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血+番外 作者:月辰刹影(晋江2014.7.31完结)-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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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未必就这样溃散，只是……换一个附离。
赶回府邸，那苏附离站在正门的台阶上，阶下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容。部落的长老，军中的战友，闻讯赶来的部属，齐齐肃立。
“我要去极雪河，诸位……还是就此告辞吧。”
有人惊慌，有人疑惑，有人愤懑。阿斯蓝厉叱一声，压下众人的议论，但眼尖的人可以发现，他的手，正止不住地颤抖。
“将军，你何时动身？”宾旅冷静地问。
“很快。去看一个朋友，然后就走。”那苏附离摘下头盔，递到西阔手中。发辫上的金珠，颈上的坠子，一一被摘下，最后只留了一枚通体碧绿的翡翠扳指。
点点头，阿斯蓝压下心中的波动，沉声问：“您打算居于何处？”
“坦连山啊。”挑眉，那苏附离轻笑，“别忘了，那儿的热泉足以保证方圆千里每年有六个月的绿色，差不多够了。”
“原来将军早已有了腹稿！”西阔兴奋地握拳，狠狠挥在空中，“大汗赐您金刀，想来各部也不敢为难咱们。等天气暖和了，大伙儿一起北上……”
“胡说什么，走的人是我，你凑什么热闹？”那苏附离失笑。
阿斯蓝按住西阔，双眼直视那苏附离，淡淡地道：“您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其他人随意。”
“我去营中鸣鼓聚将，把愿意追随的人统计出来。戍守极雪河，单凭将军您一个人可不成。”宾旅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静，却拔腿便跑，生怕有人阻拦，彻底破坏了他冷面将军的形象。
那苏附离合眼，再睁开时，一双黝黑的眸子晶莹起来。
偌大的府邸，一时间鸦雀无声。
“即日起，附离卫解散，愿意从军者归入页施麾下，愿意返乡者自行返乡，愿意随我戍守极雪河者……可自行北上，时间不限，亦可跟随阿斯蓝，待明年春来再一起出发。咱们坦连山见！”那苏附离大声宣布，眼角一抹水渍消失在冬日的阳光下。这是她的兄弟，生死与共的兄弟。顿了顿，她盯住阿斯蓝：“你拿着大汗的金刀，沿途照拂咱们的弟兄。替我转告几位将军、萨满，即便他们留住了人，也未必留得住心！”
听闻此言，刚刚赶来的页施、希努两人僵立当场。
冷冷瞥了他们一眼，那苏附离径直走向内院：“页施萨满别急，我收拾一下便走，附离卫留下的一切都归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 章
浓云自西向东铺展，昏沉沉的风吹得素衣女子一头长发漫天飞舞。女子稳稳地走在一片格外茂盛的草丛中，好似看不到草间半掩的枯骨。她仰头，让风吹开面前的碎发，露出一双清冷的眸子，一张英气的面容，赫然是那苏附离。
此刻的她，不披甲，不佩刀，左臂轻挽一只竹篮，右手提着两柄精致的酒壶，如同寻常村妇。
不久，一座崭新的坟茔跃入她的眼帘。那苏附离怔了怔，有些难以相信，可那墓碑上刻的分明就是“碧靳公主靳兰心”。薄唇轻扬，那苏附离盘腿坐在坟前，眉宇间染着一抹浅笑：“我来了，不晚吧？”
风声如啸。
“有人替你修坟呢……我都羡慕了。哪天我战死，也不知阿斯蓝他们能不能想着刨个坑把我埋掉，免得喂了野狗。不许笑！”那苏附离清叱，仿佛坟墓中素未谋面的女子正掩口而笑。
