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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3216-醉花打人爱谁谁-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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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众。东郭先生气得积极加入抗争队伍,他重新热衷房展会了,为了陈述事实,阻止开发商继续误导购房者。    
    买个鸭蛋肯定是没有油儿,买个苹果肯定有虫儿——比起买房受骗,东郭先生平时的倒霉其实不算什么。大约命运也是个势利眼,专门招惹受了打击也不反抗的。朋友,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你就把它告上法庭!沉默无效,说来说去“默”这个字是只黑狗,在被压制的黑暗中不见形迹,只有突然的叫才吓人哩。    
    站在展台前愤怒宣讲,饱受失眠兼失忆之苦的东郭先生此时眼泡浮肿,说话语无伦次,把早年煲汤养出的不老容貌摧毁得够呛。其实对东郭先生来说,家住辐射区并非一无是处,最起码,离开雅蒜后的情欲折磨慢慢消失——不知不觉,他被电磁波废了武功,刀枪入库,马放南山。    
    时值问题揭露,房产项目的销售面积并未过半,是成本运算而非东郭先生以为的舆论压力,使开发商草签了一个迁塔协议,说是要把这两座妖塔迁至人迹罕至之处。没有地点和时间的指示,没有如若违约的限制,这个有若一纸空文的协议,好像基督徒的婚誓,听起来激动,但是一点不耽误向上帝担保的人拳脚相向或各奔东西。    
    迁塔协议过后,唯一改变的是开发商的形象,他们把自己描述得无辜、慷慨而正义,竟向法院起诉,状告挂条幅维权的一位业主。开发商缺乏原则和判断力,脑子里是那种逻辑——如果把人打得鼻青脸肿,只要给他糊上一块好膏药,马上要求受害人将他认作恩公。    
    为绳蔓的事,好事的我妈托人找到了东郭先生的电话,她上门走访,正赶上业主们在小区门口集合,准备去政府机构申诉。众人议论,我妈才得知东郭先生又遭房产不测。让人奇怪的是,这么危及人身健康的事,在门口聚集的人数非常有限,并且多是入住不到半年的新户。我妈找了找,未见东郭先生身影,难道他不热心公益了,难道像东郭那样的老住户都已丧失斗志,任人宰割了?为什么电话里东郭丝毫没提自己的不幸呢?我妈望见两座高塔巍峨依旧,不觉心有余悸,觉得乱箭般的辐射线正穿过自己的大脑和身体。幸好不是晚上来的,据称黄昏之后,双塔顶端红灯闪烁,鬼火一般。    
    铃声响过,前来开门的东郭先生吓了我妈一跳。他的面目松弛,眼角向下,只是笑容依旧,嘿嘿着,许久才想起和我妈的约定。他正趴在桌上写表扬信,给开发商的,感谢他们的电磁辐射,说自己每天免费进行着频谱理疗心有不忍,恳求他们适当收取一些费用。和我妈聊了几句前言不搭后语的天,东郭先生进里屋接了一个漫长电话。这个电话耗时太长,我妈渐生火气,心想,跑这么远给你介绍对象,你怎么变得这么不尊重老人?我妈喝着凉掉的茶根,后悔此行。    
    终于,东郭先生走出房间,他惊讶地看着客厅里陌生的老太太:“你是谁?怎么进我家的?”我妈气昏了,语结。还是东郭先生反应快,他一拍脑袋,想起来了:“噢,是我把你放进来了,我忘了,对不起啊。”然后他继续问道,“怎么样?你查出这个月走了几个字,水费没涨吧?”


