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戏梦 作者:柠心(晋江2012.08.14完结,旧上海)-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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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这首曲子又一次响起，叶思宁终于忍不住，开口：“沈清菡，我真的离不开韩朗。从小到大我就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小时候我每一次生日许愿，就是长大要嫁给他。”
　　这番话叶思宁说的情真意切，看得出她是真心喜欢韩朗。我也不多说什么，叶思宁则继续说了下去：“我和韩朗从小到大十几年，你和他只不过认识了几年，我一定比你了解他，我也一定可以给他更多。”
　　“那你知道他想要什么吗？”我反问，叶思宁则稍稍楞了一下，显得有些慌乱：“我……当然知道。总之一旦我们两个家族联合，他什么事情都可以去做，什么事都不用担心。”
　　我心里有些无奈，叶思宁这分明是在逃避，我便直接点明了说：“那你爸妈会同意韩朗继续做现在的事情吗？”
　　与现在的政府为敌，与外国人为敌。连韩朗的父母都不同意的事情，叶家父母又怎么可能同意。况且他们做的生意就是要有这些人护着的，而韩朗做的事情，没有一件不是触及到他们禁区的。
　　怎么可能同意？
　　果然，叶思宁的手紧紧地抓着杯子，许久，才说：“现在只是韩朗一时糊涂。”
　　我有些哭笑不得，一个自称了解他的人竟然告诉我，他只是一时糊涂。不过也是，从小含着金汤匙的叶思宁，大概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放弃现在的一切，然后同韩朗一起闯荡打拼。所以只能期望韩朗放弃，甚至告诉自己他是一时糊涂。
　　“叶小姐。”我客客气气地叫了她一声，叶思宁则抬头看向我，我朝她淡淡一笑：“我也不敢说我有多了解韩朗，但是我能肯定的告诉你，一旦他有什么危险，我一定拿命去拼。一旦他想要做什么事情，我一定会料理好一切，然后让他毫无担忧地去做这些。”
　　叶思宁不语，我继续说：“我和韩朗认识的日子的确是没你长，但是一见到他我就认定了。他的温柔体贴，他给我的安全感觉，还有他的爱心……”
　　我一字一句的说着，结果陷进了自己的回忆里，一幕一幕，都让我觉得心暖。
　　韩朗始终如一的眼神，我便认定是他，没有缘由的认定，固执的认定。
　　“够了！”叶思宁一声怒吼，将我从回忆里惊了出来，咖啡馆里的人则都朝这边看了过来。她喘着粗气，杯子里的咖啡则撒了一大半，叶思宁死死地盯着我，问：“你怎么好意思还呆在韩朗身边？”
　　“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反问她，本身自己也觉得奇怪，我应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吗。
　　叶思宁笑了笑，恢复到了之前的神态，喝了一口面前的咖啡，娇嫩地脸上带着些许厌恶：“自己做的事情还不知道吗？你和贺先生的事情，不用这么遮掩吧。”
　　贺先生？
　　我仔细想了很久，大概除了上次的订婚宴，我和他最近也就再没有交集了吧。
　　叶思宁见我不说话，笃定地露出一个笑容：“看来沈小姐已经想起来了，当初你被贺先生养在卡斯曼饭店的时候，难道没有想到终归有一天会被人知道吗？”
　　我忽然明白，原来她说的是这件事情，不过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况且，养？
　　“叶小姐。”我也笃定地回了她一个微笑，说：“虽然我不知道是谁告诉你的，但是你这位线人恐怕是找错了。我现在还有事情不便和你多聊，但你要是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改天我一定约个时间约个好地方好好告诉你。”
