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江山-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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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悦之余,兰鹃轻轻哼起了《红楼梦。焚稿》中用散板配音的那一段唱腔:
“这诗帕原是他随身带,曾为我拭过多少旧泪痕!
谁知道诗帕未变人心变,
早知人情比纸薄,我懊悔留存诗帕到如今,
万般恩情从此绝,只落得一弯冷月葬诗魂!”
这段唱,兰鹃以前也能唱,但大多数时候是用假嗓唱上去的,如今用真嗓来唱,感觉还真是不一般。兰鹃心中的喜悦无可言说,站起身来轻轻一旋,又唱起了《追鱼。书房》中的唱段:
“且把真身暂隐藏,变做牡丹俏模样。
今晚鱼儿巧梳妆,做一个神女去会襄王!”
唱完后,自己轻轻舒了口气,心满意足地正要转身离开,就听见背后有人冷冷地问道:“你是谁?”
这个突然发出的声音把兰鹃吓得不轻,回雪不是说这里没有男人,只有一个打杂的小厮吗?那自己身后的这个男人是谁啊?难道……难道就是那个靖义侯方浩?
第五章 蝶梦庄周
兰鹃突然害怕起来,自己对那个梅素馨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可却要去扮演她,还要在她的前夫面前扮她!天哪!我若成功了,能不能得奥斯卡金像奖啊!这个看来是尚无定论。但若是扮不像,却说不定会送命哎!
兰鹃做了一个深呼吸,再做一个深呼吸,然后转过身来,迎着男人那深邃、威严而又带着几份不满的眼光,满不在乎地问道:“你又是谁?”
男人的眉毛紧锁起来,看着她问:“你刚才唱的是什么?”
“戏!”兰鹃已经知道了言多必失的道理了,所以尽量减少用词。
“戏?”男人的不满更多了,“什么地方学来的?”
什么地方学来的?兰鹃心里暗嗤,那可是我化了近十年的时间,到处拜师求艺学来的!可是她如今的身份不是兰鹃,而是梅素馨!那么梅素馨又是怎么会唱戏的呢?难道说堂堂王府千金,侯爵夫人是个戏子?兰鹃一时语塞,对了!为什么要说是兰鹃一觉醒来变成了梅素馨呢?为什么不能是梅素馨一觉醒来变成了兰鹃呢?不是有庄周梦蝶,蝶梦庄周的说法吗?不想还能用在这里,兰鹃大喜,随口答道:“梦里!”
“梦里?!”男人的眼中不再只是不满,而变成了惊异和担心,他一把拉过兰鹃,说:“你随我来!”
“你要干什么?!”兰鹃惊慌起来,难道他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身份,难道他要将自己送到衙门里去?尽管兰鹃不想留在这里,可也绝对没想过要去坐牢。因此用手抓住了竹子,不肯放手。
男人眼中又多了层怒意,他一把掰开兰鹃的手,不由分说将她拦腰抱起,大步朝正房走去。兰鹃在他怀里拼命挣扎,却被他用双手紧紧箝住,根本动弹不得。这才想起回雪曾说过他原是宁王护卫的指挥使,是个名副其实的武夫,于是只有无奈停止了徒劳的挣扎,将眼睛一闭,换了一副生死由天的模样。
回雪见方浩抱着兰鹃回来,大吃一惊,忙上前行了礼:“侯爷!小姐怎么了?”
方浩把兰鹃放在床上,问回雪:“章大夫平时都什么时候来的?”
回雪道:“差不多就这个时候该来了!”
“那好!我等他!”说着,方浩就在兰鹃床上坐了下来。兰鹃跳起来躲到了床头的角落间,两个眼睛看着他,满是不屑。
回雪见此情景似乎有些害怕,给方浩端上了一杯茶,就悄悄地退了出去。方浩这才问道:“我听回雪说,你醒来后忘了一些事情。是不是连我也忘了?”
兰鹃这才想起自己在竹林里曾问了一句“你又是谁”,难道他是来套自己口供的?眼睛一转,便冷冷地说:“没忘!这些天吃住都是侯爷的,账没结清之前,怎么能忘呢?我可不想让人家说我赖账!”
