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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一部 颜夕-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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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伯”,我轻轻唤他:“王爷在里面么?我要见他。”

  “你这个女人,”他怒,双手紧紧握拳:“都是你和那个西域蛮子惹出来的事。”

  我等着,再多几拳或多几脚都是不重要的了,可他到底没有动手。

  “我要见他,”我只好求他:“他是不是一个人在里面,夏伯,你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了么?”

  “我知道,”他满面悲伤:“可我没有办法,我不能让别人打扰他。”

  “让我进去吧,”我拉住他的衣裳:“我有话要对他说。”

  他摇摇头,终于还是闪开了身:“唉,你们二个人,冤孽呀。”他叹气:“他在小书房里”,不再看我一眼。

  我直奔小书房,这是座落在王府一角的楼房,平时是专放闲置的书卷文案用的,不大会有人去。

  进了房间,一眼便见他悠闲地坐在桌旁,一袭白底金绣的锦袍,手里还端了杯葡萄美酒。

  我急急地冲来,却见到这样一副情景,不由呆住,站在门口不知是进是退。

  “你还是来了,”他微笑站起来:“今天早上起我就在跟自己打赌,颜夕会不会来?我还是猜对了,你果然来了。”

  “你又玩什么花招了,”我好像是在做梦,有一种受骗上当的感觉:“平安府没有被封?皇上没有怪罪你?”

  “不,”他浅浅一笑:“平安府被封了,明天我就要搬出府去做我的平民布衣。”

  我怔住,一时泪盈于睫:“你…,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

  “怕什么,”他反而过来劝我:“做大事总是要担风险的,这次输了我也认了。再说,”他忽然挂起个古怪的笑脸:“你这么鼓足了劲和我对着干,不就早预料到会有这么一条路了么?”

  我叹气,是的,我一直和他对着干,为了报复他的无情与冷酷,在有些个午夜梦廻时我曾想过会有什么结局,也许终有一天他会亲手杀了我,或是因谋反失败而被斩首,可我没有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我倒情愿是看见他死了。

  “来,”他伸手牵我:“这么久没见了,上次你又一直在对抗我,我们好好聊聊。”

  我只得跟着他,在案旁的椅子上坐下。

  “那个佐尔倒肯放了你来,”他又端起酒杯,眯起了眼:“或许是你跟他吵翻了?你真的这么做了么?”

  我默默点头。

  “原来我的颜夕的心还是留了一部分在我这里的呢,”他低低笑了起来:“我总算败得不太惨了。”

  “你准备怎么办,”我不理会,抬头看他:“其实做寻常百姓也是不错的,你总是活得太累,为什么不放下心来看看风景?”

  “寻常生活?过路凡客?”他渐渐敛去笑容:“这种日子又怎么会轮到我过?我所中意的,是掌握这天下,而不是被天下所掌握。”

  “可谁又能真正掌握天下?”我叹:“你为什么不能想开些呢。”

  “别说这个了,”他皱起眉来:“输了就输了,多说无益,我们还是叙叙旧吧。”复又开颜一笑:“那个佐尔倒设得好计策,这一招够妙,我倒是没有想到。如果他说我谋反,西域必也不能脱了干系,说我大不敬,亏他想得到。”

  此时听到这个名字,我不由心里一酸。

  “这次真是功亏一篑呢,”他又叹:“你知道么,他可真挑了个好时机,乘我人还在宫里时将信呈交给皇上,令我无法分身出来调度兵力,直接将我困在宫中,再来府里抄走兵符名册,这个西域人,果然不简单,可惜竟不能为我所用了。”

  “你还是不敢相信他,是不是,”他盯着我看:“我真是一点也没有看错你,你不再愿意成为他身边无数女人中的一个。”又好笑:“颜夕,就算此时我开口来讨你,你也不会答应了,对于男人,你已完全失望,唉,我真是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不是,”我突然抬起头来:“你错了。”

  “哦,”他略略吃惊,看我。

  “我来是因为我要跟你作个了断,”佐尔说得对,任何事情总要有一个了断的,我不能永远这么生活在他的影子下面,我要来和他说个明白,就是死,我也要他死个明白。

  我站起身来,第一次,居高临下地凝视他:“柳若坚,一直以来,你都太过于看轻我,我不过是你手里的一枚棋子,为你牵制住金越或者柳藏书,你何曾把我放在眼里过。”

  他收起笑来,认真看着我。

  “你喜欢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我猜这大概是因为知道自己不再能掌握我了吧,”我冷笑:“你知道你这样算是什么?一个字———‘贱’。”

  他勃然大怒,恶狠狠盯着我。

  “贱,贱,贱,都是贱”我一骨脑儿地说下去,还怕什么,心里的话总要说明白的:“以前我也贱,因为得不到你,越是看得到摸不着就越是心痒,整天为你神魂颠倒,可是真要得了你又怎么样,你是这样一个无情的人,能入你眼的不过是别人的江山,这样一个空壳子的男人要来何用,我所在乎的不过是这口气,这就是我贱”。

