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辣太后-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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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今日的军报,已成死守之势,等到援军不成问题,以我大燕的国力,西突蹶不是对手。而且,咱们还有一个强援——”
“大姐夫?”顾紫衣眼里的阴霾渐渐散开,“他会出兵援助吗?”
“且不说你大姐的话,他不敢不听,就是为了东突厥着想,也不会愿意家门口的对手突然增强实力,所以,他必定肯出兵。”
“那么,我该做的是什么?”
“你想啊,御驾亲征,还有一个必须的条件,是什么?”
“后方支援——我明白了!”
说来说去,就是要她监朝嘛。好吧,认了认了,虽然很烦人,可是,确实也不是多么难的事情啦。多数时候,也就是像泥菩萨一样傻坐就可以,反正,朝中有一班得力的朝臣在,并不需要她做太多的决断。
“真是的!”疑惑一解,立刻恶形毕露,“这点事情也不肯跟我说,上一次他耍我,还没有跟他算清楚,正好一起结!哼!”
“这一次跟上一次可不一样。”断肠突然出现在二人面前,用不变的平淡声调说话。
“你怎么又……你什么时候……”虽然不像上次的效果那么恐怖,可还是着实吃了一惊。
“我来的时候,你们正在谈论主人亲征的事情。”少年简短地解释她的疑问。
“可是你……”他怎么总是这么突然出现在私密空间?
虽然看他的样子根本没有自觉。
“抱歉,我很冒昧。”不习惯向人道歉,少年语气生硬,“但是我想替主人转达一些话,既然他自己不肯说。因为主人很在意你,所以我也只好关心。”
“原来你就是断肠。”被冷落一边,直接当成隐形人的顾扬插话,“你要说什么?”
“主人并不希望让你监朝。”顾扬继续隐形,少年眼里只看见顾紫衣,“上一次,主人确信危险都在他身边,京中是安全的,所以才请你代劳。”
话里的含意十分明显,“这一次,会有危险?”
少年回答得很简单:“是的,因为靖王在逃。”
围捕靖王的事情,被西突厌入侵的事打断,尚未大肆宜扬。但,顾紫衣当然已经听说了传闻。现在,两件事情并提,似乎导向一个骇人的结论——
“靖王的谋反和西突厌的入侵,是互相勾结的同一个阴谋。”断肠肯定了她的想法,“一旦主人离开,京中一定有变,主人就是想要将计就计。可是留守京中的人,将会陷入很大的危险。”
“可是,难道他认为将我置于危险之外,我就会高兴了吗?”她的语气里有一丝淡淡的戚伤和苦涩。
断肠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她,“主人会自责。其实主人一直都在自责……”断肠的声音第一次出现异常的波动,“他认为是自己的犹豫和固执才让事情变成今天的局面,他认为自己是让你,还有很多人陷入危险的原因,所以,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想要让你远离危险,”
“为什么?”静默中,顾紫衣低喃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一声漫长的叹息,“为什么你会比我,更了解他?”
太极殿中,慕容幸与臣下的争执正激烈。
以尚书令为首,多数朝臣都不赞同皇上将朝务交给尚书今统理的打算。
“如果皇上坚持如此,臣等绝不封诏——”
“太后驾到!”
司礼太监的宜吟打断了朝堂上的议论,朝臣们愕然地望着一身朝服的皇太后,出现在太极殿的门口。
“臣等叩见太后!”
尚书令蓦然醒悟,率领群臣匍匐在地,眼角的余光中,看见雍容的裙摆从面前款款地经过。
“众卿免礼。”
太后步上了御座的台阶,向着站起身迎接的皇上问道:
“皇帝打算御驾亲征,是吗?”
“是。”
“已经决定了吗?”
皇上略为犹豫,“还没有。”
“皇上理应亲征。”太后朗朗的声音在太极殿中回响,“为什么还要如此犹豫?”
“因为皇上有后顾之忧。”尚书今已经明白了太后的来意,带着些许激动,在阶下回答:“皇上亲征,京中当有稳妥的人监国埋政。太后——”
“皇上没有后顾之忧!”太后转向群臣,一字一顿。
“请皇上放心地去!”铿锵的声音穿过大殿,穿透天顶,顾紫衣向着皇帝、向着朝臣、向着天下人宣告:“哀家身为大燕朝皇太后,必会为你守住京中的太平!”
