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耳洞-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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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点头,撇撇嘴,“没看到那个老头都认识我,我四年在外地,他居然还没忘。”
“哦,看你样子不像体弱多病的。”
我“哼”一声,目光直直的往输液管上望,“我出生三个月得了中耳炎,八岁时候得了过敏性紫癜,差点死在这家医院,之后感冒、发烧、扁桃体发炎,折腾的不亦乐乎,然后得了慢性胃病,急性肠炎,然后心肌炎,现在又是发烧。”
没敢去看他的表情,输液管的滴度在慢慢减少,我忽然感觉,我的生命就像这一瓶葡萄糖溶液,不知不觉的在时间中消逝。
我笑起来,声音有些不自觉的颤抖,“所以我想找一个做医生的老公,这样我生病时候,不用考虑医药费,不用担心没人照顾,多好!”
不远处,正有一对情侣,女孩子打着点滴,男孩子搂住她,轻吻她的额角,无限怜惜。
他低下头看报纸,侧脸融入无尽的白色光华中,说不出的性感,我离他很近,眯起眼睛露骨的勾搭他,“韩老师,如果你女朋友生病了,你还会不会跟她接吻?”
“哗啦”一声,他收起报纸,歪着头看我,“话真多!”
忽然,手机响起来了,我摸出来接通,常泽的声音,“止水,小七今晚请去红泥吃饭,你去么,要不要我去接你?”
我苦笑,“大哥,我在医院吊针,我能走的了吗?”
他惊讶,声音听起来有一丝的焦急,“怎么了,是不是又感冒发烧,扁桃体发炎,在哪家医院,我马上过去。”
我连忙拒绝,“没事,没事,你去吃饭吧,如果有好的帮我打包一份。”
他有些不满,“止水,在哪家医院?”
我扭不过他,只好承认,“省中,我真的马上就吊完了,你不用来了。”话还没说完,手机就被挂上,我翻白眼,这是第一次有人甩我电话。
也只剩下半瓶了,韩晨阳托着脑袋在看报纸,我也变得老实多了,百无聊赖的张望,忽然看见门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向我走来,我笑笑,“你来了呀!”
韩晨阳闻言抬头,并不惊讶,起身跟常泽打招呼,风度翩翩。
常泽惊讶,向我使眼色,我硬着头皮介绍,“我的老师,韩晨阳。”
常泽笑,坐下来用手机打了三个字递给我,“师生恋?”我回,“扯淡,他只是教本科生的,暂时是我的大赛指导老师。”
也许是这两个男人太耀眼的缘故,几个小护士都偷偷的探了脑袋看,更有一些护士借机帮我调整滴度,光明正大的看。
拔针之后,我和常泽一起去饭店,韩晨阳也去应酬了,路上,和常泽说起韩晨阳,他嘱咐我,“韩晨阳这个男人不简单,那双眼睛生的傲气十足,背景一定不简单。”
我大笑,“你背景也不错,怎么没生的傲气十足的。”
他想了想,认真的回答,“我的傲气都被你磨尽了,找不回来了。”
我牵牵嘴角,满不在乎,“还有其他人吧,我可没对你人生产生什么致命的影响!”
他不做声,只有电台的歌还在放,“when I need you; you almost here; and I know that is not enough; when I with you; I close to tears; cause you only almost here。”
我们都是贪心的人,如果只是only almost here,这样的爱远远不够。
雨天终于过去,深秋也慢慢降临,可是没来由的,天空越发的湛蓝,连云朵飘过的痕迹都可见,有鸽子飞翔,树叶唰唰的落下。
我在梦境的这一端,张望他彼端的背影,瘦削脊骨,硬净如玉。
我记得那一年,就是在这样的天空下,手里捧着医师执照考试资料的唐君然,蹲下来,握住我的脚踝,仔细诊视之后告诉我,“没事,是扭伤了,能站起来吗,我扶你走。”
他的眉眼是淡淡的温柔,仿佛一笑起来就可以把寒冬驱散,梧桐树在我们头顶上轻吟,他的体温由手臂传给我,温热有些炙人,我的心顿时就被揉起了褶皱,手心细密的汗珠,怎么也挡不过内心的汹涌。
他却当我是疼痛,就如以后他一直当我对他的感情,是妹妹对哥哥一样。
光天化日之下,忽然回忆往事,思念如潮汐骤涨,汹涌凛冽,心口瑟瑟,一动,翻天覆地的痛。
去图书馆找参考资料,数值分析要考试,我临时抱佛脚急得快疯掉。
一排一排的找资料,不知道图书馆怎么排书的,居然都在我伸手不可及的地方,只好找来凳子,摇摇晃晃的上去取一本,再换一个地方。
听见身后有脚步声,然后就是熟悉的声音,“江止水,你在找什么?”
