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寒呵--三生一苍穹-第2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有人噼啪砸了什么东西,瞬间原本热闹的香粉楼上下都停了声响,个个伸长了耳朵,台后被一张巨大的山水屏风所挡,旁人听不清楚,但同光自然字句入耳,他只听着老鸨尖着声音怒骂,“同你说过千百次了,今日这场子万万要打足十二万分的精神!”
只这一句就足够让同光皱眉摇头的了,下边的话无非是什么……我养了你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让你露个脸能多招几个达官显贵,你却临到最后犯起羞怯,装什么纯良姑娘?既都入了娼门,就别想不伺候人……然后便是那被骂的姑娘哭哭啼啼,要死要活。
但没想到回话的人声音从容,一点也没带悲戚,她只道,“花容病了两月,是妈妈照管周全,花容感激在心,但如今妈妈此举却是不拿花容做人看了,看那外边街上,卖件东西尚且要顾虑口碑,不能坑蒙拐骗昧着良心捞钱,但妈妈明明早已私下应下了数位贵客,如今却又故意搭台子招揽生意,故意引人来抬价,无非想逼着那几人争得多出银子,你说这可是蒙骗的卑鄙法子?”
此话一出同光不由笑了,第一次听说姑娘替老鸨考虑如何卖自己,还要卖得公平公正。
屏风后一女子缓步而出,白衣似水,却素着一张脸面,不见半点胭脂,更不见罗黛画眉,她一路走到门口来,众人皆已望得如痴如醉,连点动静都不见。
这姑娘丝毫不见任何妆色,却也能让人一望便知该有多艳,眼角眉梢都勾若入画中,却又素净到了极致。
那是一种很难言喻的美,入了娼门的女子也有如此不染脂粉的,同光也不由多看了她两眼,却发现她确实不需要再多修缮自己,如此这般,已可倾城。
台下一片几不可闻地叹息声,“花容姑娘……”
台上的人冷着脸色,毫不见谄媚喜色,话说得勘破风尘,不外乎是件东西,任由老鸨妈妈来拉拢钱财,她更不争辩也不矫揉造作地哭哭啼啼,但却又一点也不见迎合。
同光不过是那一刻起了兴趣而已,他觉得这姑娘不该是怨天尤人的性子,也不该就这么自甘陪笑,但她端端正正捧琴而立,盈盈一礼之后落座拨弦。
台上台下即刻又争作一团,谁能买下花容姑娘一夜……“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感慨四起的时候同光只觉可笑,他对这些凡夫俗子满脑子的念头顿觉无趣,做鬼也风流?他最最清楚,便让他们真做了鬼的时候,恐怕这些人个个又该念起活着的好,活着的时候只为个香粉楼的姑娘就能轻易放下豪言,死了才觉人生苦短,什么感情亲情又都变得可贵了。
到奈何桥头才后悔有什么用?人总是这样反反复复不懂珍惜。
冥主就因那一刻动了心念,倚在楼梯之侧听曲,见台上名唤花容的头牌姑娘白衣素净,淡淡地只弹自己的曲,那词却不似词,只有那么十八个字反复而已,“长相思,长相欺,长相离,长相忆,宁死别,莫生离。”
是好好一场香粉盛会,头牌姑娘白衣拨弦,低婉如泣,这十八字又如此决绝,竟突然把一座香粉楼念成荒冢,万分不吉。
热络气氛都被凝住了,老鸨在台后急得直跺脚,哑着嗓门念叨,“这个花容,便不能有一点奉迎之态!唱这些做什么!”
