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璧良人-第2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玉知轻叹:“我既然下决心去爱一个疯子,自然也要夫唱妇随,与他一起发疯了。只要你不弃我,刀山火海,我也跟你一起去了。”
华允宥双臂微紧,将她紧紧搂在了怀中:“不是我要弃你,是怕伤了你,也怕被你伤。这权势之下,有几个人能保有一份本性?”
听他低声说出心中的顾忌,玉知已是悄然泪下。他这般说话,比霸道的语气更能征服她的心,将脸埋在他的怀中,道:“尚希,信我。”
日落之后,一群人终于在一家客栈歇了下来。侍卫们给粘在一起的两个人寻了一个安静的上房,就躲得远远去了。
华允宥将玉知抱进了房间,这一夜温柔,却是无人知晓其中详情。
翌日,华允宥洗净了脸,坐在桌旁。玉知上前,拿起犀角梳为他梳理长发。
华允宥看着镜中的玉知,昨夜哭红的眼睛还肿着,倒多了几分可爱,微微一笑:“玉知,一会你就回去吧。京里的事,我应付得了。”
玉知一边为他梳头,一边道:“我再陪你走一程。”
华允宥回头:“回去。”又是不容商量的口气。
玉知呶了嘴没敢说话,但那脸上却分明写着委屈。华允宥的语气不由得转柔了一些:“再往前走,就出了易家军的势力范围。你若再跟着我,就会成为我的拖累。”
玉知只得点头,将发带与他系上,低声道:“好,我马上回余阳。你记得京中事了,就回来找我。”
华允宥轻轻拍拍她的小脑袋,脸上现出柔软的神色:“你就安心在余阳呆着,不要让我为你分心。”
玉知应了一声,放在他胸前的小手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玉知心更乱了,咬牙再咬牙,终于抬起头来,低声问道:“尚希,你愿意娶我吗?”
“这问题好像一般是男子问的。”华允宥看着玉知。
玉知轻叹一声:“我嫁过人。虽然流飒给了我一纸休书,终是再嫁妇人,比不得那些千金小姐。”沉默了一下,等她再抬眸时,已是满眼泪水。
华允宥心被那泪水狠狠的扎了一下,一把将她拥入怀中:“笨蛋!”这小笨蛋却能将他钢铁一般的心穿透,露出里面的柔软血肉来。他低头道:“等我回来。”
正在此时,侍卫已在外面催促,华允宥将披风披上,转身就走。
“尚希——”玉知低叫一声。华允宥却连顿都没顿一下,已经开门出了房间,大步而去。她追到门口,却只见他已飞身上马。玉知双手紧紧抠在门缝里,强迫自己不可追上去。该说的话,昨晚已经说尽,该走的人,终是留不住。
见他不顾而去,玉知只觉心痛难忍,不知这一别何时能再见。昨夜他与她谈了一夜,依然坚持不肯带她进京,只要她自己珍重。她知道他是挂心她的安危,只是眼睁睁看着他只身前往龙潭,就像生离死别一般痛彻心肺。
华允宥这回没有骑马,和华伯一起坐在车上。
华伯亲手为华允宥倒上一杯茶:“允宥,你精神不太好。少年人血气方刚,男女之事上还是要节制些才好。”
华允宥将茶已经送到口边,听得这话,怔了一下:“多谢宗伯关心。”
华伯轻叹:“余阳这个烂摊子,你竟能在数月内整治成这样。朝中若有你这样的人物,国家也不会变成这样。可惜你身上的‘情丝’已经入体,大夏朝再想找一个与你一般的人,怕就难了。难道天要亡我国。”
华允宥淡淡一笑:“这‘情丝’近百年未有人用过,宗伯千里而来,竟没忘了带上此物,是太看得起我,还是根本就要逼死我?”
