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赖的爱情史诗 作者:柳愓-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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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安，你真的爱周晨吗？”赵悠忽然变得正色起来，转头看着我，眼睛里都是咄咄逼人的光。
　　“爱，当然爱。”我笃定地回答，那段从少年时代就开始蔓延的情绪，怎可能不是爱？
　　赵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你有没有觉得，当你对周晨的那份感情一旦被纳入琐碎的现实生活，就觉得有点无所适从起来。”
　　我愕然，自己还没来得及仔细思索的情绪，居然就被这美女一语道破。我嚅嗫了一下嘴，想辩驳几句，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措辞。
　　“你有没有想过，你对周晨的爱只是年少时的幻想，并不是现实生活中那种真实存在的爱，你有没有想过，你对他的爱，并不可能转化成鸡飞狗跳的柴米夫妻之间的那种爱？”
　　一种被人说中心思的惶恐油然而生。我瞪大眼睛看着赵悠，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任她继续一字一句地将我心口的伤剥开地鲜血淋漓。
　　“朱安，生活不是做梦。”
　　赵悠的声音就像是个咒语般在我的脑子里回荡。
　　我觉得自己的头几欲炸掉。
　　我当然知道生活不是做梦，可是我已经糊里糊涂走到了这一步，只能任这个梦继续做下去。即使我不是真的爱周晨，可是少年时代产生的那份情愫确确实实存在过，甚至还存在着。
　　“那你对谢晓峰呢？”我实在找不到什么掩盖这种血淋淋事实的话，只能脱口而出反问。
　　赵悠又笑了起来，嘴角弯着好看的弧度，仍旧是淡定从容，她说：“他也是我的梦，只是我一直知道自己是在做梦，所以从来没有设想过和他的未来。”
　　本来有些颓败的我听到这个回答，忽然头冒黑线，完美如周晨作为少女的梦是无可厚非，可谢晓峰这个无赖也能成为别人少女幻想中的男主角，真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何况这个少女还是美女赵悠。
　　“你想知道原因吗？”赵悠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问。
　　我当然想知道，这也太令人好奇了！
　　赵悠转头看向前面车水马龙的街道，微微蹙眉，像是沉浸到一个盛大的回忆当中：“高一的一个午休，我路过学校的画室，看到谢晓峰正在作画。”
　　果然，谢晓峰就喜欢用这招秒杀纯情少女！
　　“他的表情很认真，认真到痴迷。”
　　“所以，你就喜欢上他了？”我实在不能想象赵悠和我们院子那群花痴女是一个水平。
　　还好，赵悠笑着摇了摇头否定了我的想法，“那时还只是好奇，因为觉得如果他只是单纯地认真作画，不可能流露出那种表情。”
　　“咦？”我疑惑了。
　　“后来，趁谢晓峰中途外出的时候，我悄悄进到画室，看了他的画，你知道我看到什么了吗？”
　　我的心忽然怦怦直跳起来，下意识地问：“看到了什么？”
　　赵悠扬了扬嘴角：“我看到了那画上是你。”
　　本来我准备小小惊讶一下的，但是忽然想到自己初中时候当过谢晓峰模特的经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最主要是我实在想不出这和赵悠喜欢谢晓峰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吗？朱安，当我看到如此调皮捣蛋的学生有这么认真深情的一面时，忽然就被感动了。”
