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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元秀公主 作者:繁朵(纵横2012.8.1完结)-第1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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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继位还未几年,正是血气方刚之时,更丢不起这个脸!

从为东宫的时候,就被杜青棠的阴影所压制,比起宪宗皇帝多少次满怀慈爱带在身边的琼王,杜青棠给予丰淳的压力必定更大!毕竟当初琼王之所以获得那许多人的支持,还不是因为陶景年?

琼王妃陶景年的舅父,杜青棠!

假如说丰淳头一次试探杜青棠,是在自己登基后立刻暗示杜青棠为韦造让位,而杜青棠毫无异议的照做了,那个时候,丰淳还对杜青棠心存顾忌,那么这三年多来,丰淳一次又一次的贬斥着杜家子弟,一次又一次暗示群臣弹劾杜青棠,杜氏虽然不至于立刻树倒猢狲散,可也至少露出明显的衰败之色来。

这样,无疑给予丰淳一个错误的认知——那就是人走茶凉,杜青棠再怎么厉害,他也只是一个臣子,君要臣死,臣不死是为不忠;父叫子亡,子不亡则为不孝——只要他加把劲,想一想办法,也许就可以将这个仇人彻底的解决!

元秀不知道丰淳是几时出现这个念头的,但她知道,一旦丰淳这么想了,此刻再将黄河决口的谣言引起换田风波的奏章放到了他的面前,丰淳一定会毫不迟疑的将之压下去!

这就好像一个人快要追赶到他极为渴望的猎物时,哪怕知道了身后发生了重大之事,但看着近在咫尺的猎物,鲜少有人可以果断放弃的,必然认为先将身后之事撇下,集中力量将猎物抓到手为止——因为前者是耗费了许多心力与代价的!

然而……当对手是杜青棠这样的老狐狸时,年轻的丰淳又怎么知道,那似乎垂手可及的猎物其实也有可能是精明的猎手伪装,为要叫他掉进身后的陷阱里呢?

若是放在了平时,丰淳绝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也许丰淳不及宪宗皇帝精明,不及杜青棠能干,但他自幼敏而好学,又因跟着文华太后被冷待多年,十分早慧,否则宪宗皇帝也不会在犹豫之后还是继续选择他为储君。丰淳做一个守成之君,那绝对是够资格的。

元秀咬了咬唇,是什么原因让丰淳如此急功近利,连社稷动摇的风险都敢冒?

燕九怀说,黄河决口的事情是发生在两个月多前,如今是七月初,两个多月前,那就是……重五之日前后?

也是自己见到杜拂日的前后?

元秀脸色迅速阴沉下来!

但她很快想到,这不可能,玄鸿与杜青棠的交情不一般,这一点她是知道的,玄鸿也没有隐瞒的意思,但无论如何,玄鸿也是皇室中人,何况她虽然与宪宗皇帝的兄妹之情不错,但在元秀出生前,就已经去了清忘观中修行,与宪宗的子嗣并不算多么亲近,也就生在前面的代王、齐王,她或许还在长安时,见的多一些。

至少在清忘观这些年,玄鸿不曾传出与哪个侄子特别亲近的。再说废立之事,且不提朝中震动必定伤及帝国元气,最直接的伤害,就是对皇族彼此之间产生怨怼之情,玄鸿再怎么说也是皇室的公主,丰淳登基前后对自己的几个姑母都是十分客气的,并没有失礼之处,因此怎么想,玄鸿也没这个必要出卖皇室——

只是,那张请帖,分明就是玄鸿给自己的!

早在她因与云州闹翻后,负气跑到清忘观中要出家时,玄鸿借口大雨,厢房失修,让她迁到旁的住处去,那幅山河破碎图,就有故意放在那里的嫌疑。

后来又让她在重五赴杜家之宴——当时,元秀的目的是想私下与杜青棠一晤,然那一次的宴饮,杜青棠是根本不会出席的,连发出请贴的人,杜家七郎杜留,都只是抱着玩笑的态度送了这张帖子去清忘观,其实压根就没打算清忘观的人会去。

这一点,元秀当时不知道,但与杜青棠素来亲善的玄鸿元君,难道会分不出来请帖出自杜青棠亲笔,还是杜家小辈之手吗?