第六部分无敌小快手任逍遥(1)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小时候背诵这种励志文章,以备长大不时之需——无论自己还是别人遭遇灾难,都能当暂时的心理麻药一用。后来想想,也许教育有意误导我们,颠倒了秩序。常情不是老天垂爱在先才烈火锻金,是深陷其中的人为摆脱不幸,为自救,才调动全身潜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遂成伟业。比如一个老头能超越极限,手提两个满满的水桶冲上房梁,只因家中失火。比如出身寒苦的孩子往往比温庸中长大的孩子更具野心,因为他们不愿被贫困轻易埋葬——即使生活优渥了,他们依然保留着不休不止的前进惯性,早年的心理压力给了他们持久有效的反弹力量。比如王有蹄传奇般的个人奋斗。    
    不同于我们对王有蹄的轻慢态度,任逍遥表扬他会推销自己。一个铃铛的外包装有庞大的体积,并附有图示,是顾客自己的眼力误差,把它当个洪钟买回去,铃铛何错之有?王有蹄从有限的土壤出发,最后长得枝繁叶茂,正是生命力旺盛的表现。而我们,在任逍遥看来,接近攀援植物,如果没有父母帮助或温室般的城市环境,我们不能真正独立……匍匐在地,我们纤弱的触手什么也握不住。    
    任逍遥的一些事迹听起来与王有蹄异曲同工。她很早就开始翻译外国文学作品,她的翻译与众不同,不是根据外文翻译,是按中文——几个版本摊开眼前,她从若干中文译本中翻译出一个新的中文译本。任逍遥不懂相书,可这不妨碍她大学四年级就自学成材,狂翻资料,七拼八凑,短短半年搞出几本厚厚的方术之书,销路还不错。任逍遥治学精神一点也不严谨,她随意篡改古人遗训,非把自己的苦茄长相说成旺夫脸,搞得以事业为重的有为青年在经任逍遥本人荐书成为她的读者之后,顺便对作者也高看几眼。    
    从任逍遥那儿,我最早听说著名的“闷剧王”阿巴斯的名字。我受不了装神弄鬼的片子,所以佩服她能连续不断地接看三个超级大闷片,如阿巴斯的《樱桃的滋味》这种,我得头悬梁锥刺骨才能坚持着看到一半以后才忍不住睡去。当然拍闷片显示出了成名大师与不文小卒之间的区别。没有名气的导演,甭跟观众玩什么艺术,你得在第一页就得写爆炸了,第二页写谁干的,第三页写原来是她,第四页写原来不是她,第五页写他是嫌疑者之一……反正是每页都得有悬念,步步吊人胃口。大师不必顾及这些,阿巴斯把镜头往那儿那么一架,回家睡个午觉,醒来再换机位也不迟。人家透着高级,即使写炸药的化学元素组成也有人赞美为艺术的革新。任逍遥告诉我,她潜心研究阿巴斯,当然功用目的十足。她说:“光学人家怎么行的还不行,要学人家怎么把不行变成行的。”    
    任逍遥说得对,虽然包子有馅不在褶儿上,可是如果光有馅没褶儿,人家就把你当馒头了。如果长得跟泡菜坛子似的,别怕,咱们对外宣传,就说自己是古董。她的确是个会吆喝会张罗的高手。


第六部分无敌小快手任逍遥(2)