华伯脸色忽然变得难堪,沉吟片刻,开口道:“允宥,这一路上若没有你,我只怕早就死了。你也算对我的救命之恩,我也不能瞒你,这回带上‘情丝’,是青二哥提醒我的。他说你癫狂难驯,偏又武艺极高,若无此物,断难将你带回京来。”
“青正?”华允宥笑得极冷:“当年我驳了太后的赐婚旨意,没有娶他的外孙女为妻,他竟记到了今天。”
“允宥,你要怎样?”华允宥的眼中又是血红一片,吓了华伯一跳。
华允宥正色道:“宗伯不用担心。九宗五正,不仅是我的长辈,更是国之柱石。此时此刻,我断不会因私怨伤国本。”
华伯这才松了口气,点头道:“允宥,你虽然中了毒,但只要你清心寡欲,不与人争斗,这‘情丝’伤你也是有限。做个太平王爷,定也能享尽人间富贵。”
“太平王爷?”华允宥淡然道:“宗伯说得是,侄儿受教了。”
华允宥答应得爽快,华伯心里却更见沉重。
除了允宥,宗室中何人可当国家中兴之责?要他这样的人做个不问世事的王爷,简直是暴殄天物,可是,若要他继续留在这皇权争斗之中,只怕会受“情丝”重伤,直至癫狂。
这一回回京,多了齐周来的几位高手护送,就走得顺利多了。原来在余阳理事的时间,齐周的几名高手已经接到消息赶了过来,其中包括那日给华允宥传信的士兵。有了这几员得力干将,又加上华允宥武功恢复,他们的实力大增,那暗中追杀之人就不敢再出现了。不过半月,已经平平安安回到了京城。
回京后,华允宥随华伯进金殿面了一次圣,就被送到专为他建造的别院,名为养病,实为软禁。一队大内侍卫浩浩荡荡,将他护送(或可称押解)到黄龙湖边的别院。
华允宥缓缓下车,抬头望了一眼门上御笔金匾,“恕见”二字分外刺目。
看到这名字,华允宥嘴角微微一勾,道:“皇伯父是要我静心养性,悔悟前非啊。”言毕昂然跨进那朱红大门。
一进门,两旁都是豫王府的人,见到华允宥连忙行礼:“大王子,王爷和王妃在正厅等着你呢。”
华允宥的神色终于有了些变化,也不答话,就加快了脚步,很快就到了正厅堂前。却在进门前一刻,停下了脚步。
“是宥儿吗?还不快进来。”门内传来王妃焦急的声音。
华允宥吸了口气,扶冠整衣,抱名道:“不肖儿允宥,拜见父王母妃。”
门一下开了,豫王妃站在门口,神色中是深深的怜惜与心疼:“宥儿,你是在怨恨娘和你父王吗?”
“孩儿不敢。”华允宥垂眸,虽然已经成年,面对自己的母亲,仍然忍不住有些任性。
豫王妃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把将高出自己一个头的儿子抱在怀中:“宥儿,为娘知道这是委屈你了。只盼你,莫要恨我,也不要恨你的父王。”
华允宥不语,但还是伸手轻轻拥抱了一下母亲。豫王妃知道他的性子,他不肯开口,分明是不肯原谅父母,急得回首瞪了坐在上座的丈夫一眼。
收到妻子责怪的眼光,豫王爷讷讷地走过来,看着爱子,却不知如何开口。
见父亲走近,华允宥松开母亲,大礼参拜:“孩儿参见父王,父王万安。”
豫王爷这辈子,受过无数人的大礼,却没有一次,像现在一样让他感觉如芒刺在背。爱子就在眼前,亲情却像隔了千山万水。可他,却发不出脾气来,只得略略点点头:“免礼。宥儿一路辛苦,回京了,就好好歇歇吧。”
“是。”华允宥答应得简单,看了看母亲,忍不住关心:“母妃的伤可大好了?”
豫王妃落泪道:“大好了。”
华允宥点头道:“那孩儿就放心了。父母安坐,孩子要去更衣,先告退了。”
“宥儿。”豫王妃叫住急着退出的儿子,声音中带了几分沉痛:“我的宥儿,向来是个心胸宽广,可容大海的男子,难道,连自己的父母都不能原谅吗?”