话音刚落,就听见“晃当”一声,茶杯被他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兰鹃竟是不由自主地一惊,往床里缩了缩。就见他猛地站起身来要走,可只迈出了一只脚,却又退了回来,依然在床边坐了,冷冷地问道:“你认为是我冤枉了你吗?”
兰鹃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心酸,冤枉不冤枉,现在说还有用吗?那人已经死了,不知魂飞何处了!就算是不冤枉的,她也已经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这个代价够高的了,你还要怎么样呢?
兰鹃幽幽地说:“一夜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情似海!已是两年的夫妻了,彼此是怎么样的人,多少总也知道些。你若认为冤枉就算冤枉,你若认为不冤枉,那就算不冤枉好了!我没有力气,也没有心思去百般辩解,何况辩解了也没用!”
方浩看着兰鹃,眼中先是痛楚,后来是悲哀,等听见兰鹃说“辩解了也没用时”,就含了怒意了,点头道:“不错!你当初既然已经承认了,如今再辩解确实是没有用了!”
兰鹃心中,突然替他伤心起来。他看见我,以为自己的妻子没有死,如果我告诉他,他的妻子其实早就死了,只不过是身躯被别人占了而已,不知他可会后悔写下那休书?
怜儿敲了门进来,对方浩说:“章大夫来了!”然后走到床边,放下了幔帐。
果然,门开了,那个一直在给兰鹃诊治的章大夫进来了。那是个四旬开外的中年男子,貌很平常,但笑容温和,倒是很适合做大夫。方浩给他让了座,他道了谢,低眉顺眼地给兰鹃把过脉,就被方浩请了出去。
一会儿,怜儿又进来了,给兰鹃打起幔帐,问她要不要睡了。兰鹃有些心烦,便说:“一时哪里睡得着,你去熬碗粥来,记得放些枸杞子在里面!”
怜儿退了下去,兰鹃突然想到回雪怎么没进来,心下着慌,难道他已看出了异样,在审问回雪?她一惊而起,跳下床就朝外走。谁知走到门口,却听见外间传来说话声,正是那个章大夫不急不缓的声音:“……人若是遇到了极喜或极悲,极怒或极恨的事,往往会迷了本性,这也是有的。夫人这般情形嘛!以鄙人看来,大约是前事过于惨烈,不愿忆及,她便将自己想成是别人了。至于她如何会唱戏,鄙人就不知道了。医家只医病,不医命,连心病都难医,何况是心魔,这已非是医家所能诊治的了!”
“大夫的意思是说,她伤心过度,所以以往种种都不愿忆及,宁可贱为戏子,也不愿承认自己是王府千金?”方浩的声音,很迟疑,若有所思的样子。
“侯爷,你再查查吧!小姐不是那样的人啊!”是回雪带着哭腔的声音。
兰鹃听不下去了,转身回了房中,依然躺下,心中却是吃惊。那个侯爷果然厉害,回雪还没有怀疑她,而他居然一见之下,就知道她不是自己的妻子。这样看来,当初他们夫妻的感情,应该是极好的!既然感情极好,那又为什么他会轻信她红杏出墙呢?
或者果然是她红杏出墙了,及至被丈夫休了,才想起夫妻以前的恩爱,后悔不来,就死了也未可知!
这样看来,倒也不能全怪他了,不要说他是古代的男人,又是堂堂的侯爷,就是现在一个小小的公务员,若是老婆红杏出墙,也没有个不离婚的。而回雪是梅素馨的贴身丫头,又是她救的,所以不肯相信自己的小姐会做这种事,也是合情合理的!
想清楚了这一点,兰鹃却还是忍不住叹气。这样的话,我就更不能留在这里了,让他看了什么意思,他会以为我是为博他同情而故意装疯卖傻的。那个梅素馨已经为她的行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我怎么忍心让她在死后再被人看轻呢!
