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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红豆江湖-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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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老要饭的蹑踪你父亲,未出川境,已落在人家监视之中,黑暗中遭四名武功极高的鼠党围攻,未及十招,便连中三掌,身负重伤。”
  高翔骇然道:“那些家伙武功这么厉害?”
  神丐符登嘿嘿冷笑道:“要是全凭武功,不是老要饭自夸,纵是当今一流高手,也无法在十招内伤得了老要饭的,那四人功力虽都不弱,老要饭倒也并不把他们放在眼下。”
  高翔道:“那么,是什么原因使你老人家……”
  神丐符登咕嗜喝了一口酒,道:“那四个鼠辈趁黑夜出手,甫一照面,不知用什么玩意儿,连发强光,眩迷了老要饭的双眼,措手不及之下,才被他们占了便宜去。”
  高翔脱口道:“对啦,那两个在噶峰盗掘师伯坟墓的家伙,也曾使用一种能发强光的东西,侄儿也是一时末防,被他们击伤。”
  神丐符登冷哼道:“鬼域伎俩,何足仗恃,十二年来,老要饭专练不用眼睛的功夫,这次倒要再试试他们的偷袭本领。”
  高翔心中一动,从怀中取出那半瓶得自何履之的药丸,问道:“你老人家看见爹爹吃的,是不是这种药丸?”
  神丐符登打开瓶塞一嗅,脸上刹时变色,沉声道:“一点儿也不错,这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
  高翔便把懋功城中经过,简略说了一遍。
  神丐符登听罢,仰面凝思,不住顿首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难怪阴阳双剑会出此卑劣手段,看来武林中麓硷横行,上当的确已绝不只少数人了。”
  精目一落,探手挽住高翔的臂膀,沉声道:“翔儿,事不迟宜,有这瓶药丸,咱们快追阴阳双剑去。”
  高翔指着灵堂道:“可是,这儿的事怎么办?”
  神丐符登沉吟了一下,道:“为了不留痕迹启人疑窦,一把火烧了它吧。”
  高翔皱眉道:“但这是爹爹的家业。”
  神丐符登嗤道:“傻孩子,男儿志在四方,这点家业算得了什么,别痴了,动手吧。”
  当下不由分说,擎起素烛,首先燃着了灵堂筛慢。
  灵堂中全是素纸糊成的供品,一经着火,顷刻间烈火腾升,火头已窜上屋顶,神丐符登仰天大笑,牵着高翔,掠出了庄门。
  两人身形甫沾地面,高翔身边突然当地一声脆响,掉出一件东西来。
  神丐符登顺手拾了起来,一看之下,脸色顿变,急问道:“翔儿,这就是你在噶峰之上取得的凶器吗?”
  高翔点点头道:“正是,侄儿忘了问伯伯了,这短剑……”
  神丐符登未待他说完,已自抢着道:“这是你爹爹的七星金匕,怎会在噶峰你两位师伯尸体上发现?难道你爹爹故设假灵,其中还有出人意外的原因?”
  高翔听了,脑中轰地一阵雷鸣,嘶声叫道:“伯伯,连您也疑心爹爹会杀害两位师伯么?”
  神丐符登怔了怔,依旧把七星金匕递还给高翔,道:“此事大有溪跷,不过咱们暂时没有时间来推敲这些,是快追阴阳双剑要紧,有这半瓶药丸,说不定便能探出那神秘古堡的地点,快走吧。”
  两人身形划过山麓,高翔独自依依回顾,偌大一座青城山庄,业已沉人一片火海之中。
  这庄院,对他既陌生,又亲切,但是,从今以后,青城山庄四个字,将从武林中渐渐被人淡忘,使他不禁暗生怅然之感。
  思念中脚下未停,神丐符登在前面领路,向右斜奔绕山而行,转过山脚,便是那座竹林了。
  记得离家那一天,九大云龙亲送爱子踏人江湖,依依难舍的地方,便是这座竹林。
  如今,丛林依旧,重影婆娄,可是,那一次,竟成了父子永诀。
  高翔触景伤情,脚下不觉略慢,忽然目光掠过,见林中有条人影一闪而逝,连忙身形一沉,低叫道:“伯伯,林中有人。”
  神丐符登却步张望,竟未发现有何异样,眉峰微皱,讶道:“在哪里广“刚才侄儿瞥见有人探了一下头,那人头上还插着一枝玉瑶,分明是个女的。”
  “啊,有这种事?”
