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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元秀公主 作者:繁朵(纵横2012.8.1完结)-第213章

小说: 元秀公主 作者:繁朵(纵横2012.8.1完结)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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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子归魏州的消息传回长安,叔父惊得在出书房时几乎摔倒了数次!到了宫中禀告了宪宗皇帝后……”

他轻轻拍了拍元秀的手,指给她看如今已经空了的蓬莱殿,淡淡道:“宪宗皇帝犹豫许久,终究不忍,叔父与宪宗皇帝争执许久,最后君臣一起在紫宸殿后远眺蓬莱殿,相对站了整整一夜……最后宪宗皇帝才点了头,所以阿煌,其实你要恨我们杜家本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你的父皇,宪宗皇帝虽然以大局为重,在这件事情上,他其实还是极为不忍的。”

元秀以手抚案,一言不发之间已是簌簌泪下,杜拂日取了帕子轻柔的替她拭了,半晌方道:“郭家从此在长安除名。”

“郭守与你年长的几位舅舅,并你的大表哥他们……必须死!”又过了半晌,杜拂日方继续道,“不但被处死,还要背负着勾结西川节度使谋反之名,昔年汾阳郡公于危急之时匡扶李室,一生戎马,到最后子孙也为李室尽了最后一份心力,叔父说过,他一生无子,想是因此作孽太大,因而伤了阴鸷,是他应得之报。”

他的声音清清淡淡,浑然不似安慰,元秀哭着哭着,却猛然注意到了一处,她反手一把扣住了杜拂日的手腕,低叫道:“外祖父与年长的舅舅、表哥必须死,那其他人……”

“其他人如今自然都在西川,包括你远在剑南、山南的那两位姨母,其实也早就带着家人搬去了西川极隐秘的地方居住,只是他们再不可能姓郭,也与汾阳郡主无关,至少在本朝,不能出仕也不能再往关中来,免得不经意间为人认出。”杜拂日淡然说道。

元秀愣愣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人活着,郭家最常出面、最为人所知道的那几人自然是无法脱身的,但汾阳郡公一脉人丁兴旺,那些平素不怎么外出或者年纪小、或者性。子静的子孙,反而因此得了生机——流放三千里,郭家作为长安望族,离了关中,却又有几人能够认识?

然而姓氏被剥夺,身份被废弃,宗祠、祭祀……都不能如前。

俨然就是死人,只除了还活着。甚至连同汾阳郡公的名头,都被这些“不孝子孙”所玷污。原本无罪的人,却因为忠诚不得不背负上叛逆的罪名。

这样的生路……也难怪文华太后那样陪伴宪宗皇帝一路风雨过的人,也在闻讯之后,气冲勃发,以至于早产并难产,致使一尸两命……

杜青棠尝言,当初丰淳登基之时他是因欠了文华太后所以才避让,他欠的又何尝只是文华太后?

“那么西川节度使……”元秀忽然想起了这个人,“他为何也要死?莫非他当真有反意?”

西川节度使刘行之,元秀从前因为不愿意提起郭家族没之事,而郭家当年的罪名便是与刘行之勾结,因而她对刘行之也不是很熟悉,此刻便茫然问来。

杜拂日摇了摇头,简短道:“刘行之其时在西川节度使的任上并不算尽心,贪渎之事不少,宪宗皇帝对其十分厌恶,只是念他多年来对长安并无异心,本是打算择了时机调他入长安任职,改另贤才主持西川的。”他沉吟了下,方道,“实际上,当初宪宗皇帝与叔父让郭家借流放之际将其他人都转移到西川去也是有原因的——因为长生子在离开长安、告诉郭守谶语之意时,曾说过他为什么对推。背。图如此感兴趣,只因他从师门所传的卜算之道里面,算出了天下将乱,而且乱局将持续极久,甚至可能大幅波及到道门,这才出山……当然他这些卜算之言,并不能当真,但长生子当时曾对郭守有言,即是梦唐如今诸道并诸镇,若至乱局开启时,当处处烽火无一处太平之地,惟独西川有王气,可获旁处无有之太平!”

