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3-洋后妈的三明治-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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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别前,罗老师把自己家里和手提电话号码写给贝蕾,还说欢迎她到家里玩。
“我除了教书还在City的律师楼兼职,经常照顾不了我的儿子,你周末来陪他玩,我会付你工钱的。”
“您忙不过来就叫我,不要工钱。”贝蕾说到钱莫名地脸红了。
罗老师笑了,“你看,这就是中西文化的不同之处,你觉得这个老师是北京老乡,对我不错,我帮她看看孩子是应该的,这完全是中国人的思维方式。你虽然还不满十六岁,但世界观已经基本形成,文化冲突说起来是多么的抽象,其实很具体,生活中你无时无处都要面临冲突。小老乡啊,你要有很充分的思想准备,淬火意味着脱胎换骨。”
贝蕾茫然地点了点头。
第一部分多想放声痛哭一场
贝蕾报的班下周才开课,从语言学校回来,她把书包一扔,决定给自己放几天假。爸爸安装的电脑已经可以上网了,网上的世界太神奇了,ICQ一声“哦噢”,就多了一个朋友,他或她可能来自台湾,也可能来自美国,还有来自贝蕾先前闻所未闻的塔希提岛,网友说上个世纪有个很有名的画家就死在塔希提岛。贝蕾ICQ名单上有刘念、王瑶和米乐,昨天“黑妞”也浮出来了,两个月前“黑妞”因为在酒吧里吃摇头丸被公安局抓去强制戒毒,她有个姑姑在澳大利亚,正在为她申请留学签证。长长的一串名单里更多的是不曾谋面的朋友,贝蕾跟一个名叫“黑客”的网友聊的最多,女子中学,后妈的三明治,她暗恋的刘念,无话不说,“黑客”自称在不远的地方,也是从国内出来的移民,非常善解人意,很能安慰她。
电话铃响了,贝蕾伸手正要接,又将手缩回。这个家里不会有找她的电话,也不会有找爸爸的电话。那天,达芙妮去做美容,电话响了很久,爸爸都不理睬,贝蕾问他为什么不接电话?爸爸说家里的电话是达芙妮的专线。肯定是那个讨厌的珍妮打来的,这两个无聊的老女人天天煲电话粥,达芙妮在电话里也是she、she、she的,还有rude,very rude。惟一可能打电话给爸爸的是他的老板,二十四小时里,老板随时可能招他去维修设备,老板为他配备了手提电话。
爸爸在澳大利亚十年居然没有一个会打电话到家里的朋友,这让贝蕾感到不可思议。妈妈性格开朗喜欢交朋友,她是在妈妈的朋友圈中长大的,北京那个单亲家庭的客厅里经常是高朋满座热闹无比。来澳大利亚之前,贝蕾还曾经希望有一天爸爸妈妈会重新走到一起,从小到大她都羡慕王瑶和多数同学生活在一个完整的家庭里,儿时最大的梦想就是一手牵着爸爸,一手牵着妈妈,唱着幸福的歌谣。她不知道爸爸过去是什么状态,但是今天的爸爸是不可能被妈妈接受的,而爸爸也一定不会接受妈妈。爸爸经常刻薄地说:你妈妈那个人,如何,如何。他表达对贝蕾不满最严厉地说词就是“你简直跟你妈妈一模一样”。贝蕾一向痛恨离婚,认为法律不应该允许做了父母的人离婚,离婚应该被判刑。但是,现在她意识到这世界还真有不得不离婚的理由,令她困惑的是当初这两个人是怎么互相看上的? “哦噢”,是谁来了?啊,是妈妈,妈妈真老实,在ICQ里用了真名。前几天,贝蕾买了一张电话卡打越洋长途教妈妈上网,足足讲了半个多小时。妈妈放下电话就去银行取钱,把那台只能打字的老电脑淘汰了。
“宝贝,我真心感激发明网络的人,这可太好了,我们每天都可以在网上聊天,比你在北京上寄宿学校还方便。你好吗?”
