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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葬情鬼夕雨 (欢乐年年之鬼节)+作者黑颜+[完结]-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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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群人闻言大怒,尚未有所行动,一旁盘膝而坐无论威逼利诱始终低声念佛的慧明老和尚突然说话了。

  “我佛慈悲,施主且忌再造杀孽。”众人侧目,除了千祗夜,其他人均不知他此话是对谁而说。

  “好个狂妄之徒!我便是杀了此地所有僧人,你又奈我何?”那首领怒极而笑,倏然拔刀砍向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和尚。

  “殿下救命……”那和尚本来一直忐忑,见状神色骤变,脱口叫出声。

  众僧闻言色变的同时,但见银光一闪,铛地一声首领的刀已被震开,再回神,千祗夜手中枪尖已点在首领咽喉处,若再下探半分,必然去掉一条性命。

  没有人看见他是怎么出的枪,也没人感到有多凌厉的杀气,他持枪的随意姿态便像是首领自己站在那里让他用枪指着一样。

  一时间气氛凝滞到极点。

  “翔龙劲,原来是白雪痕的后人。”千祗夜笑了一笑,叹气。“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说罢,堂堂御前卫到这荒山野岭找和尚麻烦所为何来?”白雪痕是千祗圣雄的两大侍卫之一,后来千祗建国,他因护主有力而被封为御前卫统领,特别恩准世袭罔替,翔龙劲是他的独门绝学。那首领状似随意的一斩,其实已经用上了翔龙劲,可见并不敢小觑千祗夜,但没想到会被千祗夜轻而易举破掉,还因此被看出来历。

  听对方道出自己的身份来历,他一扫初时的惊骇,傲然道:“既知本统领身份,还不拿开你的枪,想造反吗?”

  千祗夜轻笑起来,蓦地收回枪,倒提在腿侧。“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必是为夜陵而来。”除此之外,他可想不出还有什么东西会值得他们大费功夫逼问这些僧人。然而,想来连当今皇上也不知道,这夜陵确切入口根本无人可知,即使是护陵僧也一样。

  听他提到夜陵,首领脸色先是一变,而后突然缓和下来。“你知道夜陵?”

  “岂止知道。”千祗夜也温和地回应,不见最初的杀机。“我还可以带你们去。但是……”雨声哗哗,他的尾音消失在黑暗当中。

  “但是什么?”终于听到了夜陵的消息,那首领竟有几分沉不住气,踏前一步,急问。

  千祗夜冷笑,“我的僧人可不能白死,以命换命罢。”

  他此言一出,一众僧人不由合什低念阿弥陀佛,显是想起同修的死状。小戒尘清澈的双眼落在他身上,充满疑惑。

  那首领脸色一变,“我怎知你所说是真?”

  “你可以不相信。”千祗夜回头看向下面的寺院,发现火焰已熄,便将冥玺放进了盒子中。“要取尔等性命,于我来说不过易如反掌之事。我只是不想再让我的枪尖染血而已。”

  雨散云开,那笼罩着一切的死亡之气也随之消散无踪,阳光照在湿漉漉的绿叶上,显得分外可爱。

  这时那首领才看清千祗夜的容貌,不由微微吃惊,怎么也想不到对方的长相会如此平凡。沉吟半晌,他才道:“我要先看到地方。”

  “有何不可。”千祗夜唇角浮起说不尽的嘲讽,“你先将僧人们都放了。”他知道无论找不找得到夜陵,这些人都不会放过他,正如他没打算让他们活着走出嶂山一样。

  虽然各怀鬼胎,但双方各退了一步,终致达成协议。

  第六章投胎,婚

  阿九,如果我不在了,你会不会难过?