静默中,群臣仰望着御阶上的女子,她昂然天外的姿态,高贵有如云端的女神。
“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朝臣心悦诚服地匍匐在地。
御阶上,顾紫衣凝视着面前唯一站立的人,那人也用同样的眼神注视着她。
“你真的决定了吗?”他无声地问。
“决定了。”她无声地答。
“多谢太后。”皇上深深下拜。
顾紫衣高高地扬起脸,为了将溢满胸口的酸涩压下去。
她知道这一拜意味着他在朝臣面前承认他们的名分牢不可破,前途也将更加难走吧?但她……义不容辞。
是不约而同地,在夜半耐分,又回到这里。
久已不再失眠,似乎那毛病已经随着解开的心结一起化去,然而这一晚,却是注定睡不着的。
从这一座屋顶走到那一座屋顶,漫无目的也并不期待遇到什么。曾经,她怎么也没办法弄清这些宫殿,然而此刻,一座一座却是这般清晰。只因,他和她曾在这里谈天,曾在那边同坐。
而这一座,是他们初次的……
“呀!”
蓦然出现在眼前的一道黑影,惊得低呼起来:“你干嘛这么阴森森的;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她还是这么夸张地笑叫。
他专注地看她,眼眸闪闪烁烁,一如他们初次在这里相遇时那样。
“我还以为你会劈头就骂。”他笑。
“我是很想骂啊!”她双手擦腰做茶壶状,“你非常、非常过分!”
“我怎么了?”他一如往常地诚恳求教,只不过这一次却是明知故问。
但回答却有些出乎意料。“说!”她用手指恶狠狠地戳他的胸,“那个断肠是你什么人?”
“呃……我也不清楚,他非要叫我主人。
“不知道?”她斜睨,眼神不善,“他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慕容幸中规中矩地答:“他是狼养大的孩子,他的前一个主人是个老怪物,收留他,却一直以折磨他为乐,但他也因此练出一身绝世武功,只是毫不通世事。后来,机缘巧合,我从他前主人的手里救他出来,他就坚持奉我为主人。”
听起来会是很长的一段故事,此刻不是细问的时候,顾紫衣默不作声;目光在他脸上扫采扫吏,每扫一个采回,慕容幸就觉得背脊又凉了一点。
“雪衣?”他试探地叫。
她依旧没反应。
“我就知道,你还在生气。”他指出显而易见的事实。
她知道现在不是生气闹别扭的时候,但……
“为什么他什么都知道,而我什么都不知道?”她的嘴角撇成了倒八字。
“我……”
“至少你可以先告诉我,然后再确定我是否能够承担。”
说出来,果然好过一点,“我不喜欢被你排斥在外,也许你认为那是对我最好的方式,但我却只觉得疏远。你明白吗?”
“明白。”他的声音暗哑得异常。
她来不及看清此刻他的神情,整个人就被揽进温暖的怀里。
“对不起……”他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喃地响起,“让你看到我不够坚强,让你看到我并不能承担一切,一定让你很失望吧?,她的脸埋在他怀中,绽开一个极浅极淡的笑容,“不,正好相反。”
这样她才真正觉得完整。也许,有人承担一切的感觉也很好,但她不喜欢,她不需要被呵护得不见一丝风雨,她宁愿在风雨中与他携手并立。
“雪衣……,“其实我不是雪衣。”她自己都几乎快要忘记了?
“什么?”他惊异。
“不告诉你——现在不告诉你,”她笑得调皮,“等你回来再跟你说。”
“你想让我出征在外的时候,成天心里打哑谜啊?”
“那多好,你会常常想起我。”
“傻瓜,”他再一次拥她人怀,“我怎可能忘记你?”
心贴得好近,“噗通噗通”一起跳动。呀,连天上的月,也和那日一般圆,如水般清凉地笼着相拥的两人,便好似天地间只剩下了这方小小的空间。
只是,月儿能有几时圆?
“我说……”
“唔?”
