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相:陆贞传奇(出书版) 作者:张巍-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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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尚侍之前就在远处观看了许久,只要能和王尚仪杠上,她就想掺和一脚,两人平日里早就斗得不可开交,只不过势均力敌,谁也不能奈何得了谁。
她刻意地朝陆贞看着,面带笑容,“哟,你这个小姑娘长得倒挺标致的,还有几分像……哎,你老举着把剑干吗?来来来,快放下来,让本座看看,你说你有个什么玉佩呀?”
陆贞一眼看出这两人面和心不和,眼见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立时放下手里的剑,将玉佩递给娄尚侍看。娄尚侍反复翻看了几遍,眼睛一亮,问她:“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拿到这玉佩的?你来内侍局,到底想干什么啊?”
陆贞看她这副情形,知道她认出了自己这块玉佩的出处,就低声说:“我叫陆贞,玉佩的主人告诉我,只要拿这个来内侍局,就可以入宫当宫女。”
娄尚侍果然满不在乎地说:“嗨,那还不容易!”她叫过自己身边的心腹,“腊梅,你带这位陆贞姑娘去找陈典侍,就说我说的,这回的宫女,就多录取一个人。”
没想到自己会这么顺利,陆贞睁大了双眼,感激地看着面前的人,“谢大人恩典!”
王尚仪看娄尚侍专门和自己作对,冷笑了一声,“娄尚侍,你敢!她之前可是假造官籍都想进宫,要是出了什么祸事,你担得起吗?”
娄尚侍媚笑着说:“我担不起,可是长公主殿下担得起啊!”她得意洋洋地拿着玉佩走回王尚仪身边,生怕她看不见细节,“姐姐您一向见多识广,这回怎么连长公主殿下的信物都不认识了呀?前几天她刚刚去玉皇山给太子殿下祈福,你倒好,转头就想驳她的人情?”
娄尚侍果然看到王尚仪脸色一僵,大为得意,火上浇油地说:“你看她这个样子,长得多像萧贵妃娘娘啊,难怪长公主会挑中她。”
王尚仪狠狠瞪着她,“不许胡说!”
娄尚侍眼看自己目的达到,悄悄地说:“呦,姐姐你该不是在……害怕?怕皇上一见这小姑娘,就喜欢上啦?”她这话就是故意说给王尚仪听的。说完了后,她又笑吟吟地一把拉过陆贞的手,把玉佩还给了她,“好啦,这没你事了,快跟腊梅一起进去吧。”
陆贞看王尚仪没有再赶走她,恍然大悟地说:“是!”她兴高采烈地跟着腊梅先走了,只留下娄尚侍眼含深意地看着她的背影,满意地叹了一口气。她对王尚仪说:“哎,今天秋高气爽,我倒是看了场好戏!王姐姐,太后她老人家还要我出宫办点事,我就先走一步了啊。”
王尚仪强自忍着,看娄尚侍趾高气扬地走远,才阴沉地说:“哼,长公主硬要送她进宫,也不知道安了什么心?姓娄的,你就算能让她进了宫,我也能让她滚出去!”她挥袖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平地里突然起了一阵风,卷起了阵阵的落叶,也不知道往哪边吹去。
但此时的陆贞并不知道刚刚有了这番变故。陈典侍认出了她,话里有话地说:“你居然又来了。”陆贞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陈典侍却又说:“走了又进来,后宫就是需要你这种有本事的人。好了,你叫什么名字?”
陆贞知道她话里的意思,也不解释,只是回答:“我叫陆贞。”
陈典侍在宫女名册上很快地写下了她的名字,又亲热地递给了她一块木牌,仔细交代着,“好了,明天辰时三刻,你拿着这个宫牌到阖闾门,自然会有人接你入宫。”
陆贞对之前的经历还有点心悸,忐忑不安地问她,“这次,您不用看官籍吗?”
陈典侍笑嘻嘻地拍着她的肩膀,“哪还用得着?尚侍大人亲自为你作保,比什么官籍都管用!”