“我很好,一切都很好,请放心。”
…………
“哦噢”,王瑶来了,又说经济担保的事儿。
“这里是西方世界,我爸爸已经完全西化了,绝对不可能给一个陌生人做经济担保的,对不起了。”
…………
刘念不在网上,她想给他发一个message,写好了又删掉,刘念总是谈理想谈未来,贝蕾忽然觉得像是隔靴搔痒不得要领,还不如跟“黑客”聊天亲切,“黑客”是男是女?多大岁数?贝蕾问过,但他(她)不肯回答。
“‘黑客’,你好,今天我去语言学校报名了,要跟我的后妈作斗争一定要精通英语……”
刚写到后妈,后妈就出现了,房门敲得砰砰响:“Cindy!Cindy!”
“Yes!”
“Why are you not at school(为什么你没有去学校)?”
贝蕾听懂了这句话,不想跟她嗦,而且她也没有能力作解释,只说:“I don't wannna(我不愿意)。”
这可不得了了,达芙妮尖叫着操起电话找大卫,叽哩呱啦说了一通,大卫正在上班,因为女儿的到来,开支增大了,他每天加班挣钱。
大卫要求达芙妮把话筒递给贝蕾。
“贝蕾,你为什么逃学?达芙妮要报警让警察抓你,赶快上学去!”
贝蕾听出爸爸被达芙妮吓住了,口吻非常紧张,她不由得怒火中烧,恨达芙妮无理,气爸爸无能,脱口道:“抓就抓呗!”说罢丢下话筒钻进小屋。达芙妮还在吵吵闹闹,police,police的。
警察真的会来抓我吗?贝蕾有点害怕。
妈妈在网上“哦噢”、“哦噢”呼唤她,贝蕾多想扑进妈妈怀里放声痛哭一场啊!在过去的十多年里,妈妈始终像《动物世界》里保护幼仔的母兽,决不让人伤到她一根毛发,上小学的时候,有一个男生欺负她,妈妈听说了,放下吃了一半饭的饭碗,拉着贝蕾上门讨说法,后来那个男生见到她就躲得远远的。贝蕾流着眼泪给妈妈回了一句话,说是要写作业改天再聊。
第一部分恐惧像一股巨浪
过了一会儿,客厅里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警察真的来了?恐惧像一股巨浪将贝蕾掀倒,浑身骨头都酥了,骤然间急得要尿裤子了。
幸好爸爸赶回来,爸爸对警察赔着笑脸解释说女儿刚从中国来,警察摘下警帽放在手里转动着,哼哼哈哈,贝蕾看出警察对她没有恶意,胆子也壮起来,说我不是逃学,我换了学校,她把语言学校的听课证拿出来,警察不再说什么走了。
接着,达芙妮跟爸爸吵个没完,说是他们父女联合起来欺瞒她,不跟她商量就换学校。
贝蕾关上门继续上网,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给“黑客”。
“黑客”发来message:“别害怕,西方人叫警察就像吃一片阿司匹林那样寻常。不过,我得提醒你,见了警察千万别认错,千万,千万,你一认错就成了口供证据,不管跟什么人发生纠纷,见警察上法庭都不要认错,中国人讲坦白从宽,西方人不吃这套,以后你就会慢慢地明白其中的奥秘。”
这大概也是东西方文化的差别?今天见到警察吓得不知所措,可算是“淬火”了一回。
晚上,警察又来了,这次是邻居报的警,邻居抗议达芙妮的噪音骚扰。达芙妮看到警察立刻噤若寒蝉。
贝蕾乐了。不错,我也学这一招,以后这个疯女人再无理取闹,我就报警。3.