    撰稿兼策划,任逍遥开专栏,写书评,纵论时事,指点江山,是著名的无敌小快手。她小小年纪,就著作等身,原因有三:一是个子不高,易于等身;二是出手极快,流星闪电;三是重复出版,换汤不换药——好像是为了读者背诵的需要和方便,才一再地巩固他们的记忆。    
    任逍遥经常光顾新书首发式、影视策划会,在幸福花园酒吧、那么那么餐厅、紫苑茶馆、中国电影资料馆……我们多次不期而遇,我这样的废人也就罢了,她这大忙人哪儿来那么多闲工夫?任逍遥说她把别人用来写作的时间都用来喝咖啡了,只用余暇来干点正事,混点饭钱。娇小的任逍遥精力旺盛,让我联想起广告里的劲量小子,别人早已疲软,它还蓝光四射,电力充盈地上蹿下跳。    
    任逍遥快人快语快手,没有什么能难得倒她,什么事儿她都能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她认为掌握真理其实并不重要,谎言更要说得娓娓动听——不仅要自圆其说,还要掷地有声,比真理还当当响。    
    “凡事只要放得开,没有解决不了的困境。”有一次,她说这话的时候正在违章开车,冲过红灯,才发现前面的交通警。    
    “惨了吧你,”我幸灾乐祸,“看你怎么解决困境。”    
    任逍遥下车前跟我打赌,她说自己肯定平安过关。我不信,年根儿抓人正紧,估计警察还有指标没完成,就等着收她入册了。何况,那个警察大帽檐下一脸的森严,长得跟杜丘似的。    
    但见小快手几步小跑到警察跟前,连个笑脸都没赔,我见她紧皱小眉头,还频繁地不耐烦地跺脚……警察竟挥手让她上了车!    
    我大为讶异,见她平静地发动汽车,打了方向盘安然离开,禁不住请教:“你到底跟警察说了什么?他就这么放了你?你是不是认识他呀?”    
    “我跟他说,快点快点,快放我走,我憋不住,要尿裤子了。”    
    据说小快手有车之前,也没受过交通工具的罪。上了公共汽车,她要想坐着,车上总是有座位的。因为她呼吸急促,不住地小幅度地做些振胸动作,装得马上要呕吐,无人不及时腾让临窗的位子。    
    就像舒琪以三级片起家,无敌小快手早年化名写过都市性爱小说。在畅销书领域,一定要注意肉体优势,长江后浪推前浪,比的就是最后谁最浪——任逍遥非常注意前人和旁人的创作,笔底文字总是领先一步。别人写了师生之间的“性”,那种“忘年交”,任逍遥的就更邪乎:老阿姨对小童男。人家写了浴缸里激情四溅的做爱,她就把刺激镜头挪到了富豪室外的游泳池,或是月夜下的海滩。    
    小快手任逍遥说,不要对他人风格向往,不要轻易服气,不要听评论家胡说八道——他们对有尾巴的说没有尾巴的利索,对没有尾巴的说有尾巴的潇洒。虽说小快手的身份也是新锐酷评家。她能骂你是狗屁文章,还能跟你做狗肉朋友。    
    当然任逍遥也写拍人马屁的文章,如果她的说法作数,她朋友中的好几位都跻身大师之列,载入史册了。受邀频繁,无敌小快手四处游走,对当场风光吹吹拍拍,她白吃白住白玩,西藏,云南,连美国都去了哩。我说:“你黑了心吧?恨不能上趟厕所都给人留下表扬稿——拍马屁拍出节奏,拍出习惯了。”    
    “别那么当真,”任逍遥告诫我,“拍马屁戴上手套就得了,效果一样,还不直接接触。”    
    我喃喃自语:“离肛门那么近,怎么能保证不脏手呢?”


第六部分无敌小快手任逍遥(3)

