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璧良人-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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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回她一定要记住,绑怪物的时候要像刚才那些人一样,把他全身都捆起来。
正在她又恨又悔的时候,那怪物好像感觉到了危险,忽然跳了起来:“上马。”
一声唿哨,正在一旁悠闲地吃草的霹雳急急奔了过来。芮玉知还没弄清状况,就被怪物丢上了马背,紧接着他双脚一跳,也趴在了马背上(因为双脚被绑,自然无法跨坐马上)。那霹雳不用吩咐,竟似通人性一般向右边的山道奔去。芮玉知骑在马上,仓惶回头,山下路上隐约有烟尘赶来。看来那些人还不打算放过这怪物。
山路崎岖,霹雳虽然神骏非常,狂奔中仍免不了颠簸之苦。玉知咬牙死撑着,不想让怪物看轻了她。奔逃中,趴在马背上的怪物顺着马背往下滑。玉知伸手去拉,却晚了一步,一声闷响,那怪物重重的摔到了地上。那霹雳也立即站定了。芮玉知急急从马上跳下,见他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昏了过去,若任他躺在此处,定会被追兵捉去。
芮玉知强做镇定,咬牙想想,见周围草木颇为茂盛,立时有了主意。手脚并用,将它藏到了草丛之中。转身回来,俯在马耳旁低声道:“好马儿,你自己跑吧,跑得越远越好。”一边说,一边用力在马股上拍了一下。那霹雳宝马发出一声低嘶,硕大的马眼看了她一眼,竟真的往前奔去,飞快的消失在远处山坡上。芮玉知松了口气,也躲进了草丛中。
马蹄如雷渐渐逼近,震得山间鸟兽四散奔逃,躲在草丛中的芮玉知更是紧张,将身子伏得不能再低,眼睛却透过茂密的草根往处看。此般情景却像她幼时与伙伴在林间嬉戏躲藏,只是那时心中是平安喜乐,哪像如今如丧家之犬,胆战心惊。
很快,她就看到十几匹马越过她与怪物的藏身之处,飞奔而去。又等了片刻,不见再有人来。
芮玉知松了一口气,支撑身子的手一软,就伏到了一个臭哄哄的东西上面。这才惊觉,低头一看,自己竟趴在那妖怪□的上身上。
“啊——”一声低呼,将将从口中溢出,就被芮玉知用手捂回。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追兵中最后一骑忽然停下,侧耳倾听了一会。林中小兽跑动,鸟雀欢唱,加上山间溪水,风吹树巅,种种杂声掩盖了细微的呼吸声。那匹马站了片刻,终于远去。
这回直到追兵走得看不见,又过了好一会,芮玉知这才将死死盯着外面的目光收回,眸光一扫,见那妖怪乱发后,一双妖异的眼睛正瞪着她。吓了一跳,芮玉知猛地直起身,身旁的红色野花仿佛全开在了她白皙的面容上,一双黑得发亮的眼眸里的除了惊惧,羞也不少。毕竟是个十七岁的少女,面前的半裸身体虽然又脏又臭,但宽阔的胸膛,匀称有力的肌肉,村里最健美的青年男子也不能相比。若对方是人,还不把她羞死?
她这里还没回过神来,那不知何时醒来的妖怪已经开口了:“该死的女人。”神色中并不见分毫感激之色。
芮玉知担惊受怕半天,那妖怪却无半点感激之色,泥人也有土性,何况她本来就是个胆大倔强的女孩。一怒之下,顾不得面前怪物不是人,一脚踢在他脚上那道狰狞的伤口上,转身就逃。
他怎么没有追过来呢?他可是妖怪啊!
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往来处看去,那怪物仍然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追兵随时可能回来,他这样躺着很可能被人发现。芮玉知经过这一段,对怪物的惧怕已经少了大半,相反生出些同病相怜的感觉来。他和她,都是为世不容。
想到此处,芮玉知还是悄悄挪了回来,忐忑不安的一看,那妖怪双眼紧闭,竟然又晕了过去。
要命!他到底是什么妖怪?怎么这么容易就晕了?芮玉知认命的叹了口气,拖着这个又脏又臭的妖怪往与追兵相反的方向逃去。
……
玉知睁开眼,头顶上一方青天,仅巴掌大小,泛着惨白之色。她身子一动,竟从躺着的大石上滚了下来。跌得头晕眼花,眼泪汪汪。但在她看清所处的地方,依然吸了口气——好美!
