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酬错-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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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制住喘气,“我才发现……当初的信念是多么……不堪一击……”勉强地说出话来,眼中已泛上不觉的凄楚。“玄鹰已无力再效大宋,只愿……只愿展护卫坚守己念,替……替玄鹰……一守江山——”
再已无力言语,猛地几声咳起,鲜血再难抑制地溢出,渲染了满地一片。
展昭心头猛地震动,只觉身上流血的伤处再无痛感,望着眼前被殷红染上的墨色,胸口不禁一阵翻涌,半晌暗哑回道:“……展某会的。”
玄鹰淡笑,只觉现下是几年来从未感到过的释然,直到列貂紧箍他失血过多的身子朝旁喊道:“府医,快叫府医——!!”
展昭不禁地气绪波动,已然没有感觉伤处的血液不制地流失,身子几经不稳。
身后猛地一道剑光疾速而至,却是已再无气力避开。
——若是就这么倒下,是不是就终于能够看不到殷红凄楚,百姓啼哭……
是不是终于能够去向湛蓝无垠的地方,等待苍生繁华……
如果这样,那墨衣的人会不会怪他……
那白衣的人……会不会怨他——
恍惚间,耳边忽而一声清脆的斩剑铿锵鸣响。
但听一声哀号,下一瞬已然落进一个月白般温暖柔软的怀里。
再然,便已全然无了意识——
※※※※
淡墨般的羽睫微微翕动几下,蹙起眉缓缓睁开了眼,视野顿时一片清明。
火堆,树枝,石荒地。
果真是幻象吗,方才的那抹月白。
心下一紧,方试着支起身子,却发现,原来自己在一个人的怀里。
温暖舒适,带着淡淡的龙涎香的气息——
“别乱动。”
暗哑的嗓音,却带着温柔慑人的磁性。
展昭微抿起苍白的唇,一时间心中各味翻涌,好似有万语欲言,却又堵在嗓口,欲语还休。
“玉堂——”
轻声地开口,那人却低下头来,下颚抵住他的发。
“不要说了,我都知道。”白玉堂望着木柴上跳动的火光,“帮你包扎的时候,看到军文了。”
展昭微动,也未再作语。
“我不该在那时候走,虽然你希望的是那样。可是……听到你那句话的时候,真的是……难以平静,……只想逃开。我不敢想象,若是你我真的一点干系都无,会是什么样子……”
白玉堂的声音时轻时重,断断续续着,好似呢喃,又像一个受伤后小孩的自言自语。
半晌,夜风静静吹过。
“对不起——”
“对不起——”
一句相同的话语,出自两张不同的唇边。
一张苍白如纸,却轻咬着努力地言语着。
另一张温柔地抵着对方的发,柔软的青丝上轻轻地摩挲着。
夜风依旧静谧,沉寂而隽永。
轻轻地咬下展昭略松的发带,再探手缓缓地重新系上。
怀里的人微微动了动,却牵到臂上颇深的伤口,一声闷哼,却终是咬牙忍了下去。
白玉堂眉锋微蹙,目光停留在展昭的伤口上,半晌语气微厉:“将军府的人都吃的什么,耶律那厮都不会拔剑相向于你,他们竟下手如此之狠!”
展昭亦是不甚明白,明是劝阻归府,那列貂却似要取他性命般,半晌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无头绪。
白玉堂略一垂眼,又抵上了展昭刚系好缎带的发。
“休息一晚,明日进城罢,辽国已向大宋发下战书,圣上派遣将军驻关御敌。军文……交给大宋边军将领是罢?”
展昭略一颔首,“明晚乘夜入城罢,也好避开耳目。”
白玉堂同是一个颔首,半晌却似想起甚么,抬颚望向展昭略显苍白的侧颜。
“猫儿,就凭那干人,断不可能轻易伤你如此,你是不是……被使暗招?”
展昭沉默少倾,淡声道:“中了冰针。”
白玉堂闻言一凛,急问道:“谁下的?”