同光动了灵识,他想看看凡人轻易就能说的生离死别究竟能换来些什么,他盯着台上的姑娘,企图看清她今生命格,这一望之下却惊讶至极。
若是常人,冥主动了灵识感应,定能望穿他前世今生的因果。
可这花容……
他一望之下却只看见一片空白,她的命格……他看不透,更似一场残局,被掐断了后世。
“不可能。”同光直了身子望台前去,上下打量花容,她就算再美也不过一个凡人,不该如此特殊。
何况冥阁里的生死薄不可能有遗漏缺失,就算他烧,也不过只烧了那一本,这姑娘同皇族一时半刻也扯不上关系,就算扯上了,自己也该有日后的命运才对。
这可是奇了,她的命格是断的。
冥主上尘世游历,只因这一份好奇,当日挥手化出重金,买下了花容一夜。
“香粉楼的老鸨虽然是个俗赖,但做生意却很识时务,深谙附庸风雅之道,这屋子里可装扮得不似青楼了。”夜半十分,同光四下环顾身处的木制雅阁,雕栏画栋之间却不见俗艳,也算费心。
他倒了些酒来饮,只觉入口清冽,甚为舒心,看了看坐在身侧的花容,故意笑得颇是玩味,“花容?”
“是。”白衣的姑娘应了一句,没什么表情,只捧着自己那架琴,动也不动,不替他斟酒,也不与他多说半句。
方才老鸨一见同光出手阔绰,千恩万谢,激动非常,将花容拉过去百般叮嘱,说了好些话,但如今坐在这里的姑娘还是冷淡得让人望而却步,一点意思也没有。
不过,人间的风尘之地也不好过活,不管到什么地方,有些个性总是好的。
同光半边唇角染了酒气,他亦长相非凡,可花容那双眼即便看着他的时候,也好似没有神采,全剩场面应付。
他便突然伸手过去,一指挑了她脸面,但又没带任何欣赏痴迷之态,一副打量棺木的表情。
日后同光在苍穹殿里曾经讲过人世的戏码台本,不外乎都是彼此吸引,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特殊的好奇,而多望那几眼。
但其实若说感情的开端,也就那几眼就够了。
他的目光弄得花容不由自主想要扭脸避开,她也觉得这贵客着实奇怪,出手阔绰且不说,买了她却又不像别人想的那样。
她原是只陪饮酒相聊,但因病下了两月,老鸨心里不悦,好歹顾忌着面子并没太给她难堪,但香粉楼里的规矩谁都懂的,若她耽误了这么久的招牌生意,这一夜卖出这么大的价码,定是不同以往了。
可惜同光的眼色真真不似其他男人,没什么贪好风情的模样,他完全是居高临下的审视,像是把她从里到外翻过来一样的打量,更让人不舒服。
花容形容不得,只觉得就好似……好似自己在他眼里,不过画皮一副,再没半点其他。
于是她也被逼得没办法,竟干脆抬手,一把推开了同光的手指,问了句,“该如何称呼……这位公子?”
就这一推,同光却更觉得有意思了,他万年没见谁敢推开他的手,于是连想都没想,接了句,“叫主子。”
花容立时笑了,“公子不常来香粉楼?我们这里,唤公子是使得的,若唤主子,那需得赎身出去,认了他人做主子,不然主子便只是妈妈了。”
这有何难?正赶上冥主公差出得有趣,心情正好,于是同光挥手千万金,随口便道,“那明日我便赎你出去就是了。”
身侧的姑娘缓缓将琴放至一旁,略有失神,只捏紧了袖口,半晌道,“怕是……公子等不来明日了。”
同光没听她说了什么,又倒了酒,递至她面前,“喝花酒总要有些喝花酒的样子,我知道你心里不甘愿,但我买了你,由不得你摆谱。”停了停,看花容不卑不亢地举杯,他重又说道,“说说吧,你是不是心里喜欢上了谁?不然何必动不动就提生离死别。”
花容不开口,只摇头,眼睛盯着火烛,答了句,“夜深了。”
鸾榻淡粉,同光笑意盎然,“你紧张什么?”
她更加确定这公子那双眼着实厉害,她已尽量不让人看穿,还是让他字字句句都逼着走,于是干脆也不再掩饰,“花容清白身,本是头牌不卖身,但因……因为惹怒了老鸨,又病了两月花费颇多……”
脸还是红了。
同光这下真觉得有些意思了,凑过来细看她那一张脸面,呼吸扫过她颈侧,“为何不染脂粉?”
