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有潇湘 作者:赏饭罚饿(晋江2012-08-23完结)-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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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有问。”
“……”她咬牙切齿;“没问你就不知道说?”
“哎哎哎;”梅才清眼看她就要上前挥拳头;立马拉她回来;“人家不说有人家的苦衷嘛。再说那还不是为了你好。”
公孙策不以为然:“难道沈伯父就没告诉过你;他把金蝉放在何处?那你如何将她带给尘湘?”
季扶风皱了皱眉:“他只说;这么贵重的东西;他会把它放在祠堂里面供奉。待做过法事之后才能拿出来;所以我就往沈家祠堂里寻找;但是仍旧一无所获。”
“什么?”梅才清挠了挠耳根;“还要做法事?万一给人发现了怎么办;这沈老爹做事儿还真大胆啊。”
尘湘解释道:“我爹他是生意人;难免有些迷信。”
“既然如此。”公孙策站起身来;“那便去找一找好了;兴许会有收获。”
*
日上中天;秋禾随着丁宁带了不少饭菜往沈家废屋赶;刚进门;就看见尘湘揪着梅才清的耳朵直发火。
“哎哟;行了……姑奶奶;我认错还不成么?”
“什么话?”尘湘恨不得就抽了鞭子来;“这里可是我家;让你进来就算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是是是……”梅才清只好软下话来;“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错把沈大小姐雕的麒麟看成是貔貅……”
“什么貔貅?你明明说的是狗!”
“好好好;是狗……”
“你才是狗呢!我雕的是麒麟!”
“大小姐啊;你到底要我说什么啊……”
正在花台上坐着的公孙策忍不住抿嘴一笑。偶尔这样;也不错……
“公孙先生。”季扶风拍了拍一手的灰;走到他跟前问;“已经找了一个上午;要不要我去衙门再派些人过来。”
“不用了。”秋禾递来碗筷;他顺手接过。“等等用了饭就回去。”
“先生不找了?”他看起来并不像是那么轻易放弃的人。
“既然找不到;就说明金蝉不在这个地方。”沈伯父口中的做法事;或许和他们所想的不同;天下之大;不一定非得放在祠堂。何况这个地方也太过不安全;若是他;必定要找一个十分隐蔽的地方;或是十分不隐蔽的地方。
“依我看;那东西十有八九就被烧掉了。”梅才清喝了一口粥。今日吃的是金钱虾饼;相传此菜是隋炀帝巡游扬州时;派人制作的一道菜。外有一层松脆的肉泥;入口时清新可口。
“我看不一定。”尘湘搅着手里的汤;犹自思索;“凶手既是来找金蝉的;断不可能明知道它在府中还放火烧;这么不小心。故而凶手早就知道它不在这里;所以才放心大胆的动手。”
梅才清听得眉毛直打结:“搞什么……那我们何必大费周章跑来找这个。”
“我想;也不是没有收获。”
公孙策微微抬起头来;颇有深意地看着远方。
街口的地方;正有一个人;一身高贵的宫缎素雪绢裙;身材纤细;怯怯地躲在一方石柱背后偷偷注视着这边。只是她太不在行这种事情;不仅动作过大;而且还十分明显。
“诶?”尘湘咬了一口丸子;“那人看起来眼熟;好像是明玉?”
季扶风不觉沉声道:“她来这里作甚么?”
梅才清笑出了声:“该不会是做贼心虚吧。”
尘湘放下手里的碗筷;站起来朝她挥了挥手。
“明玉;要不要过来一起用饭?”
对方明显身形僵了一下;尘湘只见她貌似摇了摇头;转身小跑去了别的街。
“怎么?”她狐疑地侧脸问公孙策;“她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个样子特别狼狈?”