以玄鸿的身份并她与杜青棠的关系,若当真杜青棠要邀请她,岂有不亲自书写帖子的道理?

那时候元秀并非想不到这些,只是当时的形式,怎么看,杜氏才是那个被一再打压不得不小心翼翼、连曲江赛舟不但没有参与,更是只包下了位置次好的观澜阁,而将位置最好的汀兰阁并微雪台都让给了博陵崔与荥阳郑!

后来观澜楼上,汪岳的出现以及裴家二十四娘的解释,都让元秀压根就没把那次宴饮放在心上——杜青棠权倾朝野的时候,汪家还不知道在哪里,而转眼之间杜家长房子弟杜野邓州刺史任满归来,居然只能请了汪家之子赴宴,如此迂回的探听吏部消息,这在宪宗皇帝时,是不可能的事。

如果玄鸿在将帖子给自己时就已经知道杜青棠当时不在,而作为主人的,只有杜家三个与元秀同辈,其中除了三郎杜野已经娶妻生子外,杜留、杜拂日都不曾婚配——而后两人皆是仪表出众、风采翩然之人,哪怕杜拂日当日在长安名声远不及杜留,也沉默寡言,可城南杜氏累世积蕴熏陶出来的风流气度,却远非常人所能及。

再往下想一想——那天,虽然杜家三位主人中,只有杜野娶妻生子,但杜留却特特带了一位美人前去,像是生怕旁人不知道他的多情一样,原本元秀还对那叫江错娘的女郎颇感兴趣,前几日还在齐王府里面见过,然而那天金腰娘子并曹弦子都出过风头,惟独那江错娘直到元秀走时也没有下过观澜阁的三楼,若说杜留是打算借着宴饮好生夸耀一番自己那新收宠姬,却为何要如此?

元秀抿了抿嘴,她没出生前,玄鸿就去了清忘观出家,在这种情况下,玄鸿对她的性情,也不能很了解,但究竟是姑侄,总也不可能是一无所知。

并且,她三岁时生母文华太后去世,宪宗皇帝忙于政务,又要教导储君,不可能对唯一的嫡女花费太多心思,教养她长大的昭贤太后与薛娘子,这两个人的性情,或多或少,总也会影响到她。

换言之,哪怕见面不多,想要推测元秀的性情,大可以从昭贤太后并薛娘子两人而来——而这一点,身为宪宗之妹的玄鸿,对昔年的王惠妃并薛尚仪,又怎会陌生?

昭贤太后素有贤名,宫闱中传她心肠柔善又大气温婉,贤德而有才,打理六宫井井有条,并不比文华太后在时逊色多少——实际上考虑到文华太后乃是宪宗元后,当初郭家又声势赫赫,并且文华太后还有嫡子傍身,而昭贤太后在宪宗一朝,二十年来的位份,都只是惠妃,还是长年与卢丽妃并崔华妃并立,且唯一的长子已死,昭贤太后打理六宫的手段那应该是不在文华太后之下的。

由此可见元秀的眼光与心机绝不会太差,再看薛娘子,薛娘子的性格一言以蔽之,乃是刚烈有谋。

被这样两个女性长辈教导出来的元秀,对于已有妻室但风流不减的杜野绝对不会产生什么特别的好感,更不屑去作夺人丈夫之事,元秀不是昌阳、东平,她是宪宗与文华太后唯一的女儿,丰淳唯一的胞妹,她的身份注定了她骄行众人的资格,她不需要争取甚至不需要做什么,自有人将这天下最好的东西捧到了她面前,任她挑选。

在这种情况下,再加上了昭贤教导的太原王家那让历代以来世家都争相求娶的教女家风,以及薛娘子从前红衣快靴、纵马长安犹如烈火卷过长街的高傲,虽然夺他人之夫对元秀来说并不是什么难题,但她绝不屑为之。

而且在这之前,贺夷简追求元秀的事情,已经是满城风雨。

那处处留情的杜不留,固然叫满长安不知道多少女郎为他神魂颠倒,可是从公主的身份俯瞰下来,杜不留未免叫人觉得浅薄——何况他那天还特特带了一个江错娘!

难道玄鸿从那时候起,就打着要撮合她与杜拂日的主意?