“不说了，来，喝酒！”那苏附离掀开盖在篮子上的白布，一样样取出四只瓷碟，整齐地摆在碑前。一碟酱牛肉，一碟花生，一碟炒米，还有一碟看起来惨不忍睹的糕点。微微皱起眉，那苏附离苦笑：“看起来我真的没什么厨艺上的天份，将就一点吧。”
放一只酒壶在碑前，左手执起另一只，那苏附离抿了口酒，右手捞起一块牛肉塞进口中。
身后有人靠近，她只不理。
“一人独饮，未免孤单。”来人淡淡地道。
“难得，四皇子……不好意思，口误，随帝。”那苏附离再饮一口，墨瞳冷如寒冰，“堂堂随朝陛下竟也有时间来这荒郊野外，真是好兴致。”
“还我。”
那苏附离摇头，袖中滑出一柄漆黑的匕首，轻轻抚过锋刃：“你害死了她，又留着她的匕首，”她倏地转身，匕首自下而上割向来人的咽喉，“就不怕她回来索命吗？”
随逸一动不动。
“索命又如何？只要来到是她便好。”
匕首停下，那苏附离站起身，死死盯着他：“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死？你的夜影铁骑呢？不要告诉我，对你而言，她的归属比她的性命还重要！”
“那苏附离！”随逸阴冷地看了她一眼，诡秘地笑，“如果留不住，我会亲手杀掉她！我从一个私生子到如今的皇帝，不过是为了她！不妨告诉你，我现在活着，只是想毁掉所有曾经伤害她、约束她的一切！知道我和她是怎么认识的吗……”
冬，傍晚。
孩子瑟瑟地缩在假山下，不是冷，而是恐惧。他又犯错了。如果出去，会被打死的吧？这样想着，他瘦小的身子使劲儿缩了缩，尽力让自己更像一块石头而不是人。
冷风一丝一缕带走他的体温，孩子悄悄抬起头，四下里一片寂静，月光如雪。
这么晚了，没人会再找他的吧？孩子轻手轻脚地爬起来，两腿又酸又麻，仿佛灌了铅般沉重。勉强走了几步，他晃了晃，只得扶住树干，慢慢地挪。只是，从月亮初升到圆月当空，他累得气喘吁吁，还是只能在湖边打转，怎么也出不去。
颓然坐在地上，孩子沮丧地叹了口气。早知道，早知道就乖乖听大哥的话了。虽然会很痛，但也好过一个人呆在这鬼地方吧。
鬼？一惊，孩子只觉得身后似乎有什么飘过，噌地跳起来，向后看去。
树影斑驳。
舒了口气，孩子扭过头，后颈的汗毛骤然炸起。不知何时，一个白衣女孩笔直地站到了他身前，用一柄乌黑的匕首抵住他的咽喉。
“你、你是谁？”孩子结结巴巴地问。
“没听说过吗？真是……可悲。”女孩的匕首碰了碰他的咽喉，素白的脸上泛起一抹冷笑。抽身后退，衣裙飞扬，女孩轻灵地跃上冰面，纤细的手臂优雅地抬起，柔柔一笑。
舞。
孩子张大嘴巴，呆呆地看着冰面上舞动的精灵，浑然忘我。不知过了多久，他猛然惊醒。那、那是，那是……雪鬼！
冷汗一点点浸透他的里衣。难怪，难怪没人找他。今天是月圆之日，是雪鬼出现的日子！
舞动的女孩兀自旋转，渐渐靠近岸边。眸光扫过，她巧笑倩兮：“对不住喽。”
孩子听到了风声。
女孩的眸光骤然凌厉，一把扣住孩子的肩，拽着他掠向湖心。岸边，冰封的大地瞬间长满羽毛，那是洁白的箭翎。孩子愕然望去，只看到一个中年汉子站在远处，御林军的马槊如林而立，无数士兵弯弓指向湖面。
爹爹……孩子满口苦涩。爹爹大概是没看到吧，他怎么会不顾及自己儿子的性命呢？一定是没看到……
中年汉子咬咬牙，恨恨地瞪了孩子一眼：诱饵都当不好，你还能干什么？！他抬手，冷酷地道：“放箭！”
“逃不掉了呢……小子，饶你一次，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自己了。”女孩无所谓地耸耸肩全不顾对方比自己至少大了三岁，提着他的领子就往外扔。孩子被他远远甩出去，堪堪避开了最密集的箭羽，只被一支流矢穿透了小腿。