——长生子对谶语的那番解释已经逼得忠臣望族合家冤屈而死,宪宗皇帝与杜青棠当然也不会在乎加一位节度使,何况刘行之还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出身,又分能员干吏,比起郭家上上下下来,简直太不心疼了。

如此听到了长生子谶语的郭家、已经被长生子认为为官之地有王气的刘行之都死了,若是魏州再以推。背。图中谶语与谶图来造谣造势,长安自然可以以长生子尝为郭家指点迷津,而郭家却全族族没为名,指其招摇撞骗!至于西川有王气……长生子这话说了不多久,刘行之也死了,如此与这位道人扯上了关系的,竟都没了好下场,那么他所解释的推。背。图,也一定不准了。

——就是薛娘子,她与沈家郎君乃是赛马结识,婚后恩爱非常,那位沈家郎君,虽然在元秀出生前就已经去世,可是薛娘子的骑射当时在长安女郎里面乃是一等一的,就是许多郎君都有所不及,那沈家郎君一般是在长安长大,居然还敢与她比试,足见身手也不错的,既然是骑射出众之人,又怎么会孱弱多病,在婚后区区两三娘光景就暴病而死?连带着薛娘子的孩子都没了?

而且沈家郎君的父母在事后迅速告老还乡……宪宗皇帝当然不会将真相告诉他们,但为上位者一些暗示也足够了。那时候文华太后与薛娘子想来都不知道这些真相……否则文华太后也不会留薛娘子在宫里了,可是话又说回来了,此事如此之大,恐怕薛娘子到死,都不知道真正的真相吧?杜拂日说她临终前惦记着的是郭家的养育之恩与放心不下自己兄妹,那么如果薛娘子知道自己之所以遭遇到了新婚不几年就夫死子丧的命运,却与郭守当初的爱女之心有关,却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反过来怨恨郭家?

元秀不敢再想下去,她看着身旁的杜拂日,悠悠说道:“我幼年时候很少能够见到父皇,偶尔几次见到了,父皇待我一向很是宠爱,比起六姐、七姐她们皆要上心,所以云州从小便与我不和睦,先前昭贤太后还活着的时候告诉我,这是因为我乃是父皇元后所出的缘故,是父皇膝下唯一的嫡女,理所当然要比姊妹们都要尊贵,小的时候我是相信了的,可是到了长大些后我又觉得不对,尤其是父皇宠爱六哥,五哥最艰难的那几年——我曾问过昭贤太后,为什么同样是母后所出,父皇不能像疼爱我一样疼爱五哥,昭贤太后只说那是因为我是女郎,而五哥是郎君,也是太子,作为储君,父皇自然要对他严厉些,让我不必多想……”

“可无论父皇还是昭贤太后,在我与他们见面时,都反复告诉我一件事,那就是——杜青棠!”

元秀闭了闭眼,露出一丝苦笑:“国不可无杜青棠!”

“尤其,是在父皇病倒后,每次我去探望,他都会这么告诉我!”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三百七十九章 市中杀(十)
'更新时间' 2012…07…20 22:35:35 '字数' 2753

“国不可无我杜青棠吗?”杜青棠站在太极殿外,大雨如瀑,正午时候,天色却黑得仿佛墨汁一般,只有偶尔掠过的紫电照亮刹那,附近的禁军都已被打发走远,他的声音不高,然而杜观棋却依旧在隆隆雷电与雨声里听得清晰,“当年我亦是这样想,所以如此而为,可如今看来却恰好是应了那道谶语!”

“若是当初劝阻先帝不将推。背。图泄露给那长生子,也就没有后来郭家之事,若非如此,又岂会有这一回的宫变之祸?文华太后精明坚毅,若是她教导下长大的李僔,未必继承不得先帝之遗志!若郭家不亡,邱逢祥又安能执掌这四十万禁军?”杜青棠摇着头,“一招失误,满盘皆输——当年之事我亦支持,先帝才将推。背。图前两象交与了郭家,单此之罪,我便是为梦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无力偿还——汾阳郡公一脉因我决策之误而背负罪名至今,不能归回宗祠,甚至不复先人姓氏!前朝宫变皇室尊严沦丧,如今诸镇蠢蠢欲动……为了这次宫变名正言顺,明知权贵仗势欺压庶人多时却不加以阻止反而一再挑唆……先帝泉下若有知,见到我今日情景,想必是绝对不会再说出这句话的。”