皇建元年,也正是陆贞入宫的这一年。北齐大兴内宫,后宫以萧贵妃为尊,另有赵嫔、陈贵人、徐芳仪等妃嫔五人。宫内内府局隶有太监一千名、宫女两千名。内府局掌前宫诏令传达、木土营造之职,掌局者名为三品太监,下辖四品少监、五品内监、七品掌事等四十五人;内侍局掌管后宫大小事务,三品掌局命妇暂缺,由四品尚仪、尚侍两人共同署理,下辖五品司衣、司宝、司膳、司正、司仪及司计,分掌后宫的衣饰、珍宝、膳食、法令、仪仗以及财帛之事,六司之下,尚有六品典侍、七品掌侍等女官。每月逢五,两局均效仿前朝,启殿理事,处理内宫一般事务。只有事涉重大,才上报贵妃萧氏及太后娄氏决断……
背着小包袱的陆贞跟在年长的宫女身后走过宫殿区,宫女回头和她解释着:“那是昭阳殿,皇上住的地方;那是含光殿,是贵妃娘娘的寝宫;太后娘娘住的是后面那排大殿,看到上面写着鲜卑文的牌匾没有?”
陆贞睁大了眼睛,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日出东方,天地间茫茫一片金光,屋檐上一抹白雪,将日光折射成万条金蛇。陆贞小心地分辨着殿上的字,口里也随即说出:“仁寿殿。”
年长的宫女好奇地看着她兴奋的脸,“你识字?”
陆贞有一点害羞,微微低了头回答:“认识一点。”
宫女看她神情谦虚,点了点头说:“你长得又水灵,又识文断字,难怪这批见习宫女都入宫快半个月了,尚侍大人还特意把你拨进来。”
陆贞的头低得更厉害了,乖巧地说:“谢谢大人夸奖。”
宫女心里十分欢喜她这番话,但还是四下打量了没有闲杂人等,连忙说:“可别乱叫,我只是一个二等宫女,哪当得起这个称呼?只有女官大人们才能称大人,你要是不小心叫错了,没准就被打板子赶出宫去了!”
陆贞郑重地说:“谢谢姑姑教诲。这一等二等的,又是怎么回事儿?”
宫女看她乖巧,又会说话,心里怜爱多些,也就告诉她说:“宫里面也把宫女分成四等。每个宫室掌事的,多半是一等姑姑。像我这样年纪大点的,是二等,你们这些刚入宫的和那些有罪的宫女们都一样,都是没有等级的,要等见习完了,过了考试,再分配了宫室,才能做上三等呢……”
两人一路说着一路前进,不知不觉走近了一所宫院,灰蒙蒙的外墙,十分不起眼,陆贞完全没有注意。她想着刚才宫女说的话,口中称奇,“还要考试?”
年长宫女微微一笑,抬头看着前方示意她,“那当然,每次见习宫女都有上百人,最后能留下来的,也不过三分之二罢了。喏,前面就是用勤院,你以后就要在这待上整整两个月,不,一个月。”
她熟门熟路地带着陆贞进了院门,扬声问道:“杨姑姑在吗?”
殿外突然闪过一个宫女,看面容也上了年纪,眼角都生出细细的皱纹来,打扮和陆贞身边的年长宫女一模一样,她看着陆贞身边的人淡淡一笑,“娄尚侍宣她去内侍局了。有什么事,找我也是一样。”
这年长宫女看到她出来了,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低声说:“那敢情好,谁不知道用勤院里你宋姑姑就是半个当家的!这个小宫女叫陆贞,是陈典侍大人刚刚增补过来的,我奉命把她送到用勤院来。”
宋姑姑还没怎么明白,有点疑惑地对年长宫女说:“现在才送来?可她们都已经……”她目光看向了殿内,一排小宫女都在里面训练着礼仪,不由得有些为难。那年长宫女岂不明白她的想法,只凑到她身边悄悄地说:“你这就别管了,典侍大人把她送来,你收着就是了。再说,这还不是典侍大人的主意……”宋姑姑顺着她说话的意思打量着陆贞,先看了几眼,心里咯噔了一声——这小宫女,倒有几分萧贵妃的样貌,立时恍然大悟,“多谢姑姑提醒!我这就带她过去。——你叫陆贞是吧?”这最后一句话是看向陆贞说的,因此声音也格外提高了几分。
陆贞跟在宋姑姑身后进了殿内,好奇地左右打量着,只见一排小宫女笔直地站在那儿,头上还顶着茶盘,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宋姑姑在这时发话了,“好了,放下先休息一下吧!”
