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蜡 作者:晴朗九月(晋江2012-07-28完结)-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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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情地看着她，心想答己确实有些过分，怎么说看她一把年纪了，也应该赏她几个钱再打发走。
“所以，我心里不服，就趁夜偷偷溜进她的卧房，想偷点值钱的东西带走。”她接着说：“我去她枕头下翻找，看到了一个精雕细琢的木盒，打开来，里面就是刚才你看到的那个瓷瓶。我以为是宝贝，就揣进了怀里。结果就在这时候，答己和那辛婆刚好推门进屋。我无处可逃，就藏到了床下，听那辛婆向她汇报最近小王爷都和谁睡过，有没有在这些人的食物里下药，最后辛婆还加了一句‘放心，谁也怀不上孩子’。”
我听她说着，心想这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答己表面上根本不把我们这些婢女放在眼里，实际上却在暗害我们！如果以后答剌麻八剌真的当了皇帝，这女人当皇后，还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受难。
她接着说：“之后那辛婆又说上次给她的药多么多么好，保证小王爷吃了之后立刻就会春心荡漾，当晚答己就能怀孕。答己说今晚小王爷就会来，于是去枕下摸出了木盒，打开却发现里面是空的。然后她们就开始捉贼。我趁她们离开房间去叫人的时候溜了出来，看你的房门虚掩着，就跑了进来。”
我皱着眉，故意摆出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对她说：“你是在骗我吧？答己血统高贵，为什么要这样害我们？就算我们生下了孩子，也不能跟她的孩子相提并论啊。”
“你错了。”她摇头冷冷地说：“她说过不能让小王爷和那些低贱女人生出脏东西，即使是高贵的小王爷，也会被你们玷污。也就是说，她把你们都看做是污秽之物，她认为小王爷宠幸你们这件事本身就是龌龊不堪的，更不用说你们的孩子了。”顿了一下，她又说：“更何况，如果你不相信我，明天拿些食物去找个高人查一下，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我心想我当然会查。
“怎么称呼你？”我问。
“我姓徐。”
我点头说：“那么，徐婆婆，我知道你也不容易。我可以当做从没见过你，可是你怎么逃走？”
“这个不用你担心。”她说，“你把这些碗碟放回厨房的当儿，我也就走了。”
“你走得了？”我心想外面可是天罗地网，答己至少出动了上百个蒙古兵。
她不耐烦地说：“你放心，就算被捉住，我也不会把你说出来。”
经她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如果答己知道我知道了这么多，不杀了我才怪。她的承诺根本不可信，现在我们竟成了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心中焦急，但也没办法帮她逃走，只能站在那里皱眉说：“要不你从我房里多待一段时间，等风声过了再走吧。”
她抬眼看着我，似是猜到了我心中所想，冷笑了一声，说：“那也好。”
我叹一口气，开始收拾碗碟。想到我刚刚吃下的烧鸡里面很可能满是古代避孕药，我就觉得恶心。虽然不能怀孕正中我下怀，但我也不想通过这种方式。
我端着碗碟往门口走，看着盘子里剩下的几片鸡肉自言自语说：“真是狠毒的女人。”
没想到听到我这么说，那徐婆婆竟然冷笑了起来。
“笑什么？”我问。
“这不叫狠毒，这叫自保，姑娘。”她以教育天真儿童的口吻对我说：“真正的狠毒，绝不是这个样子。我见识过真正狠毒的女人——那个女人，放火把我烧成了这副样子！”
“啊？”我心想你这个窃贼肯定也不是什么善类。
但我似乎是戳到了她一生的痛处，她变得有些歇斯底里，自顾自地说：“那个女孩子，我抚养了她六年，把她从一个瘦得皮包骨头的肮脏的乞丐女孩，养成亭亭玉立的美貌少女。结果她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她把我绑在房间里，浇油点火！”
“不可能，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事？”我端着盘子立在门口，对她说：“你肯定是做了什么伤害她的事吧？”
她摇头激动地说：“我自问没有半点对不起她。没想到我这个做了大半辈子老鸨的人，也算是见识过世面，也算是阅人无数，结果到头来却被自己手下的女孩害得这么惨！”
听说她是老鸨，我奚落她说：“你肯定是想逼良为娼吧？结果把她逼到了绝路——”