杜观棋难得没有出言嬉笑,而是平静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错了。”杜青棠摇头,他遥注雨幕的目光之中有着深沉的悲哀,“将兵者无情,伐谋者无心!这只是在布局与动手之时,闲暇下来,成大事者何尝不是人?昔日幼年时启蒙,当时先生教授《离骚》,其中‘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其时兄长与我尝至坊间探看常人所居之处,市井中人一饭一食来之已是不易,可他们却说京畿乃是天子脚下,已是景遇不错,在关中之外,无数百姓衣不蔽体食不裹腹,卖儿卖女换得片刻生机……昔年王摩诘尝有诗云大明宫之朝‘绛帻鸡人报晓筹,尚衣方进翠云裘。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日色才临仙掌动,香烟欲傍衮龙浮。朝罢须裁五色诏,佩声归到凤池头’,那是何等辉煌庄严之时?高句丽、扶桑、安南、回纥、大食、弗林……的使者,远涉而来,见长安之华严庄伟而诧异至魂不守舍,于四门恭敬跪拜而入!那时候的梦唐是何等的富庶与强大?陌刀所向之处,异族皆在我汉室足下匍匐,遥远大食帝国的商人用数年的时间往返,胡姬蛮奴纷纷前来谋生,如今西市附近诸坊,依旧胡汉杂居……可如今不过区区百年光景,昔年衣裳华美、人人可衣绸缎绫罗、食肉糜膏酒的梦唐,却已沦为只存得二都繁华之国!”

“那时候兄长便发誓当竭尽全力,复梦唐昔年荣华!束发后我等进了国子监,恰逢先帝不满王太清乱政,诈作贪玩,与兄长一见如故,共谋中兴李室!”

杜青棠说到此处沉默下来,杜观棋淡淡道:“阿郎曾经说过,已发生之事既无力挽回,莫如想着怎样让其为害最少,譬如当初察觉长生子似与魏州有关后,即刻族没郭家一样。”

“我已经老了。”杜青棠再开口时,声音明显的透出了疲惫之色,“就好像魏州的贺之方一样,他年纪比我长,可我比他可累多了,只是我们所冀望之人却都太年轻!贺之方绝无心胸将魏博交与他人,我却可以将这副担子交给任何一个足以交付之人,只是你也看到了,丰淳登基之后,我故意退让,给予朝中那些不满我多年主政之人一个机会,然韦造守成有余进取不足且不去说,在换田这件事上,他竟当真随了丰淳的意思隐瞒下来!若是当时他不顾一切公然上折,朝臣也会迫着丰淳处置此事,又何至于闹到变成了邱逢祥的宫变理由?而卢确之流到如今还不死心,只顾惦记着世家的荣耀,却不想,本朝因科举之制,世家的势力到如今已经名存实亡,这会也不过是名声上比平民好些罢了,一旦时局乱了,没有前朝时候大批私兵,世代簪缨在那些将士眼里不过是明摆着写了肥羊二字罢了!”

杜青棠摇了摇头:“拂儿心胸气度与手腕都足以承我之任,他亦有此志,可究竟年少,世家那些老蠢物是决计不会甘心服他的,我活着的时候,韦造、卢确之流不敢多言,一旦我死了……”他嘴角露出森然之色,忽然问道,“这些年暗子都是拂儿在打理,你从旁观察,觉得如何?”

“郎君做的很好。”杜观棋言简意赅的回答。

“这样就好。”杜青棠看着头顶一道又一道雷霆,眯起眼,似笑非笑道,“倘若我死了,你不必做别的,只做一件事——那就是立刻派出没有交给拂儿过的那批人,将韦造、卢确那些老家伙尽量杀光!”

杜观棋吃惊道:“那些人虽然不会留下与杜家有关的线索,但若成功,阿郎可知,世家之中必定大乱,如今诸镇虎视眈眈,岂不是要了长安之命?”

