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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兰陵相思赋(派派)-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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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于卑微,萧衍却没有晋她“贵妃”之位,只封了次一等的“贵嫔”,在宫中地位远远不及膝下无子的郗后。
  然而,她似乎并没有象四皇子萧绩的生母董淑仪一样,前来昭阳殿逢迎趋奉郗后。
  郗后心中最痛恨的,决不是萧衍登基后为了显耀皇家气派所纳的三宫六院,而是这个第一次从自己身边夺去结发夫君感情、为他生育数个儿子、态度不卑不亢、来历不明的官婢“丁令光”,这个小小的官婢,就在她不经意之间,从心口的一根小刺变成了一柄利刃,羽翼渐渐丰满,几乎将她完全取代。
  她焉能不怨?焉能不怒?
  她狠下心肠翦除所有可能长成“威胁”的人,对无数个新封良人如此残忍,或许是痛极之后的反噬。
  郗后一定不喜欢太子萧统,她宁可孤注一掷,扶持自己亲手抚养的四皇子萧绩入主东宫。
  在镇江沈府宅院中,他们曾经暗中指使刺客出手刺杀萧统,其目的决不仅仅是为了夺得太子之位,似乎还想乘机除掉他,以绝后患。
  萧统外表看似平静,心中应该早有防范。
  丁贵嫔暗中委托传旨宫人带话,催促萧统离开西湖别苑速返东宫,分明是惟恐他形迹中露出破绽,让皇后等人抓住把柄。
  蔡元姬佯装有孕,且故意将消息透露给郗后知晓,似乎也是暗中设法相助他。太子若是无后嗣,必将成为郗后等人在皇帝面前攻讦他的一个有力说辞。
  她们的身份地位与东宫息息相关,即使萧统愿意让出太子之位,她们也不会支持他这么做。
  我终于完全明白,为何萧郎难得一展笑容。
  他想纵情于山水之间,却只能偷得浮生半日闲,期限一至,依然不得不返回金笼之中,因为他是“太子”,他的身后还有许多人依赖着他的保护,在皇宫中艰难生存着,一旦大树倾覆,必无完卵。
  我永远不会忘记我们相知相许之时,他挂在唇角的那一丝开心微笑。
  永远。
  不是这短短一世,而是小狐狸紫萱的永生永世。
  我暗下决心,无论如何,我决不能眼看着任何人做出伤害他的事情。
  丹藤绕垂干
  将近夜深,御花园中极为安静,隐隐约约有几缕蛙鸣声传来。
  我漫不经心走过柳荫下的小径,却冷不防被萧绩重重一拉,顿时跌入他怀中,“啊”地惊叫出声向他看去,萧绩一身雪白的长衣,月光照射下衣料的淡紫色云纹隐没不见,黑眸深邃,剑眉入鬓、鼻梁直而挺,竟与萧统有三分神似。
  他仔细端详我新梳整的发髻,顺手将我的一片衣袖拉起道:“你换了一副模样,我刚才几乎认不出。母后赐给你的这套宫裙虽然是外邦进贡的珍品衣料,却过于厚重华丽,不够轻柔飘逸,明日我再让王府中的绣匠给你裁制几套新衣……”
  我脑海中立刻浮现月鸾公主身上那灿若云霞的粉红绢纱,萧绩似乎很懂得鉴赏打扮女子,那绢纱的优美色泽将月鸾公主的妩媚娇娆之姿衬托得恰到好处,宛若桃花。
  他似是无意,轻轻抚弄着我的手腕,说道:“以后安心跟着我,好好侍侯我,我一定不亏待你。”
  那指尖的轻触竟让我想起与萧统亲密交欢的情形,我心中荡起一阵阵涟漪,不敢再让他碰触,急忙缩回了手。
  他唇角轻撇,眼中带着一丝邪魅之色,一手搂紧我的腰,另一手隔衣试探我胸前,说道:“倘若我对你如此,你岂不是更害怕?”