“我根本就没想过要逼她！”她打断我的话，生气地说：“我年纪也大了，早就打算远离欢场，做个普通妇人，养个女儿，和她好好度日，用我这大半辈子的积蓄，把她养成一个小家碧玉，将来嫁个好人家——这样我也可以像个普通人一样，老来尽享天伦。所以我一早就算计着把青楼转手，和她住到乡下去，这件事也跟她提过几次。没想到她却看上了我的财，竟要杀我劫财！亏她一个十五岁的女孩，竟有如此心机！在我面前一口一个娘，喊得那么让人心疼！装得那么乖巧！我这真是报应啊！我把什么都给她了，最后竟落得这种下场！亏她‘琰玉’这个名字，还是我给她取的！这是我未沦落风尘前的本名啊！”
听到这最后一句，我的头“嗡”地响了起来，手中的盘碟脱手落地，摔得粉碎。这个声音引来了蒙古兵，他们站在门口喊：“姑娘，可有异样？”
“没——没有！”我连忙说，同时给徐婆使了个眼色，她就麻利地钻到了床下。
门口的蒙古兵又喊：“能让我们进去看一下吗？”
“好的，等一下。”我走到门口打开门，对他们说：“没什么，刚才手一滑，把碟子摔碎了。”
他们进屋在我房间里转了一圈，看没什么异样，就走了。
我拾起碗碟碎片，等他们走远，对床下的徐婆说：“你出来吧。”
她就又从床下钻了出来。
我迫切地问：“你说的那个琰玉，是不是现在只有16岁，人长得美若天仙，歌唱得很动听，舞也很美？”
“你怎么知道？”她吃惊地问。
——天呢！我不会把莫昶从一个火坑推到了另一个火坑里吧？！
“我——见过她。”我低声说。
“在这大都？”她惊恐地问。
我点头。
“那我得快跑，如果她知道我还活着，非杀了我不可！”她急切地说着，眼神中满是恐惧。
“她跟我说，你逼她和段二爷卖身，才拿了你的钱和段二爷一起逃出来的。”我说。
“段二爷？这和段二爷有什么关系？”她说着，随后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哦，我知道了，她以为和段二爷一起上路，人们就会以为她和段二爷一样老实巴交吧？”
我一头冷汗，心想初见面时我确实是这么认为的，段二爷的外表确实很令人安心。
☆、第五十章 蛇蝎美人
怎么回事？如今琰玉口中的半老徐娘就坐在我面前，跟我讲述着一个跟琰玉之前说的完全不同的故事！
“你没有逼迫段二爷出卖男色？”我问。
“逼他出卖男色？段二爷琴技高超，怎会屈尊在我们这些秦楼楚馆？”徐娘轻笑一声，说：“他是沉迷于音色的世家公子，蒙古人攻过来时，散了财，没想到却被那妖精缠住。”
“你说的这些可都是真的？琰玉姑娘怎么看都不像是那么狠毒的人。她怎么会谋财害命？段二爷也绝不会做出这种事。”
“你若果真想知道那丫头的骗术有多高，看我这个被她骗了六年、把她当做亲生女儿一般养大的妈妈就知道了。连我这个阅人无数的老鸨都分不出来，你一个姑娘家，又怎么能辨得出？不过段二爷的人品我相信，所以琰玉杀我时，没跟他在一起。估计她是在那之后才找上他的。”她说着，顿了一下，又说：“如果你不相信，我也不求你相信。不过这些事，我骗你做什么？”
我摇头，不想相信她的话。
她白了我一眼，也不再做声。
我沉默着收拾好碎碗碟，离开了房间。当我再回来时她已经不见了。那些蒙古兵在院子里搜索了一晚上，直到天亮才停止搜索。我不知道她是怎么逃出去的，但她确实是逃走了。
因为担心莫昶，我一夜未能睡着。我很想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我想知道他辛苦吗？快乐吗？更重要的是，我想知道琰玉会怎么对他，她的真心到底是什么。
可是担心也没用，我现在□乏力，只能暂时先将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以期突然想到解决之道。
早上我离开王府，想去药店分析一下答己给答剌麻八剌吃的是什么药，结果跑了几家药房，人家都不提供这项业务。没办法，我正无奈间，竟然远远地看到了领粥的！他还是一身算命先生打扮，但生意冷清地可以。
我走过去，跟他打招呼说：“哟，领粥的，好久不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落魄啊。”
“是落魄还是悠闲，不是别人说了算的。”他一边扇着羽毛扇，一边悠悠地说。
“有件事，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我说，心想他或许认识一些赤脚大夫或黑市郎中一类的。
“什么事？”
“我想要查一种药的功效。”我说。
“你出多少钱？”他直接问，一副绝对能解决的表情。
我知道不管我说多少，他肯定会加价，于是就往低处说：“凭咱们的交情，说钱多见外啊。”
他白了我一眼，双手十指一交叉，对我说：“十两银子。”
我差点吐血：“你是抢劫呢！”
他不紧不慢地说：“我保证能帮到你就是了。你把药留下，明天我就能告诉你结果。”
“你不会随口编点功效骗我吧？”
“骗你就让我一辈子找不到女人！我可是诚信的生意人。”
我瞥了一眼那算命的招牌，心想鬼才相信你是诚信的。但也没有别人可求了，我只能说：“一两银子，是我的底线，做不做随你。”