“耶律楚凌。许是无心取我性命,已帮我解了药性。”
“耶律楚凌……会使冰针?”白玉堂似是颇有惊异,后而蹙眉沉思。
“你识此物?”展昭见他对冰针一此反映如此,不由一问。
“嗯……”白玉堂轻一颔首,“冰针……实为冰所制,没入人体后便迅速融化散开。那冰是由药水覆以寒气催凝而成,使的药水不一,冰针药性也各不相同。……这本是江湖久匿之术,没想到辽国竟有人擅使若此……”沉默半晌,“欲练此术,须少时便着手操练,方可拿捏有度,不使冰针握于手而即化……”
再一望展昭,“猫儿,耶律那女的不简单,往后见了万要小心。”
展昭颔首以应。顿时直觉疲惫难耐,方才身弦紧绷,现下倦意却一齐涌来,微一垂眼,便在净白的衣衫里沉沉地睡去——
※※※※
一夜的休憩,足以使展昭恢复精力,功力似乎也开始渐渐恢复了七八成。
此时已是翌日深夜,方扑灭了篝火,提起剑便直赶关城。
簌簌的秋叶阵阵飘落,林间衣袂翻飞,却是轻捷疾速,点足跃身间不染一丝沙尘。
行进时两人一直未语,却在一瞬间齐齐驻下步来,一前一后,紧接着落身于满是枯叶的地面上。
前方树林极静,连秋蝉声也听闻不到,深冷的夜风吹过也只余叶落于地的轻擦声。
“既然埋伏若此,贵客到了也不肯出来相迎?”白玉堂一声厉语,嘲讽愠怒兼而有之。空旷沉寂的密林登时回荡起他深亮的一问,音尾阵阵响彻风中。
只见数名持刀剑人陆续现出,原本空寂的树林瞬时溢满杀气。
“白护卫既已知晓,何不交出展护卫,大家也好不必动武。”列貂自林中走出,目光犀利,直向白玉堂身旁持剑而立的展昭。
白玉堂冷哼一声,“辽国将军座前的看门,也有资格与白爷爷道说这些?”
那人闻言眼中一阵凌厉,半晌略一眯眼道:“白护卫既然如此不识时务,也只有剑上相谈了——”
猛地把剑,便向白玉堂这处直逼。
白玉堂又是一声哼笑,瞬时甩剑数招,起身回击。
画影翻转间,顿时剑花错落,白光绽现——
列貂只觉这一冲甚是莽撞,现下欲退已是不及,眼前人剑招狠厉不在他下!每一阵剑气都似巨浪狂风,逼得他胸口空气几近窒尽——
“咣”的一声,列貂堪堪举剑相抵,却顿时剑被震飞,只觉虎口欲裂!
再下一秒,右臂猛地一震,剑气所到之处,伤可见骨!
一捂右臂,列貂及时落下阵来,却抑制不住臂上血流涓涓。
“这就怕了?那几剑,还不够你伤猫儿的利息!”白玉堂瞬一眯目,眼中凌厉不下分毫。
列貂不禁一颤,这个人,与将军交手时确是未现实力,而若是你伤了他重要之人,触了他的怒气,他却可以对你做到狠绝!
冷汗与鲜血齐涌,面前的这个白衣人,方才的语气分明不留余地。列貂一咬牙,暗自竟庆幸将军临行时招他一言,以至与他现下不至于暴尸荒野。
“摆阵!!”
一声令下,后方的黑衣人瞬地惊醒,恢复之前的灵敏,几下移位,竟开始将展昭白玉堂围于圈内。
沉默看着眼前布位精准的黑衣数人,展昭近了白玉堂一声道:“万要小心,这个阵法似是不简单。”
白玉堂未语,径自移步至展昭正前方,未作细想,展昭亦是一移步,又迅速挡至白玉堂跟前。
“呵呵,这时候还相互顾虑,也不看看你们现下处的状况,两个都跑不掉!”列貂嘴角溢血不止,却还是不停说道:“还是将军英明,变着法儿探得你们的招式功底,不然哪有现下这套专为你们而制的阵法!哈哈!”这一笑动了气,列貂霎时一大口血涌出。
“原来如此——”
之前先后地找机会与展昭白玉堂交手,展昭那次是截粮草那夜,白玉堂那次便是入府翌日——两次比剑均未出上下,现下一想,竟是为了探得他们的招式出路!
