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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伏璧良人-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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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飒眼中有些慌张:“玉妹,少主已经不在人世,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也只有你一直不肯放弃希望。如今三年过去了,你该能比当年平静一些了。”
  “我是平静了。”玉知泪如珠串,完全没有平静下来的样子:“也死心了。”
  “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的滋味已经难熬,更何况皇上越逼越紧,她已经苦苦支撑了三年。那晚若不是她急出生智用当年的约定来稳住他,万万难以全身而退。
  “但你嫁谁也不能嫁给皇上。没有他,少主也许不会英年早逝。”流飒恨道,语气十分严厉。
  玉知苦笑:“他是一国之君,又是在宫中,我若是不答应,会是什么后果?”
  流飒默然。玉知神色凄楚,眼中却不再有泪,接着道:“当年我与皇上初识时,他曾经答应过我一件事,多年来他一直没有做。那天在宫中,他说要立我为后。我只得将此事搬出来,借口心愿未了,能拖得一时是一时。”
  说到这里,玉知停下不说,低头看看手中被泪水濡透的鲛帕:“我要回怀玉村,向那些人讨回一个公道。”
  “怀玉村。”流飒惊了一下,死死盯住玉知。
  玉知迎向他的目光,坚定的眸光中也有些担忧:“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告诉你了。若不是你坚持一定要跟来,我本来不想让你来的。我不指望你帮我,但也请你不要阻止我。”当年害她的人中肯定有流飒的亲人,甚至是至亲。虽然她与流飒之间已经积累起了亲如骨肉一般的深厚感情,但不等于她会原谅那些如此折磨羞辱过她的人。这已经是她唯一一件无法放下的心愿。
  “你实在不必顾忌我。”流飒长长叹了口气,“我该谢谢你。替我下了决心。”
  认真看着玉知,流飒美丽太过的脸庞上有痛苦也有欣然:“你可知,我的父亲也是我的杀母仇人?”
  玉知惊得无法说话,只瞪大双眸盯着流飒。
  冷漠的面具被剥离,流飒的脸上有着太多的表情:“你是第二个知道这事的人。以前,我只告诉过少主。其实,我父亲是个好色至极的人。毁在他手上的女子不知凡几,我母亲只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母亲是邻村有名的美女,父亲用尽手段将她弄到了手中,却只因为她多看了为我家干活的一个工人一眼,就对她百般折磨。母亲承受不了这样的折磨,跳了屋后的水井。他竟然将恨意发泄到了我的身上。我那时只有十二岁,父亲硬说我是母亲偷人生出的野种,将我绑在梁柱上,用鞭子抽打。若不是有仆人好心,半夜放走了我,我只怕也早跟了母亲去了黄泉路。”流飒平平的叙述,没有半点感情,但是他说出的话就足以惊心动魄,车内一时静得可怕,玉知连哭都忘记了。
  流飒接着道:“我离开家乡,后来遇到了少主,少主对我有知遇之恩。等我凭着军功升到将军时,那个人又派人来找我,要认回我这个儿子。我不肯回村,他却借我的名义在乡里更加嚣张。我虽然恨他,可他却又是给我骨血的那个人。这是我万万抹不去的因果。所以,这么多年,我只能远远的逃开,不敢回乡,不敢面对。”
  流飒接着道:“刘家欠你的,刘家应该偿还。无论你认不认我这义兄,我都会帮你。”
  “大哥。”玉知咽声难语。她现在才知道,流飒竟有如此不堪回首的往事。难怪他少年得志却面色冷淡,难怪他十几年不肯回乡,难怪他平日绝口不提自己的姓氏。也难怪他多年来对自己百般的照顾。“你永远是我的大哥,流飒。”
  流飒微微一笑,将心底的伤处掩饰得干净。
  知道今天豫王妃的车马要到青州府,青州太守家中人人忙得脚不沾地。当天下午,一乘小轿将白如心接到了太守府。太守夫人是白夫人的姐姐。如心自小常来姨父家暂住,但今日却有些不同,她来太守府不是为了看望姨母,而是专门为了陪伴微服出游的豫王妃。豫王妃与白如心年纪相仿,又都是腹有诗书的才女,相信两人能说得来。
  太守夫人百忙之中还抽出空来再三嘱咐甥女:“心儿,豫王妃来了,你要小心答对。”
  白如心点头答应,心却半点也没放在即将到来的豫王妃身上,而是留在了白府中的妄身上。
  陈大夫被请进了白府,果然是名医出手,几副药下去,妄的身子很快有了起色。白如心再去厢房时,见妄已经可以坐在床上吃东西了。脸上病容淡去,若吹去阴霾的山峰,显露出青翠葱郁生机来。
  见妄气色不错,白如心也开心了起来,微笑着踏入门来:“妄,你吃了什么好东西?精神好得没病的人都比不上?”