“母妃,”华允宥抬头,终于正视豫王妃:“孩儿得父母二十多年宠爱,父母严命,孩儿岂敢有半点怨言。孩儿对父母尽了孝,对皇伯父尽了忠。只是,孩儿大胆说一句,孩子对不起的,是自己二十多年的勤学苦练。对不起的,是那些信我服我的兄弟们。”
豫王爷一呆,脸上血色一下褪尽,沉吟片刻,没有开口。儿子的指责并不是没有道理,皇帝昏庸,早已是天怒人怨。宥儿兴师问罪,也是理所应当,他为了自己的私心,逼着儿子放弃兵权,甘心被人软禁。但是这认错的话,一时也说不出口。他这一怔忡的工夫,儿子的身影已经从眼前消失。
豫王爷轻轻叹了口气,这个儿子的脾气他早已领教了,就算是亲生父亲,也没法让他折腰低头。也罢,是自己对不起儿子,这头不低也得低。回身看了看妻子:“燕,你先在这儿坐坐,我去看看宥儿。”
豫王妃摇头:“宥儿这幅样子,你现在去也是无用。我们先回府,过两日再来吧。”
“燕,我知你也在怪我。我——”豫王爷欲言又止。
豫王妃凄然一笑:“事已至此,有何话可说。四十年结发之情,再怪又能如何。走吧。”
穿林别院
从这日起,华允宥就被以养病之名软禁在了这间“恕见别院”中。这“恕见”二字,有悔罪之意,但华允宥住进来第二天,就给它改了名字,叫“”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这名称一改,悔罪立即成了豁达无畏的气势。这别院名称本是御赐,擅改是大逆不道的事,但是此事传到了皇帝耳中,皇帝却只是顿了一下,竟没有说什么,过几日还让人给送来了一身华贵衣裳,口喻道:“又是风又是雨的,可要穿得扎实些。”
说句实话,除了不能出入之外,华允宥在这别院中日子过得也算舒服。皇上,太后,豫王爷,王妃时时都有各种赏赐送来。每日食尽珍肴,着遍绫罗,呼奴喝婢,斗鸡走狗。关上门,他的话在这别院中,比皇上的圣旨还管用。皇上也不与他计较,由着他在别院中称王称霸,一干宫女内监,天天围着这个时疯时不疯的主子乱转。
这天午后,华允宥独自站在院中一块太湖石顶上,抬头打量着四周的院墙。这“穿林别院”依湖而建,白墙黛瓦点缀在绿林碧波之畔,园中花木奇特,奇石掩映,清雅出尘,唯独四周的高达数丈的高墙坏了这份清雅。
这院墙不仅高达数丈,顶上砌上了一层黄色琉璃瓦,显示这里是皇家禁地。而此时华允宥打量的就是墙顶上那几只石兽。墙太高,华允宥几乎将头仰得头上的金冠几乎要落地,终于看清了石兽的模样。似龙又似虎,正是——狴犴。
龙生九子,第四子狴犴,掌管刑狱。死牢的门槛上就有它的像。将它放在墙头上,暗示这里不过是个牢狱而已。华允宥在天牢时,与它大眼瞪小眼,瞪了数月,也算是熟人了。看了一会,华允宥叫了一声:“吴碌。”
别院总管吴公公立即奔了过来:“殿下请吩咐。”
华允宥一指那高墙,道:“去把那上面的八尊狴犴都给我搬下来。我要抱着睡觉。”
“殿下说哪里话。那只是几个石头而已。”吴公公看看那高得恐怖的院墙,低声劝说。
“它们可不是石头。它们是看守,你是牢头。”华允宥将脸凑近,嘴角的一丝笑,像一根细针扎进吴碌的眼中。
吴碌头上冒出无数冷汗,口中道:“老奴不敢。”
华允宥站直了身子,一甩袖子:“少废话!今晚你不把这八尊狴犴请到我房中,我叫你知道厉害。”
一句话,“穿林别院”内外一阵混乱。吴公公亲自带了一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墙上的八尊石狴犴请了下来,送到华允宥的房中。