　　我忽然觉得同淑隽和生平在一起久了，也是学到了不少。
　　不经意间，我听见叶思宁咬牙切齿地念了个名字。
　　“吴彬。”
　　刚才那个男人的样子出现在我脑子里，我稍稍楞了一下，没想到竟然是他告诉叶思宁的，但是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当作没听见，继续笑着说：“不过我告诉你，叶小姐。如果你想用这个来威胁我离开韩朗，那你就错了。韩朗对于这件事情知道的清清楚楚，当初也是他带我离开卡斯曼宾馆的。”
　　叶思宁大概是被我猜中了心事，嘴唇死死地抿着。而当她听到韩朗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差点又叫了出来：“韩朗知道？！”
　　我笑着点了点头：“叶小姐，如果你连夫妻之间最起码的诚实都不知道，凭什么叫我离开韩朗？韩朗相信我，我也相信他。所以……”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苏恒和他也谈婚论嫁过。”叶思宁面无表情地放出这句话，似乎是最后一搏。
　　苏恒……谈婚论嫁……
　　也许这两个词在以前同时出现，我可能会很难过，甚至会很痛苦。但是当我现在听到的时候，反而只是在心里匆匆略过，泛起一点涟漪罢了。
　　可能是在上次，韩朗风轻云淡地告诉我，他喜欢我同苏恒一些关系都没有，我心里的那些疑惑便也一起随着消失了。毕竟韩朗能这么坦白的告诉我，那我也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就算他真的和苏恒谈婚论嫁过，那也一定有隐情才对。
　　“看来他没有告诉你吧。”叶思宁勾起嘴角一笑，带着一种嘲讽的快意。
　　我摇了摇头，坦白道：“他的确没有和我说过。”叶思宁笑了，笑得畅快。“但是说不说又怎么样呢，这些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和他结婚的人是我，也不是苏恒了。”
　　叶思宁显得很诧异，没有想到我会这样不在意，双唇微微颤了一会儿，终于开口：“沈清菡，你和苏恒一样，自信得让人讨厌。”
　　“也许吧。”我算是苦笑了一下，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有人说我和苏恒很像了。“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说着我便站起来准备推门离开，毕竟在这里已经待了很长时间了，淑隽和裴师傅估计也要担心了。
　　“你会后悔的。”
　　叶思宁在我背后阴狠地说了一句，我笑了笑，不在意地推门离开。
　　
　　
　　第32章　平静
　　推门而出，马路上的喧嚣即刻把我淹没了。
　　我加快脚步离开了咖啡馆，等拐过一个弯之后，才停下脚步靠在了墙上。也许是因为刚刚太过激动，我心突然慌得厉害，直到深呼吸了好几次，情绪才慢慢平稳了下来。
　　边走边回想起最后叶思宁说的那句话，我心里有一些担忧。记得上次在订婚宴的时候她也说过，
　　这是算发泄，还是算一种警告？
　　若是警告，她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不想了不想了。”我用力甩了甩头，也不高兴再这样随意猜忌下去，太过劳神。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嘛，我忍不住用静书常说的话来安慰了自己。
　　这样想着心情也好了很多，我也很庆幸，还能再之后看到静书这样开怀甜美的笑容。
　　“叮铃。”
　　“回来了？”
　　我刚推开西服店的店门，淑隽的声音就伴着铃声一起响了起来。简单应了一声才看到淑隽头也不回地在柜台上弄着东西。