  神丐符登口虽讶诧,心里却不大相信,暗想:“我老要饭修为数十年,尚未发现人踪,你一个十几岁小侄儿,居然连人影是男是女,头上玉瑶都看见了,只怕是少年人心里总记惦异性,一时眼花罢了。”
  于是,淡淡一笑,道:“随她去吧,咱们只当没有看见,追人要紧。”
  话声中,破袖轻拂,腾身又起。
  但就在他身躯甫离地面的刹那,竹林中突然咯咯一阵干笑,林影乍分,缓步走出一老一少两个女人。
  神丐符登暗吃一惊,急打千斤坠,硬生生又将身子沉落地上,却见那两人正是大巴山五老峰的莫姥姥师徒。
  尤其令他惊骇的,是那少女李菁鬓发之间,果然插着一枝玉制步摇。
  他好生迷茫地望了高翔一眼,这才拱手笑道:“姥姥还没有回大巴山去?”
  莫姥姥冷哼一声,横拐当胸,道:“老婆子倒走了眼,堂堂穷家帮长老,什么时候当了青城山庄的管家狗奴?”
  这老太婆出名的护短,为了爱徒怒下大巴山,早存了大干一场的心意,故此一开口,便把神丐符登骂了个狗血喷头。
  神丐符登却不生气,依然笑道:“姥姥何来这大火气,老要饭为朋友两肋插刀,尚不皱眉,何况当一次狗奴。”
  莫姥姥耸肩而笑,道:“既是如此,老婆子和高家这段过节,只好先冲着你姓符的来唆?”
  忽然笑容一沉,长拐一摆,沉声道:“菁儿,后退三丈,替为师掠阵。”
  李菩玉腕疾探,撤出肩后长剑,寒着一张玉脸,果向后退了三丈,但她一双锐利冰冷的眼光,却始终盯住高翔,瞬也不瞬。
  神丐符登从背上摘下酒葫芦,咕嗜灌了一大口,抹抹嘴唇,道:“姥姥难道不容解释,便要扯破面皮,逼人动手?”
  莫姥姥怒目叱道:“没有什么好罗嗦的,菁儿生父李生甫和老婆子师弟何履之,惨死憋功,血仇已成,岂是言语所能解释。”
  神丐符登笑道:“据老要饭所知,李、何两位,并非死在姓高的娃儿手中。”
  莫姥姥一声断喝,道:“他多事插手助纣为虐,罪孽相同,你既想架梁出头,就请动手,老婆子没有工夫跟你说废话。”
  神丐符登耸耸肩,道:“姥姥盛气凌人,不容分辩,看来恭敬不如从命,老要饭就拜领几招大巴山不传秘学。”一抖右肩,朱红葫芦已横举平胸。
  高翔忽然闪身而出,大声道:“伯伯且慢,容侄儿自己跟莫老前辈解说。”
  莫姥姥冷嗤道:“你能接满老婆子十拐,再解说也不迟。”通地一顿长拐,劈头盖顶直砸而下。
  老大婆面目阴沉,性格却如烈火,长拐挟着一股锐利的破空声响,一出手就用了八成内力,全无半点儿留情之意。
  高翔身形侧转,左脚斜踏一步,只听砰地一声暴响,石土纷飞,适才立身之处,竟被击成半尺深一个土坑。
  心头陡然一震,脱口叫道:“老前辈请听下情……”
  “什么下情上情,接满十招再说。”
  声落时,长拐横飞,拦腰又扫了过来。
  高翔无法分辩,匆忙中吸一口长气,胸腹速缩,拐尖擦衣而过,嘶一声,拐上内力险些划破了衣服前襟。
  神丐符登看得眉头一皱,心忖道:“老婆子出手狠毒,翔儿赤手空拳,看来绝难接满十招,说不定,大家只好扯破脸皮了。”
  心意一决,一紧酒葫芦,正待上前,却听李菁尖声叫道:“师父,请住手。”
  莫姥姥微微一怔,长拐才攻出一半,不由顿止,回头问道:“青儿,什么事?”