  他尚未完全得手,我早已不顾一切、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飞速冲出他的怀抱,向御花园西侧逃逸,我发觉脚步轻快,顿时明白消失的法力得以恢复,高兴不已,很快逃出了御花园。
  我猜想萧绩追赶不上我,一定大为生气,但是他还不至于胆大到深更半夜兴师动众在宫中寻找我的地步。
  一队巡夜的宫人提着灯笼走来,我隐身闪避在一座假山后,那假山上藤萝密布,几缕长长的带刺丹藤随着晚风飘拂,似乎隐藏着一个小小山洞,洞口处生满了苔藓,还带着一种阴凉潮湿的浑浊之气。
  我眼见宫灯的光芒越来越亮,急忙低头钻进山洞,脚下却不小心踩踏到了一个小小的包袱。
  借着假山外流溢的灯火明灭,我看清了那包袱是一块大红色的锦缎所制,扎得并不紧,好奇解开,却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大跳。
  竟是一个面目虽然模糊,手足俱全,刚刚成人形的小小婴儿!
  我大为惊奇,皇宫看似美丽繁华,却是藏诬纳垢之地,这小婴儿的父母是谁?为何不能将他生下来,必须在胎儿如此弱小之时扼杀掉他?
  待那些宫人去远,我从假山洞穴中跳出,迫不及待向御书房的方向悄悄奔跑而去。
  向西行走了不久,隐隐看见一座殿阁,正殿内依然灯火通明,影影绰绰可见殿门上书“昭文殿”三字。
  既然有灯火,萧郎一定还在昭文殿内。
  我悄悄地、一步一步轻巧靠近昭文殿侧的凤尾竹丛,透过开启的轩窗,将殿中情形窥得分明。
  宫灯高悬,流泻一室明亮。
  桌案上一只洁白的玉瓶内插着数枝晚香玉,优雅恬淡的香气随风充溢殿内,那人身着一袭绣着出水蛟龙的银白色软缎素袍,双眸神情专注,正提笔批阅着一本奏章。
  他手边放置的碧玉琉璃盏外壁上凝结着点点滴滴的小水珠,缓缓滑落,将琉璃盏下垫衬的宣纸洇湿了一片。
  我按捺着心中激动,静静伫立窗外,凝视着他的优美侧影,暗自踌躇该如何见他。
  一名小内侍轻手轻脚靠近他身旁,问道:“殿下,夜深了,今晚是回东宫,还是宿在昭文殿?娘娘那边刚才遣人来问候了。”
  萧统并未抬头,轻声应道:“不回东宫了,以免惊扰早睡之人。”
  小内侍低头应“是”,替他换过一盏冰水,又悄悄退了出去。
  他批阅完那一本奏章,起身向窗畔走来,恰好看向我藏身之处。
  我隐藏在繁密的凤尾竹叶中暗暗观察他的举止,见他仰望天空明月,轻声吟诵道:“亭亭山上柏,悠悠远行客,行客行路遥,故乡日迢迢。迢迢不可见,长望涕如霰,如霰独留连!”
  他诗赋中无限思念感慨,不知所念何人?
  我与他的距离不及三尺,见他如此牵挂我,无法忍耐相思之意,手指颤动,将凤尾竹拨弄出簌簌声响。
  他顿时警觉,身影掠出窗外之时,我正用一片凤扇形绿叶遮住半张脸,向他娇柔微笑。
  如我所料,他清澈黑眸中瞬间迸发出一团惊喜的火焰,伸手拥住我柔软的纤细腰肢,唤道:“紫萱……小紫儿……真的是你么?我此刻是在梦中么?”
  我听见他带着无限温柔、亲昵呼唤我“小紫儿”,心神一荡,踢掉足上的绣鞋,跳起搂住他的颈项,将整个人都依附在他身上。
  他紧紧拥抱着我的柔软身体,肆意感受我的甜蜜和温柔,仿佛遗忘了现实,只沉迷在与我重逢的激动喜悦中,久久无语。
  昭文殿内,突然传来一记玉器坠地的清脆声响。
  我们从迷乱中惊觉看向殿内,那名小内侍目瞪口呆注目窗外的我们,无限惊奇惶恐。
  萧统迅速抱着我进入偏殿,对他说道:“记住,不得对任何人张扬今晚之事。”
  偏殿内陈设简洁精雅,悬挂着几盏明亮的羊角宫灯。
  我们拥吻良久,他才将我放开,明眸带着几分猜疑,抚摸着我的鬓发道:“别苑中宫人告诉我你留书出走,说去附近州县,怎会进皇宫来?连发式、衣服都换过了。”
  我不肯回答他的话,却故意逗他道:“这衣服好看么?”