　　“在干什么呢？”我一边把手袋放进柜台里一边问道，淑隽则皱了皱眉，用手指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说：“一个客人要改式样，在算尺寸呢。”
　　我点了点头，裴师傅就是上次我和静书来看订婚礼服的那个老裁缝，我本以为他一直都是那么和蔼可亲，却在第一次来之后，发现裴师傅对衣服的料子、式样以及尺寸的精确度要求都极高，也就是因为这样，裴师父也成了许达昌西服店资格最牢的师傅。
　　“哦对了。”淑隽忽然抬头叫了我一声：“我爸在里面给客人量尺寸，他叫你回来就进去帮忙。”
　　“好。”我应了一声，立即拿上笔和册子赶了进去。
　　裴师傅正在帮一位富家小姐量着尺寸。肩膀上的皮尺服帖地抵着，带着老花眼镜的裴师父精准地掐住了皮尺的一边，仔细又迅速地看了看，又量起了腰围、臂长以及其他地方。
　　我拿着东西站在一边，准备等裴师父全部量完之后开始记下。终于，裴师父把皮尺挂到了脖子上，老花眼镜也摘了下来，长舒了一口气，我便翻开册子写下日期等裴师父报尺寸。
　　“清菡呀。”裴师父活动着筋骨叫了我一声：“肩，一尺二。腰，一尺八。臂，一尺五……”
　　我在册子上急速记着，生怕漏了一个数字。记得第一次来这里帮忙的时候，我还没反应过来，裴师傅就报出了一推数字，好在淑隽记着，不然我一个都记不下来。
　　等到数字记完，客人也大致看中了几个样品，我便陪着继续记录要修改的地方和用的布料。
　　好不容易这个客人离开了，下一个客人又走了进来，一番嘘寒问暖，裴师傅又开始重复之前的工作。我陪在一边，趁着裴师傅量尺寸的时候稍微甩了甩手，舒服了不少。
　　但裴师傅却丝毫不觉得累，大部分时间都弯着腰仔细地一一量过去。所以每次有休息时间，他便直直腰，捶一捶，也怪不得上次他弯腰捡掉在地上的衣服都吃力。
　　其实裴师傅的功力已经可以看一眼便大致知道尺寸，但是他依旧是用皮尺一一量，这才把名气做了出去。当年许老板好像也是看中裴师傅这仔细的心思，才把他请了过来。
　　等到第三个客人离开，裴师傅长长舒了口气，活动活动了腰。“清菡呀，你来那么长时间还习惯伐？”裴师傅用他一贯的语调说着，我笑道：“挺好的。”而裴师傅却一脸遗憾：“哎，清菡要是你多来学学就好了。淑隽天分也蛮好的，就是心思不在这个上面啊……”
　　裴师傅每次休息的时候总会叨念淑隽几句，就像以前静伯总是会叨念静书一样，虽然看着不满意，但语句间总是带着满满地关爱的。
　　“爸，李家四少来了。”淑隽打开门说了一声，接着把客人请了进来。裴师傅便也点了点头，又把一身装备带齐了。
　　“清菡，我来换你吧，你先去休息会儿。”淑隽说着要接过我手里的册子，“谢谢了。”我感激地冲她一笑，却没注意手里的册子，一不小心就落了下去。
　　“哎哟，你们两个倒是小心些啊。”裴师傅着急了起来，这本子也是店里最当心的东西，我马上捡起了起来，拍了拍灰尘，却正好瞥到一眼。
　　叶思宁小姐，婚服。
　　这是怎么回事？
　　我心里很奇怪，转而看了眼淑隽。她见我神色不对，也凑过来看了一眼，接着却也疑惑地看着我。
　　“行了行了，你们俩别在这里添乱了，出去休息会儿再进来帮我。”裴师傅大概也知道我们两个人有事情，但这里有客人也不好说，便找了个借口把我们支了出去。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我和淑隽几乎异口同声，之后又统一地摇了摇头。
　　再加上她今天最后说的那句话，我心里的疑惑又加了一层，看来叶思宁真的是有问题的。
　　但是她一个小姑娘，又能做些什么？
　　“不应该啊，她最吃紧韩朗了，怎么会制定婚服。”淑隽的声音很平静，但是皱着的眉却看出了她的焦虑。转而她又问：“清菡，今天她叫你去说了些什么？”
　　我想着多一个人商量也是好，便把事情经过同淑隽讲了一遍。
　　“她还真是……”淑隽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对我抱歉一笑：“不好意思，清菡。早知道我就不让升平住在卡斯曼饭店了，他可能也就说漏嘴了。”