我颓丧,没好气的转头,“我要考试了,数值分析,我们学校不是有一本题库,据说考试题目都是从那上面出的,你知道不?”
他“哼”了一声,“你上课不是都睡了,考试前就着急了,活该!”
我气恼,站在凳子上居高临下看他,感觉很棒,韩晨阳今天穿着白衬衫,袖口上一枚银色的袖口,颇有十八世纪英国贵族遗风,他嘴角微微上挑,冷冽的线条很漂亮,当时我只有一个念头,我只想知道那张薄唇如果吻上去,是不是如看上去一样性感、情欲十足。
我心一动,脱口而出,“韩老师,是不是有很多女人强吻过你?”
俊眉一挑,他也不否认,眼神还是那般高傲,“那又如何?”
我轻轻笑,身子不由的倾了过去,睁着眼睛就直直的吻了过去,他不躲闪也不迎合,还是那般冷冰冰的任我的唇划过他的。
冷冽的唇,没有任何的温度,我顿时失了兴趣,一阵沮丧涌上心头,原来,我找了那么长时间,还是没能找到一点温度,能让我沉醉迷失的嘴唇。
因为没有爱,所以什么都没有,连赤裸裸的情欲都提不上劲。
我迅速的离开他,叹气,“韩老师,对不起,我错了。”
他笑起来,眼睛对上我的,可以看得见他黑眸里的点点光华,“哪里错了?”
我摊手,“好吧,我承认我对你有企图,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了,我道歉了,以后我们谁都不提这件事,你也不能用这件事要挟我。”
他挑起我耳边的头发,似笑非笑的问,“你对我有企图,什么时候?”
我甩开他的手,心里闷的慌,“现在没有了,好了吧,当我头脑发热,神经兮兮!”
忽然,他的手臂环到我的腰间,没等我反应过来,整个人腾空,然后脊背就撞上身后的书架,他倾身,牢牢的把我困在狭小的空间中,动弹不得,灼热的呼吸缭绕在我的耳旁,“你刚才的吻是小孩子的吻,江止水,你还真是什么都需要老师教!”
我静静的看着他,表面一片镇定,内心早已溃不成军。
他的吻如侵袭的暴雨一般来势汹汹,无声席卷了我的呼吸。原本冰冷的唇,如今变得比火还炙热,我不敢松口,身体已经微微颤抖,心里一片澄清,这个男人不过是想征服我。
我们都在玩一场游戏,无关爱,因为寂寞。
可是,我没办法抵挡这样的情欲,身体的反应比理智诚实,也许我同样也那么渴望他,松开嘴唇,不由自主的接纳他。那一刻,我所有的理智和冷静统统背弃了我,绝尘而去。
他的唇就这样霸道地封缄了每一分思绪。属于男人的烧灼热度,从唇舌渗透进我的意识,说不出的霸道,强势,情欲十足,我觉得全身上下的血液都滚滚波涛的撞击,全身上下绯红一片,手臂不由环上了他的腰间。他的舌尖抵着我的舌根,深深的缠绕,抵死缠绵一般,我不由嘤咛出声,努力的别过头去,大口呼吸,空气是冷的,身体却是滚烫。
他终于松开我,把头埋在我的肩上调整呼吸,一只手还紧紧的环着我的腰,他柔软的头发落在我的脖颈之间,撩拨我内心的躁动和不安。
我几乎站不稳,双腿发软,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羞耻吗,我问自己,和一个男人接吻,不论时间、地点,甚至和他没有多少交集,形同陌生人。
还是我堕落了,寂寞太久了,只想找一个肩膀依靠,还是我准备屈从于现实和欲望。
我也不知道,我是个坏孩子,还是一个好孩子。
他直起身子,不放手,仍是把我笼罩在他的气息之下,我这才注意到他右肘一直撑着书架,还有一本书握在手里。
我冷笑,真是自制力太好的男人,冷静到可怕,原来,刚才只是我一个人迷失,对他来说,也许是他千千万万吻中最普通的一个,投入又不失自我,迷醉的总是对手。
那本书上写着“Deutsch”,我对上他的眼睛,顽皮的笑笑,“Ich liebe Dich!”
