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璧良人-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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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的毛皮,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摸上一把,却又在最后一刻停手,只觉得那无害的外表随时都会褪去,显露它百兽之王的威风血性。
喂完粥,雁声给妄擦了把脸,出门去倒水时,却见小姐带着翠桔娉娉婷婷的经过。雁声连忙蹲身道:“小姐。”
白如心微微颌首,问道:“他怎样了?”
“早就醒了。已经吃过药。刚才还吃了一大碗粥。看起来恢复得不错。”
白如心有些意外:“醒了?”大夫来看过,说他伤得不轻,至少要昏迷上两天两夜,可才过了一晚,他竟然就醒了过来,还有这么好的胃口,这小子的身子真的体壮如牛。
她也没有多想,只是吩咐雁声:“好好照顾他。”带着翠桔向父亲的住处走去。
“父亲安好。”娇娇柔柔的女儿音,明明是问安,却像是在撒娇。
若是平日,白老爷听到女儿的声音,无论心情多么烦躁,都会露出开心的微笑。今日却大异往时,莺声如歌,却让老人眉间的“川”纹又深了几分,开口未语却发出深深一叹:“心儿——”
发觉父亲神态有异,白如心不觉收了唇边笑意,问道:“父亲,可是为三日后的事烦心?”天下渐渐太平,合家身体康健,各处产业都蒸蒸日上,若说还有什么事能让父亲烦心,就是自己的终身大事了。三日之后,就是绣楼选夫的日子,参加选夫的人选都是从求亲的众人中选出来的,在城中也算是出色的人物。但白如心总觉得不够满意。这也是被逼无奈的选择。三年一次的选秀就要开始,若是她再不把自己嫁出去,就有可能被选入宫。
果然,白老爷点点头,对女儿道:“听说你答应让陆家公子参加遴选?”
听得父亲担心的是这事,白如心松了口气,微笑道:“父亲不用担心。那陆家公子是个草包,来了也是白来。女儿只是想让他死心而已。”
“女儿,你错了!大错特错!”白老爷摇头,这个女儿虽然聪明,到底还是少不更事:“你当陆家只有一位公子么?陆家二公子出外求学多年,前几日刚回陆家。我派人去打探了一下。这位二公子文武全才,只怕那些人无一人是他的对手。若他真的胜了。难道你真要招陆家人进我白家吗?”
白如心一怔:“父亲从哪来的消息?”
白老爷道:“陆家居心叵测已非一日,我虽然不屑为卑鄙之事,为了自保,也要有所防备。这事决无可疑。”
白如心这才明白自己上了当,一时说不出话。白老爷接着道:“我听说你答应陆家公子参选,是为了救一个陆家的奴才。心儿,你可是大家小姐,身份高贵,那奴才再俊美,也是个奴才,猪狗牛马一样的东西。你怎能自己坏了名头?”
见父亲急火攻心,白如心又急又愧,红着脸道:“父亲,是女儿错了。当时只是一时年轻气盛,看不惯陆家那样折磨人。没有想到其它。其实我并不是看上那个奴才,只是看他可怜,救回来之后我就把他交给了管家。等他治好伤就让他去农庄干活,绝不会坏了白家的声誉。”
见女儿再三保证,白老爷这才放下些心来,但一想起三日后的事仍是心烦不已。父女俩商量了半天,总是想不出一个万全的办法。过了半日,白如心才从父亲书房中出来。
莲步迟迟,芳心殷殷,踏出的每一步都心事重重。活泼爱闹的翠桔也不敢出声,只是小心跟在白如心后面。
白如心只顾一声不出的低头走路,直到一阵丝竹之声,渺渺袅袅随风而至,飘进她的耳中,白如心猛地停下脚步:“是谁在弄琴?”