可是现在自己这个身子却实在是做不了什么事,也罢!等我身体再好一些时,就将这事告诉了他,让他就不要再记恨自己的前妻了,人都死了,恩爱没了,这仇恨也就不必留着了吧!至于自己,本来就是局外人,也没有必要夹在中间,让他放了我走,不要这么不明不白地将我留在这里。
兰鹃正想着,门突然开了,方浩又进来了。见她没睡,倒有些吃惊,问道:“怎么不睡?是伤口还痛么?”语气柔和,竟似恩爱夫妻的一般。
兰鹃突然觉得心酸难忍,将被子往头上一蒙,说道:“正要睡了!”
方浩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终于什么也没说,只是嘱咐回雪:“小姐要做什么,都由着她,不要违拗了她,让她生气!”
兰鹃不得不承认,方浩的这句话实在是很有用。因为当她提出让回雪去给她找一支琵琶来时,回雪尽管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却不敢拒绝,乖乖地照办了。
兰鹃虽然能背下十余本的越剧剧本,也能生角旦角反串了演,但于乐器,却实在是只会二胡和琵琶。鉴于此时可能还没有二胡,她就只能让回雪去给她找琵琶来了。
第六章 人生如戏
回雪的动作还是比较迅速的,三天后,一支看上去感觉不错的琵琶就放在了兰鹃的眼前。兰鹃将它取来放在腿上,先用手指拨了几下,笑道:“音色还行,看不出你还能挑乐器,不错!”
“是侯爷挑的!”回雪怔怔地说。
“什么?!”兰鹃瞪着回雪,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她想扔了琵琶,却无法动手,因为心里有个声音在说,记着你的目的,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
现在确实不是赌气的时候,她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至少要将一本剧目中的琵琶伴奏和所有人物唱腔都练熟,还要将能背下来的剧目都默写下来,尽管古代的戏班学戏是师傅口头传教的,但于她而言,却必须记下来,免得时间长了忘了,找也没处找去。她还要想办法去置些戏服,尽管她发现现在的服装和戏里的也差不多,但还是有不同的,譬如水袖,在现实中是没有的,但戏里若没有水袖,会减了多少韵味啊!
鉴于时间紧迫,兰鹃决定利用方浩的特许,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完这些事,然后就向回雪摊牌,跟不跟自己由她选。因为她发现方浩待回雪好象也并不坏,并没有因为梅素馨的缘故而为难她。
至于方浩那里,自然也要和他说明一切的,相不相信就只好由他了。当然,若是能劝得侯爷念在往日的情份上,尽弃前嫌,不要再记恨梅素馨了,那就更好了,自己用梅素馨的身子,也可以用得安心些。不过以目前的情形看来,这好象比中国足球走向世界还要困难,暂时没有实现的可能!
生活有了目的,时间就变得紧迫起来。
这天兰鹃喝完了药,就抱着琵琶来到院中。已经是暮春了,院里的海棠、梨花都已谢了,小小的果子藏在绿叶间,很有些羞涩的样子。墙角下不知是不是常氏种的葫芦,已经爬上了墙头,打起了花骨朵。离着不远,却是一架紫藤,花已谢了,一色的浓荫,看上去很清凉的样子。兰鹃满意地点点头,让回雪将椅子放在紫藤架下,自己抱着琵琶就坐下了。
将手指拂过琵琶,一阵清脆的弦声就在指间响起,兰鹃笑了笑,调了下音,自己心想,这琵琶独奏伴唱越剧,大概应该算是我的独创了。想着,一笑,然后就弹起了《沙漠王子•;叹月》一段:
伊丽,你到底在哪里呀,在哪里啊……
想当初遇知音喜诉衷肠,总以为大功成并翅翱翔
又谁知,风波起掀卷恶浪,害得我眼失明孤凤折凰
连日来理国事要重振家邦,到夜晚坐深宫我九转回肠
一声声悲笳惊牛羊,一阵阵寒风送夜凉
一缕缕愁思剪不断,一重重心事添惆怅
说什么玉盘似镜月团圆,为什么不照人间影成双
说什么银河泻银月皎洁,为什么不照天池渡鸳鸯
说什么碧天如洗月儿明,为什么不照伊丽在何方
伊丽啊!我盼不到你鸿雁传书留踪影
自己唱完,不知怎么的,竟想起了方浩和梅素馨的事来。心想,演人家的悲欢离合,是容易的,曲终人散,只当是梦醒了。可这些悲欢离合若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这一份的伤心欲绝,怕不是人人都能承受的!就譬如梅素馨,这样一个身份高贵的人,平日里想来不知多少高傲呢,竟也被一纸休书逼上了死路,不管她是否真的红杏出墙,都是可惜可叹的!