  妄行礼,低声道:“家奴妄见过小姐。”
  白如心上前两步:“快起来吧。看来你真是好了。”
  妄站了起来。他这一起身,身上传来一阵铁链声响。白如心这才注意到他手脚上的镣铐,皱眉问家人:“妄的病还没有好,怎么就给他戴上这东西?”
  “妄实在太奇怪了。老爷说是为了以防万一。”
  白如心转脸对妄道:“父亲只是有些担心。要不我跟他说说,让他放开你。”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没有多少把握。
  妄不在意地道:“这些小玩意戴着也不碍事。小姐不用为难。”
  “你怎么知道我为难?”白如心忍不住问出口。
  “我是奴隶,您是小姐。老爷的顾虑是对的。”妄了然,眉宇间多了一层忧郁之色,不似白如心当初认得的妄。他接着说:“我明天就去农庄。今日在此谢过小姐救命之恩。”
  白如心的心情因为妄的神情,忽然也阴郁了起来:“去农庄也没什么。妄,好好干活,他们不会欺负你的。”
  妄应了声:“是。”
  “我明天也要去姨父家了。今天有空就来看看你。你有什么事要我帮你的吗?”妄给她的感觉越来越奇怪,她心里早已没有把当成奴隶,说话也像是在对一个好朋友一样,柔软又带些商量的语气。
  妄直直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想出去。”
  白如心问道:“去哪里?”妄的身份是不能在外面乱走的。再加上他脑子有病,就更要小心。
  “奴市。”
  “去那里干什么?”白如心这回真的惊讶了。妄并不是随口说说,看他的眼睛就明白他有多认真。那种地方,身为奴隶都是避之不及的,哪有人主动要去?
  “他们说,我是被他们从那里买来的。”妄的口齿还不是很清楚,但至少能让人听懂了。白如心立即知道他说的他们,是指陆家那些人。
  “你要去找卖你的人?”白如心明白了。
  妄点头,丝毫不怀疑白如心会答应他的要求:“我要回去。就要知道自己怎么来的。”
  心跳在妄说这句话时重重的跳了几下,白如心有些心神不宁:“三年了,你现在去找能找到什么?”
