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秀公主 作者:繁朵(纵横2012.8.1完结)-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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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流水般赏心悦目。
“阿家,就是此人了。”梅娘轻声回禀。
元秀收回打量的目光,想了想,对王氏道:“五嫂借个偏殿给我。”
王氏见她不打算带此人回珠镜殿,心下一松,忙道:“你看这里怎么样?我叫人退远些。”
“好。”
王氏立刻吩咐下去,自己也寻了个借口离开。
殿中只剩了采蓝、采绿侍奉元秀左右,这娈童看着柔弱,她们倒也不担心,只是均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元秀为什么会忽然要见此人。
“你叫什么名字?”元秀沉默了片刻,见那人俯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开口问道。
“卑贱之人不敢辱没先人名姓,阿家想叫什么都行。”那人显然从梅娘的称呼里已经猜出了她的身份,自嘲的笑了笑,清声回道。
元秀皱眉:“说!”她声音不高,却明显含了怒意。
那人不想惹怒她,只得有些无奈道:“我原姓穆,名望子。”
“听说你是杨太妃从教坊司中挑选过来的?”
“我本是左教坊舞部中人,虽然低贱,但也是靠舞技在教坊中得一席之地,太妃……”穆望子自说出名姓后便未再俯伏,而是直起了身,此刻可以清楚的看到他面上闪过的讥诮之色,“太妃要我做什么,我岂能反抗?阿家不必多问了,穆望子自知罪该万死,只求阿家赐下鸩酒一杯,了此残生!”
元秀盯着他,淡淡道:“既然如此,也不必鸩酒,掖庭宫中自有梁柱,本宫瞧你腰间束带虽然朴素却极为牢固,为何还要拖到今日?”
穆望子一怔,随即叹道:“蝼蚁尚且贪生——能多活一时,总是好的。”
“杨太妃从教坊挑了你本是打算送给昌阳公主的。”元秀理了理袖子,淡淡道,“后来因为昌阳公主偶然之间听到长安崔风物的名声,召进宫里一观之后一见钟情,你便没了用处。本宫奇怪的是,昌阳公主赐婚还是先帝在时的事情,这中间近三年时间,怎么杨太妃一直都留着你在宫里么?”
“阿家说笑了,太妃召我后不久,昌阳公主下降清河崔氏,我自然是回了左教坊所在的延政坊。”穆望子轻声道,“那之后不久,先帝驾崩,天下缟素禁丝竹宴乐,一直到了昭贤太后崩逝前,太妃才复召我进宫,谋算平津公主。”
“照你这么说,一切都是杨太妃指使你的?”元秀蹙眉问。
穆望子肯定的点了点头:“一切都是太妃的意思!”
“那太妃为何这么做?”
“我不过奉命行事,如何能知?或许是因为当年卢妃与杨太妃素来不和,所以太妃恨乌及屋,想要借此让大家厌恶平津公主?”穆望子淡淡道。
元秀哼了一声:“这天下能够叫平津公主看上的人多的是,杨太妃会愚蠢到非要找一个与她有关的人来做这件事?何况你还用了暖情香?”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七十七章 糊涂
'更新时间' 2012…04…07 21:57:39 '字数' 2708
穆望子平静道:“阿家随便怎么问,我总是这般回答的。”
“这不一样。”元秀摇了摇头,“凭你所作之事,此刻就算还没死,舌头也该绞了,可你还能过的不错,不必说我也知道,必然是有人在保你,这个人不可能是杨太妃,你诬陷了她,她想你死都来不及!而且她虽然就住在安仁殿,侍奉先帝这许多年,身边多少该有几个心腹,但还不至于能够在皇后的眼皮子下把手伸到掖庭宫里去!也不会是平津公主,如今平津公主已经去了封地,三五年内都未必会回来,何况她也未必在意你的死活。至于皇后,本宫想不出来她为何不灭你口?不管别人怎么问,你都这么回答,这是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活下去,是么?”
穆望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沉默,元秀盯着他,冷冷的笑了:“问过你的人,至少有皇后、长公主并杨太妃这三人吧?你不怕她们,或者说保你的人,不怕她们……可本宫不一样,本宫不擅刑讯,但本宫可以保证,你若敢有一句虚言,本宫立刻就着人当殿行刑,将你活活打死!无论谁来求情都没用,哪怕是……”她轻轻吐出两个字,“大家!”
