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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香雪海-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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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法度。〃我苦笑,〃时间编排失去预算,不够用。〃
  〃你同香小姐来往很密?〃他问道。
  〃没有。〃我忽然脸红。
  〃瞒着叮噹吧?年轻人,要注意身体,〃他很有深意地说,〃那位香小姐,长得像黑蜘蛛。〃
  我连耳朵都发起烧来,〃没有,不不,没有的事,赵世伯,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
  他但笑不语。
  我忽然飘飘然起来,酒不醉人人自醉,仿佛已经进入温柔乡,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赵老太爷同我说:〃这种女人,挺危险的,大雄,别说做长辈的不忠告你。〃
  我定一定神,笑说:〃做男人也不容易,到处都是陷阱。〃
  赵老爷说:〃我还说人呢,我连自己的儿子也管不了。〃
  〃他现在蛮好,你老就让他享受享受艳福吧。〃
  〃所有的事都要付出代价。〃
  我赔笑道:〃他付得起呢。〃
  〃凭他?〃赵老自鼻子里哼出声来。
  我卖嘴乖,〃谁让他的爹爹是赵老太爷呢!〃
  赵世伯不言语,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隔一会儿他按一下召人铃。
  不到三分钟,男管家笔挺站在我们面前。
  赵老说:〃唤铁人来。〃
  铁人?我暗想:谁?是什么玩意儿?
  管家答:〃是。〃退出了。
  又三分钟,我先听见咚咚咚的脚步声,宛如大地震动,书房门被打开,管家说:〃老爷,铁人来了。〃
  我抬头一看,吓一大跳,竟有那么高大的人!
  铁人之名当之无愧,叫他金刚也不为过,来人足足有两米七八高矮,手臂上肌肉如小山般凸起,我必须要仰起脸才能看到他的面孔。
  叫他铁人是有原因的,因为他的皮肤呈铁褐色,如金属般结实,整个人静止的时候,如铁铸一般,我觉得他像月宫宝盒中的巨灵魔。
  我张大嘴,为这个奇景震动不已。
  赵老爷吩咐道:〃铁人,明天这位关先生会带你出去解决一件事,你要听关先生吩咐。〃
  我连忙说:〃不敢当。〃
  赵老爷的脸上露出一丝孩童般的顽皮神情,〃我倒要看看,谁在见过铁人之后,仍然敢放肆。〃
  然后他朝铁人挥挥手,〃你先回去。〃
  〃是,老爷。〃管家把铁人带出去。
  我〃哗〃一声叫出来,〃赵世伯,没想到你手中有这样的法宝。〃
  他得意地狞笑,〃我如叫铁人把仇敌的脖子扭断,他也会听从。〃他作势一扭,嘴里发出〃咔嚓〃一声。
  〃你从哪里找到这个保镖,吓?〃我非常兴奋。
  〃在泰国做木材生意的时候。〃
  我对赵家业务情况颇为熟悉,〃呵,那么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是,铁人是村里的弃婴,他吃得太多,贫穷的父母无法养活他,把他扔在森林中自生自灭,那日碰巧我出去视察,听到幼儿啼哭声,把他拾回来,那时候巨型黑蚁已经爬满他一身……〃
  恐怖!我打个突。
  〃他一直住在这里。〃
  〃可是外头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巨人。〃起码赵三从来没说过。
  〃我赵某的事如果每件都要外人知道,那真得出一本书了。〃他笑。
  我佩服地说:〃坦白地说句,我也想为你著一本书。〃
  赵老爷呵呵哈地笑,开头很欢畅,后来声音渐沉。
  〃有什么用,连儿子都管不了。〃他颓丧地说。
  这是他的心头大石。
