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江山-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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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鹃怔住了，半天才小心问道：“那我要不是梅素馨呢？你又留我做什么？”
方浩似乎被问住了，半天才叹了口气，脸色也缓和了许多，却没有回答兰鹃的话，只是低头沉思。
窗外的蝉鸣清晰而嘹亮，一声高过一声，给这躁热的夏夜，又添了许多莫名的心烦。
兰鹃看着方浩，嘴角边露出一个不经意的笑容，她缓缓地问道：“你只是不希望梅素馨沦落风尘么？”
第二十一章 一抹浅紫
方浩失神地答道：“岂止……”说了这两个字，突然警觉起来，皱了双眉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兰鹃气定神闲地看着方浩，“你的心里，依然深爱着梅素馨。你既不愿承认她的背叛，更不愿承认她的死去！”
方浩眼中渐生怒意，他冷冷地看着兰鹃：“姑娘不象是个伶人，倒更象是个巫师！”
“是啊！”见方浩说自己是巫师，兰鹃也有了些恼意，她故作无所谓地笑笑，“已经有很多人说我是巫师了，不多你一个！说吧，你爱说我什么都可以！我无所谓，反正孤魂野鬼一个！人世住不下，就去阴间！哪里也不多我，哪里也不少我！”
一边说着，一边竟又想起和凌浩禹在一起的情景，他的淡淡的笑容，优雅的神态，温和的举止，将他整个人，都定位在儒雅潇洒之上。是自己，揭开了他平静温润下的游离和不安，让他感到了尴尬，并陡生防范之心！
“女人，太聪明了不好！”那天，在西餐厅，他饮着咖啡，淡淡地说，。兰鹃敏锐地听出他话里的戒备，心底掠过的失望远胜于心酸。这世上，终究没有男人愿意接受她，优秀如凌浩禹也一样！
也许，女人天生就该柔弱一些，以期待男人的怜爱。可惜，她做不到。她不是摇曳在春风里的温室之花，她是千丈冰山上的一株雪莲。这不是她自己选择的，是环境造成的！她也愿意摇曳在春风里，可是她没有这样的好运！可是，现在又有谁愿做那勇敢、智慧、坚韧不拔的护花之人，顶着风雪严寒，来保护她呢？
这样的男人有吗？就是有，她又找得到吗？尖锐如她！好胜如她！就算她是个男人，也应该是个优秀而出色的男人了！一如她在戏台上的出众和不凡！
兰鹃哀伤的眼神中，生出了几缕豪气和不屑，我不会因为别人而放弃自己的！
“或者，你说得对！”兰鹃忍悲含笑的神情令方浩暗生疚意，他恢复了原来的表情，淡然答道，“那姑娘能不能说说，我为何都不愿承认呢？”
兰鹃一扬眉梢：“算命是要付钱的！”
方浩哑然失笑：“那好！你说，要多少钱？不管你算得对不对，我都付！”
“很贵的！”兰鹃并没有因为方浩的让步而罢休，反而变本加厉。
方浩笑着点头：“行！就算你要整个靖义侯府，我也腾出来给你！”
兰鹃却丝毫不动容，看着方浩清清楚楚地说：“我要一个小戏班！顺便把水姑娘和林琴师请来！”
方浩吃惊地笑道：“你要挖南韵戏班的角？这恐怕不行！”
兰鹃正色道：“你只管去找戏班，水姑娘、林琴师那里，我自己去商量！”
方浩看着兰鹃，想了想，含笑点头道：“那行！那你可以给我算命了么？”
兰鹃却没好气地看着他，淡淡说道：“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许生气，不许恼羞成怒！对与不对，等我说完了你再说！”