见穆望子眼中飞快划过一丝惶恐,元秀的心却沉了下去,她无力的扶住了手边的矮几,望着他喃喃道:“真……真是大家?”
“阿家……”穆望子深深叹了口气,“阿家这是何必?”他慢慢道,“有些事情,装糊涂反而比较好,不是么?”
采蓝、采绿噤若寒蝉!
“你们都出去!”元秀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森然说道,采蓝、采绿不敢违抗,乖乖退出殿外。
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她们才听见元秀传唤,进去时,却见穆望子已经起身站在一旁,元秀端坐在榻上,面色苍白若死,眼睛却亮得可怕,见采蓝和采绿进来,只简短道:“去请五嫂来。”
王氏来的很快,她进入偏殿时,元秀已经收拾了情绪,神态平静道:“五嫂,这个人给我如何?”
“九娘?”王氏讶然。
“我想送他出宫,回头大姐从封地回来了,就烦五嫂告诉她,穆望子已经死了,怎么样?”元秀懒得解释,直截了当的说道。
王氏立刻敛起眼中的惊讶,和气道:“九娘既然这么说了,五嫂岂好意思不答应你?”她瞥了眼穆望子,“出宫的事情,便交给我吧!”
“不用了。”元秀摇头,“我亲自送他出去。”
马车辘轳的出了大明宫时,杏娘为王氏斟上了一盏热热的酪饮,王氏掩袖,将一盏酪饮一饮而尽,才觉得心口好过了一些。
杏娘有些忧虑道:“皇后的心口疼是不是又发作了?”
“倒没有,只是方才告诉九娘穆望子还活着并且就在掖庭宫时心里到底慌了下。”王氏叹了口气,“喝些酪饮好多了。”
“大家吩咐过若九娘询问此事就说穆望子早就被平津公主带走处死了,为何皇后还要和阿家说实话?”杏娘担心的道,“若大家知道,怕对皇后更加不喜。”
“我事事照他的吩咐做难道他就会喜欢我吗?”王氏苦笑着摇了摇头,“左右他都不会喜欢我,让我住这蓬莱殿也是因为我是王家女儿,而他要制衡韦杜,少不得要借助我五姓七望之力罢了。既然如此,我怎能不为自己考虑考虑?这穆望子如此棘手,一直留在掖庭宫里迟早成我心头大患,可却因为大家的叮嘱,偏偏不能拿他怎么样,难得今日九娘开了这个口,我怎能不巴不得把人送到她手里去?她是大家胞妹,就算把事情砸了,左右也有大家去心疼,不能全怨在我一个人身上!”
杏娘皱眉道:“奴就是想不明白这一点,元秀公主为何会忽然来索要此人?”
“昨天清忘观的事情还没有打听出什么消息吗?”王氏问道。
“没有!听昨日跟着元秀公主一行的人回禀,因清忘观是玄鸿元君独自修行之处,外人根本难以靠近,昨天只看到元秀公主带着薛尚仪与采蓝随瑶光进观,过了没多久,元秀公主便盛气而出,竟似拂袖而归!而薛尚仪紧跟在后,却看着比元秀公主还要生气些,采蓝则十分惶恐,就这么一路回宫,到此刻也未和解。”杏娘躬身禀告。
王氏皱眉:“我听母亲说,当初文华太后还在闺阁时将薛氏看成了亲生幼妹,疼爱有加!后来薛氏因为夫子俱死,心灰意冷之下因随文华太后之母入宫探望,移情九娘,从此一腔心思都寄托在了这位公主身上,平素教导倒比昭贤太后这个真正的养母还要苛刻些,九娘对她虽然呼为大娘,其实也当成了大半个生母看待……若有一刀砍来,只怕薛氏想都不想就会挡在九娘前面,究竟是什么事情会叫她们两个赌气成这样?”