  第二天一早,我与铁人出发到香宅去。
  香雪海自己也有保镖,可是十个加起来也不及一个铁人。
  果然不出所料,那个穿猎装、模样平凡,举止狼琐的男人已经在大门外恭候。
  我请铁人躲在车子里,听到暗号才出来。
  自己先踱到那男人身边,说道:〃不是叫你别再上这里来?〃
  他见是我,贼兮兮地笑,〃关先生,这里风景好,我忍不住又来。〃
  他胸前还挂着具照相机,我忍无可忍,拍两下掌
  〃铁人!〃我叫。
  铁人个子虽大,但很敏捷地自车子窜出,一把将这个该死的男人提起,他还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双脚已经离地,吊在半空晃动,真是奇景,我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喘气,双眼突了出来,〃别开……别开玩笑,放我下来……放我……〃
  〃铁人,劳烦你给这位先生看看你的拳头。〃我说。
  铁人握起醋钵大小拳头,在他的鼻子前缓缓移动。
  他面如土色。
  〃你的骨头硬,还是人家的拳头硬?〃我喝问。
  〃妈呀,我不敢了,你放我走吧。〃他汗如雨下。
  〃谁叫你来的?说!〃
  〃威威私家侦探社。〃
  私家侦探?我一怔。
  〃谁是你委托人?〃
  他哭丧着脸,〃关先生,我实在也不知道,我受人二分四不得已,关先生,我家中尚有八十岁老娘……〃
  〃你的任务是什么?〃
  〃盯住香雪海小姐,报告她的行踪。〃
  我想不通,谁会这样做?目的何在?看样子也问不出什么来。
  〃回去告诉你主人,叫他推了这档生意,谁走近香宅,谁的狗腿就有危险。〃
  他怪叫起来,〃这还是个法治社会呀,救命。〃双腿拼命晃动。
  这时候香宅的铁闸打开,有两个彪形大汉走出来,他们见到铁人,亦诧异不已。
  其中一人恭敬地对我说:〃关先生,香小姐请你迸屋,香小姐说,略为警告他便算了,息事宁人的好。〃
  我点点头,向铁人说:〃劳烦你放他下来。〃
  铁人将他放下,他双腿不听使唤,一软之下,坐倒在地。
  我说:〃铁人,劳烦你先回去。〃
  铁人转身登车,背影如一座山般。
  我跟着香家的人迸屋子,内心非常痛快,把这个讨厌的人赶走,多么值得庆祝。
  香雪海穿着桃色真丝睡袍。
  我一呆。
  第一次见她穿黑色以外的色素,好不令我诧异。
  〃是什么人?〃她问我。
  〃私家侦探,〃我说,〃会不会是你父亲那边的家属来查探你?〃
  〃不会,他们都当我透明,承认我的存在对他们来说是种侮辱。〃
  〃你确实?〃
  〃当然。〃
  〃那么会是谁呢?〃
  〃不管了,我怕你搞出事来。〃她走到长窗边站定。
  后园树木翠绿地映上她的衣裤,她的神色分外好。
  我说:〃你穿水彩颜色很美观。〃
  〃谢谢你,你一句提醒我,我还没换衣服。〃
  〃一只手打着石膏,不容易穿衣服吧?〃
  她笑笑,转身入内。
  女佣进来说:〃关先生,请到饭厅用早餐。〃
  我日常的食谱是麦当劳汉堡饱之类,忽然见到四式送粥的精细小菜,不禁一呆。
  香雪海换好衣裳出来,我们对坐慢慢享受。
  九点正的时候,我说:〃上班的时间又到了。〃
  香雪海放下筷子,送我出门。
  〃当心你自己。〃我叮瞩她。
  回到公司,秘书小姐说:〃有一位小姐在房内等你。〃
  我问:〃干吗不招呼她在会客室?〃
  〃她坚持要迸房。〃
  〃你竟不阻止她?〃我责怪地一问。
  顺手推开房门,打算把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扫出来。
  我呆住,房内站的竟是叮噹。
  〃叮噹。〃我连忙关上门,撞得女秘书一鼻子灰。
  〃没想到吧?〃她用鼻子哼出来。
  〃不是说三个月不见面?〃我赔笑,〃什么风把你吹来?〃
  〃当然是一阵黑风。〃
  她打开手袋,取出厚厚一叠照片,扔到我面前。
  我觉得整件事像电影镜头,我就像那些被捉住痛脚的男主角,拿起那些照片看。
  咦,全是我同香雪海的合照一一
  在沙滩走路,在吃饭,在香宅大门口……
  我脑中灵光一现,我说:〃那私家侦探是你雇用的。〃