“这香粉楼里的贵客不过买一张脸面罢了,如此素净既是已然足够,再美……又与谁看?”
同光并没接她的话,兀自观赏,片刻又道,“但只眉色略浅,其他确是足够。”说着他不知是怎么就有了耐心,竟绕了她的头发道,“我今日无事,刚来燕城心情不错,便给你画眉可好?”
花容不知道,万年以来,天上人间,地狱凡尘,沧海桑田万世轮转,同光第一次说这样的话。
但她只看了他一眼,从容说道,“女为悦己者容。”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不值得你画眉相待?”
花容叹了口气,见他手指按在自己眉心上下抚蹭,只觉这墨袍之人手掌冰凉,嘴边笑意带了邪气,更感诡异,一时她也低了声音,只摇首让了让,“我看得出,公子是有心人,能看出我已心有所属,便……便不要强人所难了。”
这可是笑话了,卖了身还说这些,事后同光想起来,也是他那时许久不上人世,忘了同人相处无需顾忌,他竟还真的被她这句叹息说得松了手,放她好好坐着,只问,“你看上了谁?可是家业富足?给你许诺说替你赎身,同他家去?”
不都是这样的么。
但花容仍旧只剩摇头,“不,他只是个书生,家中唯有孤母,穷困得很。”
“难怪他不带你出去,仍叫你一人在这香粉楼里病着。”
这一句说出来,花容却有些触动,握紧了酒杯解释,“不……大福他本是日日都要来的,但被老鸨知道我私自见他,如今将我看得太紧,我们……”
同光懒得再听她和别人的故事了,借着一方红烛摆弄酒杯,举杯于她手上,花容那手本放在桌上,软软袖口滑下,露出半边白皙手腕,未得脂粉,依旧绝美。
他边说话边将酒杯倾翻而下,淅沥沥的酒液滴在她手上顺势流淌,十足挑逗。
花容终于稳不住,面上惊慌,同光笑起说道,“这可不怨我了,我觉你不似寻常风尘女子,让你陪着饮酒,说说话,难得还想玩些温柔伎俩替你画眉,你统统不愿,真难伺候。花钱让我买你一张冷淡脸……你说主子我可高兴?”
酒杯从半空被同光扔下,翻倒之后碎掉了半边,他冰凉手掌毫不带活人之气,重重扣在花容手上,“那便做一回凡夫俗子也无妨……漫漫长夜……”
花容只一刻沉下眼色,甩手就想推开他,无奈一个弱女子自然挣不过。
同光像是在逗一件一件极好玩的宠物般,低沉笑着又带了狠,“我可告诉你,让我不高兴了,你下辈子连娼门都进不了……兴许做个畜生?”
他说的大实话,但让人听到真真足够难听,只因冥主眼中一切皆是白骨一切都是虚妄,同光哪里懂得人情,只道,“花容姑娘,我现在便要你陪我过夜,你说,你就算喜欢那书生,还能有什么用?你不是在台子后边很镇定么,卖出去了便卖出去了,还替老鸨做生意着想……哼,这会儿你怕什么?”
花容被他甩在榻上,突然却一声不出,只反手拉下了袖口,寒光一闪,赫然一把尖锐匕首。
“玩贞烈,寻死自尽?”
同光扯了那左右帷幔,正欲俯身吓她,只闲散一刻心神,不曾提防她一个弱女子,却不想花容的匕首不是为自尽,却是……
匕首直直地指向同光喉间。
花容手指抖也不抖一下,笔直地坐在榻上,从下而上角度刚好,抵在同光喉间要害之处,“我已打算好,不管今夜买下花容的是谁,便是皇亲贵戚,我也要他做鬼去寻花柳巷了!”