“昨天元秀公主一行离开清忘观时,观中无人相送。”杏娘提醒道。
王氏思忖良久,没有头绪,只得叹了口气:“算啦,希望和咱们没关系!”说是这么说,她回想着方才元秀的举止,却怎么想都不放心,“就算九娘觑破了大家借此事来辖制我,可她为什么要插手?大家又没吃亏!吃亏的,到底还是我……她要走了穆望子其实是在帮我,难不成我这五嫂在她眼里竟比她五哥还要亲近不成?”
王氏有点哑然失笑,杏娘不确定道:“奴也不知道阿家为什么这么做……”
“穆望子……”王氏总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似乎疏忽了,她沉吟良久,蓦然脸色一变,“是了!这穆望子……他居然没死!”
杏娘不解其意,道:“皇后,他自然不会死,大家不是亲口叮嘱了皇后照拂他,寻着借口莫要将他交给平津公主,好好的关押在掖庭宫里吗?大家暗中使他在昭贤太后出宫前夜勾引平津公主,正是要以此拿住皇后治宫不严的把柄,以敲打王、卢两家,这穆望子乃是人证,大家怎会让他轻易死去?皇后为了不落一个杀人灭口的罪名,也未对他下手,他怎会不活得好好的?”
“大家只是敲打,并非真的要废我,至少现在还不到废我的时候。”王氏蹙着眉,冷静的思索道,“杜青棠固然被迫致仕,但他得先帝宪宗皇帝信任有加多年,当初怀宗皇帝沉迷于炼丹之术久不问政,宪宗皇帝从做太子时就代为听政,固然因怀宗皇帝的缘故多有牵制,却也非诸王可比,在宪宗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与杜青棠相善,登基之后更是言听计从,甚至在郭氏之事上都听从了杜青棠的建议,郭氏满门只留了一位小郎君,这还是念在了文华太后的份上!足见杜青棠在前朝的影响,所谓城南韦杜,去天尺五,大家登基才三年,如今杜氏不过是看似被逐出庙堂,其实杜青棠依旧在背后对朝政有所影响,这一点连我一介妇人都能看出,大家焉会不知?所以他如今再怎么不喜欢我,也不会动我的。”
杏娘咬着唇:“皇后的意思是,大家设计此事只是为了警告王卢两家?并无留下穆望子作为人证之意?”
“宫闱阴私,怎能明白公诸?”王氏苦笑,“这穆望子不管是谁指使的,原本早就该死了,他不但没死,而且还活得好好的……只怪我想得太慢——分明是因为他另有成竹在胸,叫大家也不敢轻易要了他的命啊!”
“他一个教坊中人出身,被杨太妃引见给昌阳公主做娈童的卑微之人,居然能够威胁到大家?”杏娘吃了一惊,王氏也觉得好奇:“方才真不该贸然答应九娘,这个穆望子,到底有什么秘密?”她喃喃道,“莫非九娘要走他,就是知道了什么?”
想到这里,王氏吩咐:“去打听九娘到底把人送到什么地方去了?若是可以,把穆望子悄悄弄回来!”
“是!”杏娘恭敬的答应一声,悄然退下。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七十八章 苏律儿
'更新时间' 2012…04…08 20:20:12 '字数' 2357
马车上了丹凤门大街,于文融低声请示:“阿家要去什么地方?”
“先去西市。”元秀低声道。
西市与东市一般,照例由纵横如井字的街道划为九块,因是长安最繁华的所在,也被称为金市,相比连城珍宝次第出的东市,西市的胡风更重,如波斯邸、珠宝店、货栈、酒肆等地方,不时可见当垆的少女深目高鼻、肌肤如雪,与中土人士大相径庭,甚至有些行人或车马之畔,还有肤黑如炭、身材矮小的昆仑奴亦步亦趋的跟随。
于文融将车停在了市口:“阿家想要买什么?”
“你带两个侍卫去寻中人,买一间独门独户的小院,价钱高些无所谓,但必须快,回宫之前要把事情做好。”元秀吩咐采蓝取出几片金叶子递了出去,“就记在你名下!”