　　天啦，美女的思维还真是异于常人。只是，为什么，为什么在听到她的诉说后，我忽然觉得心里酸酸的，还有点暖暖的，谢晓峰少年时候的样子一遍一遍浮现在我的脑子里。
　　他说：“安安，等等我……”
　　他说：“猪啊……”
　　“我真希望也有一个人那般喜欢着我。只可惜那个人永远不可能是谢晓峰。”赵悠叹了口气，“朱安，我知道谢晓峰放弃了你，所以我也决定真正放弃他，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赵悠……”我喃喃地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我说这些并不是要扰乱你的军心，你也要向前看。”赵悠拍了拍我的肩膀，“周晨真的是个无可挑剔的人，我祝你们幸福。”
　　可我的军心明明就已经被扰乱，我没法做到像赵悠一样云淡风轻地对过去微笑。我不够智慧，不够坚决，我真的很乱很乱。
　　“那……朱安，再见了。”赵悠不理会我的无所适从，优雅地站起来，递给我一张卡片，“这是我朋友的画廊，有时间可以去看看画，就当是让内心平静平静。”
　　然后，她对我笑了笑，有颠倒众生的魅力，而后摇曳生姿地招了辆出租车钻了进去。
　　我盯着手中的卡片，愣愣地呆着。
　　那时，我并不知道这张卡片其实会让我更不平静。

　　晓峰的画

　　这间画廊在一个很偏的位置，我照着地址寻了很久才寻到。在陈旧建筑的掩映下，城市的纷杂一刹那退居幕后。
　　已经星期五，再过一夜，我和周晨便要回家，将我们的人生真正划在一个圈内，再也无法跳脱。
　　本来应该是得偿所愿的事情，但是随着时间的迫近，我却越来越彷徨不安，越来越觉得自己在一步一步走入自己画地为牢的悲哀宿命。
　　这种想法很可耻，对周晨是，对我是，对谢晓峰也是。
　　或者我一直以来就是一个可耻的人。
　　走进画廊，看到墙上挂着的画，心里倒是平静不少。
　　虽然不是懂画的人，也没有多少艺术细胞，但是想到那些绘画者一笔一笔涂抹自己作品时的虔诚，我就觉得心里很暖。
　　“您喜欢什么样风格的画？”画廊的女孩走到我身边，细声细语的询问，似乎是害怕惊动了这带有浓厚艺术氛围的静谧。
　　“随便看看。”想到是赵悠推荐而来的，又如实加了句，“朋友推荐来的，说欣赏画作能让人心里平静平静。”
　　知性的女孩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也许是常年在这些艺术品里浸淫，没有任何市侩的虚伪和浮躁，听到我没有买画的打算也并不失望，而是更加欣喜的样子：“艺术是与灵魂最接近的事物，如果我这里的画能稍稍让你心里的不安平静的话，我会觉得很高兴。”
　　咦？我皱了皱眉，难道真是相由心生，我现在已经是深闺怨妇的模样了吗？
　　尴尬轻笑了两声，我假装继续沉浸在艺术世界。
　　在外间逛了一圈，虽然觉得这间画廊的画似乎真是不错，但到底不是专业人士，很快刚刚进来的那份悸动便慢慢隐去了，有点聊赖，而心底的那些不安又不安分地浮了上来。
　　画廊女孩大概是看出了我的想法：“里面还有一些画，大部分是老板的朋友寄存在这里的非卖品，要不要去看看？”
　　“哦。”其实我是没有多大兴趣的，但是真的不太想回去，只要想到自己现在带着这颗可耻而躁动的心去面对周晨，我就觉得很罪恶。
　　“虽然不见得都是那些作者最好的作品，但肯定是对他们最意义重大的，而且每幅画里面据说都有很多故事。”女孩领着我一边参观一边解说。
　　“哦。”我继续聊赖的点头。即使从我这个非专业人士的角度，也能看出这里的画很多都算不上好，可好奇怪，即使再稚嫩的技艺，还是会让人觉得这些画里都蕴含着很深刻的意义，好像能从里面窥测出有关作者内心的蛛丝马迹。
　　难道，真如这女孩所说，每幅画里都有着很多故事？
　　“你看，这组画是我最喜欢的。”就在我暗自决定好笑的时候，女孩拉住我在一组画前停下。
　　我有点呆了。
　　“这些画的时间跨度超过了十年，好像是从作者开始学画画一直到今年吧！前面几幅画工看起来还挺幼稚，但是总让人觉得特别真。”
　　我的头开始嗡嗡作响。