方浩无奈地点点头，一副上了贼船的模样。
兰鹃突然好笑起来，忙背过身去，拼命忍了又忍，才把笑意压了下去。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现在，你要我算什么？是算你的官运？财运还是桃花运？”
方浩哭笑不得：“不是算素娘的事么？”
兰鹃瞟了他一眼，垂了眼帘说：“那你要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不然我可算不出来！”
“回答问题？”方浩奇怪了，“回答什么问题？是关于素娘的问题吗？”
“是！”兰鹃简短地答道，“是关于你和梅素馨从认识到分开的所有事情！”
方浩皱了眉头：“我都告诉你了，那你还要算什么？”
兰鹃严肃地说：“算你不知道的东西！譬如，梅素馨到底有没有红杏出墙？肃王爷有什么事情要她去办？她在王府究竟是怎么样的身份！”
“你都能算出？！”方浩大吃一惊。
兰鹃看了他一眼：“你说得越详细，我就算得越准确！怎么样，要算吗？”
方浩狐疑地盯着她，似乎在掂量她的话有多少可信度。过了许久，才说道：“行！我都告诉你！”
“等等！”兰鹃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如果我算出来的结果很糟糕，你预备怎样办？”
方浩苦笑了：“于我而言，最糟糕的结果，便是素娘背叛了我！所以如今便是最糟糕的结果，没有比这个更糟糕的了！”
兰鹃却依然不放心，盯着他继续问：“那如果我算出来梅素馨并未背叛你，你怎么办？”
方浩愣了一下，一句话几乎要脱口而出，“自然是请最好的大夫将你唤醒了！”一想又不对，这样说的话，难保兰鹃不会恼火而拒绝合作，既然她说素娘已死，那就不妨依了她再说。因此他迎着兰鹃的目光，神情肃然地答道：“我以死向素娘谢罪！”
兰鹃唬了一跳，垂了眼帘，低低说道：“你又何必如此！”
这一份怜惜和娇柔的神情，将方浩的思绪带回了二年前，他略抬起了头，望着窗外随风摇曳的竹叶，开始了缓缓的诉说。
当时，方浩还是南昌宁王府的都指挥使，这年暮春的一天，他奉宁王之命将一封密信送去凤翔肃王府，因为要等回信，就留在了肃王府。
闲来无事的方浩于是在凤翔四处游览。暮春的凤翔和其他地方一样，草长莺飞，分外迷人。方浩尤其喜欢北门外的那片绿地，掣马驰骋，一路而去，绿茵铺地，垂柳翻飞，暖风过处，有落红满天，清香扑鼻。
方浩在无意中发现了这个地方后，便常来此地骑马游赏。时而拍马飞驰，时而掣马缓行。有时也会下马坐在草地上，想着往事，一坐就是好半天！
“什么往事？”兰鹃问。
“此事也与素娘有关么？”方浩皱了双眉，“那时我还不认识素娘呢！”
“哦！”兰鹃有些尴尬，“那就算了！”
方浩看看她，无奈地摇摇头，继续自己的思绪。
那天，和往常一样，方浩依然来到了这里，放了马儿去吃草，自己便坐在那株垂柳之下，望着天边的流云沉思。
突然，一阵马蹄声惊动了他，循声望去，方浩看见两个轻纱遮面的女子正骑马缓步行来。一个浅紫衣衫的女子，青丝挽就的云髻，简洁而柔美。鬓边一枝西府海棠，愈加衬着她发似乌云，眼若秋水。坐在马上，神态自若，气度不凡，便是那九天仙女，也要输她几份安逸和娴静！
旁边一个梳双鬟的女子，显然是个侍女了，却也是仪态不凡。一身水红色的短打衣衫，下穿葱白色胡裤，伶俐俏皮。可惜眼神不定，神色紧张，与这暮春的慵懒极不相配。不象是来踏春的，倒象是抓贼来了！
方浩见是两个女子，便起身想避到树后去，就听见水红衣衫的女子说：“小姐，此地不错！我们不如就在这里练练骑马吧！”