但……玄鸿又凭什么认为自己会对杜拂日心生好感?

杜拂日诚然是极吸引人的郎君,尤其是如元秀这样见惯了长安各家风采卓然又热情似火的少年郎的贵女,前者静时若处子、动时犹脱兔的风仪,以及豁达大气的胸怀,最容易引起元秀注意。

但也只是注意罢了。

元秀自认心志坚韧,贺夷简当初就是个例子。

她享受着胞兄为帝带给自己骄行众公主的好处,同样也想为丰淳尽一份心力,因此很早以前就已经决定,自己的婚姻固然要考虑到自己的喜好,却也要考虑到所降之人能够给予丰淳襄助。

在当时的情况下,下降河北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因此她任凭贺夷简如何表白心迹,甚至在离开长安前,特特攀爬了终南山数座高峰,只为为她摘来一枝六月里仍旧盛开的桃花,但她依旧将桃花丢进了竹楼下的水池……

玄鸿、哪怕再加上杜青棠,又凭什么认为自己会选择杜拂日?

元秀默默思索着,浑然不觉燕九怀在旁说了什么,她心里有着微妙的冲动,像是抓到了事情的关键,可是一时间却又有点琢磨不透。

“假如我当初没有自请下降杜拂日,五哥是不是也不会这样急着对付杜青棠,以至于落到了如今的地步?虽然黄口决口引发的换田之事是在两个多月前就已经发生,但若不是被杜青棠与邱逢祥抢先利用揭发出来,只要是五哥自己揭发——最多牺牲一个韦造,只管说是宰相包庇那些权贵,蒙蔽圣听,韦造在前朝为太子师,如今为相,这个身份也足以交代了……”

她的指甲渐渐掐入了掌心……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三百三十四章 灵光(二)
'更新时间' 2012…07…04 23:14:26 '字数' 2827

晨曦温柔的照到太极殿上时,殿中群臣争议与彼此责问的喧嚷轰然如雷,但逼宫的始作俑者邱逢祥却不在殿上,他高冠博带,不去瞧颔下的白净以及若有若无的阴柔之气,俨然长安城中一个寻常士人。

他的目光,远眺到了乐游原的尽头。

重玄门上原本就甲士如林,如今更是站满了全身重甲的士卒,无声无息之间,一股铁与血的味道弥漫,在他们的身后,刚刚发生过彻夜战斗的大明宫中,一队队内侍谨慎而麻利的收拾着残局,从重玄门上反望回去,仿佛蝼蚁经行。

“我从进宫到现在已经十几年了。”良久,邱逢祥忽然喟然一叹,目光却仍旧没有离开乐游原的方向,“当我还没有进宫前,正鲜衣怒马驰骋朱雀长街之时,也曾邀朋呼友,往原上游,那时候从乐游原俯瞰长安,看到含元殿时,想到了父亲的责骂,并非没有盼望过有朝一日位列朝堂、为梦唐复现太宗皇帝时的荣耀而尽一份心力的。”

“但那时候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我确实做到了从前所向往的,只是方式却远非我所能想象。”邱逢祥忽然转过了身,看向了身后正略带气喘、一步一步走上城门的人,“少年时候父亲着我跟着兄长们读书,我并不情愿,后来进了宫,起初为了站稳脚,后来地位稳固,闲暇时间却多了,反而自己想看书了,可惜眼睛却坏了,看起来总感到疲惫,便遣了宫中识字的小内侍拿了书卷念与我听,有一回,有个小内侍念到了那句‘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那时候我已进宫数年,闻言竟也未能按捺住,当着那小内侍的面,潸然而下!”

“唔,我记得,有一年,你忽然以将沸水翻在了你身上为借口,杖毙了一个小内侍,当时我与先帝都猜测那小内侍是不是知晓了你的什么秘密,还是被你差了做了什么需要灭口之事,以至于我们费了许多手脚,将那小内侍的底细查了个一清二楚,后来甚至还将他从被你叫去念书开始的行踪全部查了,那段时间与他接触的人也都问过,并且宫外他的亲眷还使了人跟踪了足足一年才放弃。”杜青棠鹤氅华袍,背负双手,漫不经心的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你也不做得自然点,平白叫我与先帝费心!”