眼见黑衣人步履渐紧,围阵看似稀疏,却是密不透风,滴水不漏!
两人此时已背向而立,手握长剑,直身紧弦,目光缜密,蓄势待发!
目光交错的一个间隙,已有一黑衣人抖剑而至,接着另一人紧随其后,交转移步的瞬间,层层数圈的黑衣人有条不紊,竟是策划好般步步为营,连连相击!
白玉堂暗道耶律集光探招确有两手,只是略过数招,便知晓他人对招之法,武功路数,甚至还能制出一套应对阵法——
那边展昭也有此想,眼见黑衣人似是熟谙其出手对路,接连数招皆能避过,便知习练到位。而接连而至的不停轮攻,似是要耗他二人气力,再一举缉之!
章九
黑衣人的阵势不断变动,阵内本没有一人是展白二人的对手,但就着这特殊的阵法联合互补起来,竟使得他二人一时间难以找出突围之策——
阵形缓缓缩紧,展白二人被困其中。展昭本是内伤初愈,白玉堂又是一夜未合眼,两人纵是紧聚精力,终是难以如以往全力应敌,眼见阵势愈紧,已有二黑衣人一上一下同时起攻上来——
展昭纵身一跃,手中巨阙微转,几个剑花数散,挡了上盘的攻击,攻向下盘的人见势迅速回阵,却一个不及被白玉堂忽的一个扫剑带过,登时铁剑震飞,手腕经脉若断——
黑衣众人见已有人被扫出阵去,登时阵势又是一变,转眼间数人同时仗剑刺来,将连攻势亦是布局紧密,不遗疏漏——
剑刃相错,激烈冷厉,剑气飞散,白光陡绽——
一时间阵内剑气狂烈而尖锐,似雪花纷飞,却又如刃片飞窜——
只闻几声吟嚎,数个黑衣人竟已被剑气震出列去,倒卧其旁,呕血不止。
其他黑衣人见势气渐下,竟开始且进且退,攻击亦不如之前猛烈。
列貂在一旁看着,冷汗尽下,忽而想起什么,朝阵内一声大吼:
“布‘穹织’——!!”
黑衣人闻言,瞬地一个惊醒,当中一人却颤声道:“……将军有言,不到非常时刻……万不得任用‘穹织’……”
“我说用就用!现在就是非常时刻——!”
众人领语,迅速抽出一张网状物,一个布位便向展白二人罩去——
但见阵网忽至,本正出招的展昭隐觉不妙,飞身跃至白玉堂身前,一声道:“走——”
出声已晚,利刺如刃的网顿时触上展昭肩背,但闻一声闷哼,瘦韧的背部已然生划出血——
那网上镶的竟是冰刺!
顿时只觉背部一剧,含着冰水浸入,霎时痛入骨髓——
“猫儿——!!”
白玉堂心下顿紧,一个上前揽住展昭,只见那人眉头纠结,再望一眼他血水若淋的背脊,顿时心力欲碎——
一黑衣见状,乘机出手袭之,白玉堂一手揽住展昭,单手回挡,只觉心中怒火而起,悲愤交织,手腕力道一个使劲,那黑衣人霎时带剑被震飞倒在树桩一旁,大吐鲜血,经脉俱碎,再无动弹——
却在单手击退前头袭击人之时,无暇防住后方同袭——
——后腰一阵刺痛,冷剑已然没入——
一个回转剑身,向后一刺,未回首便闻呻嚎声落——
展昭唇颊俱白,望见白玉堂后腰深中一剑,猛地攀其肩胛道:“……不能再战——走!”