正想得入神,却听见有人在哭,不觉一吓,仔细看时,却是回雪跪在她前面,正哭得伤心。心下生疑,难道我刚才不知不觉说了什么,她已知道了梅素馨已死,所以哭得这样伤心。于是忙去扶她。一边就问:“好好的,你又哭什么?”
回雪却是不肯起来,只是哭道:“小婢求小姐不要这样糟贱自己了!小婢知道小姐是被冤枉的,小姐这样一个心气极高的人,如何会去做那见不得人的事!一定是有人嫉妒小姐,所以才要陷害你的!”
兰鹃吃了一惊,怎么,这梅素馨还有仇人?这可麻烦!于是拉着回雪故意安慰道:“小丫头说什么呢!谁会嫉妒我?就算是嫉妒要陷害,总也要有个影儿不是吗?难道那人要陷害,侯爷便依着他陷害了?”
回雪哭道:“小姐怎么忘记了?就在半年前,太后将自己的宫女凝芳姑娘赐给侯爷为妾,因为侯爷不喜欢她,两人都不曾圆房。芳姑娘就进宫找太后哭诉去了,所以太后将小姐叫进宫去申饬了一番,告诫小姐要有容人之量!”
头大啊!怎么又扯上太后了?这个梅素馨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那后来圆房了没有?”兰鹃真的很替梅素馨不值。丈夫娶了小老婆来不喜欢,她还要去做动员工作劝他喜欢了;自己不过一时不慎,红杏出墙,却要连性命都丢了,这什么世道嘛!
“后来圆房是圆房了,但侯爷依然不喜欢芳姑娘。不过太后倒是没有再来难为小姐了。”
“这不就结了!”兰鹃淡淡地说,“是你多想了!我如今喜欢唱戏,也是有原因的,等我身子好利落了,自然都告诉你,只是你现在却不许再烦我了!”
兰鹃能理解回雪的做法,在这个戏子等同于婊子的年代,她选择的的确不是一个好的谋生之道,可是她除了唱戏,别的还会什么呢?倒是读了两年的历史专业,可那又有什么用?历史书上记的,都是国家大事。你预测百姓小事可以赚饭吃,预测国家大事,那就等着坐牢砍头吧!她也知道心理学,倒可以做个不错的算命先生。可那不是还不如做个戏子吗?孤身一人,走街串巷,更不安全了。
回雪想起方浩的话,只好站起来立在一边,虽然不哭了,也没有说话,兰鹃却觉得有说不出的压抑,她胡乱在琵琶上又拨了几下,终于站了起来:“回去吧!”
回雪巴不得一声,忙搬了椅子跟在后面回了房。
兰鹃让回雪收了琵琶,却不愿躺回床上去,坐在梳妆台前,让回雪将镜奁取来,一层一层移开了仔细看。以前也看见过镜奁,不过都是道具,表面看来是挺象的,里面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如今真正的镜奁摆在面前,无所事事的兰鹃便好奇地开始细心研究起来。
先打开了盖子,里面镶嵌着一面镜子,下面则是一层层的小抽屉。兰鹃拉开来看时,发现首饰不多,而且大多十分素净,以玉器为主,兼有几件银器,只有在最底下一层,放了一只金色的凤钗步摇,但做工却不是很精致,比上层的那些玉器差远了。
兰鹃便将那步摇取在手里细看,做工虽不怎么样,但却被拭搽得十分光亮,显然原主人是非常喜爱,并经常在摩挲的。兰鹃有些奇怪,从那几件玉器来看,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