  他低头窥见我宽阔的夏服领口,胸前挺立的丰盈春色隐约可见,似乎想闪避却又不忍闪避,呼吸微微紊乱,轻声道:“当然好,你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我在他颈间洒下细碎的亲吻,柔声撒娇道:“我好想好想萧郎……才会冒险偷偷来看你的……”
  他握住我的手,抚摸着手腕内侧柔嫩的肌肤,正欲说话,忽然间神色微微一变,问道:“紫萱,那串佛珠呢?”
  我见他提及佛珠,急忙看向右手,果然空无一物,萧统赠我的珍贵佛珠竟然不知去向。
  那佛珠与萧统手形相似,我手腕纤细,戴上略显宽大,本极易遗落。今晚我跟随萧绩进皇宫之时它尚在手腕上,或许是在昭阳殿更衣之时不小心滑落,或许是挣脱萧绩的手逃逸时丢失在御花园中。
  萧统珍爱此珠才将它赠与我,我却粗心大意弄丢了它,心中无限愧疚,怔怔看着他道:“我晚上来宫里的时候丢了……”
  他见我眼中含泪,忙道:“别哭……即使丢了也没什么要紧,只要你平安就好,你孤身一人冒险入宫来见我,幸好侍卫们没将你当刺客抓起来!”
  我轻轻噘嘴道:“我一定会将它找回来的!”
  他柔声道:“不用找,宫人们捡拾到无主之物,依例不得私藏,他们会上交给宫中库房。库房管事们都知道那佛珠是我的,会送至东宫来。”
  我这才安心了些,问道:“真的不用找么?”
  他轻抚我颈后的赤裸光滑肌肤,清澈的眼眸现出一抹迷离,说道:“真的不用。”
  我感觉到他修长指尖传递的温度,攀绕着他的肩膀,主动吻上他的耳垂,在他耳畔发出一声声低柔燕语,娇吟道:“萧郎,抱我!”
  他依言将我抱起,迅速伸手解散我的衣带,微微一笑,低语道:“你这小狐狸精……”
  我们纠缠情浓之际,我轻轻扭动腰肢,用柔媚无比的声音唤道:“萧郎,我还要……”
  他攻势更加猛烈,仿佛要将累积一月的相思之苦在此刻尽情释放。
  我承受着他的激狂索取,沉浸在一阵阵幸福晕眩的感觉之中,悄声问:“萧郎,喜欢紫萱如此对待你么?”
  他柔声道:“小紫儿天生丽质,身子毫无半点瑕疵,能拥有你是此生之幸,我怎么会不喜欢?”
  我们欢爱一度,萧统用枕边绢帕替我温柔擦拭额间汗珠,问道:“昭文殿后有温泉,想不想去沐浴?”
  我点了点头。
  沐浴后,我赤足穿着萧统的宽大白衣,及腰黑发毫无束缚,自双肩披垂而下,任他携着我的手从殿后转入昭文殿中。
  我们踏入殿中时,萧统的脚步停留了一霎。
  殿中小内侍们居然全都消失不见,桌案前竟然站立着一个婀娜娉婷的身影,她正低头翻阅桌案上的奏章,听见我们的笑语声,立刻抬起头。
  我暗中见过她一次,正是太子妃蔡元姬。
  元姬似乎并不意外眼前的情形,定定注视着我,既没有参拜太子,也没有说话。
  萧统轻轻放开了我的手,坦然面对着她,并没有不安的神色。
  刹那之间,我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东宫是他们的家,除了他们二人,任何人在这里似乎都是多余的。
  沈忆霜如是,我亦如是。
  元姬的眸光锐利如刀,反反复复打量着我,注视我随意披散的长发、胡乱扎系的绸衣、露出粉红色趾甲的莹白双足,柳眉不觉微微蹙起。
  我不得不承认,元姬高贵、端庄、优雅、矜持,即使是在如此炎热的夏夜,她依然梳理着华贵的螺丝发髻、身着领口高竖的太子妃华服、妆容描画得一丝不苟、各种首饰一样不缺,那种骨子里透出的华丽气质,远离她十步之外都能感觉得到。
  她一定觉得我过于恣意不羁,行为举止不合宫廷规矩,更不解一向生性高洁持重的太子萧统怎会中意一名形容如此散漫的女子。
  过了半晌,她终于开始正视萧统,轻轻淡淡道:“臣妾听说殿下今晚不回东宫,所以过来看看,不知殿下能单独与臣妾说几句话么?”