  “我能找到。”
  白如心终究未能拒绝妄的要求,当妄用信任的眼神望着她时,她就昏昏沉沉地点了头。为了不让父亲知道,她给妄换了一件衣服,自己也换了一身男装,就从白府的后角门悄悄的溜了出去。

  妄的秘密

  妄跟白如心出了白府。两人并肩缓步而行,他半点不记得他的身份应该是在主人身后跟随,更不应该在主人面前把腰挺得那么直。白如心也没觉得有半分不妥,只要和妄在一起,总能让人忘记他的身份,他仅穿了一件黑色长袍,但再朴素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自然显露一份华贵之气。为了掩盖身上的锁链,白小姐又给他加了一件披风。白如心自己也加了一件雪白披风。一青一白,都是青春年少,男的俊逸,女的秀美,连树上鸣蝉都像在大声的赞美。
  走了一会,白如心粉红双颊上多出了几滴晶莹汗水,取出一方绣帕,轻轻抹去汗水,素绢上留下一道粉红印痕,却是铅粉颜色。被身旁的妄看见了,浓黑的眉往中聚了一下:“年纪轻轻,干嘛要擦这种东西?难看。”
  白如心脸一红,有些气恼:“你说什么?”别说主仆之别,就算是一般男子对女子这般说话也是极无礼的。
  妄好像没有听出她的怒意,只是道:“你很好看,不要擦那些东西了。”
  “胡说!”白如心柳眉倒立的斥责,却盖不住双颊春色无边,一双秋水明眸,泛起层层波澜。
  不容她平复心绪,前面的喧嚣声已经说明他们到了奴市。奴市在城北一个空旷之地,和骡马市极像,不过栅栏里关的,木柱上拴着的是两条腿会说话的牲口。
  为了掩饰身份,两人都将风帽戴上,遮住了大半个面孔,这才走进奴市,在一个个叫卖的贩子和神色木然的奴隶面前走过。白如心是第一次来到奴市,见到四周的奴隶有男有女,有俊有丑,却都被人当成牛马一般来贩卖,不见半点人的尊严。女子大多仅有一块破布缠在身上,而男子大多全身□地站在那里,由人用眼光反复抽打□。
  天依然很热,白如心又穿得严实,但仍然觉得一阵寒意冻裂了她的心。偷眼描描身旁的妄,她不敢想像三年前妄站在这里时的样子。
  面前是一个极为健壮的男奴,高大的身材几乎与妄不相上下。浓烈的男性气息让白如心的目光不敢在他□的肌肤上有一刻停留。她急于离开,可妄偏偏在他面前停下了脚步。
  白如心想伸手去拉妄,却见妄伸出手来,掂起男奴身上那根粗如儿臂的铁链轻轻晃了晃,铁链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和妄身上铁链发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站在身旁的奴隶贩子听到妄身上也传出这样的声音,呆了一下,用惊诧的眼神打量两人。自见妄和白如心走过来,他的眼光就没有离开过两人。难道,这个气宇不凡的男子竟然是个奴隶?
  青州并不算小,奴隶贩子是城中土生土长的人,又做了这么多年生意,算得上见多识广。可眼前这两人,任何人见过一面都不会忘记。
  高个那个身材挺拔,简简单单一站,就让人自惭形愧,连目光都不敢在他面上停留,所以也没看清他的长相,只是感觉中就觉得他肯定不丑,可能还相当的俊美。只是衣着极为朴素,和身旁的男子相比,就像是一个仆人,但不知为何,任何人看到他,都会觉得他比主子还像主子
  矮一点的男子其实并不矮,一身浅紫衣衫更显出身形修长,头上戴着一个风帽,只能看到一个白皙精致的下颌上一张红润的小嘴,比让他想了好几年的陆家丫头还娇还艳。男子长着这样一张嘴,他暗暗咽下一口唾沫,这是个什么世道?
  妄根本没有看贩子一眼,手指又按了按男奴的健壮的胸膛,慢慢问道:“他多少钱?”
  “五两银子。”虽然怀疑妄的身份,但却无法不回答他的话。
  妄低头,思忖了片刻,一言不发的转身要走。白如心跟不上他的脚步,连忙伸手拉住他:“妄,慢点。”身上的男装略略有些长,白如心脚下一绊,人就在惊呼声中跌了下去。但没容她跌到地上,人已经落到了妄温暖宽阔的怀抱,他身上的味道好好闻,白如心脸上又燃起了两团火。
  没容她细细回味这怀抱的滋味,妄已经松开了她。白如心揣着小兔一样乱跳的心正要跟他离开,却发觉袖子被那个奴隶贩子拉住:“小哥,这人是不是你的奴隶?”