　　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随后淑隽又半开玩笑地说：“不过叶思宁听到你说的那番话，一定很生气。清菡，你说话也挺不留情面的嘛。”
　　尴尬地笑了笑，淑隽又说；“清菡，你得相信韩朗。他对苏恒一直也就是同学关系，当初的谈婚论嫁也只是想帮苏恒避一避风头。有个日本军官，当初在逼苏恒嫁给他……”
　　“我相信他。”淑隽生怕我误会了韩朗，把事情缘由说了出来。但我也不想知道太多，等淑隽停顿的时候，便插了一句话。
　　淑隽也明白地淡淡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那我先进去帮忙了，你也别担心。”我点了点头，示意她放心。
　　时间过的很快，一个下午就在匆匆忙忙中结束了。送走最后一个客人，我帮裴师傅收了收东西后便锁上门一起走了出去。而店里，淑隽竟然在和韩朗聊天。
　　“裴叔叔。”韩朗看见我们出来，站起来尊敬地叫了一声裴师傅。裴师傅也笑眯眯地应了声：“好的好的。”
　　韩朗在和裴师傅聊天的时候，淑隽也和我站在一边，说：“清菡，韩朗对你很上心啊。最近外面有些混乱，就特地来接你。”
　　“混乱？”我虽然有时候也看到报纸上登着又有人被枪杀或者那里又有爆炸，但是这些事情，在现在也很平常，特别是在租界以外的地方。
　　而淑隽肯定地点了点头，收齐了刚刚玩笑的表情，一脸严肃地说：“据说中｜共要在上海成立总行动处了，大概走漏了些风声，有些人也在暗中捣鬼。”
　　“那你们不会有事吧？”我有些担忧，虽然韩朗他们最近连游行都很少，但是我还是怕他们会有危险。
　　“我们没事的，你放心好了，也就几个学生。”淑隽说得云淡风轻，显得这些事情很微不足道，不过看着这样的淑隽，倒真是安心了不少。
　　“恩，裴叔叔，那我们先走了。”韩朗笑着同裴师傅道别，我也跟着同淑隽和裴师傅说了再见。
　　四川路还算是幽静，出了门感觉空中也有一些小雨飘下来。不大，飘在脸上反倒还有些舒服。
　　韩朗静静地站在我身边，每次这种时候，我都会觉得很安全。就算真的碰到意外，有韩朗在我也不会害怕。
　　“今天怎么样？累不累？”每次我回家之后，韩朗总会悄悄跑到我房里问我这两句话。现在韩朗再问起，心里温暖的感觉不减半分，便带着笑意说：“挺好的，不累。”
　　“每次都是这句话。”韩朗的声音里带着宠溺和些许不满，我轻声笑着，而韩朗则用自己温暖的怀抱把我温柔地深埋了进去：“记得有事情要和我说，别一个人扛着。”
　　我顺从地点了点头，继续贪婪地呼吸着韩朗的味道。是一种自然清淡的气味，不似香水那般浓烈，也不同花香那样腻人。每次同韩朗靠得近些总能闻的到，久而久之，也分辨不出这究竟是衣服还是韩朗自身的味道了。
　　但是我很喜欢，在这样温暖的怀抱里闻着这样淡如水的味道，很安心。也或许，是我太贪恋这安心的感觉了罢。
　　肩上的手臂又收紧了一些，韩朗温暖的气息直接喷在了我的脖颈里。半响，韩朗的声音里带了些期许，说：“清菡，等我这次事情结束，我们就搬出去，安心过我们的日子。”
　　“好。”我应了一声，语气里掩不住的开心。
　　在这样的年代里，虽然不是大灾大难，但对于我们来说，安心过日子又何尝容易了。每当我和韩朗在一起，那样幸福的感觉我无时无刻得想要抓住，但对于韩朗的理想，我也有了终有一天要和他四处奔波的准备。
　　但是刚刚听到韩朗说要结束这一切，安安心心地过日子。我高兴的程度都超过了自己的想象，或许我真的期待这样的生活，安逸、平淡、与世无争，过着一茶、一饭、一蹉跎的生活。
　　韩朗慢慢放开我，用手轻轻抚上我的脸，眼睛里笑意则更深了，宠溺也是愈加的明显，在这片被夕阳烧得火红的天空下，幸福感油然而生。
　　“清菡，我马上要毕业了。在这之前我们这年级的学生准备演一场义演。”韩朗平静地说着，好像现在这些已经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有些担心，即使韩朗不以为然，我还是怕会有危险，但韩朗似乎知道我在担心什么，便又开口说：“放心吧，这次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