公孙策笑而不答。
“齐潇然聪明是聪明;可也还是算漏了一步。”
梅才清亦是爽朗笑道:“人家还不是倾心于你;亏得你说得出口。”
第32章 【月满·西楼】
夜凉如水。
渡云寺里的钟声响过后;周遭就再也没有别的声响。静悄悄无一人。
无声无息的微风浅浅划过;激起松涛万壑;飞叶如花。街上的更声响了两下;似乎连打更的人都累得有些倦意;绵长的更声传来清脆的回响;久久盘旋在寺庙上空。
待守夜的几个和尚走远之后;一株松树下赫然落下一个黑衣人来。他脚下无声;身姿轻巧;轻功可见一斑。左右视察;确切附近无人;他一个翻身;闪进了一间小院。
院中的小池里立有一座假山;正有清澈水流从山上缓缓淌下。即便是夜里;也足以令人觉得心旷神怡。
小池之上;房屋内灯光明亮;木鱼声且清且短;听之耳畔通明;心下透彻。但黑衣人并不以为意;悄悄在窗下潜伏了一会儿;从窗上小孔可清晰看见;那屋里只有一个身穿袈裟;头带僧帽的老僧尚在念经。
蜡烛燃了一半;桌上的烛花鲜红欲滴。忽然间;不知何处吹来一阵疾风;烛火一偏;立即熄灭了。
那老僧一怔;僵硬地放下手里的木鱼;撩起袍子就欲起身。不料;门猛地被人推开;月光下那个狰狞的眸子直直盯着他的背脊;大手一伸就捂住了他的口鼻。
他只能“呜呜”的;发不出清楚的声音来。
“说。”黑衣人压低嗓音;右手的刀刃抵在他喉咙上;“沈家老爷给你的那个东西;放在哪儿了?”
老僧迟迟没有开口说话;也不知是被吓晕了还是怎么的;黑衣人显得极其不耐;又将匕首收紧了些。
“若还想要这条命;就老老实实交代。那人已经死了;为了这么一个死物丧命;大师着实不划算!”
未想;不等他再说话;空中突然传来一阵清朗而又隐含春风的声音。
“齐大当家不知眼睛可否看花了?手中之人;当真你要找的大师么?”
黑衣人瞬间怔住;待明白了什么;电光火石;刀光剑影;手中的匕首已然被人打落;端得是他反应快;只伤得左手;否则;整只手臂都会就此废掉。
院外;原本寂静的寺庙宛如石子落湖;千层涟漪即刻荡开;火光四面而起;人群如火龙一样涌进小院。那为首的;正是庐州才子;公孙策。
再看那位念佛诵经的大师;摘了头上僧帽;正是梅才清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他朝齐潇然晃了晃自己手里的剑。
“齐大当家;承让了。”
齐潇然冷笑:“瓮中捉鳖?你也莫要小看我了。”为今日;他等了多少年;又布了多少局;好容易才爬上齐家当家的位置;怎会在这种地方兵败。
齐潇然立正身姿;仰天划了一刀;只见刀风扫过;屋顶房梁顿时裂出一道口子来;漆黑天幕豁然而出。他脚上施力;踏着残垣断木意欲往上逃离。
手刚跃出屋顶;岂料;一条长鞭如游蛇袭来;灵活的在他臂膀上缠了个圈;收紧之后又勒得没有空隙。那个扬鞭的少女;毫不留情地拽着他甩出屋中;明星映眼;眸似点漆。
这一刻;不只是怎么的;他竟恍恍惚惚想起年少之时;总角之宴;言笑晏晏;那个甩着大辫子天真浪漫的人……
“丫头;干得好!就那么拉着;别松手啊!”
梅才清嚷嚷着从大门跑出来;可惜这身袍子太过麻烦;束手束脚;别说舞剑;就是走路都差点摔跤……
“好你个大少爷啊。”梅才清把剑锋对准他鼻尖;似不满这种吃亏活儿每次都得他来揽;“方才险些割破了我的脖子;幸而只是擦掉皮……否则;我定把你的脖子砍了来下酒!”
秋禾举着火把;扶着公孙策慢慢往这边走;季扶风带领的一干捕快都围在院外待命;如今他一人孤身前来;就别想能活着出去。
齐潇然只是冷冷阴笑;面上倒看不出有什么表情;甚至没有惊讶;也没有忿恨。
公孙策轻轻偏过头:“你似乎很镇静?”
“既已走出第一步;就已豁出了生死。今日来得早;来得晚;亦或是永远不会发生;都是天命。”
梅才清狠狠摁了他的头:“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天命就是让你插翅难飞。”
“喂。”尘湘一把拦住他;“好歹也是人;别这样。”
梅才清不屑地瞅了瞅他:“青梅竹马;心疼了?”
“笑话。”尘湘神色里难得透露出杀意;“无论他是谁;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齐潇然垂下头;声音里仍是往常一样的平静:“尘湘;倒是我错了;你一点也不好骗。”
不好骗?她当真不好骗吗?