  “千祗夜!”莫九惊醒,一身冷汗。

  “莫九师兄。”戒尘清秀的小脸出现在她的上面,一脸的惊喜。

  莫九茫然看着他半晌,又闭上眼,脑海中浮起曾经历过的一切。

  千祗夜将那些禁卫从正式的墓道引进自己的陵墓,墓道两壁上嵌着的一具具形状凄厉的活尸,华美的壁画,威武凶恶的镇墓兽,数千人的禁卫俑,华丽的殿堂……

  阿九,那些人俑,包括真正地宫中的,都是用活人做的,怨气很重,你一个人别进来。在离开那个地方的时候,千祗夜对她说。

  那些禁卫连千祗夜真正的地宫都没进入,便全部死在了活尸的怀中。

  他们一个也不能活,不然你跟和尚们以后都不会有安稳日子过。千祗夜如此说。

  千祗夜将冥玺放回了原地。

  父皇心怜我早夭,将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了我陪葬。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价值连城。阿九,我没办法把它们送给你,一件也不能,你能明白吗?

  阿九,人鬼殊途,我知道咱们早晚要分别,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阿九,你带着戒尘离开这里,找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住下吧。实在不行,到大炎去,那里应该比现在的千祗安定。

  阿九,我必须去投胎了。

  阿九……如果我不在了,你会不会难过?

  阿九……

  莫九轻喘一口气,再次睁开眼睛。所在是一个陌生的地方,身边是小戒尘担忧的脸。

  “这里是哪里?”她坐起身,看到撑起的窗子外面绵延的屋顶,人声不绝,是久违的喧嚣。

  戒尘摇头,眼中有着对陌生一切的畏惧。“是你……是殿下带戒尘来的。他、他让我守着你。”

  莫九嗯了声,想了想,伸手入怀。果然摸到一个钱袋,里面装着一些碎银。那是千祗夜从死了的禁卫身上搜来的。

  “戒尘,你为什么没跟着主持他们离开?”从墓中出来,发现等在原地的小戒尘,让她和千祗夜都很惊讶。

  戒尘用手拽了拽衣襟,小脸微红。“师兄们害怕那些恶人出来还会到寺里找麻烦,都各走各的了。方丈不肯离开,还在寺里。戒尘担心、担心师兄,所以、所以……”人心惶惶,谁也管不了谁,即使是出家人也一样。

  莫九听明白了,心中不由一暖,摸了摸他的头。“没事,莫九师兄以后照顾你。”

  小和尚很高兴,眼睛都笑弯了。

  他们所在的是嶂山南麓的小镇客栈,会浦原在山的北麓。从南麓上去,便是千祗皇族春日赏樱的落樱别宫。莫九听千祗夜提到过。

  莫九在小镇上买了足够两人一个月的米粮,然后带着戒尘翻山越岭又回到了寺院。

  本来就破旧的寺院被这一把火烧得更颓坏得厉害,好几处的墙都塌了,从外面就可以看到里面。大殿被烧去了一半,留着一些被烧得黑乎乎的木梁架在头顶,把天空割成了几块。反倒是后院的情况较好,除了充斥着烟熏味,两间厢房都完好无损。

  主持还在,就住在莫九之前住的房间,见到他们回来,很是惊讶,似乎也有些高兴。

  大内御前卫死在此地,大家都知道嶂山不会再清静了,但是主持要为死去的僧人超渡,而莫九想等千祗夜。

  千祗夜是她的朋友。虽然两人相识不到一月,也许最开始的时候,他找她只是为了交易,但是他从来没有真正想伤害过她。

  他说他们是朋友。既然是朋友,那么就不应该分别得这么稀里糊涂。她想见他,哪怕是一面也好,至少让她问清楚他要去哪里。

  揣着这种想法,莫九在寺院里等了一日又是一日,直等到黄菊遍野。

  千祗夜没再出现过。就如曾经的出现一样,他消失得也是那么突然,仿佛这世上从来就没有过这么一个人,这么一缕魂,一切都是莫九青天白日做的梦。

  于是,莫九一个人去了他的陵寝,找到他仍栩栩如生的尸身。肯定了自己不是做梦,只是那个人确确实实是消失了。

  阿夜,你欠我一个愿望。两日之后,她无声地留下这么一句话,然后离开了那个地方,再也不打算进去。

  山寺的深秋是寒冷的。莫九看着天空啼叫着飞向南方的雁群,知道自己该走了。人活着,终究还得走自己的路。

  ******

  主持年迈,不愿离开嶂山,临行前,他将一串佛珠交予莫九,嘱她带在身上。

  “从此地往南行百里,会有一座破庙,烦劳莫施主于重九之日到该处暂宿一夜。”