他再次俯下身,灵活的舌尖含住我的耳垂,轻轻的啃噬,声音性感沙哑,“Man darf nicht zu laut sprechen; sonst wird man komisch angeschaut。”
我听不懂,迷惘,眼睛乱眨,他放开我,随即恢复了那副冷冷的表情,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我有那本数值分析的题库,不过不外借。”
我噗哧的笑出来,“难道要我卖身?”
“自己拿笔记本来抄,还有,不准泄题!”
日志 10月27日
好久没有认真的看看自己了,但是对自己,我也选择逃避。
我承认,我懦弱,可是有什么关系,我敢去吻一个帅哥,总比小时候只会偷看坐在我后面那个小帅哥的我,胆大。
今天妈妈跟我说起爷爷家的大院,我想起了很多,大我六岁的七哥哥,隔壁那个坏家伙,漂亮的双姐姐,还有看上去几乎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小姐妹。
可是,他们现在在哪里,我不知道,都过去十多年了,谁还记得。
我看“Jeux d’enfants”,一个关于“敢不敢”的游戏。
在校车上处于的小男孩因为小女孩的一句敢不敢证明他喜欢她,就大胆的让校车冲下了斜坡。于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过了很久,恶作剧很多,冒险很多,长大成年后却偏偏不敢承认对彼此的感情。可谁会甘心,倔强不肯放手,在于连的婚礼上苏菲问他敢不敢逃婚,于连家庭稳定后问他敢不敢私奔。答案永远不变:敢。最后,他们拥抱在钢筋水泥里凝固,亲吻,连同着哀伤和奋不顾身。
多亏好心的导演给了另外一个可能,魔幻般的童话结局,暮色下的两个老人,说着“Je t’aime”,相视而笑。
无论这结局是不是最好的梦境,所有的记忆还是残存在一起捧着糖果盒,永远和那个人玩着小游戏。
爱逢对手,我只想到这个词,合上笔记本电脑,我一片空白。
我没有青梅竹马,即使是我喜欢过的七哥哥,那时候两家人说要给我们定娃娃亲的七哥哥,最后还是娶了别的女孩子去了澳洲。
我很久没有回爷爷家的院子,那里正在准备拆迁,南京房价贵,现在拆的正是时候。
可是我遗憾,没有一个人能够陪伴我,从小到大,一路玩着“敢不敢”的游戏,可是我知道,有时候青梅竹马的感情更加伤人。
到底这个世界是怎么构成的,到底爱情是什么,是不是棋逢对手才能让爱情更加珍贵,或是更加难得,不是他们倔强的不肯承认,是他们自己都不确定那种感情叫不叫爱情。
我的爱情里面没有对手两个字,我不习惯反击,我只擅长躲避。
那个大院里有郁郁葱葱的植物,还有散落的水泥钢板,我闭上眼睛都会怀念。
韩晨阳的吻还在嘴唇上,没有爱情的吻,心如止水。
爱与执着共生(上)
江止水。
今天从食堂回宿舍时候,碰上了一个意外的惊喜。
小猫咪从楼角怯生生的探出一个脑袋,不是一般的野猫的品种,肥肥圆圆的,尾巴毛茸茸的,长长的,我恍然,这不正是我脑袋后面马尾辫的翻版。
可惜是花纹的,不是全黑的,否则一定是死神身边的小宠物。
我蹲下来伸手逗它,它竟然懒洋洋的在地上打滚,小脑袋还蹭着我的手心,痒痒的,也许我手上有排骨的味道,它伸出小舌头唰唰的舔。
食肉的猫猫,我喜欢,跟我喜好一样,没了肉就没法活。