密林深处,水声淙淙,三条小溪,在此汇集,涓涓细流汇在一起,成了一条小河,河畔有几点野花,随风轻摇。一弯清水,被四周树木映成翡翠之色。几竿碧竹,绿得好像要滴出水来。
周围美景如画,她却无力欣赏。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却记不清了。只记得拖着那只妖怪逃命,但那妖怪实在太重。实在没有力气,只得将他挪到一个隐秘的树洞处,又用树叶草根将他盖住,这才站起,打算一个人离开。她的能力仅此而已,也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站直身子抹汗的功夫,忽然颈后一痛,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再醒来,就躺在那块大石上。
定了定神,奔波这么久,她又累又饿,更难忍的却是喉间一团火,烧得她五内如焚,见眼前碧水清澈,如何还忍得住,挣扎着跌跌撞撞向水边走去。
伸手揖起一捧清水,玉知顾不得其它,大口大口喝了起来。那水果然又甜又清,解渴生津。饱饱喝了一顿,她终于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探头在水上一照,却见脸上全是灰尘,连忙洗了个脸,凉凉的溪水打在脸上,神清气爽,乱成一团的脑子忽然清醒了起来,那妖怪呢?
听到身后脚步响动,芮玉知惊而回头,惊恐地看见那妖怪已经走到了她身后,高大的身材,将头顶那块小小的天空完全遮住,她陷入一片阴影中:“你别过来!”叫声带着恐怖,他昏迷的时候她并不是很怕他,可是只要怪物一醒来,他那藏在乱发后的一双眼往她身上一扫,她就不由得全身冷颤。
怪物没有理她,一直走到她面前才停下,低头,伸手,捏住她的下颌:“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芮玉知吓得舌尖打结,结结巴巴的道:“我——能有什——什么目的?一命——还一命,我不欠你了。”说到后面,倒有些理直气壮的味道来。因为她隐约看到那怪物的眼中竟有一丝笑意若隐若现。
静了一下,那怪物道:“去弄些吃的,我饿了。”救她并非出自他的本意,只是一时冲动,不过这个女子的确是他所见过的最有胆色的女子。更未料到,她烤出的兔肉味道的确不错,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熟食了,那兔肉的滋味,胜过他昔日吃过的任何美味珍肴。
芮玉知畏缩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道:“我累极了。动不了。你变些食物器皿,我可以做给你吃。”
“你好大的胆!”男子眼瞳又开始发红。等等——变些?她当他是什么?
但是芮玉知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怕他了。她指指自己的脚,低声道:“很痛。”本来就伤得不轻,又拖着他走了那么多路。又摸摸自己的肚子,声音更低如耳语:“很饿。真的没有一点力气了。”
狠狠瞪她一眼,男子一瘸一瘸地向着山林走去。看着他艰难挪动的背影,芮玉知有些不忍,他好像伤得更重。压下自己的罪恶感,也许那伤只是他幻化出来的。
真实面目
眼见妖怪消失在树木后面,芮玉知解开包在脚上的布,将伤脚放入溪水中,伤口沾到冷水,痛得她一身是汗,她犟强的咬住唇没有发出呻吟,等伤口洗净擦干,再上了神仙公子送的伤药,脚上的痛立即轻了大半。
包好了伤脚,芮玉知也没闲着,她捡了不少柴火堆在一边,从林间采来了一捧草蘑,又顺手摘了些野果,这些事本是她以前和伙伴到山里玩常做的,自然做得熟练,只是脚依然在痛,又累又饿,完全没有昔日的快乐心境。