尘湘握着手里的鞭子;眼里除了恨;满满的;还有另一种悲伤。她把那些视为珍贵的信任毫无保留的给了他;到头来收获的;尽是令她毛骨悚然的事实。
曾经四个人一起在梧桐树下斗草的日子早就是飞花梦影;那些他们追逐过的故事;甚至是信誓旦旦的话语;无力得就像秋日里的尘埃;脆弱得不堪一击。
曾经;她那么信任他……
“说服生意场的其他人;花大把的银子去填补沈家的缺漏;一心一意想要接手这笔生意。难道;是我做得太过头了?”齐潇然有些拿不准。“你既是不信我;又何必……”
“齐大当家严重了。”不等尘湘开口;公孙策便打断他的话;“我们从一开始;就没信任过你。”
“哦;是吗?”齐潇然勾了勾嘴角;“那你的警惕性;倒是相当高。”
“是你太过小心了。”公孙策淡淡地向前迈了一步;“太过小心的人;反而更容易露出破绽。你为了不让被你雇来的杀手知道金蝉王的事情;不惜自己亲自前来讨要。没想到;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我知道你那些人的身手;若今日再多来几个;我恐怕就没有胜算的把握。”
“我不知道我的眼睛;原来那么不容易被人相信……”
“不是你不被人相信。”公孙策纠正他;“是令妹太过单纯;你不该叫她说谎;因为她本就不会说谎。”
“……明玉。”他突然有些怅然;但转眼;脸色便恢复如常;“你既是早看出来;为何偏偏等到这个时候才下手擒我?”
“因为;我还有一件事;一直拿不准。”公孙策渐渐沉下脸;“你……”
他停了许久:“你到底要金蝉来;所为何事?”
天空中卷来一团厚厚的云;将星辰明月都笼罩殆尽;风开始变得急促;狂乱得有些疯意。
齐潇然笑出声来;他抬起头;看着公孙策那对不再明亮的眸子:
“‘九曲三株连环案’;公孙大人引以为傲的故事;那位受人唾弃的巡抚;正是我父亲!”
果然是他!
尘湘猛地摇头:“你胡说;你爹明明是……”
“是齐家的大老爷;你想说这个;是吗?”齐潇然不回不避;他的眼里再没有那极少的触动;惨白一片;尽是无边阴冷。
“我是被过继给齐家的。齐家当家老来才有一个女儿;为保家业;他必须要一个男丁。”
“原来如此。”公孙策了然的点点头。一桩案子;终究是引了这么多人;这么多事情出来。不论是钦王;还是齐潇然。
“这么说;你是要那玩意儿;救你爹?”梅才清觉得无法理解;“他是被腰斩的;光靠这么个东西;行不行啊?”
“就算没有希望;也要一试。”齐潇然面向尘湘;语气里是质问;“沈尘湘;你也知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如今;我所做的;你是否能理解?”
理解?
她要理解什么?理解他杀了她爹?理解他一把火烧了家里那么多人?这些若都能理解;她只怕要混账到何种地步!
“所以;当你得知金蝉还在世的时候;就对沈伯父旁敲侧击;但见他守口如瓶;你便起了杀意?”
“公孙策。”他没有回答;嘴角却因为受伤而渗出血来;“我弄不明白;你已经眼瞎了;又何苦来管这档子事。安安分分做个瞎子;不好吗?”
“你闭嘴!”尘湘把鞭子扔给梅才清;绕到他面前;堂堂正正与他对视。
“他马上就不是瞎子;你给我看清楚了!”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香囊之中;正有一个金色的蝉身静卧在那里。
尘湘带着些许得意的残忍:“你费尽心力想要得到的东西;此刻就在我手上;想找寺里的那位大师?你觉得他是会听你的;还是听沈家小姐的?你说他是瞎子;是么?那我就让你看看;一会儿;他还是不是瞎子!”
“金蝉王?”齐潇然依旧冷笑;“你想用这个治他的眼睛?听闻服用这个之前;需要盐水做药引。”
“你说的我就信?”尘湘取出那半截蝉身;在他眼前一挥;“大师说;是需沾清水服下;别想蒙我;我再不会上你的当。”
梅才清头回看见;反倒是稀奇得很:“刚才叫你拿给我瞧瞧;你就不肯;说怕人看见;现在怎么又随随便便拿出来了。”
尘湘回头去招呼季扶风:“季大人;劳烦打碗清水来。”
公孙策无可奈何地上前制止她:“尘湘;现下……”
“治你的眼睛要紧!”尘湘没有松口;“再说;不是迟早都要吃的么?”