  我停了口气,看着他狂怒的模样,心里一阵痛快:“可你也贱,已是富华富贵,万人之上,仍是看准了不可能的东西,你为何在乎这么些花花绿绿的江山?不过是因为这些江山是你得不到的,你得意了一辈子,却仍是贱得要想看看自己不得意的模样。”我忍不住冷笑了起来,指他:“原先把我送出去不过是为了让我自生自灭,能派多大用场就派多大用场,你没想过要再让我回来吧,可后来怎么变卦了?巴巴的和佐尔谈条件,不光是为了要杀柳藏书吧?什么我调教的人不能让别人得了去,这还是你贱,给你你不要,别人拿去了你又眼红,你就是忍不得别人得了你得不到的东西,如果那时回了你府中我肯委身于你,你恐怕又不会喜欢了吧,我说得可对也无。”

  他坐在原位,已是怒得悚悚发抖,这个向来俯首贴耳的小小家奴竟敢如此同他说话,大概是他一生中最不意的噩梦。

  我说得自己也是喘气不止,刚才门口夏伯说了什么?冤孽,可不是,我们不过是一对冤孽。

  “你来是为了跟我说这些话的,”他强自忍住:“你就是为了这个才来的?”

  “不是,”我道:“我原是想来劝你,放自己一条生路,可我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了,你不会愿意活下去了。”

  “所以你就索性拉破脸,来了记投石下井。”他冷笑。

  “我不过是把话给你说仔细了。”我叹:“我吃了你一辈子的苦了,你总也要听我说几句,别人再怎么说我想我都不要紧,我要你明白。”

  “你终是决定要和他去了,”他冷冷看我,眼中精光怒射:“你真相信自己可以做子王妃?”

  “我做子王妃总比你做皇上来得希望大些,”我心结已开,再无顾忌:“大局已定,我们各自有各自的命,也许,你做不了皇上,我也做不了子王妃,可我们现在却可以把这件事给了了。”

  “好,好,好”他大喝:“这才是我教出来的人呢,真是狠得下心。”举手将酒杯甩了出去,葡萄酒洒在地上,似一摊血。

  “干什么,”我笑:“想杀了我?来呀,可是何必多此一举呢,你就是杀了我,到了地下我们仍是一对冤孽,这么勾心斗角的日子,这辈子你还没有过够?”

  他沉默,不再生气,低着头轻轻把弄着手上的指环,我想起事来,对他道:“刚来时,我见了莎丹,她见不到你,很是伤心,她说她不会再和你吵架了,叫你不用生她的气,你可明白了她的心?”

  他摇头:“她不过是个小孩子,怎么会懂我的心。”

  我心中一动,冲过去拉开他手,果然,他手上的不就是婚礼那天他给我的金戒指,我按下珠子,凤口的针没了。

  “你…”我如被雷击,颤声问他:“什么时候刺进去的?真的没有解药可解?”

  他默默点头:“想不到这样精巧的宝物,竟是为我自己准备的。”

  我在他身边跪了下来,也许他害了我一辈子,也许他不过是个冷酷自负的男人,可我还是佩服他骨子里的那股傲气,没有人能比他更像是个尊贵的皇族。

  “相信我,颜夕,”他牢牢抓住我手,嘴里已不断有血水涌出:“人生本是寂寞如雪,我们所有的不过是我们自己,其实这也是我一直希望你明白的事情。”

  他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脸孔呈现灰白色。死亡夺走了他摄人的美貌,连同他那恼人的无情。

  我伸手紧紧抱住他,泪如泉涌,泣不成声,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一个人就这样去了,虽然我曾迷恋过他,也曾恨毒了他,可现在只余下痛苦与悲伤。

第二十一章 结局

作者:暗AN 


  侍他的身体渐渐冷去,我叫来夏伯,我们把他安放在书房的软榻上。

  “你走吧,”夏伯说:“剩下的事由我来办。”又走到书房一角,拿来一样东西:“王爷说,这是给你的。”

  我接过,那是一轴长卷,我认得,这是他曾经给我画的像,他只给我画过这一副像。我并不打开看,直接将它就着蜡烛点燃,烧了。

  斯人已去,凭留这画做什么,所有的恩怨都要走的,何必再这么牵牵拌拌的不肯丢开。

  走出了王府,漫无目地的走回街上,已是深夜,不知不觉又回到公主府门口,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想起佐尔最后对我说的话,我停住。

  我在门槛旁坐了下来,天空中又渐渐下起雨来,我却早已没有了泪,原来生命不过就是这样的东西,任是再多的光彩照人,风华绝代,死可以带走一切。

  黑暗中,我想起了莎丹,这个晚上她一定是睡不着的,可惜我没有帮助她完成心愿,但我真是佩服她的勇气,虽然小候爷是那么一个自私的男人,她也愿意忘掉公主的身份,到门外去等着已被贬为庶民的他,想要亲口告诉他愿意和他在一起。比起她,我又算得了什么?一直以来,我都是错了呢,这么斤斤计较的,步步为营的防着佐尔,可他到底并没有骗过我什么,我不该因为他的迁让,去把别人的帐算在他头上。