  莫九没多问,揣上佛珠,带着小和尚戒尘下了嶂山。

  是日为九月初三,离重九还差六日。会浦原上荆棘蔓生,野菊烂漫,却寥无人迹。若不是亲眼相见,谁能想到此处曾是盛极一时的帝都。

  想到帝都,莫九便想到那一个星月之夜,想到他说你现在这样便很好,想到自己未说出的心愿。

  “莫九师兄,你为什么难过?”戒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莫九一怔,回过神,看到戒尘关切的眼神。

  她在难过吗?她为什么难过?

  伸手摸了摸小和尚的光头,她微微一笑,摇头不语。

  餐风宿露,不一日出了会浦原,前面终于出现了一些稀稀落落的草房。常年战争,已导致田地荒芜,民不聊生,偶尔遇到一两个人,也都面黄肌瘦,神色惶惶,宛如惊弓之鸟。

  莫九没敢去打扰他们,都是在野地中找些黄精山药充饥。

  见到老和尚所说的那间破庙是在九月初七,离重九还有两日。破庙是在一条黄土道旁,梁断墙坍,瓦片零落的房顶以及开裂的墙缝中都长满了蓬蒿,显是废弃良久。

  “住在这里,你怕不怕?”站在庙门前,莫九问戒尘。

  戒尘想了想,摇头。这一路走来,都是住于荒野之地,他也并未怕过,何况还是庙中。

  莫九笑,伸手去推庙门,但听嘭地一声,本就松落的庙门一碰即倒,溅起满天尘埃,两人立时吃了一口一鼻的灰尘,呛咳得往后直退。

  “莫九师兄,你说主持大师为什么要让我们重阳在这里住一晚?”小和尚终究还是孩子,难抑心中好奇。

  “到时就知道了。”莫九说,手却不由自主摸向那串佛珠。说不上为什么,她总觉得事情与这串佛珠有关。

  待灰尘散尽,两人走了进去。但见其中蛛网密布,鼠蛇结窝,佛像歪倒,供桌毁损,抬头即可见到天光,住在这样的地方绝对不会比住在荒郊野外更好。

  没有说话,莫九动手开始收拾起来,准备在日落前腾出一块空地暂住。戒尘则走到漆落显出泥胎的佛像前,使劲想要将它扶起,只是力小,移动不得丝毫。莫九见状,走上前,帮了他一把。

  掸掉佛像上的尘土,看到他脸上永不会消失的慈悯世人的浅笑,莫九心中感慨,如同戒尘一样合什念了句佛。

  赶在天黑前收集了一捆柴禾,生起火堆,安稳地过了一夜。

  第二日是初八,白日突然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庙中多处破漏,连个干燥的地儿都没有,莫九只得让戒尘暂时躲在供桌下面,自己则赶着在雨水将柴草湿透前多弄一些回来,以免连着两天晚上无柴可烧。

  等她扛着柴回到破庙的时候,赫然发现里面多了两个人。

  是一对夫妻,穿着破衣烂衫,拿着脏碗,一看即知是乞丐。那女人挺着个大肚子,行动笨重,像是随时要生的样子。看到莫九背上背着刀,他们有些惊惶。

  莫九没理会他们。破庙无主,谁都来得,与她何干。

  踩着断墙爬上庙顶,她将上面残留的瓦片重新顺过。戒尘几乎是心惊胆战地看着她在朽坏滑溜的木梁上爬来爬去,偶尔木条断裂发出的声音都会将他惊出一身冷汗,好在她身手敏捷,都是有惊无险。

  晚上仍下着雨,但庙中的四人却都有了干燥的地方歇息。

  ******

  刚合上眼没多久,莫九就听到那对夫妻似乎在小小声地说话,然后声音越来越大,逐渐变成喧嚷的人声:小孩儿的哭闹,大人打骂的声音,来回走动的脚步声,木鱼敲击的清响,笃笃的签筒摇动……