“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来哟。”
“好。”
“记得你答应我了,你回来的时候,要是少一根头发,我也跟你没完!”
“那我还是先剃了光头再去吧……”
“慕容幸!”
“是是是,你放心,我会毫发无损地回来。”
“一定?”
“一定。”
第七章
难得的喘息空隙,太后顾紫衣放下手里的朱砂笔,目光穿过雕花窗棂,落在遥远不确定的某处。冬日的天空永远苍白,孱弱的阳光不尽雾气,总蒙着一层若有若无的晦暗,叫人的心头也跟着沉甸甸。
皇上出征已经半月了,算来离边关只剩三天的路程。离边关近了,便也是离战场近了,想起来,心便涩涩地缩了,不得舒展。
有些事情,想得再好,等真临到自己头上,才晓得全不是那么一回事。盘算了又盘算,这战会胜利吗?也许是有八分的把握,但必胜不等于毫无损伤,每天坐在这里,批改的奏摺忽然有了不同的份量,粮草能不能及时到达?一路上是否还有闪失的可能?错了一点,也许就是很多条人命。于是‘落笔便慢可’,总要想了再想,那不光是“已知道”几个字…….“太后,请到园子里走走吧!”翠儿睨着她疲倦的脸色建议。
“好。”她也想能暂时抛开心事,完成承诺不是一句空话,亦需要足够的体力,纵然她无法控制自己不文担心,至少不能被无端地拖垮。
冬日的园景自然是萧瑟的,唯有墙角的一株腊梅,开了零星的数点,还能带给人几许欣慰。顾紫衣便站在腊梅旁,微微扬起脸,揽低了枝哑,仔细地嗅着稍头的花,最初是单纯着迷于恬淡的花香,而后,那股温柔悄悄冲开了心扉……
一丝丝的缝隙也就足够微含悲凉的情绪漫开。
思念是什么?原来就是这样,尝不清的滋味,淡淡如雾的一抹,却怎么也挥之下去?纵然能够收抬起,却又趁着任何一个松懈,随时、随地便弥漫了整个心间,然后辗转碾压,叫一颗心无法保持原状。
“太后。”
她回头,见尚书今一脸古怪莫辨的神情。
“粮饷被劫。”
“啪!”花枝折了,悄无声息地坠落,瞬间又被匆匆的脚步踩人泥泞。
“这个是我的!”
·不对,你已经吃了四个,这个明明是我的!”
“不肖女,孝字为先,我是不是你老爹?”、
“民以食为天”,天最大!”
“啊……呼……”翠儿打个哈欠,揉揉老想凑在一起的眼皮,而那边,父女俩的乎食大戏仍在热热闹闹地上演。
情形看起来有些诡异,严格说起来,目前太后的状况就叫做跷班。按照太后的日程,此时应当是在跟朝臣讨论押运新的一批粮饷文前线的事情?不过如果问起太后本人,她大约会声称自己是被老爹顾扬挟持出来的。那倒也是实情,因为太后原本确实是该要上朝去的,若不是那当儿顾扬忽然来到慈宁宫的话——.低垂的螓首,看起来倒像是被峨峨云鬓和金钿压弯了颈项,不胜负荷:布满血丝的眼睛,困脂也遮掩不住的黑眼圈,铺满了几天几夜未曾安睡过的憔悴:还有迎着父亲露出的一个微笑,浅淡得只是横扯了一下嘴角。
这就是顾扬看到的情形:
“走!”顾扬拉起女儿就走。
顾紫衣愕然,直到了慈宁官外,才问出:“爹,你要带我去哪里?”
“别管,反正爹不会卖了你。”
“顾将军!”小太监惊惶地追,“尚书令大人他们都还等着太后呢!”