他随即伸出两根手指，说：“二两银子，是我的底线。”
我心里骂着你这个江湖骗子，把药丸给了他，留下一两银子，对他说：“另一半，我明天再给你。”
他收起银子，拿起药丸看了看，又嗅了嗅，咧嘴笑了，说：“我看啊，这是□。”
“□？”我重复着，想到那辛婆对答己说这药保她怀孕，倒也不是不可能。
“不管怎么说，我回去找个郎中帮你问一下，明天给你答复。”他说着，把药塞进了怀里。
我点头，又说：“有没有什么药，可以让女人不能怀孕？如果有的话，也帮我弄点来吧。”
他怀疑地看着我，问：“你要害人断子绝孙？”
“关你屁事！”我啐了一口，说：“有的话就快给我弄点来，我急用，大不了再多给你一两银子。对了，一定要安全啊，我可不想吃了把自己的身体搞坏。”
“你自己吃？”
“干嘛？不行啊？我如果吃了你的药不舒服，我就抓住你全都塞到你嘴里！”
“哎哟，我可不用吃这种药！”
看着他邪笑的表情，我突然觉得双颊有些发烫，毕竟买避孕药这种事，以前我从没做过，第一次做不禁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怕他就这件事嘲笑我，我甩下一句“行了，明天见”，就转身离开了他的摊位。
之后我又在大街上买了一堆吃的东西，决定再也不吃府中的食物。虽然我根本就不想怀孕，但是被人算计以致不能怀孕，这件事着实令我相当不爽。我宁可自己花钱买同样的药，也不想吃别人算计我的东西。
正当我抱着一堆食物往王府走的时候，余光中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我。我转过头去，发现是张朝维。记得莫昶做官后去分粥时，很多人骂他，但是张朝维没有。这让我对他的印象很好。
发现我看向他，他立刻扭头就走。
我追上去，叫住了他，跟他说：“张公子，果然是你。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好久不见。那个，不知道你还记得我吗？”
“红姑娘，我记得。”他双手一抱拳说。但他眉眼间的表情，却是想尽快离开我。
我说：“张公子，有一件事我想让你知道，我们老爷——”
“不知红姑娘所指的老爷，是降元的那位，还是王府里的那位？”他打断我的话问。
这句讽刺太犀利，难以想象出自面相和善的张朝维口中。
我一时语塞，干笑了几声，说：“红儿我眼中的老爷，永远只有莫昶一人。在外人看来，我家老爷确实是投降了元朝，但实际上他也是被逼无奈，因为小王爷拿我们所有人的性命威胁他。”我想我这么说应该也不过分，至少答剌麻八剌差点把琰玉推到火坑里。
他微微蹙眉。
我接着说：“老爷现在已经离开大都了，以后和元朝也再无瓜葛。虽然他的人生中曾有那么一个污点，但我希望你们——他曾经视为同生共死的兄弟的你们了解，做出那样的选择，他也是迫不得已。”
“事情真是这样吗？”他怀疑地问。
我点头说：“实际上，我被迫留在王府中，也是为了确保老爷能够顺利离去。”
“为什么你能保证他可以顺利离去？难倒……那小王爷贪恋你的美色？”
“不——”我刚要否定，突然发现这是唯一说得通的解释，不然他为什么用莫昶换我？
我略一惊讶，点头说：“大概是吧。”
他还是半信半疑。
我又说：“你仔细想想老爷的为人，你觉得他会主动降元吗？”
被我这么一问，他叹息一声，说：“这件事，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相信。”
“老张，原来你在这里！”就在这时，有人喊他。
我看过去——这不是领粥的吗？！今天怎么又碰到他了？
领粥的看到我，也是一脸惊讶。
我突然想到张朝维夫妇是开医馆的——难不成领粥的是来找他研究那药丸的功效的？于是我直接问他：“你不会是来找张公子鉴定那药丸的吧？！”
“这个……”他挠着头，支支吾吾。
“果然是这样！把银两还我！我明明可以自己拜托他的！”说着，我就去扯领粥的衣袖。
“不成不成，你求他他还未必帮你呢！必须是我！”领粥的说着，后退几步，摆脱开我的纠缠。
“什么药丸？你们在说什么？”张朝维插嘴问。
因为对他颇有好感，我就把答己的事跟他说了一遍。听我讲完，张朝维叹息一声，问我：“红姑娘真的想要一辈子待在王府里吗？”
“当然不是！”我摇头说：“我只想尽可能地保全老爷！如果有机会我当然还是想逃走的！我才不想和那答剌麻八剌在一起呢！”
“真是……难为你了。”他说着，又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我看，”领粥的突然对张朝维说，他把声音压得很低，我几乎听不到：“我们要找的那件东西，待在王府里的她找起来或许更方便些。”
我听得一头雾水，问：“你们要找什么东西？”
☆、第五十一章 清明
张朝维看看领粥的，又看看我，沉思了一会儿，又看看左右，确定不可能有人偷听后，才一脸严肃地对我说：“红姑娘可曾听说过传国玉玺？”
“哦？”我脑中对于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