紫衫女子微微点了点头，放开了手里的缰绳。就在此时，她胯下的白马突然前蹄奋起，就要飞跑起来，而紫衫女子似乎还不曾感到危险的来临，竟被那马生生地甩下背去。
方浩大惊失色，一个箭步从树后冲出，将那女子接在了怀里。入怀的人儿柔若无骨，好似软玉在握，一阵淡若幽兰的香气则如轻烟飘进了他的鼻翼，让方浩好一阵意乱神迷，许久才想到去看看那女子有没有受伤。这才发现，紫衫女子对于被他搂在怀中，似乎比被马惊了还意外，一时竟愣在了他怀里，连微风拂起了她的面纱也没有感觉。
第二十二章 往事如梦
方浩这才发现，怀中的女子竟是如此地美丽，白如雪、润如玉的肌肤，水嫩而娇柔。悬胆般的鼻子却显得挺拔而秀气，带着几份女儿家的飒爽英姿。而最吸引人的，则是她的樱唇，妩媚如四月的桃瓣，娇艳如五月的樱桃，让人一见而陡生遐想，心猿意马，难以自持！
因此见那女子惊异地看着他时，方浩竟似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一般，慌忙松开了双手，将她放到了地上！
紫衫女子还没有站稳，水红衣衫的女子已经冲了过来，横眉怒目地对着方浩嚷道：“你要干什么？！”
方浩简直是无所适从了，自己救了人，居然还要被人苛责！天下竟有这样不讲理的女子，因此气愤之下，连话也懒得跟她说了，转身就走。
却听见紫衫女子在身后缓缓说道：“小女子谢公子救命之恩！小婢愚钝，冲撞了公子，小女子这里先陪礼了！”
声音轻柔婉转，如春水漾波，似东风拂柳，说不出的动人心弦。方浩不由自主转过身去，却正好见紫衫女子福下身去，慌忙将手虚扶了扶：“小姐太客气！举手之劳，怎敢当小姐如此多礼！”
水红衣衫的女子却在一边气恼道：“小姐！你哪里是……”后面的半句话，被紫衫女子凌厉的眼神压了下去。
方浩正在奇怪，不知道这样一个柔若清风的女子，怎会有如此犀利的目光，就听见她又说道：“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小女子定当登门致谢！”
“不！不！不！小姐太客气了！在下愧不敢当！”想到当时软玉在怀的迷乱和遐思，方浩觉得他刚才好象不是救了人，而是亵渎了佳人，因此慌忙转身就走。
“那女子就是梅素馨罢！”兰鹃又插话了。
方浩点了点头，显然思绪还停留在那时，并没有因着兰鹃的问话而回来。
“后来呢？”兰鹃很专业地问，心里却想着，我也许应该让方浩帮我开一个心理诊所，而不是去登台唱戏！
“后来？！”方浩眼神渐渐迷茫了，“后来我在肃王府又见到了她，才知道她原来是肃王的义女！”
再次见到梅素馨不久，方浩回到了宁王府，一个月后，宁王神秘地将他叫到了书房之中，将一封信给他看。原来是肃王要将他的义女嫁给方浩。方浩一下子就想到了是梅素馨，不觉怔在了当地，一时竟不知是喜是忧。
宁王却奇怪地问他：“孤王自来也不曾听说肃王兄有义女啊！这个义女是什么人啊？方指挥可知道？”
方浩哪里敢说凤翔城门外的这段艳遇，只好摇头道：“末将也不知！末将甚至不知道，既然是肃王爷的义女，自然身份高贵，却不知为何要嫁给末将！末将位卑人轻，家中又曾遭变故，无亲无眷！不知因何能得肃王爷的青睐！”
宁王点头道：“你说得有理！这肃王兄平白生出一个义女来要嫁你，定有缘故在里面！是了！是了！方指挥武艺超群，身手不凡！定是那老匹夫看中了你的本事，想要了你去，又怕我不肯，便假说要将义女嫁你，好讨了你去替他卖命！定是这个缘故了！”
说着，转头盯着方浩：“方指挥，想当初你如丧家犬一般来我府中，若不是孤王收留你，只怕你们母子早就饿死在南昌街头了！就算你有一身的好本事，那也是孤王所赐，你如今可要想好了，你该替谁卖命？！”