“还能有谁?当然是夫人了。”见小姐好不容易说话,翠桔连忙接声。
白如心轻轻叹了一声:“我也想抚琴。翠桔,给我拿琴来。”
“姑娘,我们回房去抚吧?”翠桔四下看看,假山翠石,到哪去找琴,就算拿来也没地方放。
白如心道:“我不想回去。天天关在那个房里,闷死人了。更何况,三日之后,也许除了自己的房间,我在白家也做不得半点主了。”
翠桔想了一想,道:“书房有一架琴,我去给您拿来好了。再叫小子将琴台琴凳也搬到这里来。”
听翠桔说起书房,白如心心中动了一下,连忙定定神,点头道:“你去安排吧。我就坐在这里等。”
翠桔领命而去,白如心看着她的背影又有一瞬失神,待回过神来不由惭笑一声,这几日怎么总是心神不定?也许是真的有些累了,白家的产业的确够大,她虽然尽心竭力,也总有无法周全之处。再加上身为女子,周围人有意无意的为难,更加难耐。本来希望招位夫郎进门帮自己一把,却不慎落入了陆家的圈套。
正在自怨自艾之时,翠桔已经捧着琴回来了。这丫头什么时候办起事来也如此俐落了?白如心绽出一个清如晨露的微笑,目光无意中落在翠桔身后那个高大的人影上,那笑容就定在了脸上。
那个刚救回来的家奴就跟在翠桔身后,手里拿着琴台琴凳,一拐一拐地走了过来。一身朴素布衣,却被他穿出了卓而不群的味道。明明脚步蹒跚,却似御风而至的仙人。
翠桔看见小姐,快跑了两步:“小姐,我把琴给您拿来了。”
妄赶紧两步,他手长脚长,已经跟了上来,将手中琴台琴凳放下。白如心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细眉微拢,薄责道:“翠桔,你要找小子搬东西,也不能让他来。他身上伤还没好呢。”
翠桔忙道:“小姐,不是我让他来的。我去书房,正好看见他在弹琴。我就说小姐要弹,他什么话也没说,就抱着东西跟我来了。我叫都叫不住。”
“他在弹琴?”白如心一阵心动,用眼瞄了一眼翠桔手中的瑶琴。翠桔误会了她的意思,急急分说:“他只是用两根手指轻轻勾动了一下琴弦,并没有碰其它的地方。我刚才仔细看过,雁声给他洗得很干净,半点也没弄脏琴。”话虽如此,毕竟奴隶的地位太低,他们碰过的东西,身份高贵的主子是绝不会碰的,何况小姐这样的大家闺秀。翠桔心中埋怨自己不该多嘴,只怕这奴隶又要受苦了。虽然小姐仁慈,但这尊卑之别是半点错不得的。
白如心听了翠桔的话,却没有理会她的意思,看看立于一旁的妄,忍不住问道:“你会弹琴?”
妄答道:“忘了。”
“你是哪人?”
“忘了。”
“几岁了?”
“忘了。”
“你叫什么名字?”
“妄。”妄惜字如金。
“忘?妄?”白如心轻轻嚼着这两个字,心中已经有些明白这个名字的来历。看着妄淡漠的神色,她心里替他感到一份酸楚,柔声道:“你想弹琴吗?”
妄点点头又摇摇头,让人看不懂他的想法。
翠桔见他表情奇怪,低声道:“小姐,他是不是真的有点傻?”
白如心轻斥一声:“多嘴。”心中却也有所感,想起刚才父亲所说,好像这个奴隶的确有些疯傻。只是疯傻之人怎能有这般动人的眼眸?半信半疑中,白如心放低语气,道:“你要是喜欢的话,我教你弹一个简单的曲子吧。”
妄笑,依然态度不明。白如心只当他的愿意,就坐到琴旁,真的弹了一曲最简单的曲子。为了让妄看清楚,她有意放慢了速度,这一曲只有十几个音符,是初学蒙童所弹的曲子。弹完之后,白如心对妄道:“你来试试吧。”
妄却似听懂了这话,走过来在琴台边坐下。他双手掌心都被包了起来,拇指小指都包在了里面,仅有食,中,无指三指露出指尖。尽管如此,他依然将白如心所弹之曲照样弹了一遍,指法流畅,琴韵悠扬,竟分毫不差。
白如心惊讶他的聪明,又有些半信半疑,又弹了一曲略难些的曲子让妄来学。本以为这回他定不能一次弹下来。谁知妄竟不费吹灰之力,就弹得不比她差。白如心意外之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弹了几曲,一曲比一曲难。妄竟也一曲一曲的重弹了下来。
到了最后,白如心弹了一曲自己都一直弹不好的曲子。这曲子中有几处极为难学,白如心一直都无法领悟。弹完这曲,白如心抬起头来,终于看到妄的脸上闪过一丝为难之色。她微微一笑:“不妨,你可随便弹弹,弹成什么样子都成。”
妄仔细想了想,重新坐到了琴边,冥想片刻,这才将手放在琴上。
一曲初歇,白如心已经呆得说不出话来。他竟然流畅地将这么难的曲子一气弹了下来,而且比她弹得还好。虽然有几处有些破绽,却是因为他双手现在仅剩六指可以抚琴。这般琴艺,称得上神妙。那些琴谱指法,好像深藏在他的手指里,只要他双手一触到琴弦,琴弦就会自己跳起舞来。
呆了半晌,白如心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妄,你真的什么都忘了吗?”