邱逢祥没理会他,淡淡的道:“虽然杀了那小内侍,但我从此倒是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没事的时候,就到重玄门上来,看一看乐游原,也算是聊以安慰。”

“乐游原又不是阉人便不能去。”杜青棠笑眯眯的道,“你何必如此?若不嫌弃,老夫倒也不介意此刻就陪你走一遭?”

“太极殿上的事情吵完了?”邱逢祥这回沉默了半晌,语气里的怅惘已经全然不见,冷静的问道。

杜卿棠眯着眼睛,摇头:“还早,他们刚吵到了丰淳小儿不顾社稷之举是否足以抵消从前的勤政、以及你这么做是否该上表弹劾……”

“哈!弹劾?”饶是邱逢祥此刻心绪复杂,也不禁笑了,“丰淳如今已是太上皇,玉玺都在我手中,他们打算将弹劾的奏章交给谁?何况如今太上皇都叫出来了,他们难道还妄想着凭借几个臣子,逼着我重新将人迎上太极殿去?”

“所以我出来了。”杜青棠一本正经道,“念在他们在丰淳小儿手下干了这几年,估计被带的也蠢了许多,何况这一回动手,确实有雷霆之势,满朝文武多的是还没反应过来的,本来嘛,我是打算在那里多等一等,给他们点恢复正常的时间的,但没想到,他们会蠢到这个地步——你还没开口,他们居然就当家作主起来了!”

他摇头叹息,“再待下去,已经不是耗费时辰的问题,是忍无可忍的问题!所以,我想来想去,反正已经进了宫,从大内到东内也不远,干脆过来看看你——没想到,我在太极殿被他们吵得头晕,你倒好,居然在这里看风景!毕竟是手握重兵之人,究竟不一样!不一样啊!你知道么?刚才登上城门的刹那,见你如此悠闲,我甚至有几分嫉妒!”

邱逢祥冷笑了一声:“我一介废人算什么?却不知道杜相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啊?”

“邱监,你又错了。”杜青棠慢条斯理道,“下面的问题不是问我,而是问你——太极殿上吵来吵去,我看也就这一句最有意义,那就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丰淳帝已经被尊为太上皇,移居南内成了定局,这件事情是邱监所为,因此,新君的人选,总是要先问过了邱监的意思的。”

邱逢祥皱眉道:“还请杜相先说一说!”

“这和我没关系!”杜青棠非常爽快的道,“一来,我不是皇室中人,连宫里人都算不上,二来,如今的宗室里面的男子,看来看去,比丰淳也好不到哪里去,说起来,还不如几位公主有脑子!只可惜如今不是高宗皇帝时,想立女主,无异于自寻死路,现成送给诸镇不遵长安号令、甚至趁乱起兵的借口!虽然他们起兵,归根到底只需要一个借口,那就是长安衰落,不过好在诸镇也不是全然齐心,因此我等还能利用他们彼此忌惮,不使他们立刻动作!三来嘛,就算我有所偏向,新君到头来,还是要住进神策军拱卫的宫城之中,若无你的准许,虽然宗室男子不少,总是死皇帝,恐怕诸镇又要造谣,说李家气数已尽,于民心无益。”

“宗室里的男子看来看去比丰淳也好不到哪里去?”邱逢祥淡然一笑,“简直胡说八道!若是先帝当初废了丰淳改立琼王,如今你权势比之前朝也未必会差到哪里去吧?”

杜青棠笑眯眯的道:“若非如此,你以为先帝为什么不肯废弃丰淳小儿?你当先帝这等英主,会瞧不出丰淳小儿那自以为掩饰得极好、却哪里躲得过我等眼目的怨怼?先帝早就知道,他几时驾崩,我几时便要与丰淳小儿对上!若是换了琼王,嘿嘿,那可就未必了!”

邱逢祥目光一闪:“世人都说宪宗皇帝信你用你,丝毫不加怀疑,原来你们这对注定了青史留名的明君贤臣,也不过如此?”

“以德服人除了上古时候的尧、舜之君外,自从禹之子启建夏,历代君主有几个是真正的高洁之人?”杜青棠丝毫不为所动,慢条斯理的反问道,“所谓明君,当看他为天下做了什么,而不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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