  〃不错。〃叮噹毫无愧意。
  〃你雇私家侦探来盯我梢?〃我指着她。
  〃不,这不过是我的意外收获,我要盯的人是香雪海。〃
  我不置信地看着叮噹,尽量以平静的声音说:〃对不起,我想知道我有没有听错:你差人去侵犯香雪海的自由,然后你还要恶人先告状,跑来审问我?〃我瞪大双眼。
  〃我查她,是因为她在我书中占有重要的篇幅,我在描写她的时候,需要详尽的资料。〃
  〃你几时为这本书杀人放火?〃
  〃别把话题叉开,〃叮噹板着脸,〃你天天跟她在一起卿卿我我,又是干什么?〃
  〃卿卿我我?你还有录音带?〃我说。
  〃大雄,我要你同她断绝来往。〃叮噹说。
  〃她是我的朋友,不可能。〃我停一停,〃在很多事情上,我们都独行独断,正如你不肯为我放弃这本秘闻录,我也有选择朋友的权利。〃
  〃你是为了报复?〃
  〃不是,香雪海是我的朋友。〃
  〃你要挟我?要借此逼我放弃我的书?〃叮噹问道。
  忽然之间我觉得疲倦,我坐下来,摆摆手。
  〃不不,〃我说,〃别斗了,别争了,别再向上爬了,好不好?〃
  〃我不懂你说什么!〃
  我很悲哀。
  以前她是懂的,以前的叮噹充满灵性,感觉敏捷,聪明伶俐,以前她肯定中带温柔,态度不卑不亢,自若雍容。
  现在她已被群众宠坏,摆出一副女皇蜂的姿态,唯我独尊、嚣张、自大、神经质、凶恶。
  她已经失去了自己。
  〃你仍然要跟香雪海来往?〃她问我,〃如果这样,你会失去了我。〃
  我看她一眼,微弱地说:〃你有你的书作伴,你也并不需要我,是不是?〃
  叮噹不说话,她转过头开门出去。
  我将头埋在手掌中。
  叮噹应当明白,我不是见异思迁的那种人。
  世上一切漂亮别致的女人,都使我灵魂儿飞上半空,好色是男人通病,但我不会放弃叮噹,她应该知道。
  这一段时间,她亢奋过度,一心一意要把这本能使她走向巅峰的书赶出来,她已经失去辨别方向的能力。
  我把那叠黑白照片详细地一张张翻过,有些有我,有些没有。
  照片是用长距离镜头拍的,清晰非常,没想到那个猥琐的猎装男人是个一流的摄影师。
  香雪海的神情大半是落寞的、憔悴的。
  我用手指缓缓划过她照片中的脸,想把她那种驱之不去的愁容抹掉。
  天下一切不愉快的事要是抹得掉就好了。
  照片中的她有儿张是手臂尚未打上石膏。
  有些是她站在医务所门外拍摄。
  一一周恩造医务所。
  名字很熟悉,鼎鼎大名的骨科医生,赵三曾聘他前往美国替爱人之母动手术。
  香雪海只不过折断臂骨,何劳他来诊治?
  不过有钱人往往有资格得到最佳待遇,为什么不呢?
  我叹口气,将照片搁至一边。
  工作完毕后我驾车往香宅。
  因是常客,管家佣人保镖一概对我如自己人,我闯进那间舒适的书房,将窗帘拉拢,往长沙发上一躺,便睡着。
  这里是躲避现实的好地方,而我需要真正的休息。
  我很累很累。
  男人最怕的是女人的尖叫及大声发脾气,今早叮噹使我精疲力尽。
  睡醒的时候只听得自鸣钟嘀嗒嘀嗒。
  我口渴,按亮灯,见书桌上放着一杯茶,不问三七二十一,喝下一大半,是清凉的龙井。
  杯子很考究,杯口有一弯紫红色唇膏印迹。
  是香雪海吗?一向没留意她擦过口红。
  我拉开门,女佣迎上来,不动声色地说:〃关先生请过来用饭。〃
  我擦擦酸涩的双眼,听见肚子饿得咕咕叫。
  我问:〃香小姐呢?〃
  〃香小姐在楼上,她说关先生或许想静一静,所以不来打扰你。〃
  呵,她太懂得待客之道。
  我真的听腻了人声,厌倦了应酬客气的闲话,我甚至连诉苦都不想,香雪海深明我意。
  吃完饭我信步走上楼去,香坐在露台,抬头看着月亮。
  她常常这样,一个人或坐或躺,什么也不做,甚至玩也不玩。
  听见我脚步声,她抬起头来。
  我没有说话,她也没有开口。两个人沉默如金。
  月色很好,室内没有开灯,却一片银光掩映。
  我蹲在香的身边很久,挽起她的手,贴在脸上,仿佛她的力量借此传到我体内,我的体力又恢复过来。
  我心中充满委屈。
  白天的工作这么繁重,男人的天职便是要向上爬,以使妻儿过得更舒服,但我的女人不但没有给我慰藉,还处处使我头痛,这样子我还为何钻营?