妄睁开眼睛垂下手,沉呤了一会,终于说出了进白府后第一句成句的话:“本来什么都忘了。可是看到这些东西,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可是又像什么也没想起。”
“你看到什么了?”白如心好奇地问。
“一屋子的书,古琴,佩剑,……”妄的目光依然茫然,瞪着远处一棵树回答着白如心的问话。
白如心看着他这般神色,总觉得他更似自言自语。这是一个迷一样的男子!父亲的嘱咐在她脑里淡去,她现在满心满脑都是妄!
尚希见宥
大夏西面,有一个极为剽悍的部族,族名为“鲁”,这个部族世居险恶之地。对大夏的关系一直摇摆不定。大夏兴旺时,他们就遣使进贡修好。若是大夏衰落,他们又多有抢掠。十多年来,因为国力日衰,“鲁”族早已十数年未曾遣使入京,随着大夏国力渐渐恢复,今年鲁王再次派出了使者,携带礼物进京朝见。
鲁王使者到来,令朝中上下尽数喜形于色,虽然鲁王的礼物有限,但却说明国家已初现兴盛之现。皇帝大摆宴席招待使者,京中显贵尽皆列席。
躲在豫王府种花养草的玉知也意外接到了皇上的圣旨,要她参加国宴。跪听完了圣旨,玉知迟疑着不愿接旨:“这种国事我去做什么?请大人回复皇上,我明天打算去下九街逛逛,他的宴席我就不去了。”
传旨的大人知道这位豫王妃虽然地位尊崇,与皇上说话却是随意惯了的,也不奇怪,只是劝道:“王妃,皇上慎重下旨,您还是遵旨吧。”
玉知也知抗旨是大罪,皇太后再三提点下,她近日收敛了很多。深居简出,无诏绝不进宫,就算宫中太妃派人来请,也总是找各种机会推脱。实在不行才去露露面,还都选在华允徽上朝的时候,所以已经两三个月未曾得见龙颜。哪知今天一早圣旨就送到了门前,躲都没处躲。
“大人,我最近天天挖土种花,现在是又黑又老,若是见鲁王使者看到大夏朝的豫王妃这般样子,有损国威。你替我回禀皇上,为陛下千秋记,我还是在府中祝陛下将我大夏威仪扬于塞外吧。”玉知咬文嚼字只是不愿接旨。
传旨的礼部官员微笑道:“王妃有所不知。这回皇上令王妃出席是有道理的。鲁王使者远来,身边还带了夫人同行。既然有夫人在,
我朝自然也要有身份尊贵的女子做为主人招呼使者夫人。皇上一下就想到了王妃。”
“上有皇妃下有贵妇,太后太妃还在位,哪里轮得到我?”
