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江山-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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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站在院中,很快就有一个梳双鬟的丫头急趋而来,见了兰鹃他们,便屈膝行礼。轻云问道:“郑娘娘呢?”
那丫头答道:“娘娘正在诵经,约摸还要半柱香的功夫,请姑娘到厢房先用些茶罢!”
轻云点点头,三人便随那丫头进了东厢房。厢房也不大,外间只放了两张椅子,一个茶几。倒是窗下摆着一张湘妃榻,榻上铺着灰色的皮毛褥子,应该是有人常在这里小憩的。
那丫头上了茶就退下了,夏智轩这才微笑着问兰鹃:“没事吧?”
从走进这所庵堂,兰鹃就是脑子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木然地随着夏智轩。这会儿听夏智轩问起,才茫然答道:“没事。”
可是她的样子,却分明不可能没事。轻云的眉宇之间,笼上了浅浅的愁云,她担忧地望着夏智轩。不让兰鹃同来,夏智轩也来不了,可是让兰鹃来,就必须由她来挑这付重担。这要是万一出了什么差错,无法救出郑娘娘还是小事,只怕是连他们也都要遭殃了。
轻云有些后悔,早知如此,不该让夏智轩也一起来了。这样万一她和兰鹃有事,有夏智轩在,或者还有挽回的余地,可如今怎么办呢?
时间并没有因为轻云的焦灼而停止,门口重又响起了敲门声,原先的那个丫头又出现在了门口,对他们说道:“娘娘请公子、姑娘都过去!”
在轻云担心的目光中,夏智轩紧紧牵着兰鹃的手,和轻云一起,出了厢房,朝正房走去。
正房中,弥漫着檀香的气味,幽然飘浮。虽然已近正午,房中却不见明亮,窗户紧闭,连窗幔也没有揭开,重重地将阳光隔在了外面。
房中,端然坐着一个女子,一个身形弱小的女子。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也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问道:“是梅小姐吗?”声音苍老而迟钝。
轻云的心“咯噔”了一下,正要转头去看兰鹃,突然听见有冷漠的声音缓慢地响起:“郑娘娘别来无恙!”
这个声音,让轻云如坠重重迷雾之中,顿时僵在了那里,竟是动弹不得。夏智轩亦是神色一变,握着兰鹃的手,竟微微地颤抖了。
郑氏却没有任何感觉,依然慢慢说道:“老身相信梅小姐的话,所以一直等着,不敢有恙!”说着,转过身来直视兰鹃。
眼前的人虽然换了身装束,但她那冷淡而艳丽的容颜,却是她永远也不会忘记的。就算是在佳丽云集的后宫,她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她让她知道了什么叫“艳若桃李,冷若冰霜”,那一份凛然,分明就是盛放于冰雪中的寒梅,寒彻骨髓,却又艳魅人心。
她姓得也好,居然姓梅,她果真就是那被严霜、冰雪重重覆盖下的寒梅,能迎着凛冽的狂风开出自己如春光般明媚的娇艳来!可惜了,这样的尤物,却成了肃王爷手下的亡命之徒,干的是刀头舔血的江湖营生!
郑氏实在是为她可惜了,后宫固然不是一个好地方,但那里的女人,终究还是女人,就算一生不见君王面,也有那些不完整的男人,给予的一些情意。
第一百零五章 芳魂依依
可是她又算什么呢?有人当她是女人吗?这么个容颜,当男人也是可惜得很啊!郑氏扯开已有些干瘪的嘴唇,微笑了起来。如今这个人依然来了,她要干什么?是来实现她的承诺的,还是到了要她出面的时候,利用她去完成他们的任务呢?
不管她是什么样的目的,郑氏都无所谓了。三十年的风雨,她知道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她活着,只是因为还没有看见过九五之尊的儿子,虽然这个儿子是如此地伤她的心!及位之初就杀死了自己的外祖父,接着便对外宣告不存在她这个母亲!