    认识无敌小快手的时候,正好是我和小猜的便秘工作室开张周年纪念。一年来,生意寥寥,进项薄寡。主要是我的问题,小猜受了我的连累。我张不开口谈待遇,搞着搞着,就成了义务劳动。不是时运不济,就是头脑缺弦。其实朋友之间的帮忙可以,但要事先讲得一清二楚,不能做了好事就像应该的,不能让别人拿自己当傻瓜。我一直以为自己在冒充傻瓜,还乐呢,没想到自己是真傻……糊涂蛋都爱在家里挂一条“难得糊涂”的字幅。笨蛋如我,总是把人情和业务,公和私,利益和荣誉,等等等等,全搅在一起,搅得像猪食,谁看了谁恶心,吃不下去。无敌小快手任逍遥简直像个榜样呈现在我面前,她怎么能埋下一粒种子,博收一麻袋粮食呢?    
    我参加的策划会,说得口干舌燥,只享受到一包袋泡茶;任逍遥却弹无虚发,每每都是背着小黑包,去领大红包。她把掏心窝子的真经都告诉了我们。    
    任逍遥说:“电视台请你,如果第一次不支付策划费,就意味着永远不支付策划费。不给钱,你就一言不发,翻白眼,抠指甲,绝不开口。一旦红包送上,你就一把夺过麦克风,立即口若悬河。一定要让他们知道,你有主意,但不一定愿意告诉他们。你要明白,对于他们来说,不给钱的劳动基本等同于不会受到尊重的劳动。你必须为你的劳动标价,他们才会珍惜。”    
    惟有通过收费,她才能让他们有所珍惜——任逍遥指点的路线,近于妓女原则,是自尊心如我的人难以接受的。    
    “你是既没有当婊子的胆量,又没有立牌坊的气魄。”任逍遥语重心长地拍着我的肩膀,“我劝你换个思路,把当婊子当作立牌坊的事业来做。”    
    也许任逍遥的理论有所吸收,我一方面拿准备充分、主题严肃的素材进行纯文学创作;另一方面,把兴趣低下的散碎余料收集起来,投奔稿酬优厚的南方专栏。用小猜的话说,这是最好的又当婊子又立牌坊的办法:大的木料做牌坊,小的木料打张床。    
    我和小猜相互勉励,虽然暂时在行动上还不能完全落实,至少要在意识上提醒自己,该喂狗时就喂狗,该打狼时就打狼,而扯缠不清,必贻害无穷。所以任逍遥把我们的“便秘工作室”引荐到尹导演的晚会剧组时,首次见面,我们略一迟疑,就忍着脸红谈到了报酬。    
    进入剧组,刚开始我的情绪有点受挫,因为讨论方案,我非坚持片尾出现演职员表的时候,不要正常滚动字幕,而要独具形式美感——先整个黑屏,全部的字都一起出现横杠;停一下,再一起出现笔画里的竖杠;再停一下,再一起出现撇;一起出现捺;最后点上点——等于观众最后才知道演职员的名单。我自鸣得意的创意,把那个不认识我的副编导气得够呛。他逢人便说,剧组来了个有病的唯美主义者,她希望放屁都能押韵。    
    不管怎么样,小猜和我总算拿到了便秘工作室创办以来最及时的最丰厚的一笔佣金。我们立即找个异国风味的餐馆犒劳了自己,她买了一套兰蔻护肤品,一件性感的泳衣。我早就看中一条设计古怪的长链,挂在毛衣外面,有种慵懒而逍遥的味道。我们初尝放弃羞怯的好处,相顾而笑。失去的只是脚镣,我得到是一条项链和整个世界。


第六部分无敌小快手任逍遥(4)

    吃水不忘挖井人,我们请任逍遥远赴北京郊外的云栖山风景区度周末。夜晚坐在无人的河边,水流湍湍,明月高悬。把脚丫子泡在水里,任逍遥领受着我的好意,并许诺说,有一天,她会请我坐飞机头等舱。    
    任逍遥为什么能无往不胜?从她的叙述中,再次能发现和王有蹄在经历上的某种近似。当然任逍遥城市出身,在北京胡同里长大,比王有蹄见识的世面多多了。但幸福是个对比值,而不是绝对值——相貌和家庭都平平偏下的任逍遥,在姹紫嫣红的同学们中间,如此不起眼,像棵矮小的狗尾草。    
    我相信逆境对人的塑造和培养,倘若那是个敏感而聪慧的人,所谓逆境,只具备象征性就可以,不必真的狂风骤雨。任逍遥没有仔细讲述过自己的成长历程,我是从其他地方看出点眉目的。    
    任逍遥妈妈家现在住的房子挺大,随着胡同里最早那批的拆迁,她们家在院子里见缝插针加盖的小厨房、小厕所、小煤球屋,全都物超所值地折算了新面积。但住在大房子里,无敌小快手和她哥都有了令人羡慕的白领收入,她们家里依然混乱不已。    
    任逍遥的妈忽然爱美起来,比她还积极地搽口红,每天早打剑晚跳舞。任逍遥喜欢老人端庄,运动项目最好是太极拳。小区前面集结着拆迁后搬至此处的老太太们,一片寒光闪闪,都跟妖婆似的。吃完晚饭,逍遥妈一抹嘴,急急地跑到立交桥下的空场子里,学跳交谊舞。有次我们路过立交桥下,看见汽车租赁的场地旁边,集中着中年以上的这群舞迷。他们中的高手或初学者,煞有介事地独自旋转,一只手臂高高扬起,另一只,轻挽空气中虚拟舞伴的腰肢。我们看到了逍遥妈提到的那位中年寡妇,永远穿着像跳西班牙舞那样铺张的裙子,转圈时扫荡一片。我也看到了逍遥妈。任逍遥和她的母亲长得非常非常像,完全是个翻版——就是说到她这辈,在原有的不良基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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