等她准备好了这一切,天色已经暗了。那怪物还没回来,看着树林的轮廓渐渐模糊,五步以外就什么也看不清了,芮玉知开始紧张起来,如果那妖怪不回来,难道她要一个人在深山密林中过一夜?想到林里的猛兽和鬼怪,芮玉知打了一个冷战,只觉四周隐约有很多眼睛在盯着她,随时都可能冲上来把她撕碎吃掉。
双手抱肩,颤了好几下,芮玉知忽然想起,野兽鬼怪都怕火,一拍手,怎么忘了这个,连忙从包裹里掏出火镰,抖着手,试了几下,终于点着了火。火光带来了温暖,也驱退了正在逼近的黑暗。可是芮玉知的心情并未轻松多少,那怪物怎么还没回来?不会又遇到危险了吧?还是伤太重了?不自觉中,她已经把他当成了依靠。
当那妖怪提着两只山鸡和一只狍子从林子中走出来时,芮玉知欢呼一声,若不是脚太痛,一定迎了上去。火光下,精赤上身的怪物看起来更加高大,身上的戾气却淡了些,只是臭味依然。
芮玉知掩掩鼻子,脱口道:“东西给我。你快去水边洗洗。”
怪物一怔,看着那娇小的女孩兴冲冲的对付着那些野味。喉结动了动,终于没有发飚。默默走到水边,将自己手脚和上身都用清水洗了洗。
洗完之后,他慢慢走回火堆坐下。这边芮玉知已经将猎物收拾干净,正放在火上烤着。没有锅,也只能这般。
他坐到火边,将修长的四肢伸展,人靠在一棵大树上。芮玉知正在翻动火上烤的东西,不时加些着料进去。这些东西,自然是从神仙公子的包裹里找到的。没有想到那位公子竟然是个讲究美食的人,出门途中竟也带着这么多好东西。
香味已经飘了出来,玉知伸长脖子嗅嗅,很满意这味道,肚子造反也更加厉害。一抬头,那妖怪正盯着她。忽然像被火烫了一般,从地上跳了起来,艰难地道:“你……你……你怎么……怎么不穿……不穿……不穿……”呐呐了半天,那“衣服”两字终是未能出口。
他慢条斯理,目光盯着火上的食物,口中淡淡道:“我没有衣服。”
芮玉知这才想起白天隐约看见捉拿他的人中,有一人手中拿着的那件青金色袍子正是他的,小心翼翼地问:“你就不能再变一件出来吗?这样……”见两道杀人冷光扫过,她咽了口唾沫,低声道:“很容易着凉的。”但愿——她不会激怒他。
“我是人,不是妖!”难得开口向人解释,而且竟然是解释如此荒谬的问题,坐在火堆旁的男子觉得一阵无力,心境更坏了几分。
“人”?忽然听说面前这个只穿了一条破烂裤子的妖怪竟是同类,芮玉知顿觉脑子嗡嗡做响,非礼勿视,非礼勿行。现在自己把一个大男人看了个通透,还说了这么无礼的话,这是她所受的教养里绝对不能接受的。芮玉知欲哭无泪。虽然村民冤枉她是□,她本人可是守礼自爱的好女子。
眼见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子红着脸躲开,他完全无动于衷,眼中只有火堆上美味的食物,不知熟没熟?正想着这事,跑开的小女子又跑了回来,站在他身旁,红着脸递过来一件衣物。他斜着眼看了一眼,正是她刚才穿在身上的那件风氅。他冷冷摇头:“我不穿。”
芮玉知眼睛盯着地上,发狠要将地上盯出一个洞来,口中却道:“是别人送我的。你先穿上吧。至少,暖和一点。”他若是不穿,她是不敢看他的。
她的窘迫根本没放在他眼里,但是最后一句还是有点用处,虽然他的内功高强,但是受伤流了不少血,在这山间夜里,还是有些冷。他不会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要报仇,先要养好身体。
穿衣服的声音停下,芮玉知才敢抬头,本来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的脸色在看到男子大敞衣襟露出的健壮肌肉时,再次红成了一块红绸。现在已经是她勇气的极限,终是不敢再说什么,低头道:“鸡可以吃了。”转身坐回火堆的另一侧,尽量离那男子远些。
两人默默地吃着肉,还有芮玉知采来的蘑菇,也烤得香香脆脆。那男子吃了一颗,有些惊讶:“蘑菇也能烤着吃?”芮玉知依然低着头,闷声答道:“是。”