  李菁提剑掠身近前,低声道:“师父,他不肯亮兵刃动手,您老人家胜之不武,还是由徒儿亲手向他讨还血债的好。”
  莫姥姥道:“傻孩子,血仇重如山,留不得情面,只要杀了他,管什么武不武?”
  李菁道:“徒儿只盼手刃亲仇。”
  莫姥姥沉吟一下,道:“也好,但你要小心些,姓高的贼滑得很。”目光扫了神丐符登一眼,才悻悻退到一旁。
  神丐符登笑道:“这办法倒也公平,小一辈的纠纷,由他们自己去解决,何劳姥姥亲自出手。”
  莫姥姥冷哼道:“你且慢得意,菁儿要是宰不了他,咱们老一辈一样闲不着。”
  神丐符登淡淡一笑,未再搭腔。这时候,李菁已抱剑当胸,沉声对高翔喝道:“现在你可以亮兵刃了。”
  高翔正色抱拳道:“在下初人江湖,与姑娘和金府俱无一面之识,更谈不到恩怨仇仇。懋功之事,自问绝无恶意,不想一时多事,以致害令尊和何前辈死,姑娘为父报仇,理所应当,在下甘愿承受应得惩罚,绝不出手。”
  李菁面色铁青,冷冷道:“父仇不共戴天,但我决意在公平的原则下,跟你拼个强存弱死,希望你亮出兵刃来。”
  高翔长叹道:“在下自知罪戾,姑娘尽可出手,何须顾虑?”
  莫姥姥接口道:“这还像句人话,菁儿,你别客气了,狠狠剁他三剑,叫他死而无怨吧。”
  李菁迟疑了一下,突然还剑人鞘,扬眉道。”既然你一定不肯亮兵刃,我也不用刀剑,咱们在拳掌上分个高下。”纤掌一错,左阴右阳,当胸疾劈而出。
  莫姥姥摇头道:“傻丫头,一时心软,弃剑用掌,纵使弄死他,也多费许多气力……”
  哪知话声未毕,忽听砰地一声,紧接着,高翔闷哼一声,竟被李菁一掌拍中前胸,踉踉跄跄向后退出了四五步。
  神丐符登和莫姥姥同感一震,几乎同时惊呼出声,很显然,这一掌能够拍中高翔,全是他根本没有闪避的缘故。
  李菁也感大出意外,怔怔站在那里,先前满是忿怒的脸上,此刻已遍布一脸迷惘之色。
  高翔硬挨了一掌,胸中血气翻腾,险些冲口而出,但他深纳一口真气,勉强压抑住内腑伤势,缓步又走到李菁面前,苦笑说道:“请姑娘出手再重一些,在下自幼修习内功,三五掌还能承受得起。”
  李菁惶然望望师父,似有些莫知所措。
  莫姥姥耸耸肩头,冷笑道:“好小子,竟图施用苦肉计。菁儿,你就下手重些,别上他的恶当。”
  李菁一双明眸数转,终于银牙一咬,霍地疾翻右掌,又是一招“移山填海”迎胸推出。
  掌势迅若电掣,眨眼已印高翔胸前,但他依然不避不让,双目一闭,反向掌上挺胸迎去。
  眼看这一掌拍实,高翔不死也将重伤,李菁却不知为什么,忽然掌心微倾,竟然避开前胸要害,一掌击在高翔肩头。
  劲力过处,高翔拿桩不稳,身子一连转了三个旋身,扑地跌坐在地上。
  李菁一跺莲足,低声道:“师父,咱们走。”声出入动,头也不回,掠身直向旷野中奔去。
  莫姥姥眨着怪眼,诧异叫道:“菁儿,菁儿,你怎么啦?”
  但李菁低头不顾,发足疾奔,隐隐似闻掩位之声,转眼已消失在暮色中。
  莫姥姥回过头来,狠狠向神丐符登和高翔瞪了一眼,道:“今天算你小于运气,但这事并不算完,咱们记在帐上,哪里遇上哪里再算。”一提长拐,也急急迫蹑而去。
  神丐符登只看得如坠五里雾牛,摇头叹道:“怪事年年有,不如今年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反把老要饭的也弄糊涂了。”
  他挂好酒葫芦,上前一探高翔脉息,皱眉道:“傻小子,你这是为什么?那丫头只要多用二成内力,岂非死得不明不白?”