他愣愣地看着箭羽淹没女孩纯白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 章
“那是我第一次见她。”随逸蹲在墓碑前，轻轻抚着上面深深的刻痕：靳，兰，心。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知道是俪妃，我的姑姑，让爹爹杀了她，碧靳公主。万幸，兰心没事，她打破冰面逃掉了。我第一次知道，即使所有人心里都清楚雪鬼就是她，也还有人会以捉鬼的名义动手，只要对他们自己有利。而兰心……她只想走……”
“小子，又见面了。呦，挨打啦？”女孩跪在床的外侧，嬉笑着用手戳床上男孩的脸。她依旧一身白衣，苍白的肌肤泛着冷光。
“公主见过这个……家伙？”床边，锦衣少年狐疑地问。
男孩咬咬牙，不吭声。原本想说的是“贱种”吧？乍一换词，还不适应呢。
“喂，他不是你弟弟吗？叫什么啊？”
“回公主，他叫，叫……他叫逸，逃逸的逸。”
女孩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随逸……真羡慕你呢，随心所欲，多好！我也想逃啊……总呆在这种地方，还不如让我去死。”
她的声音够小，锦衣少年隐隐听到几个词，迷惑地问：“公主，你说什么？”
“没什么，走了。”女孩蹦下床，面容骤然凝结了一层冰霜。跟着少年走出门，她猛地转头，认真地看看男孩，又立刻跑掉。
男孩有些愣。他听到了。她说羡慕，真的羡慕……他摸了摸自己的颊，那里，她刚刚碰过。
想逃是吗……可是，突然间就想，紧紧地抓住你呢，死也不放……
“随逸！”一声厉叱，让那苏附离不悦地皱眉。抬头，只见一个英武青年匆匆赶来。宇文琪？这下可热闹了。
不屑地撇了撇嘴，随逸嘲讽地道：“郡丞大人怎么有时间来了？”见那苏附离一脸茫然，他好心地解释道：“他现在是对面邑谷郡郡丞，铭弘旭的得力助手。”
宇文琪愤愤地站到随逸身前，瞅一眼那苏附离，语气不善：“你的女人？”
那苏附离呛住了。这家伙找揍吗？眼角上挑，视线在对方脸上徘徊片刻，她挽起袖子，纤细白皙的手腕上一枚狼头刺青夺人眼目。
“我来祭她。”那苏附离淡淡地道。
“北元的蛮夷……”宇文琪怔住了。她的动作太快，刹那间便用匕首抵住他的咽喉。
“我不想杀人。”她收手，将匕首搁在墓碑上，“我走了。”
“等等！”随逸突然出声，扣住那苏附离的肩，“你要去哪儿？”
“北面。”
片刻的沉默后，两个男人对视一眼，随逸咬咬牙，转身：“你带她走，这里……太乱。”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掉，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暮色中。
死寂。
“宇文将军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那苏附离凉凉地问。
“没，没什么了。”宇文琪惊醒，连连摇头，“我……你好好待她。”
“你放心？”
“随逸可恶，眼光却不赖，我信他。还有……我碰到了宁夫人。”
“她呀，”那苏附离微笑，“我佩服她的才华，但把丈夫当成幌子……说心里话，我不屑。我该走了，安顿下来后，我回来接兰心。”
“大将军总有一日要伐元。”宇文琪望着他的背影，低声道。
“噢，知道了。”不咸不淡地应了句，那苏附离径自离开。
独自上路，那苏附离很是悠闲。没有催命符似的军令，没有碍手碍脚的亲兵，她付了十个铜子，挤上一辆坐满人的牛车，慢悠悠地往北赶。
“这位……”一个妇人想打招呼，却不知如何开口。即使打扮得如同普通村妇，那苏附离独特的骄傲也不是什么人都敢于直面的。
“有事？”
犹豫片刻，妇人好心地劝：“姑娘还是注意点吧，快到县城了。”