  我见她如此说话,立刻向萧统嫣然一笑,声音甜美中透着娇柔诱惑,对他说道:“紫儿不敢有扰萧郎正事,我先出去,在温泉畔侯着萧郎……”
  言毕迅速转身走向后殿,故意不看他们二人的表情,却并未走远。
  过了不久,听见元姬的声音道:“殿下的眼光似乎与往日不同了,不知道殿下从何时开始喜欢此种女子的?”
  萧统缓缓道:“其实今昔并无任何不同,只是往日我不曾遇到紫萱而已。”
  元姬道:“她是何人?家居何处?臣妾问过殿中内侍,她并非宫中侍女,今夜突然在昭文殿出现,形迹如此可疑,殿下怎能贸然收留她?”
  萧统道:“我在兰陵祭祖之时与紫萱相识,她行迹并不可疑。她一名柔弱少女冒险潜入宫中,难道要我将她扣押起来交与宫中侍卫么?”
  元姬略顿了一下,说道:“即使不扣押她,也不必与她……殿下夤夜留宿宫人于御书房,倘若让父皇母后知晓,如何是好?”
  萧统道:“倘若父皇母后得知此事,我一定前去领罪,听候父皇责罚。”
  元姬急道:“臣妾父亲身为国师,善相人面,臣妾亦曾学过几分相术,此女面带狐媚之色,看似柔美纯真,日后必定淫奔无行,且会为相伴之人招致祸患,殿下不值得为她如此!殿下若是喜欢美貌少女,臣妾可以替殿下选来……”
  萧统听至此处,不再隐忍,轻轻截断她的话道:“元姬,我并非随意留情之人,既然心许紫萱,决不会弃她不顾。你素性宽容大度,连忆霜都能容下,为何不能容她?况且,我从未想过将她接进东宫来,你还要我如何?”
  元姬似带哽咽道:“臣妾决非此意……倘若殿下不肯听臣妾劝阻,或许将来会有大祸……”
  萧统语气温和,对她道:“我知道你是为我担心,这些年我们一起经历了多少风浪,不都平平安安度过了么?只要我还在宫中,一定会保护你们安然无恙。”
  元姬止泪叹道:“臣妾多言无益,请殿下多加留心,殿下若是想留她在宫中,臣妾可以收留她。”
  萧统道:“紫萱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未必愿意留在宫廷,若是需要你帮忙,我会带她回东宫去见你。”
  我听见殿门一阵开合之声,元姬似乎已经离开昭文殿,一缕淡淡的郁金香气向我隐身之处飘拂而来。
  他站立在我面前,黑眸中微带歉意,问道:“刚才生我的气了么?”
  我仰起小脸,向他微笑。
  他揽住我的肩膀,低头亲吻我头顶微微湿润的发丝,说道:“在殿后偷听我们说话了?元姬秉性端庄,我不能当着她的面违背礼法,她心地善良,话语虽严苛,对你却并无恶意,你不要介怀。”
  我见他出语便称赞元姬“秉性端庄、心地善良”,心头微微泛酸,踮起脚尖伸手勾住他的颈项,娇声呢喃道:“我喜欢的人是兰陵萧郎,可不是东宫太子。况且,我只是个不懂规矩的山野丫头,怎敢与高贵的太子妃计较?”
  他脸色微微一肃,轻声道:“你不是山野女子。元姬她从九岁进东宫起就时刻牢记着皇宫规矩,小心谨慎侍侯着十几位母后母妃,惟恐有半分差池招来她们的指责,才能养成今日的情性。只是这些年来,终究还是折磨了她自己……”
  我察觉他的话有异,那些皇宫规矩对元姬而言早成习惯,算不上太严厉,她在东宫内尽可悠然度日,他对犯错的沈忆霜尚且周全呵护,既然如此看重元姬,一定不会让元姬受委屈,为何会有“折磨”一说?于是追问道:“为什么?”
  萧统携着我的手,走到温泉畔的石椅旁坐下,注目天空的皎洁明月,问道:“小紫儿,你知道我为何喜欢你么?”
  我斜倚入他怀中,在他耳畔戏言了一句道:“因为萧郎喜欢小狐狸精啊!”
  他见我衣带松散,露出莹洁的肌肤,俊朗的面容又泛起微红,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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