“不要紧,你准备好了,到时候就让世家认为全是诸镇下的手,包括我在内,也是!”杜青棠讥诮一笑,“世家不是想左右逢源吗?他们以为本朝若是亡了难道还和前朝一样?苦的最后只是黎民,至于世家不过是多了一次风浪,五姓七家怕是还打着主意趁势而起?真是可笑!科举之制既出,世家哪里还有指望再如魏晋之时一般,把持朝政,左右皇家?甚至是倾覆王朝!本朝若亡,世家也必然大受亏损,将来能否存在都是个问题……没了私兵重权,他们却拿什么争夺天下,拿什么与届时的乱军谈条件?!”

“今日的雨甚急甚大,连阿郎也想多了。”杜观棋皱起眉,“改朝换代究竟是件大事,况且如今长安局面确实亟亟可危,也难怪阿郎耗费心力,只不过阿郎自幼养气,本不该如此轻易摇动心神,阿郎虽然早年操劳国事损耗极大,但年纪尚未半百,便是宪宗皇帝,也是五十余岁方驾崩的,阿郎至少还有十数年时间,郎君如今已经很是能干,不过因着种种原因,一直不在长安斩露头角,这几日来借迷神引一曲,在长安已是声名鹊起,假以时日,何愁达不到阿郎的冀望?”

“寿元之数如何可以拿其他人来比?”杜青棠微哂,“高坐明堂享尽尊荣者寿不满双十,而坊间终日乞讨为生难以裹腹者却可享甲子之寿,这样的事情难道还少么?”

他摇着头,傲然道,“只是我少年初蛰,青年即执一国之政,壮年扶明主震慑天下,这一生盼我死之人与盼望我长命之人皆多不胜数!因而我亦从来都没想过得以善终!”

“阿郎越发疯癫了。”杜观棋在他身后摇着头,语气有点无奈,“不过是从珠镜殿传了句话来,阿郎又不是郎君,元秀公主一句话,阿郎何至于如此心旌摇动?”

“管家,你须记一事。”杜青棠听着他的念叨,忽然含笑道,“我若此生终于床榻,必为身后之耻!”

杜观棋皱眉:“阿郎?”

“为天下谋者便是身死依旧当留后手,管家不可令我失望!”再一次看了眼暴雨,杜青棠微笑转身:“你也不必心疼那些老家伙们,我杜氏五房以人丁几近凋敝也不过走到今日的局面,尚且不知道将来死后当如何见先帝与文华太后并郭家众人之面?他们既然犹豫不决,那么我便替他们决定罢!”

“元秀公主已经能够起身,那就请她明日就往兴庆宫去探望太上皇。”杜青棠一边跨入太极殿,一边淡淡的吩咐着,“太上皇移宫后,元秀公主立刻病倒,至今方能前去探望,如此既给了夏侯浮白更多时间准备,亦比一开始就过去显得可靠许多,只可惜薛娘子已死,元秀公主怕是危险更多了些……如今长安武艺出色的女郎,似乎那赵郡李家的十娘子不错?”

殿外一道紫电掠过,杜青棠脸色平静坚定,犹如石刻。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三百八十章 市中杀(十一)
'更新时间' 2012…07…20 22:43:53 '字数' 3621

雨声滔滔洗着殿檐,檐下铁马翁翁。

元秀与杜拂日皆站在了望楼之上,风从衣底吹来,两人都着了宽袍大袖,一时间衣袂飘飘几欲乘风而去,她想起了一事,轻笑:“也不知道黄河究竟会不会决口?”

“长安骤雨,黄河未必。”杜拂日话是这么说,但眼中却有着深沉的忧虑,这让元秀不觉微微惊讶:“为何而忧?”

如今丰淳已经移宫,新君也已选出,杜拂日不再隐瞒,脸色很是郑重:“换田之事原本不大,毕竟自古民不与官斗,况且下田虽然所出不及上田,然而却也足够裹腹,原本此事不会闹到了民变的地步。”

元秀点头,面色很复杂,民变是导致丰淳被废弃的理由,但这个理由,却是丰淳自己弄出来的,杜青棠并非无中生有,他只是借势而为,丰淳是元秀的嫡亲兄长,她很难不偏向他,可如今知道了郭家族没的真相,元秀也很难怨恨杜家,皇室享受天下的供奉,亦当为天下谋福址,作为公主,元秀自幼就被如此教导,本朝太宗皇帝尝言,君如舟,民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丰淳幼年便为储君,宪宗皇帝对他只有更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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