  吵得她无法睡沉,于是烦躁地睁开眼,挤出熙熙攘攘的人流走到了庙外。

  庙外月色如霜,金黄色的牡丹承着银辉,散发出夺目的光华。

  然后,她看到了千祗夜。穿着黑色深衣唇角含着淡淡微笑的千祗夜。

  “阿夜,原来你在这里!”她惊讶地道。

  千祗夜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她,双眼充满说不出的忧伤。

  莫九向前走了两步,想问他怎么了。尚未开口,千祗夜却蓦然转身而去。她一惊,欲追,却怎么也迈不开步子,想喊,却出不了声,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心中又急又痛,嘭地一下摔倒地上。

  脚一蹬,醒了过来,这才发现竟是南柯一梦。哪里有什么人声,哪里有什么明月牡丹,哪里有什么千祗夜……

  四周一片寂静,火光跳动,对面乞丐婆肚子太大,睡不安稳,总是在翻身,细雨敲在屋顶上,沙沙地响。

  莫九抬起手,抚上心口,感觉到那里犹存梦中的悸痛。

  “阿九……阿九……”耳畔突然响起熟悉的轻唤,她浑身一震,蓦然看到千祗夜站在不远处向她招手,然后转身往庙外走去。

  她不敢迟疑,赶紧爬起身追了出去。

  夜很黑,千祗夜站在细雨中,透过庙内泄出的微弱火光只能隐约看出大致轮廓。莫九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停下,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阿九,我是来和你告别的。”千祗夜看着莫九,轻轻道,眼中的忧伤一如梦中。

  风夹着细雨迎头迎面地打在身上,莫九却感觉不到那份湿凉。

  “原本我仍该投生到帝王之家,后来因为害死了那些人,所以被贬至乞丐之腹。”千祗夜说,脸上突然浮起一丝笑,“阿九,别担心。于这乱世当中,乞丐未必便比王候差了。”

  莫九听着,一时痴痴茫茫,连话也说不出。

  见她发呆,千祗夜低笑,抬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我要去转生为人,你不替我高兴么?”

  莫九清醒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阿夜,我的愿望还没说,我的愿望……”

  “阿九,对不起,来不及了。如果……”千祗夜打断她,眼中有着无奈,以及更加深浓的忧伤。“时间到了!”他叹口气,抽出自己的手,身影渐渐变淡。至于那未说完的话,终究没有说完。

  “……我的愿望是不要你离开!”

  莫九无力地跪到地上,苦笑自语。

  我许你一个愿望,你为我做一件事。还记得初识那一夜,他如此对她说,甚至不惜威胁,可惜他不守信诺。

  “千祗夜,你他娘的骗子!”

  “莫九师兄!莫九师兄!”身体一阵巨摇,有人在不停地喊她。

  莫九睁开眼,突然发现自己仍侧躺在破庙内,戒尘蹲在她身边,一脸的焦急。

  竟然仍是做梦!她坐起身,有些头昏脑胀。

  “怎么了?”口中如此问着,脑子里却想着方才的梦中梦,几乎有点分不清究竟何为梦境何为现实了。

  “女施主、女施主她……”戒尘表情古怪,似乎不知道要如何说才好。

  听他提到女施主,莫九才突然发觉耳边一直有女人的痛哼声,只是她被梦境所扰,有些心不在焉,才没注意到。

  目光落向对面的乞丐夫妇,只见那乞丐婆双腿弯曲地躺在地上,上面搭着一件破衣,露出些许光裸的小腿,显然裤子已然褪去。而她的男人则一脸焦急地蹲在她身边,一脸的不知所措。

  是要生了。莫九暗忖,不由想起千祗夜。

  她抱过戒尘,捂住他的眼,犹豫了下,看到乞丐男人投过来的尴尬眼神,心中有些空落,带着戒尘走到了庙外。

  她不敢去帮忙,她只杀过人,但没接过生。她害怕自己会忍不住杀了那个孩子,只为,或许能因此而留下千祗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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