“皇上口谕,太后太妃年纪大了。酒宴时间太长又是晚上,不宜让两位老圣人这般劳累。除了二位,大夏朝最尊贵的女人就是王妃。王妃请万勿推托。”若是豫王妃不接旨,他们回宫无法交待。胡大人拼命劝说着玉知。玉知无法可想,只能伸手接下了圣旨:“臣妾接旨。”
接了圣旨,自然要盛装打扮。玉知转回卧房,坐在久未开启的明镜妆匣前。侍女手持玉梳,为她细细整理云鬓,玉手轻拈黛笔描了一个京中女子少见的粗眉,胭脂匀染将她微黑两颊绘出桃花颜色,最后将一点金星点在额间。镜中女郎宛然若来自山野的精灵,不同一般贵妇的苍白柔弱,她美艳而又带些野性。
从侍女们手捧的数十件华服中走过,玉知却径自走到橱旁,亲自从里面翻出了一件半旧霞衣。见豫王妃拿出这件衣服。贴身侍女碧昔忍不住道:“王妃,这件衣服已经旧了。还是换一件吧。”
玉知却已将旧衣披在身上,淡淡道:“我只喜欢这一件。”
那是尚希最爱的衣服。从他失踪后,玉知就将此衣精心收藏,今日特特找出来穿上,却是别有深意。
刚刚装扮一新,宫中前来迎接的车已经到了王府门口。
华允徽早已换了一件簇新龙袍,玉树临风,好一位少年君王。见豫王妃的宫车到了阶前,华允徽也不管那尊卑之别,亲自降阶相迎。一边步下玉阶,一边伸出手来,笑道:“玉知来了,还有一个时辰鲁王使者才进宫领宴。朕心绪不错,你先陪朕品茗如何?”
他正说得高兴,但一看到玉知的装束,笑容顿时不见。玉知下了宫车,跪下行礼:“皇上。”
华允徽平复一下自己的表情,弯腰扶住玉知:“免礼。”
玉知这才起身。华允徽道:“我们进殿去吧,万事俱备,还要烦你亲自为朕煮茶呢……”
玉知淡然道:“皇上与臣妾之间,上有君臣之义,下有叔嫂之亲。无论哪一种关系都不宜单独品茗。既然客人未来,臣妾就去看望一下皇太后和太妃吧。”不等华允徽回答,玉知转身就走。
刚走了两步,玉知忽觉臂上一痛,右臂上已经多了一道“铁箍”。“啊呀!”忍不住痛呼了一声,她不得不回头看向华允徽,他眼中不同寻常的怒意让心底一寒。
不顾周围人的目光,华允徽一把拉住玉知,从牙缝里发出的声音让人害怕:“跟朕进来。”玉知又怕又慌,迷迷糊糊的被华允徽拖进殿内,等到发觉周围已经空无一人时,这才后知后觉的挣扎起来:“允徽,你放开我。”
华允徽没有松手,眼中的冷意渐渐淡去,却似风暴将至前的平静。他踌躇着迟迟下不了最后的决心。
手臂疼得厉害,玉知却不敢再挣扎,与华允徽相识早非一日,却从未见过华允徽的神色如此可怖。果然跟疯子流着相同的血,发起威来只需一个眼神就可以让人不寒而栗。
“皇上。”知道大意不得的玉知顺着允徽的龙袍跪了下来:“尚希见宥。”
“尚希见宥”,这四个字若轻,却似焦雷在两人之间炸响。华允徽的手猛然一紧,痛得玉知又用力皱了一下秀眉,见她紧咬红唇,将那声痛呼咽入腹中,徨恐的神色中依然有着特有的倔强。
见她这般,华允徽心却软了下来,低声道:“你在求朕宽宥?”
玉知点点头:“是。”有些心虚地避开他的眼眸,不敢看他了悟受伤的表情。他是皇上,是这国家至高无上的主宰,却对她这件一个平凡女子再三忍耐,而她不但不感恩,还一再刺他的心。只是她没有别的选择。伤他一时胜过负他一世。
华允宥终于松开了手,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从容,缓缓道:“避而不见,百般疏远。明知朕大摆宴席,你就穿着一身旧衣前来。每天朕听到的求朕饶恕的话不记其数。却从未有人用过这四个字。你是在有意提醒朕,你的心中无时无刻都装着那个人。朕所言可有错?”
玉知低头:“皇上圣明!”听他娓娓道来,明明语气和蔼,在她听来却是句句如刀。
华允徽微微一笑,玉知不由看呆了,虽然此心除允宥再无他属,但华允徽实在太美,微笑尤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