原来这是训练的一种。听到宋姑姑让大家休息,小宫女们眼里都流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宋姑姑指着陆贞说:“这是新来的陆贞,以后就是你们的姐妹了。陆贞,你以后就住三号房,要是有什么不懂的事,阿宁,你多帮帮她。”
一个小宫女恭敬地出列答了声“是”,陆贞立刻跟着她回了队列里,站到了队尾。宋姑姑满意地说:“好了,都快中午了,你们散了吧,待会儿吃完饭,下午再接着练。”
小宫女们怯怯地等到宋姑姑走出了门,才一拥而上围到了陆贞的身边,你一言我一语的,“你叫陆贞?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陆贞被她们的热情迅速感染了——离家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和许多人亲亲热热在一起,她笑着回答:“嗯,是的……我前些日子生了病,所以才晚了……”
但一个尖厉的声音打破了这片祥和,“你撒谎!”
众人都有点疑惑地看向了声音的来源,只见陈秋娘和沈碧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陆贞。沈碧讥诮地上下打量着她,陈秋娘站在她身边大声地说:“我们认得你!你根本不是因为生病才晚入宫。上次在宫女择选处,我们亲眼看着你因为假造官籍被尚仪大人赶出去了!”
陆贞看别人都在看自己,连连摇着手,“没有没有,我没有假造官籍,那只是个误会……”
陈秋娘看她竟然还在狡辩,尖声嚷嚷,“什么误会,当时你边哭边求饶,还说自己是迫不得已,现在怎么全忘了?”她生怕别人还不相信自己,立时指着一旁的几个宫女,厉声问她们:“那会儿你们不也在吗?”
那几个宫女本准备置身事外,却被陈秋娘拖进浑水,面色尴尬,只是一言不发。陆贞惨白着脸说:“那确实只是个误会,我现在不是已经进宫来了吗?”
阿碧看她的说辞让一旁的宫女有所动摇,闷哼一声,上前一步,不客气地说:“哼,明明就是个骗子,还敢嘴硬!”
一时间宫殿里吵成了一团,没有人注意到一个三十出头、穿着绯色宫衣的女人走进了殿,这人皱了皱眉,扬声道:“谁在吵闹?”
众人回头发现一早出门的杨姑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杨姑姑出名的严厉,所有人立刻收了声,大气都不敢出。偏偏阿碧非要赶尽杀绝,上前一步,得意洋洋地指着陆贞说:“杨姑姑,您回来了?这个人是个骗子,她是拿着假官籍进宫的!”
杨姑姑冷冷地看着她,看她这副模样,自然知道刚才为何如此骚乱。她吩咐一旁跟着自己的宫女道:“一点规矩都没有,谁让你开口说话的?给我掌嘴!”一言既出,早有人上前拉着阿碧,狠狠的耳光铺头盖脸地扇了下去。
阿碧没想到自己却遭这番变故,本准备看陆贞的好戏,几个耳光打下来,这才回了神,泪水涟涟,以为杨姑姑没听清楚,兀自分辩着说:“杨姑姑,可她真的是假造官籍进来的……”
杨姑姑皱了眉,这女孩子,平时看着挺聪明伶俐,今天真是猪油蒙了心了。她看着阿碧话里带话地说:“学了半个多月宫规,你怎么还没一点长进?是真是假,轮不到你说话!每个宫女,都是内侍局的女官大人们三审五验才录取进来的,莫非你认为,自己的本事比大人们还大?”
阿碧心里一寒,低声说:“阿碧不敢!”
杨姑姑指着她,缓缓环视大殿四周,“谁要不守规矩,这就是榜样!你们给我记住了,进了宫,一切都得守宫规。主子没让你说话之前,你就不能开口。主子赏你耳光,那也是恩典!”