这八尊狴犴,是皇上的圣旨放在那里的。但是在华允宥眼中好像根本就没有君威这回事。偏偏几次下来,皇上对他的所做所为,竟也毫不过问。可是苦了别院中当差的人,天天提心吊胆,只怕皇上哪天不开心,自己被大殿下胁迫下做的事,就有可能要了自己的性命。
吴公公本是宫中老人,侍候过皇太后,在宫中也是说得上话的人。经过这场狴犴风波后。吴公公第二天就找了个机会回了皇宫一趟。他这一趟的效果也是极为明显的。他回来时,就给别院带来了一个尊贵的客人。
皇太后驾临“穿林别院”。别院内一片忙乱。自华允宥回京后,皇太后一直没有出现过。
皇太后在宫女的搀扶下,下了凤轿,一眼就看见跪在轿前的长孙。一年多没见,他竟比记忆中更加高大,既然是跪着,也不比她矮多少。这个长孙,皇太后一直是宠爱无比。听说他疯了后,心里一直难过,不敢见他。此时一见,却不是想像中的疯癫模样。比起当初,竟然分毫不差。那眉目那气势,让老太后越看越爱,果然龙生龙,凤生凤,这皇家血脉果然与众不同。
伸手向爱孙招了一下:“平身吧。宥儿,到皇祖母身边来。”
华允宥行礼:“是。”站起走到皇太后身旁,伸手轻轻搀住祖母:“皇祖母来看望孙儿,孙儿惶恐。”
“你我祖孙,还用说这话吗?”皇太后爱怜地看着高出自己两头的孙子:“这样说话,可不像我的宥儿。”这孙儿聪明机灵,又极有主意。一时把她哄得开开心心,一时也弄得她头痛无比。
听皇太后这么说,华允宥这才一笑:“孙儿这几日无事,琢磨出了些新鲜的玩物,皇祖母既然来了,就一起去看看可好。”
皇太后一听就有了兴趣:“好啊。”
皇太后驾临“穿林别院”一直到傍晚时分才摆驾回宫。华允宥将祖母送到了止步石前站住。止步石是他能到达的极限,踏出止步石一步,外面看守的侍卫奉命,格杀勿论!
华允宥跪拜道:“臣孙恭送太后。”
皇太后回头看了爱孙一眼,轻叹道:“宥儿,你也别难过。你虽然病了,却仍是正经皇家男儿,你的母亲也是我大夏功臣之后,这般高贵的血统,却不能就此中断了。本宫回宫后,定会好好安排此事。”
不出十天,皇太后的“安排”就摆在了华允宥的面前。
正在湖边钓鱼的华允宥被吴碌小心翼翼地请进了正堂,一进门,就见堂下花红柳绿,站了一群妙龄少女。
华允宥的出现立即集中了这群女子的目光。好威武,好高贵的男人,那模样说不上俊不俊,因为没人敢直视他的脸,但仅从看到的轮廓,就已经可以让人浮想联翩,心动不已了。本来苦着脸的,脸也不苦了;蹙着眉的,柳眉也舒展了;眼中含着泪的,这时也看不出要哭的样子了;本来就没哭的,都已经开始含情脉脉了。
华允宥的目光在这群莺莺燕燕中转了一圈,停在了吴公公白白胖胖,没有一根胡须的圆脸上。他没有说话,后者已经感到脸上被他盯着的地方,皮肤一阵阵的发紧,连忙开口禀道:“这些女子,是太后亲自从今年的待选的秀女中选出来,送来侍候大王子的。”忐忑不安的看了这个黑面主子一眼,上回皇太后为他订下青正的外孙女儿为世子妃,结果被他抗旨拒绝,弄得青正大怒,闹上金殿的事,仍是记忆犹新。
来侍候他?华允宥眼中无喜无怒:“下去吧。”
吴公公不敢多说,答应一声,叫人将这些秀女送下去安置一下。
从这一天起,这“穿林别院”就与往日有了一些不同。白日里,莺声燕语不绝于耳,至晚间,歌舞鼓乐之声绕梁。别院里的那个主子也安静了许多,竟十来天没有听到他再做出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来。里里外外,松了口气的人大有人在。但是,事情总有例外。
阿房殿的主人,就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