“我这里也有军国大事,让他们一边凉着去!”顾大将军豪迈地挥手,看起来颇有昔年万军丛中如人无人之境的英姿。
一片不知所措的惊愕眼光中,只有机灵的翠儿不声不响地跟了出来,结果……就是眼下这情形了。
至于他们目前身处何地?翠儿左顾右盼良久,只能大致推剧出,这该是都城郊外的一座山丘,且是人迹罕少的地方,周遭也没有任何可观的景致,照翠儿看来,马车之所以在这里停下,全部的原因就在山坡上那棵柿子树的枝头,红灯笼似的几盏柿子——不幸,落人了赶车的顾扬眼里。
最后一颗柿子,在父女俩的争夺中一分两半,同时也就解决了麻烦。
笑闹过后,父女两人坐在山坡上喘息,可怜顾紫衣的一身朝服,状况已是相当凄惨,不知多早就垮了的云髻,和不知流落在哪里的金钿们。
“好些了吧?”
顾紫衣望着天空,长长地透出一口气,用力地点点头:
“是。”
“该偷懒时就偷懒,”老爹向女儿进行道德教育:“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是呀……”散落的长发,乌云般地披在身前身后,在风中轻扬,脸上泛出久违的红润,真的轻松多了……
十万兵马的粮饷被劫,就如天地变了颜色。朝堂上的太后,还可勉强维持镇定自若的表相,补救、追查、追究……
然而,一人独处,就只得品味绞在一团的苦涩和茫然。
其实早就想到的呀,在踏入太极殿的那一刻,早就准备了面对任何的情况,可是,事到临头才知道,多少的准备部还是不够的。
粮饷被劫,大军被迫停滞不前,整个军机要务都得打乱重来。虽说军情万变,也在预先的考量之中,但总忍不住反覆思量——错在哪里?选错了路线?还是用错了人?思来想去,总还是自己的考虑不周,偶尔想起他曾经的自责:“对不起,让你看到我不够坚强……”而今有了感同身受的领悟。那是心底深处的愧疚和惶恐——“我定会为你守住京中的太平”,倘若不能完成承诺,那……
时间便在自责与自辩中一点点往前挨进,有时蓦然惊醒,会不知身在何处,不知自己是谁。
直到,被父亲带出了桎梏——
“女儿,看着那天日,想想同一个天日下,有人期待与你携手前程。须知能支持他的是你的笑容,可不是你的忧愁。”
奇怪呀,好像就在那一瞬间,真的听见天空彼揣,有人轻笑地说:“别太辛苦。”
是了,那是皇上临行之前,在五风楼上,目光凝重地扫过群臣,然后用耳语的声音叮咛:“累了,尽管放他们鸽子,别太辛苦。”
唉,说这种话的皇上,真是……大燕的不幸啊!
话又说回来了,跷班的太后,是不是大燕的另一种不幸?
“呵呵、呵呵呵……”
顾扬望一眼独自傻乐的女儿,心想莫非矫枉过正?唉,就算真的矫枉过正,笑也此发愁好。
“老爹——”
喔哟,这张谄媚的笑脸,就有点恐怖了。顾扬警觉地往后跳,“有事莫找我,笑脸省省给你家小慕容。”当面要对未来女婿必恭必敬,背后的口头便宜总要占足。
“有正经事啦!”不肖女立刻换回恶妇状。
“说吧说吧,”同时不忘声明,“麻烦事莫找我噢。”
女儿端正了神情,虚心求教昔年大燕第一名将:“粮饷被劫,是否说明朝中有内奸?”
“女儿呀,你总算开窍了。”老爹赞许地轻拍她的后脑勺。
平静了心情,眼前也变得一片开阔,才发觉以前浪费了太多时间在牛角尖上,而许多不曾留意的事,此时却串了起来。劫匪对运粮路线显然了若指掌,才能事先安排陷阱埋伏,将重兵运送的军饷成功劫走。
“劫走粮饷的,恐怕也不是西突厌人。”
“八成不是。粮饷是在大燕境内被劫走的,就算是西突厌人所为,他们也没办法运出去。”
“那么……”
“有件事情我得告诉你,”顾扬轻描淡写地揭出一桩秘密:“裘鹤仍在京城中。”
“什么?”顾紫衣的脸色转了好几转,“确定?”
“他的相貌,谁会搞错?而且,他跟兵部的人有接触。”
顾紫衣几乎要跳起来:“老爹,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女儿啊,这几日你都不曾还魂,我跟你说了又有什么用?再说,我也是这两日插手之后才知道的。哼,都是被尚书令那老头儿陷害抓我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