  谁又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呢?也许他终会负我,可是现在,我已愿意再试一次。

  我坐在地上,只觉浑身寒冷,连里袍大约都已湿透,可是我的心却又热了起来,我要在这里,等着,天马上会亮的,我要给他一个惊喜,还有还有,我也要问他一句话:“你愿不愿意再和我在一起”,别忘了,千万要温柔地对他说:“我们再也不吵架了”。相信一定能再次能看到他那双含笑的紫眸。

  慢慢地,我沉沉睡去,睡梦中仿佛有人抱住我,有一张暖暖的大毡子裹着,还有火热的木炭炉在身边‘吡吡’地燃了起来,真暖和呀,我在梦里微微笑了,天快亮了,很快他就会看到我,他会好好保护我的。

  又一次张开眼来,发现自己果然在一间暖和的房子里,软毡、炭炉都是真实的,我抬起头,迎面看到那双关心的眼睛,眼珠却是黑的,他竟是金越。

  “颜夕,”他皱眉:“你怎么了,发着烧昏倒在公主府外,是不是那个佐尔做的?”

  我呆住,苦笑,这个大好人,这次真是帮了个不大不小的倒忙。

  “是不是他做的,”他怒,忿忿不平:“他怎么能这么对你,在这种鬼天气,把你赶出门外。幸亏我路过,把你接回府里。”

  “讨…,”我忍不由想骂他,一转念,又把话生生吞了回去:“半夜三更你在街上做什么?”

  他叹气,侧过头去:“那天晚上平安候去了,我是从他府里赶回来的。”

  我沉默下来,当然,他虽然被贬为平民,仍是皇室血统,自然是要报官的。

  “你不要难过,”他还不知道我已去过王府,安慰我:“他走得很平静,并没有什么痛苦,只是御医查不出死因,只能说是猝死的。”

  他们当然查不出,那根刺已随血液流入心脏,伤口也早已愈合,我想这样也好,猝死总比自尽来得体面,这是他最后的尊严。

  “我睡了多久了?现在是什么时候?”我突然想起自己的事来。

  “你睡了二天二夜了,是因为受了风寒发烧,”他不忍:“这几天你一直没醒过,还不断说着胡话。”

  我苦笑,可真是能病,以前受再大的伤也能眼睁睁的挺着,昏也昏不过去,谁知一场雨就倒下了。

  我挣扎起身。他忙上来按住我:“你身体还没好呢,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金越,”我喘着气道:“谢谢你救了我,不过我恐怕还是要到公主府里去一趟,我有事没有办。”

  “你再去做什么?”他奇怪:“你不知道,昨天早上公主府的人都收拾东西走了,佐尔带着莎丹公主回了西域。”

  我睁大了眼,总算听清楚他说得是什么了,突觉眼前一黑,人软了下去。

  “颜夕,”他大急,抢上来:“你怎么了?”

  我只觉耳边轰鸣,脑中一片空白,他竟走了!

  “怎么回事,”他疑心起来:“是不是有什么隐情?你不是和他吵翻了么?”

  我流下泪来,却又摇头:“没有,没什么,走了也好。”怎么能告诉他这件事呢,他原是一片好心,这只能怪我命不好,既然上天注定如此,人又能改变些什么,说清楚不过是徒惹他内疚罢了。

  嘴里这么说着,我却再也忍不住,伏身抱着枕头失声痛哭出来,原来用不着等到死,人也就能分离。

  这场病养了近一个月,我才能够下地,金越和延平公主天天来看我,延平公主宛若是一个真正的贤妻,虽然她不很明白我同金越的关系,但她懂得爱屋及乌,看到她,我很替金越高兴。

  “谢谢你的照顾,”我对她说:“可是我还是要走的,我的病已经好了。”

  “你住着无妨,”她柔声道:“金越说你无亲无故的,要是没地方去,可以在府里住下。”

  “不,我有地方去,”我叹:“我要去西域。”

  “西域?”她奇怪:“那么远的路,那里有你的亲人?”

  “是,”我说,我要去西域,告诉佐尔那句话。

  一转眼,金越走了过来,我忙向他笑:“我要去和玫雪与苏住在一起。”

  他微微点头,宛若深情地看着他,目光里全是敬慕与深情。

  我又笑:“我今天就走。”

  金越送我出城,一路上,人来人往,我们却有些沉默。

  “你与佐尔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仍没明白:“为什么他要把你赶出门外?”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的,”我叹笑,不欲再提这件事:“金越,延平公主很好,你应该知足了。”

  他不说话,可点了点头。

  “你们一定会有很多可爱的孩子,”我笑,打了他一拳:“公主是个贤妻良母,你小子有后福了。”

  “你们俩倒是很开心呀,”突然,一个冷冷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

  我们同时停步,回头,又同时瞪大了眼睛。

  那一个叉着腰冷笑的男子,有一双晶莹的紫眸,和一弯嘴角上翘的菱唇,不是佐尔是谁?

  “这几天你都死到哪里去了,”他怒视着金越,又瞪我:“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快疯了,如果要是在沙漠,我准又会以为你遇着风沙暴死了呢”,复喝:“你跟他在一起干什么?”

  我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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