爸爸的汽车停在火车站,为了节省汽油费,他每天都坐火车去上班,那天带贝蕾去City也把车停在火车站,他说City的停车费贵得吓人。爸爸对钱非常敏感,这里的人对钱都非常敏感。
贝蕾搭爸爸的车到火车站,今天她要去语言学校上课。她希望爸爸能送她一回,那天“黄花鱼”带着她坐车,沿途要换两趟火车,还要坐一段电车,虽然她努力记住上下车的站名,但还是不很自信。
“你能不能送我?”
爸爸拔下汽车钥匙看着她,“贝蕾,到现在为止,你还没有叫过一声爸爸。”
贝蕾回敬爸爸一句:“十年了,这两个字我已经不认识了,发不出音了!”
“那就算了,我也就只当没你这个女儿。”
爸爸关上车门走了。自从逃学事件之后,爸爸对她很冷淡,贝蕾猜想是因为女子学校的报名费和服装费共计二百多澳元让他心疼了。她没再敢向他要语言学校的五十块钱了,今天她从妈妈给的私房钱里取出三十美金准备还给罗老师。
贝蕾望着爸爸的背影,还以为他会回过头来,一边数落着她,一边还得履行义务,送她去学校。妈妈就是这样的,妈妈气极了也说只当没这个女儿,但她决不会放弃义务,每个周末妈妈都会接送她往返学校。“过马路要小心”,这句话听得耳朵起茧,今天回想起来是多么的温暖。
爸爸没有回头,父女俩一前一后走进车站。火车来,爸爸上车了,贝蕾还在站台上研究乘车线路。火车走了,望着远去的车厢,贝蕾心里发冷,冷得牙齿打颤。想哭,却流不出泪水了,两眼火烧火燎似的疼痛。霎时间,对爸爸由怨到恨,她冲着空荡荡的铁轨发誓:“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有我这么一个女儿!”她还对自己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在最困难无助的时候,贝蕾屡屡想到卷起包袱,用妈妈给的钱买机票回北京,但这一刻,仇恨支持她在澳大利亚呆下去。我就是要在你的眼皮底下呆着,我要让你不得安宁,你必须偿还欠我和我妈妈的债务,感情的、经济的,十倍百倍的偿还!
澳大利亚的火车没有编号,火车进站,广播里通告这趟车的终点站是哪里,车站电视屏幕上会出现沿途各站的站名,贝蕾听不懂广播里说的英语,只是看到屏幕上有她要去的Angeles就上车了。她靠着车窗,满脑子还想着报仇雪恨,手里攥着一张纸条,是“黄花鱼” 带路时她记下的线路图。
怎么还没到Angeles那天从Angeles到她住的地方好像只有三站,这会儿七八站都过去了,贝蕾摊开纸条看了看,没错Angeles,车厢里的线路图也标着Angeles,但还得经过七八站,不对,会不会是另一个Angeles贝蕾慌了,目光四下搜寻,想找个中国人问路。
一个黄皮肤男人在打瞌睡,贝蕾想叫“叔叔”,又改口叫“先生”。
“先生,请问这趟车去不去这儿?”
她把纸条打开送到男人眼前。
男人吭吭吭说广东话,见贝蕾听不懂,吃力地说国语:“好远啦,快到堪培拉了。”
“不,不,没有那么远!”贝蕾把听课证拿出来给他看。
“错了,错了,不是这个车,往回坐,再问别人。”火车正好到站,男人推她一把:“赶快下车!”
郊外小站很是荒凉,站台上人很少,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妇,还有一个皮肤很黑胳膊上纹着刀枪图案的壮汉。他会不会是流氓抢劫犯?贝蕾头皮发麻了,赶忙抬脚向老夫妇走近,坐在他们身旁。
第一部分我最开心的一天
这是哪里?我怎么会独自一人漂到这儿来?贝蕾一阵恍惚一阵心酸。她还是不明白应该怎样坐车,长椅旁边有公用电话,可是给谁打电话求援?她想到爸爸,不,即使落得迷路失踪的下场也不能向他低头。罗老师?对,罗老师!贝蕾从书包里找出罗老师的电话号码。
“罗老师,我……”贝蕾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罗老师听出是她的北京小同乡,“你怎么了?有麻烦吗?”