挑眉，那苏附离有些诧异。当然快到县城了啊，她记得很清楚，是高临县，不大，但过往的行商也使得它比附近其它县城繁华三分，驻扎着一个百人队，用来防备随、铭两国。
妇人叹气，不再言语。
日影西沉时，城门已遥遥在望。十余没精打采的兵士散漫地坐在城根处，只有两个看起来更为瘦弱的小卒一个个检查过往行人。
“你，车里是什么人？”拦下一辆朴素的马车，小卒气势汹汹地喊。车夫倒也识趣，主动掏出钱袋。正在此时，车内响起一个慵懒的女声：“怎么停了？”
话音未落，车帘撩起，走出的女子几乎使天地为之变色。她穿着一袭鹅黄色窄袍，梳着飘逸的流霞髻，发间一支银簪上嵌着两枚圆润的东珠，一点翡翠则更添风致。
小卒手里的木刀掉在了地上。
片刻，在旁边歇着的十夫长连滚带爬地跑过来，谄媚地笑着，顺手给了小卒一拳，冲着女子不停地赔礼。
“走吧。”女子淡淡地下令。
“队长，还没查呢。”小卒惶恐地站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
“查，查你个头！你不要命了？！”
“不要命的是你！”沉着脸，那苏附离不知何时已靠近了城门，纤眉紧蹙，冷冷地瞪着车上女子。
十夫长勃然大怒：“哪儿来的小蹄子！来人，把她押下去！冲撞了贵人……”
“贵人？”那苏附离失笑，冲着车上女子问道：“你是哪国的贵人啊？”
第一次被无视的十夫长额头青筋直蹦，他猛地抢上前去，挥拳。
下一刻，那苏附离飞出一腿，直接将他踹出三米远，又冲着呆掉的小卒勾勾手指：“去，搜车，仔细些。”
“你还真狠，”车上，绝美的女子轻叹，“真的要查吗？”
抿起唇，侧耳听了片刻，那苏附离轻轻摇头：“不必，没时间了。恭喜你，陆泠汐。”
远远的，大批骑兵带起漫天飞尘。
坐回车内，陆泠汐依旧撩着车帘，略有些抱歉的样子：“再见。”
任车夫为自己戴上镣铐，被押走前，那苏附离浅笑着看向陆泠汐：“透个底吧，前锋主将是谁，宁枫？”
“李子昭。”陆泠汐低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4 章
作为勃野大总管麾下文臣第一人，李子昭有他骄傲的本钱。何况，他不仅仅是文臣，当初勃野六郡匪患猖獗时，他也曾领兵出征，斩获颇丰。
但他看不透她。
真的是那苏附离吗？那个元人中的头狼，吞噬了近十万人性命的恶魔？赤红长裙，玄色短襦，金纱斜披，青丝如瀑。换上汉服的俘虏屈膝施礼，镣铐铁链也无损于她的绝代风华。
陆泠汐命人送来的华服，完美地衬出了她的神采飞扬。
“你就是李子昭？”俘虏扬声问道。
稳住心神，李子昭起身，俯视阶下的俘虏：“陆将军希望我能放了你，与附离卫交好，不过……你可记得司马梓？”
挑了挑眉，那苏附离浅笑：“漏网之鱼。”
“你不后悔？不内疚？至少他们一家是坚守城池的忠臣，你何至于将守将灭族？司马梓，出列！”
一个高瘦青年从阶下武将队列中闪出，双眸血红，跪倒：“请将军诛杀魔女，为枉死之人报仇！”
那苏附离撇了撇嘴角，不语。
她的轻蔑成功激起了绝大多数人的怒火，个别性情暴躁的将领干脆拔出佩剑，狠狠劈下。那苏附离猛然后仰，剑光贴着鼻尖滑过，削下几缕秀发。
“住手！”李子昭轻叱，“那苏附离，你可以申辩。”
申辩？居然还有机会申辩？微微一怔，那苏附离若有所思地环顾四周。她手上的确有不少人命，但司马氏一族……她只恨没能将其千刀万剐。邪魅一笑，她轻飘飘地道： “我只能讲个故事，信不信由你。”
“将军，怎能容她妖言惑众？”司马梓惊叫。
“让她讲。”李子昭神色莫测。
汾城郊外，春日微暖。
“那苏将军不歇几日吗？我等备下了最烈的酒，不如今晚……”
“不必，我还有别的任务。昨夜已歇够了，今天破城后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