“你不敢看我?”食物下了肚,精神好了许多,男子开始注意起对面的女子来:“这件衣服只能穿成这个样子。”该死!话刚出口,男子就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干嘛要解释?他这一生,跟谁解释过?更不用说,如此卑贱的一个小村姑。
“嗯。”应了一声,芮玉知也为自己的拘束有些不好意思。事急从权,这才敢抬头,穿过火光,见他赤着上身穿着风氅,实在是滑稽得很,一下没忍住,竟然绽出一个笑容来。
玉知这里一笑,男子的脸色却拉了下来,好大胆,竟然嘲笑他。不等他发怒,对面的女孩已经绕过火堆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来,道:“你腿上的伤要上点药。”说着从怀里掏出一瓶伤药来。这药效果真是不错,她的脚已经没那么痛了。他既然是人,受了伤就一定要上药。她没有想太多。
像野火遇到了倾盆大雨,男子一腔的怒火竟被这轻轻的一句话浇灭了。看着眼前女子低下头来检查他的伤势。耳边听着小女人唠唠叨叨:“叫你洗干净,怎么洗成这样?伤口这样烂下去,你这条腿就废了。”
他当然知道伤口必须尽快清洗上药,只是受伤后,那些人一刻不放松的追杀着他,弄得他连包扎伤口的时间都没有。伤口处彻骨的痛,他眉也未皱一下。谁害他至此,他一一记下了,今日之痛,他日必十倍报于那人之身。由着那个小女子一边唠叨一边给他上药,吃饱了的男子依在石上,不觉睡了过去。他终究不是铁打的人。
鸟儿的鸣唱吵醒了睡在一堆枯叶上的芮玉知,睁开惺忪的睡眼,打了两个寒战。火早已熄了,好冷啊!支撑着坐了起来,从她的发间身上落下数片枯叶。苦涩一笑,她现在这个样子一定很狼狈。摸摸脸,一定脏极了,还是去洗个脸吧,不然真成野人了。
从临时铺的枯叶铺上起身,芮玉知向着不远处的小河走去。山风顽皮的撩起她美丽的长发,树枝留恋的拖拽着她的裙带,她踩着细细的嫩草地,奔向水边。
河边一方扁石上,一座“雕塑”一动不动。芮玉知一见,连忙躲到了石后。昨晚一时忘形,忘了他的可怕。现在清醒过来,当然还是尽量躲远些好。
水波鳞鳞,绿缎般的水面闪烁着宝石般的光泽。水声轻响,有一条红色的鱼儿跃出了水面,一身火鳞在晨光中若一朵莲花开在水面,美丽的鱼尾轻拍水面,声音清脆,好像在炫耀它的美丽。
芮玉知的目光立即被那尾鱼儿勾了去。谁料水边那截木头桩子忽然动了,她什么也没看清,那尾鱼儿就重复了那日野兔的命运,被送入了另一个世界。石后的芮玉知吓得又往里缩了缩。正想转身跑开。
水边的家伙已经开口了:“你是自己出来还是我抓你出来?”
见躲不过,芮玉知硬着头皮从石后转出,开口第一句话就悔得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你怎么这么残忍?”
“残忍——?”他转过头,故意拖长了尾音冷笑一声
我要死了!芮玉知瞪大了眼,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方。难怪真的遇到了妖怪?还是人要死了,就会出现幻觉?
山谷中仅见一小片天空,晨露未干,光线并不强,玉知却觉得双眼一阵灼痛。原本分明的景物一片混沌,天地似又要粘合在一起,就连他身后危耸的青山也在他挺拔身姿里萎顿下去。
他临水而立,衣袂当风,散乱额前的长发全部理到了脑后,露出一张刀削斧刻般分明的脸来,一双冷眸如电,微微挑起的眼角闪着一缕精光,比烈日更耀眼,眼睛里的红丝依然,却不见了前日的戾气,只有俯看众生的霸气。
高大男子看着完全石化的小女子,傲然一笑,为了躲避追兵,他不得不用头发掩住面孔,加上这几月来所受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