白玉堂咬唇一个颔首,一手挥剑斩网,展昭顺势拒敌,趁着敌方人手渐少,猛地一个点地,两人一齐突网而出——
※※※
足下沙石飞快地自视野中闪瞬而过,白玉堂展昭于林间疾走着,伤口处的血水不可抑制地溢出,额上已然渗出细密的汗珠,脚步些许不稳。
不用回头便知列貂一行必不会就此罢手,只是展白二人虽已重伤,绝顶轻功依旧是无人能及。
后方渐渐无了追赶的声息,前方隐约可见一岩石洞口,两人一个对目,略带着蹒跚闪进了洞内。
展昭忽地一个踉跄,白玉堂一惊紧扶,却发现展昭现下身子冰冷异常,触手之处凉意彻骨——
“猫儿——”才一开口,才觉声音暗哑,喉处干燥苦涩。
展昭只是蹙眉,苍白的面容挂着些许汗水,他怕一言语,背部的痛处便不容得他再坚忍。
一个转身靠着洞内的岩石缓缓倚坐下来,牙齿轻咬着苍白如纸的下唇,略微低垂着眼睑不发一言。
白玉堂跟着一个落身坐在了展昭旁边,伤处的血依旧没有停止殷红地溢出,锋眉紧蹙。
“他们……怕是快要到了……”
一路上留下的血迹……无暇也无力掩去——
展昭轻轻地吐了口气,阂上眼,缓缓地靠在白玉堂的肩上。
以往也是这样,抓到久遁的逃犯,办完长悬的案件,把剑一番比武后,若是累了,两人坐倒在地上喘气一阵,他就这样阂着眼,轻轻地随意靠在白玉堂肩上休息,已经记不起第一次是什么时候了。有时候甚至会就这样在白玉堂身上不觉睡去。有几次醒来后,竟然发现白玉堂俊逸的俏脸上多了两个黑眼圈,那时候还笑他。只是白玉堂知道,也感激,那个连夜晚入寝都戒备异常的猫儿,能够就这样在他肩上安然入睡,是何等的委心于他。
伤口血流依旧,带着本已无几的体力缓缓溢出,白玉堂感觉到自己的气力也正渐渐消逝,再也无力握紧画影——
本想好好保护着你的——
“玉堂……止血……”
微弱的声音,依旧清澈干净无瑕,此刻却夹杂着对于伤痛的隐忍与乏力,望向雪白衣上刺眼的殷红。
“……不用了——”
白玉堂轻轻侧首,望向那抹现下已是布满暗红的深蓝,这便是……官袍加身的后果?猫儿无法也不愿褪去的深红官服,现下已经……连那抹蓝色也要噬去了么——?
罢了——
就如此罢,与猫儿一齐沉沉睡去,再也不顾孰梦孰醒——
放的下与放不下的,都无法再羁绊住他——
忽然有些怀念起汴河旁的华灯初上,雪影居的琴瑟悠长——
若是那时便锁住你,是不是可以与你晚一些再睡去?
展昭完美而苍白的嘴角,忽而淡淡一抿,好似回应白玉堂般,轻轻地划出一个弧度——
呼吸渐而虚弱绵长——
就这样……睡罢——
再不醒来——
※※※
请原谅我,最后一刻依旧没能帮你守住你捍卫的安宁——
原谅我——依旧是想让你活下去,即使没有白色的随行,蓝色依然是可以绽放——
原谅我的私心,我的动摇,我不可抑止的想让你留下来——
“猫儿——!!”
猛地睁开眼,汗水沿着棱角分明的脸廓细细划下,眼前的——
昏灯,暗墙,一片恍惚。
“——白护卫。”
一个侧首,眼前的人儒衫慈目,笑容微挂——
“公孙先生——”
“正是学生。”儒衫人一个颔首,微笑着回道。
※※※
望着眼前蓝衫依旧,只是绷布不少的隽逸身影,白玉堂浅倦的俊脸上溢出一丝安然,沉谧,甚至是满足。
“咳咳——”
展昭指节轻轻一抵下颚,瞪了一眼白玉堂,再望向公孙策,意在叫他认真听公孙先生言语。
白玉堂挑了挑俊逸的眉,无奈又恋恋不舍地把目光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