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河汉雨-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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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琪！”乾隆惊喊，“弘瞻，你要做什么？不要以为这样，你就能逃！”
“我没有想逃啊，反正，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就是想逃，又能逃哪里去呢？不过……即便是死，我也要有人陪葬，不是吗？”弘瞻斜着眼，眼神里，有一种可怕的疯狂。
乾隆更是焦急，但此刻已无法靠近他们。弘瞻手中的匕首，离永琪的喉咙只有几寸的距离，他担心，万一让他失去最后的理智，后果，就真的不堪设想了！
“放心吧，我不会这么快就让你宝贝儿子死掉的。因为，我还想玩一个游戏呢！”弘瞻慢慢地说道，“我想知道，在你心里，是儿子重要呢？还是江山社稷重要？”
“什么？”永琪虽然被无法动弹，却震惊地喊了一句。他真不知道，弘瞻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你先不要惊讶，先听我把话说完。乾隆，我要你在江山和永琪之间选择。选择江山的话，你会看到永琪在你面前死去；如果你选择儿子，那么，就赶快立下退位诏书，将江山传给我！”此时，他甚至顾不得一直在合作的永璇，只想让自己得到这片大好河山！
永琪被弘瞻挟持着，本在想着要怎样逃脱这样的命运。听到这话却突然心里一震：作为皇子，他清楚的知道，乾隆应该选择江山，而放弃自己的父子亲情；但作为儿子，他真的希望，皇阿玛能够更看重自己的生命！突然间，他几乎觉得，自己了解了，永璇平时有意无意针对自己的原因了！
他突然平静了下来，默默地，等待乾隆的选择。无论是怎样也好，他不会让皇阿玛为自己，而抛弃整个大清。但他也想知道，皇阿玛，究竟会选择什么！
他的心在挣扎，乾隆的心，也在矛盾之中。江山也好，儿子也好，都是他放不下的。他是一国之君，怎能为了永琪，将江山拱手让人呢？而且，面前的弘瞻，已近疯狂，如果这时候将江山交到他手里，根本就是交到一个疯子手里！他正要闭上眼，选择放弃永琪，但这“放弃”二字一浮上来，便让他打了个寒战。他还是不舍！永琪是他花了二十多年心血，才培养出的，是他的江山的继承人。而永琪一次次为了他，而不惜让自己受伤的情景；那天蒙胧中，一直跪在自己床前、照顾自己一夜的永琪，起身时差点摔倒的情形；还有在火里，焦急寻找自己的永琪，都在乾隆的眼前闪过。他不舍放弃了！
何况，失去永琪，再好的江山，又由谁来继承呢？
他咬牙，做出了抉择！
笔墨，迅速在他眼前准备好，他拿起笔来。去发现，手在颤抖，几乎无法下笔。
永琪在皇阿玛下令拿笔墨时，便惊呆了。他不敢相信，难道，皇阿玛愿意放弃江山？仅仅是为了他吗？他从来都以为，在皇阿玛心目中，自己不过是众多儿子中的一个。他从来都不知道，皇阿玛对自己，到底看得有多重。在他眼里，皇阿玛是父亲，但更是君王！
“不，不要！”他在震惊中，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喊。