可是,那终究是她的儿子啊!儿能忘了娘,娘又怎能忘了儿啊!娘也不甘心,与我儿相伴的日子,仅仅只有那怀胎的十个月啊!郑氏看着兰鹃的眼睛湿润了,只要能见到儿子,要她干什么都行,她的命是不值钱的。
于是她的嘴角牵出一抹浅笑:“梅小姐再次前来,想来答应老身的事情,都办妥了?”
兰鹃的脸上不见丝毫表情,只是一双慧眼扫过郑氏,眼中的嘲讽让郑氏不寒而栗。接着,就听见她冷冷地说道:“令郎不在京城,娘娘是打算南下去迎接他,还是继续留在此地,朝不保夕地等着他啊?”
听说与儿子相会依然是遥遥无期,郑氏的眼中,换成了深深的失望,她嘲笑地看着兰鹃:“原来梅小姐并不是神通广大的!”
兰鹃将手背到了身后,脸上似笑非笑:“娘娘说得没错,小女子确实不是神通广大!怎么娘娘希望我神通广大吗?那你怎么不想想,小女子若是果然神通广大,又何必在这里和你废话!只怕是和令郎,我也不想废话!”
郑氏打了个机泠,突然胆寒起来,瞪着兰鹃半天,才鼓足了勇气问道:“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兰鹃的嘴角微微挑起,讥讽的笑意挂在唇边:“连太后和百官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娘娘以为小女子又该从何而得知?”
“哼!”听说见不到儿子,郑氏心一横,将生死置之了度外,“原来梅小姐前来,是为了来告诉老身,你要食言了?这样说来,梅小姐不要怪老身也无法帮你了!”说着,双手慢慢捻动腕上的佛珠,不再去看兰鹃他们。
四周一片沉寂,听得见檀香的气味在空气中飘游的声音,单调而清冷。房中的四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惊慌、惊恐、惊疑和惊异之中,任凭时间在沉重的呼吸声中流逝。
终于,兰鹃冷漠而缓慢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娘娘也不愿意换个地方等吗?”
“不!”郑氏没有丝毫的犹豫,断然拒绝道,“老身已经说过了,不见皇帝,我哪里也不去!就算死在这里,我也无悔!”
“那如果换个地方等,小女子能保证你见到令郎呢?你也不去?”兰鹃淡然而平和地反问道。
“梅小姐让老身如何信你?”郑氏步步紧逼。
兰鹃淡然一笑:“娘娘不相信我,就能见到令郎了吗?”
郑氏直直地看着那张魅惑众生的脸,昏暗之中依然感觉得到艳光四射。尤其是那双眼睛,如果不是笼着层层的寒霜,那该是怎样的勾魂摄魄啊!
“好!老身信你!但愿梅小姐不要让老身失望!”最后时刻,郑氏还是把赌注压在了她的身上,她也不知道自己凭的是什么,凭她劝自己逃命去吗?还是凭她为自己安排的晚年生活。虽然,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但她却能感到她的善意,或者,就是这份善意,让她愿意相信她了?
三十年来,她一直被人当成是赌注,当成是改变帝系的赌注。只有在她那里,她感到了自己原来还是一个人!是一个母亲,一个女人!这个根本可以做她女儿的女子,似乎她的心,也不比她更轻松!
是的,她是赌注,那么她就是工具!郑氏突然有一种想仰天大笑的欲望,也许,就是这样的同病相怜,让她愿意相信她吧!
“好!”兰鹃那凌厉的眼神仿佛已经看穿了郑氏的内心,冷漠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明天,会有人来接娘娘的!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娘娘大概能在正月里见到令郎了!”
后面的一句话,让郑氏喜不自禁,所有的杂念都没有了,“儿子”两个字瞬间充斥了她的方寸之间,她的手一松,佛珠委然坠地,她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梅小姐说得是真的?”
“娘娘以为呢?”兰鹃收敛了笑容,冷漠依然,“你不是愿意相信我了吗?”说着,却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扫过了郑氏和那落地的佛珠,微微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夏智轩和轻云一直没有说话,凝神听着她和郑氏的对话,一直到她走了,才一起跟了出来。兰鹃却没有回头,只管往外走,一直到房门在身后阖上,夏智轩突然叫了一声:“馨儿!慢走!”