现下的冥主虚弱至此,他只看着昆仑山上夜色散尽,讲给青华听,“你与我还不同,我看惯了红颜枯骨,冥界又多是游荡着的死魂,花容的美丑与我眼中毫无用处。我初见她,只因她是第一个教我参不透的女子,她的命格是断的……我便想去吓她,逗弄她……”
其实白日讲故事并不合适,但好在昆仑清净。
同光随性地倒在桌旁,脸面贴着冰冷的石面继续说道,“后来我才懂,为何只有她教我看不清,只因她的命格是我亲手斩断的。”
所以当年的同光也有一刻惊讶,他看穿她是真的使力刺出,根本不是惺惺作态,于是他也不闪不躲。
冥主墨袍微扬,颇有深意地盯着花容说道,“一日之内让我惊讶太多次不是好事,花容姑娘,我对你感兴趣了。”
花容已然豁出了一切,咬着牙说道,“没有办法……杀了人……我也逃不了多远,但好在……香粉楼定要一片混乱,我能有机会保住自己清白出去同大福成亲……我们本是定了日子的,还有三日……”
她闭上眼睛,匕首狠狠刺破同光喉间。
作者有话要说:啊……还是那个无耻的请求,劳烦有空闲的大人们去文案上点开投个票。鞠躬感谢^ ^
【二十七章】同光往事之花容映血
匕首透体而过的时候,同光看了看这副肉身上涌出的血迹,大股的红,重了之后颜色极深。
花容无法相信地盯着他,同光好整以暇地抖抖袖子,原地向后靠在了桌畔,任颈上血迹几近喷涌之势。
她大惊之下早已怔住,咣铛一声扔了那匕首,手臂颤抖,下意识地扯了帷幔,一把掩住了口鼻,浓重的血腥气逼得她快要疯了。
哪个凡人能受得了这种可怖的事情,她眼睁睁地见到……他……他不是人?
花容只觉天旋地转,亲眼目睹同光手指抚上自己喉间巨大的伤口,一掌血色,而他只扬手嗅嗅,颇是嫌恶地反手拭去,就任它流,满身满地皆是血光。
白衣女子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最终还是忍不住惊恐,一声尖叫已经冲口而出,同光微微挑眉,只一步已经闪至她身前,伸手掐在她颈上,恰到好处阻住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呼。
怎么可能……好好一座香粉楼,从没有哪日像今天这样诡异。
她呼吸之间全是血腥气,就被同光强行掐住拉至身前,花容眼睁睁看见他颈上还在涌出血液,喷涌落在了自己白衣之上。
“不……不可能……”她呼吸困难,疯狂地挣动起来,浑身都在抖,终究还是吓坏了,同光见她一张脸面更加苍白,一时也松了松手,随口调笑问道,“这么怕我?方才杀人的时候,可没见你惊慌。”
花容手足挣动,已然将一桌的器具碎在地上,她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双眼盯着他的伤口快要撑不住,同光被她这副样子弄得心里不忍,这女子原就一身素白,此刻被他身上淅沥的血也染成了个血人,他思量半晌,还是决定不要把事情弄大,人吓疯了可也不好玩的,所以冥主大人最终笑了笑说着,“好了,我不吓你了。”
他松手想让她透一口气,结果花容踉跄着躲开一步,瞪着他喉间,眼神已然一片涣散,下意识地张口就要喊人。
这一次,同光伸手将她拉了过来,却换了种方式堵她的嘴。
他狠狠咬在她唇上,微一用力就见了血,花容吃疼,更怕得很,两个人近到这样的地步,他的血流出来流在她身上,却依然是冷的。
他的血……都是冷的。
火烛依旧,只那么分毫一刻的心念,花容完全手足无措,但周身血色的男人却像终究得了趣,一看她害怕到就憋着想乐,他故意让血流了她一身,问了句,“怕不怕死人?”
花容全身都僵在了他手下,被同光缠着按在榻边,满眼猩红晃得她控制不住颤抖……
死人?这如若是个死人……她……
极度的恐怖和变态般的可怕感觉把她逼到了崩溃边缘,花容最终挣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