于文融心头嘀咕,莫非元秀当真看中了同车的穆望子?但他嘴上可不敢多说什么,领了命径自去了。
西市果然不愧繁华之地,于文融去了不过一个多时辰,便带着一个四十余岁的男子回来:“娘子,这位就是中人,他说在旁边的居德坊就有一处符合娘子要求的房屋,若娘子有兴趣,可以现在就去看。”
于文融说完,他身后跟着的男子便上前一步,一手按胸对着车帘深深一躬,行得却是胡礼,声如洪钟道:“苏律儿在这西市做了二十多年中人,一向诚信可靠,西市附近几坊的房屋租赁,向来都是由苏律儿经手,苏律儿那里还有另外几处符合要求的宅子……”
“我的要求不高,也不用太大,居德坊的宅子是什么样子?”元秀问道。
“那是一处两进带一个小小花园的院落,原本住着一对大食来的父子,已经住了足足十多年,因为他们的生意即将转移到泉州去,所以才打算出售。”苏律儿笑着说道,“我建议娘子如果方便的话,就买下它,因为那对大食父子将房屋保养得极好,就在年前,还刚刚重新上过漆,并且他们走得很急,在价格上要求不高,甚至比如今的市价还要低一点。”
元秀隔着车帘道:“那就去看看吧。”
居德坊就在西市旁,苏律儿跳上车辕,指点着于文融路线,不多时就停在了一条幽静的巷子里。从车帘里看出去,只见两扇院门紧闭,墙头却露出了一丛桂树的枝叶,软风拂过,带来院内草木发生的清气。
采蓝在车里拿出帷帽为元秀戴上,这才扶着她下车,穆望子施施然跟在后面,苏律儿上前叩开院门,却是一个老仆来开的,听说是苏律儿带来看宅子,也不必问过主家,忙不迭的把他们迎了进去。
一行人走进中庭,里面已经有人大步出来,却是一个年轻的胡人,深目高鼻,眸子湛蓝,发色棕黑,身材极为魁梧,身上却穿着魏晋时风的广袖宽袍,见到苏律儿,眼睛一亮,飞快的张开双臂,说了几句大食语,苏律儿哈哈大笑,迎上去和他拥抱了一下,也以大食语回了数句,这才为对方介绍元秀一行。
那胡人听说元秀要购买他的宅子,显得极为热情,将众人请入正堂,亲自沏了茶水,元秀略略沾唇便放下,那胡人滔滔不绝的将宅子介绍了一通,与苏律儿所言并无什么出入,他也不掩饰自己急于出手的事实,元秀看了眼于文融,于文融识趣的上前接话。
这时候胡人在唐,虽然名义上被视同梦唐子民,除了容貌外许多胡人其实举止言谈已与唐人无二,但实际上仍旧有许多人将他们看为蛮夷,耻于与之交往。
见元秀身为主人却不开口,只打发仆人出来交谈,那胡人微微一怔,露出一丝怒色,苏律儿察言观色,连忙小声安抚几句。那胡人大约是见元秀虽然带了帷帽,兀自能够看出是个年纪不大的女郎,到底没和她计较,只是对于文融也不冷不热起来。
元秀无心去理会,只是低声问穆望子:“这地方你看如何?”
“甚好,离西市近,平日里也方便。”穆望子看起来并不挑剔,元秀见他同意,便对于文融道:“就这里了。”
于文融闻言,忙请那胡人拿出房契来交割,那胡人本打算敷衍几句就请他们离开,却没想到元秀只看了中庭与正堂就定下这笔买卖,惊讶了片刻,忍不住道:“这位小娘子,我们父子这间宅子虽然不大,但因为经营用心,其中许多花木都十分名贵,有些甚至是万里迢迢从故乡带来,好容易才让它们适应了梦唐的环境生长至今,所以现在因为急于出手的缘故,愿意以较低于市价的价格出让,不过我们也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新接手的人也必须爱护这座宅子,至少不能让庭中的花木无缘无故的死去!”
“足下不知,这座宅子并非我家小娘子居住,而是另外住人,只因我家主人管束严格,小娘子平素都被拘在家中,今日借着这个理由出门透透气而已。”于文融连忙圆场,笑嘻嘻的道,“所以小娘子方才才不发一言,购买宅子之事,本就是我负责的,这宅子到时候必然会配上奴仆,庭中花草自然不可能放任它们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