脖子上一凉，冰冷的刀锋过处，血珠溢出。弘瞻恶狠狠道：“不要说话！”他知道在说话的结果，可是皇阿玛渐渐落下的笔，已由颤抖到义无返顾！他怎么能让皇阿玛为了自己，成为天下的罪人呢？
尔康和尔泰也心急万分，对他们而言，永琪是知己，亦是亲人，是兄弟。他们希望他能无事。但江山，是天下人的江山！他们请乾隆三思，得到的答案，却是：“没有继承人，这个江山在朕手里，也没有了意义！”
这是第一次，乾隆表明了自己希望永琪继位的心思！永琪几乎想落泪，但已没有了时间。他想再恳求，却知道，再怎么恳求，也是无力的。他的眼中，突然闯进了一个东西，那个温润的，散发着柔光，默默看着这一切的玉壶。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乾隆的那支笔上，没有人注意永琪，尤其是弘瞻。永琪的手轻轻地，不引起任何人注意到，伸向了桌子。等弘瞻感觉到异常，打落玉壶时，他已经将酒喝下了一口！而离得更远的乾隆等人，连靠近他们也不可能，更无法阻止永琪的动作！
“永琪！”乾隆、尔康、尔泰几乎同时惊叫起来！他们没有想到，永琪竟然会自己喝下那壶毒酒！
“该死！”弘瞻不禁骂道，“你不想活了吗？”他想强迫永琪吐出那口酒，却只引得永琪的剧烈咳嗽！“没用的……我，我不想成为千古罪人……更不想皇阿玛为了我，而放弃这座江山……”永琪的语气极淡，夹杂着咳嗽、几近破碎的话，却让乾隆的心，跟着揪了起来。弘瞻怒道：“你以为你喝了这酒，就会让我放了你？哼！”他举目四望，又说道：“我想，皇上应该不会忍心，让你就这样死掉吧？因为这毒，得几个时辰之后，才能让人死亡！”
也就是说，在那之前，永琪还能得救！但现在，弘瞻突然改变的主意，他突然觉得，这个江山，他是要不到手了，于是，他转而保命：“你们都让开！如果不想眼睁睁看着永琪死，就让开！”说完，他胁迫着永琪，向门口走去。
然而，由于受伤，又刚刚中毒，永琪极其虚弱。即使乾隆带人退到了一边，他们走得也是极慢的。就在从尔康身边走过时，永琪突然一个踉跄，引得弘瞻也跟着停滞了脚步。尔康趁此机会，夺过侍卫手中的剑，向弘瞻的右手挥去，顿时，鲜血扬起，那把匕首，也跟着落了下来！
历风雨父子情益深 经沧桑鹣鲽
历风雨父子情益深 经沧桑鹣鲽意更切
尔康一动，尔泰就默契地，知道他要做什么了。看着永琪无奈地喝下毒药，自己却无法帮他，早已自责得不行，更对弘瞻恨之入骨。如今，见那把一直抵着永琪的匕首终于落下，他再不迟疑。一个箭步冲上去，便重重地，点了弘瞻的昏穴，让弘瞻瘫倒在地，再没有能力去伤害到永琪了。如果弘瞻不是皇上的弟弟，他恐怕会直接杀了他！
永琪早已是筋疲力尽了，一种陌生而可怕的麻木感，正逐渐地，占据着他的身体。他甚至 没有感觉毒发的痛，只觉得，口唇、舌尖，到手指尖，再到脚，到全身上下，都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噬咬着一样，麻麻痒痒的，难受得几乎要疯狂了。一阵眩晕袭来，让他连站立的力气也没有了。之前还有弘瞻的支撑，而现在，弘瞻倒下了，他便也失去了支持的力量。慢慢向下坠去，想抬手扶墙壁，却连弯曲手指的力气，也没有了。
乾隆连忙冲过去，扶住正倒下来的永琪。皇室子孙，一般都略通岐黄之术的，见永琪双目微闭，额上微微渗着冷汗，乾隆便知是毒发。连忙将手搭在他的脉上，只觉永琪脉象一片混乱，气息在四肢百骸间乱走，显然是在运功抵抗着毒药的侵蚀。但脉象中，越来越虚弱和涣散的趋势，让乾隆担心不已。尔康与尔泰，刚奉命绑住弘瞻，便连忙聚了过来，见到永琪的状况，也是大惊失色。