方浩苦涩难言，却不得不承认，宁王说的是实话，因此低低应道：“是！待末将写了信去，回绝了肃王爷的好意就是了！”
不料宁王哈哈大笑：“傻小子！哪个要你回绝肃王兄的提亲，孤王还要你应下来呢！”说着，狡谐一笑，“他不是要你吗？正好，孤王将计就计，你就去肃王府，给孤王做眼线，将那肃王府的风吹草动都给我记下来，随时告诉孤王！到时候，孤王大事有成，算你头功，怎么样？”
就这样，在宁王的安排下，他来到了肃王府和梅素馨成亲。
“婚事虽是宁王和肃王安排的，但你自己的心里愿不愿意娶梅素馨呢？”兰鹃问道。
方浩坦然一笑：“如此佳人，若说不愿娶她，那就是假话了。但是虽然亲事是我自己愿意的，但总有些不快，好似任人摆布的棋子！”
“这事梅素馨知道么？”兰鹃却丝毫不体会方浩的不快，只管问她要问的问题。
“原先不知，宁王被擒后，我告诉了她。”方浩迟疑地说道。
“连你感到被人当成了棋子也对她说了？”兰鹃此时的神情看起来和一个专业心理咨询师大概没什么区别了。
“曾提起过，怎么？不好么？”方浩小心地问。
“好与不好，等你说完了，我自会给你解释的！”兰鹃白了他一眼，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将方浩堵了回去。
“继续！”兰鹃敲了敲桌子，催促道。
方浩看着她，有些气恼，不觉有些后悔不该让她算什么命的，如今弄得骑虎难下了。
成亲后他才知道，梅素馨是因为和肃王妃容颜相象，才被肃王收为义女的。她不仅容貌出众，才华也是不凡。尤其是一手颜体小楷，端庄圆润、娟秀挺拔。肃王妃常将她召了去抄写经文，道是她的字，菩萨看了也喜欢，会多多赐福的！
肃王妃自己的女儿柔仪郡主并不在王府内，早在郡主八岁那年就被太后抱养到了宫中，道是宫里人丁稀少，所以接了王爷之女来抚养，添些热闹，也给太后做个伴。
兰鹃知道当今张太后的丈夫便是历史上最专情的皇帝——明孝宗朱祐樘。在明一朝，他也算是个明君了，可惜寿命不长，三十六岁就死了。加上他除了皇后张氏一人，别无妃嫔，因此子嗣艰难，只有正德皇帝朱厚照一个儿子，另外仅有二个女儿。史书上说孝宗的儿女都是张皇后所生，但野史上却说不是皇后生的，而是皇后为了让外廷的言官们不再上谏要求皇帝广纳妃嫔，延续子嗣，而抱养的位份极低的宫人的儿女。事实到底怎样，谁也不知道！
而肃王的子嗣就比较多了，共有三个儿子，五个女儿。可惜除了柔仪郡主是王妃亲生的，其他都出自侧妃。连肃王世子朱常健也是侧妃平氏所生，交王妃抚养后，才被册为世子。而当今太后却指名要了柔仪郡主入宫，王妃难免伤心寂寞。因此见梅素馨与自己相象，便认了女儿，留在王府，连出嫁也舍不得，定要方浩来肃王府成亲。
更怪的是，新婚之前，王妃竟亲自来见方浩，千叮咛万嘱咐，要方浩好好对待梅素馨，要他们夫妻患难与共，不离不弃，弄得方浩一头雾水，却不得不一一答应。
“那么，你可知道王妃对柔仪郡主可有这样的牵肠挂肚？”虽然自从柔仪郡主上次来探访之后，兰鹃已经对王妃对待梅素馨的态度起了疑心，但是她还想再问得清楚些。
方浩看着兰鹃，细想了片刻，摇头道：“没有！柔仪郡主入宫也有这么些年了，王妃从来没有特意来看过她，还是去年太后千秋，特许藩王妃进京觐贺，肃王妃才来了京城。我与素娘也一起来了。不想素娘进京后，不知是不是水土不服，竟病了。柔仪郡主陪伴太后，没有来探望。王妃大怒，说她为了攀高枝，不把姐姐放在眼里，还用家法好生教训了一顿！”
“这么说来，王妃对梅素馨比对自己亲生的女儿还要好？”兰鹃奇怪极了。若是王妃儿女众多，还好解释，因为柔仪郡主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