可是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小猫突然窜了起来,咬住我的裤脚,我惊讶,没办法,只好摸摸它的小脑袋,它一把松开嘴,跑到我宿舍门前叫唤。
我目瞪口呆,不是说猫儿是流浪的动物,难道它也知道南京房价大涨,趁此安身。
开门,它窜了进来,我没养过猫,只能眼睁睁看一只活物上窜下跳,很有生气。
它喜欢吃玉米,我慢慢剥给它,就像小时候妈妈给我喂饭一样。
就这样吧,不过分的爱护,也不放任,如果愿意,它也可以和我相依为伴,不高兴,我也不会强留它一辈子,这样的方式对我们都好。
我给她起名叫“阿九”,是个小胖美女,我给她吃酱牛肉,玉米,小鱼拌饭,就是不让她减肥,谁说只有骨瘦如柴的美女惹人爱。
老人说猫是灵性的动物,阿九总是给我一副大智若愚的感觉,那双眼睛里总是有话要说。
她像我,越来越会偷懒,越来越会隐忍。
去上数值分析,老教授讲课我头一次听得入神,可是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却多了更多的线稿,宝马、宾利,我叹气,这么多年,我喜欢乱涂乱画的坏毛病还是没有改掉。
快下课时候陆宣发信息给我,“止水,我是不是怀孕了。”
我吓的丢了笔,皱眉,“你胡说什么东西!”
“我说真的,那个现在还没有来,我马上去药店买测孕纸,你现在能不能过来。”
我看了一下手表,“等一下,还有十五分钟下课,然后我去宿舍找你。”
那边手机没有了动静,我却紧紧的捏着,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太阳穴跳的厉害,只得按住痛处长长的叹气。
这种事本应该是见怪不怪的,可是我还是不能接受,开放不是我的风格。
就我这样一素质的人,还是没有做熟女的潜质。
还没走到她们宿舍楼下,就看见陆宣跑过来,语气有些慌张,“阳性反应。”
我迷惘,但是差不多明白意思,“那怎么办,去医院?”
她比我镇定,“明天去,都下午了,哪有那个时间折腾。”
我感慨,陆宣比较适合生活在战争年代,临危不惧,刚伸手想去拉她去谈谈,可是觉得她身体里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只感觉瞬间自己变得敏感,甚至还有一点忌讳。
即使是四年多的好朋友,我仍然会戴着有色眼镜去看。
因为不能接受此等观念,亦不能理解她的生活,觉得惶恐、不安。
回宿舍煮粥给她,陈薇也过来,我不准她抽烟,阿九对烟敏感,容易焦躁。
她们两商量去做人流还是药流,我没有发言权,只好静静的守在电饭煲旁边,看稀饭沸腾,细小的热气慢慢的从锅沿渗出,白烟袅袅。
阿九爬到我身上假寐,但是长长的尾巴有轻微的颤动,若有若无的扫着我的手臂,我不由的笑起来,原来阿九也看的清楚,心里明白。
陈薇没了烟,脾气也不好,一张凳子左摇右晃,“还是人流吧,药流流血时间长,万一流的不成功还得再遭一次罪,要去大医院,卫生条件什么的都有保障。”
陆宣表情凝重,“我总是觉得怪怪的,去大医院,人太多了。”
陈薇“呸”了一声,“谁管你是谁,那些医生一天不知道做多少例人流手术,看都看麻木了,再说了,现在去做人流的,二十出头的一抓一大把,你多大了,都二十五了!”
陆宣下定决心,“去鼓楼吧,省中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