乾隆忙命尔康封住永琪的几处大穴，已减慢毒性扩散的速度，又拿出随身携带的药丸，想给他服下，想想又放弃了。他担心药会加重永琪的负担，或与永琪所中之毒相斥，会让永琪处于更危险的境地。他抱起永琪，却惊然发现，短短的半个月不见，永琪竟轻了许多。乾隆几乎 不费什么力，就能抱起他了！他忍住心痛，忙向外走去。
到了门口，才想起来，自己是骑马来的。永琪现在的状况，别说执起缰绳控制马速，便是坐在马上，恐也是不可能。要吩咐备车，却看到永琪的嘴唇，竟已有些发紫。他不敢再耽搁，直接将永琪抱上自己的马。然后一个翻身上马，让永琪靠在自己的身上，就这样，带着一群人，绝尘而去！
永琪只觉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他不敢完全靠在乾隆身上，轻轻地，勉力支撑着、稍微坐直了些，好让乾隆不那么辛苦。乾隆时刻注意着永琪的，这样的小动作，又怎会觉察不出？他急道：“永琪，不要再顾及什么君臣的身份了。马上很颠簸的，如果觉得累了，就靠着朕，不要想那么多。只要不睡着就可以了！”永琪心里一暖，皇阿玛竟连这么细微的动作，也察觉了！
马背上真的很颠簸，即使靠着乾隆，永琪还是觉得气血翻腾得厉害。喉咙里，频频泛起腥甜的味道。他努力地忍耐着，不让自己吐出来。但头和腹部的剧痛，在此刻相继朝他袭来，令他一颤！乾隆感觉到他的变化，忙低头，只见永琪眉头紧皱，似是在强忍极大的痛楚。眼皮也微微合上，好像连睁开眼睛的力气，也在逐渐的消散。
他心里担忧，忙问道：“永琪，怎么了？很痛吗？”这是明知故问，但为了保持永琪的清醒，他只能不停地，引永琪说话了。永琪在模糊中，听到乾隆的问话，努力地张开眼睛，答道：“儿臣……还好……”乾隆叹道：“眉头都快皱到一起了，还说‘还好’！你怎么会想到去喝那酒的呢？你明明知道有毒啊！”
“儿臣，儿臣不能让皇阿玛，放弃江山……”永琪有些艰难地回答，停顿了下，又唤乾隆，“皇阿玛……”但一阵剧痛，打断了他的话。
“永琪？你要说什么？”乾隆奋力一夹马腹，快马，不顾一切地，向皇宫冲去。沿途百姓纷纷狼狈地躲闪着。听永琪叫自己，却又没有说话，怕他失去神志，忙加快语速问道。
“皇阿玛，您为什么……”呼吸一窒，他咳嗽起来，用手按着胸口，仿佛那里有什么堵着似的，“为什么会……选择……”他说不下去了，剧烈地咳嗽着。乾隆一愣，明白了他想问的，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刚刚怎么会做那样的决定。他答道：“没有为什么，大概，是紫薇说的‘本能’吧？”
简单的一句话，好像什么也没回答。却让永琪热泪盈眶。
痛楚增加着，让永琪几次差点晕了过去。若不是乾隆一直在和他说话，若不是心里一直在叫着小燕子的名字，他可能会放弃掉努力，因为，实在是太难受了。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像是被割裂一般。而脖子上的那道伤口，在寒风的刺激下，更是钻心的疼。但终于还是坚持了下来，他们终于停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永琪心里觉得怪异极了。想睁开眼睛去看看自己是在哪，却没有力气。直到听见马下传来许多侍卫请安的声音，才突然明白，自己是回到了皇宫。