  一口真气外泄,再也提不起劲来,我心酸地靠着香雪海的手。
  她的手是冰冷的、皮肤白皙、毫无血色,并没有擦指甲油,活脱脱是诗人口中的〃素手〃。
  过很久很久,我心中才略为好过。我仍然没有说什么,轻轻将她的手放回去,便站起来离开。
  舒服多了。
  回到书房,我并没有离去的意思,我再自她的茶杯内喝一口茶,重新躺在她的沙发上。
  并没有太大的困难我已经睡着了。
  温柔不住住何乡?
  第二天我自香宅直接去上班。
  叮噹打电话到办公室骂我,〃你跟她同居了?〃她像个泼妇似地说了许多不堪入耳的话。
  我作不得声。明月是我的证人。
  叮噹又说:〃好得很呀,打她的工,住她的屋,入赘她家岂非更妙?〃
  我挂断电话。
  很明显地,叮噹仍然派人盯着香雪海。
  多么讽刺,本来我以为香与叮噹是前者黑后者白,现在变得刚刚相反。
  一天辛劳工作,我提不起勇气回自己公寓,不知如何,神推鬼拥似的身不由己地往香宅而去。
  管家低声说:〃关先生,香小姐说,请关先生把门匙交给我们,让我们替关先生收拾点衣服过来。〃
  我感激地点点头。
  心情坏透,叮噹一天与我作对,我一日心情不好过。
  像小王子遇见的醉酒鬼一一
  〃你为什么要喝酒?〃
  〃因为我想忘记我的原罪。〃
  〃你的原罪是什么?〃
  〃醉酒。〃
  我也一样,明知一直到香宅来,叮噹不会原宥我,她一日不与我和解,我心情不会好,情绪坏所以到香宅来,越来叮噹越恨我……祸福无门.唯人自招。客房已为我收拾好。
  我在浴缸中泡了半小时,自浴间出来的时候,衣物已经取到。
  我不想走了。
  这个世界是每个男人梦寐以求的世界:温柔体贴的女人不但一无所求,并且愿意毫无止境地付给。
  这一天我并没有见到香雪海。叮噹是不会相信的,叮噹以为我与香已沉沦在欲海中万劫不复,但事实不是这样。
  这种情形更叫我对香雪海心折。
  过了几天,我又收到一大叠照片。
  没想到叮噹可恶起来能够达到这种程度,她简直是向我示威,表示我拿她没奈何。
  照片中有我出入香宅的情形。
  而香雪海却在周恩造医生的诊所前留下许多倩影。
  我暗暗奇怪,这两天她已准备去拆石膏,为何频频还去探访周医生?我不明白。
  照片面积相当大,都有三十乘二十五厘米大小,我非常喜欢其中一张,叫女秘书买银相架回来,把香雪海的相片镶起来,就放在案头。
  我仍然在香宅寄宿。
  香雪海手臂拆石膏那日,我与她出外庆祝。
  她破例戴着许多首饰,一串钻石项链金光灿烂,为她增添不少神采,难怪女人喜欢这些亮晶晶的石头,的确可以衬托出风采。
  她的衣裙仍然是黑色的,不过因为刻意化妆过的缘故,黑色没有使她沉闷,黑色使她神秘美丽。
  我们是有心跳舞去的,从夜总会跳到的士高,再在家中的客厅跳。
  她身轻如羽,软若无骨,自十五岁跳至今,我从没碰到过更好的舞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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