  妄伸手去扶白如心时,双手大张,露出天青斗锦纹披风里面穿着的一身黑衫,更显得身材高大挺拔,让他不知不觉间又矮了三分,但这样一个人身上竟然戴着铁链,只有奴隶才会这样。
  白如心听到“奴隶”两个字,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就不想再理他。可是那奴隶贩子却不放手,拉着她道:“小哥,你开个价,这个奴隶我想买。”
  他这话声音很大,白如心一抬头,却见妄铁青着脸站在一旁,显然他已经听到了那奴隶贩子的话。
  白如心用力挣开那奴隶贩子的手,转而拉住妄:“我们走吧。”她不想再让妄听到这样冷酷无情的话,这样卑微的身份无论如何也配不上妄的非凡人品。
  可是那奴隶贩子却不肯放过她,难得见到这样一个奴隶,那相貌那气质,若是买到手里,再细心雕琢一下,那可是无价之宝。就像一般的马匹不过只值三五两银子,但若是一匹骨格清奇的千里马,则万金难换。见白如心模样像一个未长成的少年,在奴隶面前也没有丝毫威严,认定她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少年公子,正好连哄带骗可以把这个奴隶买到手。
  见挣不开奴隶贩子的手,白如心有些急了,跺跺脚:“我不卖。你快滚开。”她话音刚落,那个拉着她死活不松手的奴隶贩子已经像石头一样滚了出去。骨碌碌一直撞到另一边一根拴奴隶的木柱才停了下来。
  白如心定了定神,这才明白是妄将那人丢了出去。眼见周围买奴卖奴的人都围了过来。妄是个奴隶,自己又是女扮男装瞒着父亲出来的,不能在这里泄露身份,顾不得男女之防,伸手拉住妄的大手:“快跑!”
  刚跑了一步,却不得不停了下来。妄像根柱子一样定定的站在原地,她根本拉不动他。而要她丢下妄独自跑掉,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咬咬牙,大不了父亲知道罚她一年不出门,总不能让妄再吃亏。
  双手往腰上一叉,白如心学着男人说话的神态粗着嗓子道:“小爷来这拿银子买奴隶,哪有强买强卖的道理?有什么好货色,都牵来给小爷过过目。”
  这话中气十足,众人一听是这么回事,买奴的都回头继续挑选自己的奴隶。卖奴的却围过来十几个,这小公子腰间挂着的那个玉璧,价值不菲,众人都当来了个大主顾。连忙牵了自己手中最健壮最出色的奴隶请小公子过目。
  白如心一边应付着那些贩子,眼光却时时偷瞄着妄,却见他的眼光不停在那些赤身的男奴身上流连。她是不敢去看那些男奴的身体,所以也不知道妄在看什么,只知道妄在努力寻找点滴的线索,也就不打搅他,只是尽量拖住那些贩子,引他们送更多的男奴让妄打量个仔细。
  妄的脸上一直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眼见市场中的奴隶都看完了,他还是端着一张脸不声不出。白如心见如此,话锋一转:“唉呀!出门太急忘了带钱。这可麻烦了。我看我还是明天再来吧。”
  她这话一出口,围在她身前的十几个贩子脸色都难看了起来。但看这小公子实在衣着不凡,不知是哪家大户的公子,不敢造次,黑着脸骂骂咧咧的散了。
  白如心松了口气,这才走到妄面前:“我们回去吧。”想来妄没有发现心里一定会很难过,白如心也替他难过。
  出了奴市,两人低头走了一段路,妄回头看了看,忽然道:“你若把我卖了,我也会像他们一样。”
  “怎么会?你和他们怎能一样?”白如心安慰着。
  妄忽然低喃了一句:“其实当年我应该就是这样子被卖的。”抬头时眼中却有一道冷光闪过,似乎有些了然。
  “妄,你别难过。”白如心没有看见妄的眼睛,自然也错过了他眼中闪过的光彩。
  “我不难过。等我找到了回去的路,我会帮他们也找到回去的路。”妄平静的说,眼中却是不可撼动的坚决。
  这话若是别人说,白如心会觉得那是痴人说梦,天下的奴隶那么多,就算是富甲天下,也救不下那么多奴隶。可是这话从妄的嘴里说出来。白如心却不知不觉的信了。妄——就有这样的魔力!
  可是——他到底是谁?白如心迷惑了。
  本来以为自己和妄出来神不知鬼不觉。但当白如心轻轻敲开后角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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