走在前面的兰鹃这才身形一颤,缓缓转过身来。冷漠早已消尽,凄楚的神情是如此地让人不忍目睹。秋水般清澈的双眸中满是泪水,咫尺之间,却胜似天涯:“夫子何苦……”
轻云只觉肝肠寸断,泪雨中双膝跪在了门口。夏智轩却急步上去,想要拉着兰鹃。不料兰鹃将身子一避,摇头道:“夫子不要如此,阴阳有别,人鬼殊途!”
这句话让夏智轩生生收住了脚步,他立在那里,无法挪步,只是凄凉地唤道:“馨儿!你……你不是回来了吗?你……你别走!”
兰鹃,不,现在应该是梅素馨了,她带着些怜爱,带着些薄嗔,也带了些伤感,轻轻地问道:“那夫子愿意兰姑娘就此与你别过了吗?”
夏智轩怔在了那里,痛苦而犹豫。
梅素馨凄楚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艳绝尘寰的笑容,静静地看着夏智轩,话语中满含歉意:“馨儿一生不负他人,然终是负了夫子!今见夫子觅得佳偶,馨儿九泉之下,也安心了!”
这句话让夏智轩心痛难忍,不顾一切地上前抱住了梅素馨:“馨儿!可我怎能忍心看你九泉孤寂!馨儿,如何才能帮你留下?!你告诉我!告诉我!”他的手臂紧紧地环着那个纤细而柔和的娇躯,不愿放手。
枯枝突然颤动了几下,轻风将前殿的香火味撒满了院子,一片不知从何处被吹来的叶子晃晃悠悠地落在了枯枝上,停了一下,又飘落在了石板上。接着,便听见泪落枯叶上的声音,滴滴伤神,点点伤心,惊起了寒意遍地!
一声轻微的呼唤惊醒了夏智轩,“智轩,你怎么了?我们怎么出来了?”
夏智轩低头看时,那明媚的双眸中,早已洗尽了哀怨和凄凉,却含着不尽的担忧和柔情:“智轩,你没事吧?你要不要紧?”
他心下一惊,稍稍放松了自己的拥抱,只是片刻的恍惚,他马上给了兰鹃一个温和的笑容:“没事,就是兰儿刚才一出门,见了阳光晕了一下,倒把我吓了一跳!”
“啊?”兰鹃丝毫没有怀疑他的说词,自己放了心,笑道,“没有关系的,就是那房间里太暗了些,一时出来就不适应了。”
轻云已经站起来,神色依旧有些伤感,低着头,正默默地拭着泪水。那小丫头已经跑了出来,打开了院门,一行三人便走了出去。
出了院落,那老尼合掌站在院门外,轻云马上恢复了常态,和悦地说道:“师太再辛苦一日,明日我们就来接娘娘了!”
老尼笑道:“不敢!小庵简陋,施主可请自便。”夏智轩握着兰鹃的手淡然而过,轻云带着一丝没有任何含义的微笑,告别出来了。出了庵门,轻云依然将夏智轩双目蒙起,远远看去,马车已等在了山脚下。
第一百零六章 百计圆谎
回到夏府已近掌灯时分,倒不是回来路上耽搁了,而是一进城门,兰鹃就非要下车慢慢走,逛逛街市。夏智轩没有办法,只好让轻云先回去,自己陪她慢慢逛。
见轻云和马车夫都走了,兰鹃才再次细细打量夏智轩的神色,见他平静如常,便小心问道,“那郑娘娘可愿意随我们一起走了?”
原来她说逛街是为了避人耳目和自己说话,夏智轩倒笑了。看来这些日子的相处,她也有样学样了一些,因此便笑道:“愿意了,明天先给她换个地方,等皇上回京后,让她和皇上见一面再走!”
“为什么要换个地方啊?”兰鹃又有些担忧起来:“而且你确定能让她见到皇上?你确定这样做没有危险?”