“我迷路了……”贝蕾唏唏嘘嘘泪水滂沱。
“你在哪里?”
“我坐错车了,我不知道这是哪里。”
“你别离开车站,身旁有人吗?有妇女或是老人吗?”
“有。”
“你能不能请他们听电话?”
贝蕾急昏头了,竟用中文对那一对老夫妇说:“劳驾您帮我听电话……”她意识到该改口说英文,这点英文水平还是有的。
澳大利亚老夫妇已经看出这个东方小女孩需要帮助,从她的肢体语言读出她要表达的意思,起身接过话筒。老头儿热情似火地说:“Oh,no problem!”挂了电话,对贝蕾说:“Don't cry,baby,just follow us .”
罗老师只想问问贝蕾迷路在什么方向,老人主动提出护送贝蕾到学校门口。
贝蕾心情平静了,能开口说些英语,再加上手势,这一路跟老头儿老太太聊天聊得还挺热闹。他们说他们都退休了,去年还去过中国爬上伟大的长城,今天他们想去City的赌场玩。赌场贝蕾听不懂,老头儿写给她看,她拿出电子翻译器查了查,老头儿老太太夸贝蕾聪明漂亮,还留电话给她,说他们家里有三匹马,欢迎贝蕾到家里骑马。
到学校门口老少还依依不舍,话别了很久。看起来,老外也有好人,好起来比中国人还好呢。贝蕾心情大好,连蹦带跳走进校园。
傍晚,贝蕾放学回家,她已经弄明白了火车路线,轻车熟路了。
爸爸在家,今天这么早就下班了?她冷冷地看爸爸一眼钻进小屋。
爸爸跟在身后说:“贝蕾,你还真行,我在Angeles等你,你应该知道在那儿换车,等半天不见人影,你在哪儿换车的?想到学校找你,又不知道你上的是哪一所学校,把我急死了。”
嗯,还算有点人性。贝蕾刚要说自己迷路的事,又想犯不上跟他嗦。
“急什么?十多年没有你,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你!”爸爸停顿了一下,“我最对不起你的地方,是把你留给你妈妈,她把你教育成这个样子,你对我怎么样都行,让我发愁的是你今后要吃苦头,你看你妈妈,到现在还单身,谁敢娶她?”
贝蕾心里说:哼,我妈妈活得可比你好。也许是因为爸爸还有点“人性”,她没有反唇相讥说刻薄话。
爸爸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亮晶晶的小手机,“今天我没有上班,去City给你买了手机,找不着你真是急死我,达芙妮要是问起,就说是你用自己的钱买的,每月二十块月租争取让她出,别打超了,通话费很贵,省着点。”
这是十多年来爸爸做的惟一的一件讨贝蕾欢心的事情,她一脸灿烂,连声说“谢了”。
“该叫一声爸爸了吧?”
“我实在叫不出来,你就别为难我了!”
爸爸说:“那以后就叫我大卫吧,别没名没姓,喂呀喂呀的。”
“好吧,大卫,请你出去,我要换衣服。”
关门,上网。妈妈和北京的同学都等在网上了。
“哦噢”!
“宝贝,昨天晚上老妈梦见你跌倒在一个泥坑里,哭着喊妈妈,我伸手拉你,但怎么也够不着。今天总觉得不踏实。你好吗?”
“很好,很好。今天我转到新学校,迷路了,遇到好心的澳大利亚老人,他们换三趟车亲自把我护送到校门口。今天你前夫大卫先生给我买一个手机,号码是:0061411479859。今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
第一部分她还想着见“黑客”
这个周末妈妈的客厅可能还会高朋满座,妈妈一定会非常得意自豪地公布女儿留学动态。老妈呀,老妈,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