  高翔摇摇头,挣扎着站起身来,道:“懋功之事,错在侄儿,我……我是决心成全李姑娘的孝思……”
  神丐符登脸色一沉,道:“胡说,你自己也有满肩血仇未报,怎能说出这种自暴自弃的话来?”
  高翔凄然道:“记得爹爹在时,常以重义轻死训勉侄儿,那日在懋功,原是我多事插手阻拦何前辈,才误了李姑娘令尊性命,及今想来,真是愧悔无及。”
  神丐符登心中一动,道:“说起懋功之事,老要饭倒忘了问问那老太婆,不知李生甫跟金阳钟究竟有何仇何恨,竟然拦路向金阳钟的女儿下手,你有没有弄明白其中原因?”
  高翔摇头道:“侄儿正因不明原因,才致插手阻拦。”
  神丐符登仰面沉吟,喃喃道:“这真是一件糊涂事,论理他们纵与金阳钟有仇,也该直接去开封金家,怎会向一个年轻女孩子阴施暗箭呢,再说,你纵然插手破坏了他们的计划,李生甫和何履之并不是死在你手里,李家丫头要替父报仇,也应该去寻金阳钟才对,她不轨之图,偏偏把一笔糊涂帐记在你头上,这又是什么原因?”
  高翔道:“也许她们知道金伯伯武功高强,不是易与之辈。”
  神丐符登用力摇着头道:“不,以莫老婆子性情,她连老要饭也不放在眼里,岂会畏怯金阳钟,其中必然另有缘故。”
  忽然话题一转,问道:“方才莫老婆子师徒隐身林中,老要饭尚无所觉,你却怎的发现了她们?”
  高翔道:“侄儿自幼在洞中以夜当日,爹爹督促演练目力,务使夜中视物,积日成习,故而常能一眼辨出天上飞鸟的数目,方才是李姑娘在林中探了一下头,就被侄儿瞧见了。”
  神丐符登骇然一震,犹自不信,道:“你自信真能一眼辨别空中飞乌数目?”
  高翔点头道:“从前在后山时,曾经试过。”
  神丐符登道:“既如此,老要饭倒要考一考你。”
  他顺手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在掌心一握,捏成许多碎块,振臂一扬,一篷碎石齐向空中射去,及待升到十丈左右,忽又抖袖一招,碎石似被一股无形劲力所吸,涮地收束,尽都落人他巨大的手掌中。
  神丐符登含笑问道:“你看清楚共有多少碎石了吗!”
  高翔毫不思索,应声答道:“共有二十七粒,其中九粒较大,十八粒较小。”
  神丐符登摊开手掌,一数之下,脸色立变,敢情非仅数字不差,连大小分别,竟也丝毫不爽。
  他用力摇撼着高翔肩头,激动得呼吸急促,惊喜交集,道:“好小子,有此神技,何愁不能替你父亲和师伯们报仇雪恨。”
  高翔肩上余痛未尽,被他一阵摇撼,直摇得眼泪乱滚,但他却忘了出声呼痛,急急问道:“伯伯,为什么?”
  神丐符登满脸兴奋,道:“十五年前围攻老要饭的贼党,是在黑夜出手,利用一种强烈闪光,迷乱视力,你在噶峰之上所遇,也是同样情形,对不对?”
  高翔立即应道:“对。”
  神丐符登仰大大笑道:“似此看来,老要饭苦练十五年,并未白费,你爹爹将你留在暗无天日的石洞中养大,也是早有卓见,预作安排,其用心之苦,令人赞佩。”
  高翔茫然道:“伯伯,我还没听懂您老人家的意思。”
  神丐符登笑道:“将来你自会懂得,现今被她们一耽误,不须急于追人了,这片竹林甚是幽静,趁此良夜,待老要饭传你一手绝技。”
  一面说着,一面领着高翔穿林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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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八节珊瑚杖
 
  这时候,阴霆四合,夜色正浓,只有前山青城山庄,仍然余焰未熄,熊熊的火光,映得天际一片澄黄。
  林中幽暗阴森,修莫密布,叶影婆姿,微风拂过,四周全是一片沙沙声响。
  神丐符登领着高翔穿林而行,直达茂林深处,选了一块铺满落叶的空地,和高翔面对面席地而坐。
  高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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