“那也不急这一时……”
“哎。”梅才清也觉得此话有理;“横竖都要吃;现在吃以后吃有什么区别?这玩意儿惹了那么多事儿;你要不吃;又给人看见了;难免麻烦。再说……”他偷偷凑到他耳边;警惕地指了指围在外边儿的捕快。
“虽说季兄弟是咱们这儿的人;可那帮家伙吃的是朝廷的饭;保不准会泄漏风声;出卖咱们。还是不要夜长梦多。”
“不好不好……”公孙策还是摇头;“想来交给朝廷比较合适。”
“你傻啊!”梅才清只差没上去揍他;“交给朝廷;那你又怎么解释你是从何得来?兜兜转转;又扯到尘湘身上去;她爹、她师父;都为这事儿吃足了苦头;你就别添乱子了。”
正说着;季扶风手持一碗清水走了过来。
“梅兄弟;你要的水。”
梅才清跳着接了过来;还不忘提醒他:“不是说了别叫梅兄弟嘛……听着总觉得怪怪的。”
“来来来。”尘湘把半截蝉身塞进公孙策嘴里;由不得他反抗;就灌了一碗水。公孙策呛得连咳了好几声。
“这下好歹安心了。”眼看他吞下;梅才清松了口气;他转过身对着被五花大绑的齐潇然“嘿嘿”一笑;“这下;你没得说了吧?”
浓艳的火光照着齐潇然的脸透出红色;诡异的紫;他艰难地站起身来;带着令人胆寒的笑;对着风;对着夜色;对着虚无黑暗。
“沈尘湘;你果真是好骗。”
暗沉沉的夜;云朵被风吹走;月亮再度出来;尘湘从来没见过齐潇然那般可怖的表情;像是撕裂了心肺;他却悠闲自得的;在欣赏一地鲜血。
她听得很清楚;在远处跑得气喘吁吁的大师;正不住地朝她喊:
“沈小姐;那个东西;不能让他吃啊……”
满池的水波无声无息的推开;松叶簌簌的往下落;像花一样。
第33章 【江湖·深深】
天空中乌云密布;瞬间亮了一下;而后便是惊蛰的雷声;带着空气里的尘埃;箭一样落下来;微凉的雨;又细又密的洒开了。
在一处大宅前;一位年轻书生模样的人;撑着伞;焦急地往街口看。雨淋透了他半个肩膀;却也浑然不知。
又一阵雷从头顶滚过;他不安地踮起脚尖;尽管朦胧的雨;让他的视线里除了白色;什么也看不见。
忽然间;一丈开外跑来一个人;那人正用手遮住头;埋首往这个方向跑。
“郑大哥!”书生喜不自禁;连忙跑上去迎接。
那人脚步有些不稳;像是累得很;不愿多说话;抬起手掌示意他不用搀扶。
“先进屋去再说。”
“好。”书生连连点头。
房子很是华贵;又有花厅又有小榭亭台;弯弯绕绕走到了一个院子里;书生推门进去;里面的下人识相的闪了出来。
“郑大哥;要不要;先把湿衣服换了?我去叫人……”
“不用了。”那个侠客朝着就近的一个椅子坐了;脸色白得吓人;口中微微喘气;左腿上的伤虽然简单包扎了一下;但早已经被血染得面目全非。
书生明显没见过这个阵势;惊得手足无措。
“郑大哥;你的腿!”
“不碍事。”侠客勉强歇了口气;手颤颤的从满是泥浆的衣服中拿出一个金灿灿的锦盒;锦盒上却也沾了些许血。
“这个……这个是。”书生不敢去拿。
“出师不利。”侠客每说一句话便要歇上一会儿;似乎是受了很重的内伤;“大内的高手果真厉害……这还不算什么;只是半路居然杀出个程咬金来……”他打开盒子;里面只剩下半只金色的蝉虫。
“老沈……我能帮的;只有这些了。”
“郑大哥快别这么说!”书生急得泪水直下;“若非是为了小弟;郑大哥也不会……”
侠客苍白地笑笑:“别那么说;你帮我的也不少。我知道你的……弟妹去世之后;这个丫头;就是你唯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