　　“据说画上的女孩是作者喜欢了很多年的。其实不用别人说，正常人从这些画里一看就能感觉到那种爱意。只可惜，听老板说，那女孩喜欢的人不是这位作者。想想都觉得遗憾，爱了那么多年，最终只是一场空。
　　我觉得自己那根紧绷的弦只差那么一点就要断了。
　　“你看，这组画的名字叫一个人的爱情史诗，想想都觉得心酸。”女孩解说了一会，转过头看我，“听老板说，这作者的手伤了，以后可能不能再画画，因为要和过去告别，所以才把画寄存……”
　　她的絮絮叨叨终于在对上我的脸之后的片刻戛然而止。她就那样嘴巴微微吃惊地张着，盯着我看了许久，忽然又不可置信地转头看了看身旁的画。
　　“你是……”过了半响，她手指着墙上的画，结结巴巴地开口。
　　我没有回答她的话，脑子里早就翻江倒海，只能继续愣愣地盯着谢晓峰的画，一幅一幅地跳过。
　　十三岁的第一张画像，是谢晓峰粗糙稚嫩的画笔，可是却让我看到那个时候的自己，有点小天真有点小任性的自己。那个时候，总觉得谢晓峰是我的冤家。
　　十六岁的画像，谢晓峰的画技已经日臻成熟，就像那个时候渐渐成长的我自己，第一次觉得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人，第一次有了淡淡的少女情怀。而我不知道，那时候的谢晓峰已经变成了我不可或缺的空气。
　　十九岁的那张，真是惟妙惟肖，那是暗恋成灾的年代。虽然周晨依旧遥不可及，但没心没肺的笑脸里诉说那时的自己其实并不算忧伤，因为那是和谢晓峰最鸡飞狗跳的一段时光。
　　最后的一张，应该是在那荒唐却甜蜜的三个月里。我曾以为和谢晓峰的人生会就此一辈子交结在一起。
　　也许，从表面上来看，这些画似乎只是我一个人的成长史。可是，就如这画廊女孩所说，这些画里无不透露着深深的爱意，不仅仅是谢晓峰对我的爱，而是我们共同成长的那些日子里，我们相互的喜欢。
　　虽然，这种喜欢在那些成长的年代，我从未真正意识，可是他却实实在在地存在过，而这些画就是最无可辩驳的证据。
　　我的眼泪终于一滴一滴掉了出来。
　　相互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两个人，最终却还是不得不错过。
　　这真是荒唐，而所有的荒唐不过是因为我一个人的荒唐。
　　命运弄人，捉弄了我们三个一起长大的人。
　　“小姐，你……没事吧？”画廊女孩睁大着眼睛犹犹豫豫地问我。
　　“没事。”我笑着擦了擦刚刚滚下来的眼泪，“我也好喜欢这些画。”
　　女孩想了想，像是挣扎了很久的样子：“我觉得你好像也是喜欢他的，怎么没有在一起呢？那么多年，真是让人觉得可惜呢。”
　　“如果时光倒回，我一定会和他在一起。”我舒了一口气，“可惜，时光是不能倒流的，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我们还是得向前走。”
　　“哎——”女孩长长感叹了一声，像是感叹一出未能圆满的人间佳话。
　　可是她不知道，即使我和谢晓峰在一起，也不可能是佳话，嗯，也许会是笑话吧！想着，自己都觉得好笑。
　　女孩看到我展颜的样子，大概觉得我早已经释怀，刚刚的落泪只是触景伤情罢了：“其实想想也是，生活不是艺术，该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因为太过沉浸在谢晓峰的画里和自己的回忆中，直到走出画廊的时候，我才忽然想起女孩之前说的谢晓峰不能画画的话，心里不由得震了一下，忐忑地转头问：“刚刚你说手伤了不能画画是怎么回事？”
　　“哦，这个啊！”女孩皱了皱眉，“听说是不久前右手受了很重的伤，大概是伤到了筋骨，所以就影响到画画了。”
　　不久前？右手受伤？我忽然想到那次为了救我，谢晓峰右手汩汩流出的鲜血，以及在医院里打伤绷带的样子。可是他不是说没事么？
　　如果真是不能画画？岂不是毁掉他一半的人生？
　　虽然我知道做设计的谢晓峰并不是靠绘画生活，可我没忘记他对我说过的人生目标，他说他想娶媳妇生个孩子，然后可以一直画画。