夏智轩轻轻握起她的手,含笑低语道:“既然你曾说过的,皇上落水得病的事情已经得到了证实,那么我相信你说的,明年是皇上的大行之年也是真的。这样的话,我们又何必急急离开,等皇上大行以后,趁乱离开,岂不是更加安全?
“而皇上回京得病,王爷定然对入嗣一事更加关注,我们此时离开,反而容易令他生怒。所以我们要避其锋芒。况且皇上回京生病,百官必然会上奏要求尽快立嗣,我们也可以见机行事!”说着,他微仰起头,“兰儿可知道,皇上病中有没有立嗣呢?”
“没有!”兰鹃肯定地摇摇头,她清楚地记得,正德死后,大明皇朝的权利,曾出现过一个月左右的空缺,因为是特例,所以她就记住了。如果正德皇帝在病中立嗣的话,怎么会有权利空缺的现象出现呢?
“那就更好了!”夏智轩微微笑道,“皇上不肯立嗣,那就不管我们的事了,也不是太后可以做主的了!而等皇上大行之后,我们早就走了,太后要立谁,也不管我们的事了。到那时,王爷虽然失落,但也只能归于天命有定。而且新君及位,性情难料,他还要保住位置,所以大概也不敢怎样地大肆搜捕我们了。
“至于让郑娘娘换个地方,不过是为了使她进宫方便些,倒没有其他什么意思。兰儿不要想太多了!”
“是吗?”兰鹃巧笑嫣然,眼中却可见云雾渐起,“不是把我的事情,接了去做吗?”
见被她洞悉自己的真实意图,夏智轩笑了:“这原来就不是你的事,你不是馨儿,对吧?”
兰鹃很想扑进他怀里尽情落泪,只是在大街上,自己又是一身男装,只得拼命抓着他的手,将所有的依恋和担忧,在指间缠绵传递着。
夏智轩安慰地拍拍她的手,似乎是为了打消她的不安,故意逗她道:“兰儿看前面有个脂粉铺,可要进去买些螺黛来?”
兰鹃一时转不过弯来了:“买螺黛干什么?”
“写字啊!”夏智轩笑了,“你不是用螺黛写字的吗?”
想到那天为了证实自己不是文盲而急中生智,用螺黛写字给他看的事情,兰鹃红着脸笑了。随即抽回了手,在衣衫上虚掸了掸,瞟了他一眼道:“既然有许多空闲的时间了,那就该好好玩玩才是!对了,到这里这么多时候了,我还真没出来玩过呢!今天你得陪我好好逛逛,嗯!我们去逛哪里?”
夏智轩一笑:“去春意楼如何?”
兰鹃既然已经清楚自己从回到明朝的那一天起,实际上就是在肃王府的监督之下了,所以对夏智轩知道自己怒闯春意楼也不奇怪,只是瞪了他一眼:“去就去!哪个还怕你了不成?!”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靖义侯是官吏,所以不能将宛清赎回家中,那你又不是官吏,你去把宛清赎出来可好?”
夏智轩一笑:“赎她倒不难,春意楼虽然是官家妓院,宛清姑娘又是罪臣之后,但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了十年。加上如今朝政松弛,到时候请靖义侯帮忙在礼部打声招呼,也不是赎不出来。可是兰儿想过没有,赎出宛清,你要将她怎么办呢?王爷追问起来,我们又该怎么圆谎呢?难道能说出宛清和靖义侯的关系吗?”
兰鹃语塞了,她忘了夏府只是肃王府的一个派驻机构,也忘了他们的一言一行,都是在肃王府的监督之下的。想到这些,她无比失落地说道:“可是你说会有办法救她的啊!”
夏智轩笑笑:“救人是要先给人准备好退路,你以为将人救出,随便一扔就好啦?那还不如不救呢!”
兰鹃点点头:“你说得也有理,不过方浩已经给宛清准备好地方了,只要宛清出来,就可以住在那里的!”
夏智轩失笑了:“买通礼部放出来的人,就这样明目张胆地住在京城里?兰儿是不是戏演多了,所以做事也如同做戏的一般了?”
兰鹃有些恼火,正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