屋里一片安静。杨姑姑又盯上了陆贞,“你,跟我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门,宫女们都在看阿碧笑话,没人注意到陆贞跟着杨姑姑走到了外面,紧跟着就跪在了地上。
杨姑姑吩咐下面的宫女给自己搬来了椅子,坐在了大树下,泡了一壶茶,许久才站起身走到陆贞旁边厉声说:“果然还有几分耐性,难怪能走得动通天的路子。不过,你给我记好了,我杨挽秋可不管你是娄尚侍还是长公主的人,一律一视同仁!呵,刚进宫就跟别人争执,别以为你身后有人撑腰,就可以得意轻狂!”
陆贞连连分辩,“姑姑,我没有,是阿碧……”
杨姑姑冷哼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住口!你是不是也想像阿碧那样,吃几个耳光?我告诉你,你们都是奴婢,进了宫里,都是来服侍主子的!从今往后,你都给我待在这个用勤院,好好地学习宫规!好好地学习怎么侍候主子,怎么说话做事!你本来就比别人晚来半个月,要再不好好用功,到时候通不过考试,你就自己收拾包袱回家吧!”
她挥着衣袖先走了。陆贞犹豫了半天,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问清了就寝的宫殿后,走到了一扇门前,又不敢进去了。
门在这时吱呀一声打开了,却正是那个叫阿宁的宫女。阿宁认出她来,亲热地过来牵着她的手往里走,“陆贞,快进来呀,我们一直都在等你!”陆贞胆怯地走进来,一眼看到了角落里的陈秋娘和阿碧。阿宁反应极快,指着她们悄悄对陆贞说:“别理阿碧和陈秋娘!那个陈秋娘一听说阿碧的爹是个大官,就天天在她跟前献媚!来,你就住这张床。我们这批宫女,一共有两百名,分住在十间屋子里。咱们这间朝南,冬天最暖和了!”
陆贞放下了自己手里紧紧握着的包袱,真挚地对阿宁说:“谢谢你,阿宁。”
阿宁不以为意地说:“谢什么呀,咱们在宫里待了半个月,每天卯时起,戌时歇,除了吃饭喝水,都得到大殿练手艺,学宫规。要不是今天你来,宋姑姑也不会放我们中午回房休息。哎,快跟我说说,最近外面又有啥新鲜事?”
她这话一出,不少宫女都带着好奇的目光围了过来——大家都离家不少日子,又年纪小。这样一来,偌大的屋子里,只看到阿碧和陈秋娘在角落里,装作没有发现陆贞来一样。陈秋娘忍不住,间或好奇地看过一眼,立刻又被阿碧叫了回来。阿碧心里暗暗发愿:总有一天,一定要把你这陆贞赶出宫门外。
进了用勤院几日,每天都是重复训练,倒也没什么大事。这天一早仍是宋姑姑在做示范,“给主子献茶的时候,茶盘得过头顶,手腕要直,不能抖,喏,就像这样子!”放置茶杯的托盘被她高高举过了头顶。
小宫女认真地在一旁学习着,宋姑姑放下手里的托盘,吩咐道:“好,你们自己练吧!”
她站在一边,等小宫女把托盘举起时,出言提醒,“现在我要在空杯子里加上水,大家都给我端稳了!”
轮到陆贞时,她正稳稳托着盘,不料一缕开水直接浇到了她的手腕上,平日里训练用的水都是冷的,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她手哆嗦了一下。宋姑姑厉声说:“怎么,端不住了?”
陆贞咬着牙说:“不是,姑姑,我还端得住!”
但宋姑姑并没有走,一壶开水紧接着直接倒进了她的衣袖里,热气腾腾。她尖叫了一声,茶碗随即摔到了地上,顷刻粉碎。
宋姑姑立时发威,“好啊,陆贞!你不认真练习也就算了,还摔坏了这么贵重的越窑连珠杯,看来,这宫里是留不住你了!”
事情突发,陆贞看出宋姑姑是摆明了要找自己的错处,心怦怦直跳,但不忘记解释,端正给宋姑姑磕了个头,道:“姑姑,陆贞知错!但是这杯子不是越窑连珠杯,您看它胎色发黄,釉面粗糙,还有这么明显的冰纹,一看就是瓯窑最平常的瓷器!这种杯子市面上大约五十文钱一个,陆贞愿意赔偿,只求您别赶我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