　　不要说酷爱绘画的谢晓峰自己，就连我听到这个消息，都觉得是五雷轰顶。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在我面前还要表现出那么稀松平常的样子？
　　挣扎了一会，我决定打个电话给谢晓峰问清楚，不是想揭伤疤，只是想确定，他到底过得好不好？
　　谢晓峰，你真的还好吗？
　　可是，电话里是一个温柔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尘埃落定

　　重复拨了几次谢晓峰的号码，都是关机的讯号。忽然想起出院前，他在电话里对我说的那句“再见”。大概他真的是已经和我告别。
　　其实拨通了电话又有何用，如果真如画廊女孩所说，谢晓峰再也没法拿起画笔，我又能为他做些什么？既然不能到他身边去，这种没有结果的关切不过是给两个人徒添烦恼罢了。
　　谢晓峰说没事，我就当他真的没事吧，反正，在他面前，我已经自私了二十几年，又何必在乎再多这一次。
　　夜色渐渐弥漫，华灯初上，这个城市里每个人都在奔赴属于自己的未来，而我也应该是，心安理得地接受和周晨共同的未来。
　　看了看时间，八点。再过十几个小时，一切的一切都该尘埃落定了吧。
　　想想，虽然心里还是不安，甚至是不甘，但也渐渐释然了。
　　生活不就是这个样子么，老天爷怎么可能那么好心让每一个人都圆满？
　　回到家，已经快到九点。
　　周晨正坐在餐厅，很安静的样子，就像这么多年来我认识的他从来没有变过。
　　餐桌上摆着几样别致的小菜。
　　他真的是无可挑剔完美无缺，虽然下厨不多，但每每都会让人惊艳。
　　看到我进屋，周晨对我笑笑，嘴角的弧度还是那么好看，很帅很帅。
　　“吃饭了吗？”
　　我愣了愣，摇头，这一天一直都晕晕乎乎，连吃饭这种我人生的头等大事都忘了。
　　“正好，我做了饭，等你一块吃呢。”说着，周晨站起来，噼里啪啦地拿碗盛饭。
　　我走近餐桌，看到都是自己爱吃的菜式，只不过还是提不起太大的胃口。从前一直以为心和胃是分开的，即使再难过也不会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现在才知道，原来是从未如此这般伤心过。
　　“怎么了？”周晨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异样。
　　我稍稍闪了一下神，笑着摇头：“没事，就是现在才发觉好饿。”
　　说完，我忙不迭拉椅子坐下，虽然心里还是别扭着，但总不能在周晨面前表现出来。我们三个之中，我已经让两个人难过了，如果再让周晨觉得不安，那我朱安真的是该天打雷劈了。
　　周晨盯着我看了一会，脸上是若有若无的淡淡笑容。
　　“怎么了？”我以为有什么异物，下意识地擦了擦脸。
　　“哦，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你。”周晨有点无所适从的样子，“来，快吃饭吧，都要凉了。”
　　我嗤笑了一声：“天天看，有什么好看的，还要看一辈子，烦都烦死你。”
　　说完，自己不免在心里唏嘘感叹，一辈子？我的一辈子真的就要这样开始了吗？
　　“也是，要看一辈子，真的好烦呢。”周晨假装蹙眉，俊脸上顿时添了一份可爱，更加让人觉得好看。
　　本来想反驳一下的，但是忽然就没了兴致，只能强作欢颜低着头埋在碗里吃饭。
　　这一顿饭吃得有些诡异，因为心里很乱，我一直只是闷头吃饭，很少说话，而周晨却一反平日里惜字如金的常态，一直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全部都是这两年多来，我们相处的点点滴滴。
　　虽然不似一般情侣的你侬我侬，但也真的是有过幸福和甜蜜，我的眼眶不知不觉就湿了起来。
　　吃过饭，为了表示对周晨下厨的报答，我自告奋勇地揽下了刷碗的活。
　　围上围裙，戴上手套，刚刚在水池里倒上洗洁精，周晨就从后面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