他皱眉，心里有些奇怪：他不是住在“琪燕居”的吗？怎么会回到皇宫呢？
所谓父子连心，乾隆似乎知道他的心思，一面示意侍卫退开，一面对他说道：“永琪，朕先带你回宫。宫里有的是太医和各种药材，比较方便你调养！至于小燕子，老佛爷应该已经派人去通知了！”说着，便直接打马，进了皇宫。而弘瞻、刑部尚书和侍郎，早被尔康让人带走了。
因为乾隆派人进宫通知过，老佛爷、皇后、令妃等人，带着太医，早在这里侯着了。晴儿和箫剑，也跟着过来了。见到乾隆和永琪，老佛爷连忙站起来，迎了上去：“永琪！”见永琪嘴唇发紫，浑身发抖，双目禁闭着，躺在乾隆的怀里，脚下一个踉跄，幸好晴儿及时扶住，才没有伤到。
乾隆没有时间向老佛爷问安，直接抱着永琪，走到卧室。并将他放到柔软的床榻上，焦急地吩咐太医道：“太医，快，快给永琪看看！”
直到太医答应着上前，认真给永琪号脉，乾隆才匆匆地问了句：“皇额娘，小燕子呢？通知她了没有？”一进到宫中，永琪便再也支持不住地失去了知觉。神志模糊间，口中喃喃的，全是小燕子。
令妃答道：“回皇上，老佛爷已经叫人去‘琪燕居’通知了。想来，小燕子这会儿，正心急如焚的赶来呢！”乾隆点点头，稍稍松了口气，又问太医：“怎么样，太医？永琪怎么样？”
太医忙起身，边行礼边回答：“回皇上，微臣需要确认荣郡王的症状，方可断定。”
“你有什么问题，赶快问吧！”乾隆知道，医家奉行的“望闻问切”，是一项也不可缺的。虽然此刻情况紧急，但为了避免误诊，他也只有尽力配合。但永琪在这时，显出想呕吐的样子，表情十分痛苦。乾隆连忙让小路子准备面盆，刚刚准备好，永琪便“哇”的一声，吐出了瘀积在胸口的一大口鲜血！接着便面如金纸地，软倒在乾隆身上。
永琪的这口血，引起了一阵恐慌，所有人都震惊地喊着他。他却突然微微睁眼，仿佛是感觉到什么似的，目光定在了众人后的某一处。然后，竟微微一笑，用尽所有的力气，轻声唤道：“小……燕……子！”
乾隆一直扶着永琪，闻言抬起头来。只见小燕子呆呆地，站在房间的正中央，看着躺在乾隆怀里，微微喘息的永琪。
老佛爷等人，也转身看到了小燕子。无需什么人下命令，不约而同地散了开来，将空间留给了小燕子。小燕子呆了半晌，才飞快、但沉稳地走向永琪，一手轻轻握住他，另一手，拿出绣帕，细心地为他擦着嘴角的血迹。没有泪水、没有哭声，平静如水。只有她手上，微微发颤的帕子，证明着她的慌张与心痛。
在来的路上，她就知道了一切。
“对不起，小燕子，又让你担心了……”永琪想要道歉，却没有力气说话。他每一次用力的呼吸，都似乎能带给自己锥心刺骨的痛。
他用心去说的话，小燕子也用心听到了。她摇摇头，无声地告诉他，她不需要他的道歉，只希望他不要放弃自己。小燕子回过头去，问太医道：“太医，永琪到底是中了什么毒？有没有解毒的方法？”
太医回到：“方法有，不过……”
“不过什么？”乾隆和小燕子，同时问道。不管再难，也要做到！
“只不过，解毒的过程，会……有些痛苦。而且，需要小心到极点。万一过程中，出现半点差错，恐怕王爷会……”
乾隆咬咬牙，时间的紧迫，已让他不能再多考虑了。他将决定权交还给小燕子，道：“小燕子，你愿意试试吗？”
小燕子看着已昏迷的永琪，说道：“没有情况，比现在更糟糕了。我相信永琪，他会为了我，为了皇阿玛而撑下去的！”
金针；刺入永琪的人中穴，他轻轻呻吟一声，醒转过来。
太医见他醒了过来，松了一口气，道：“还好……”如果永琪一直昏迷，他求生的意志，可能会随着意识的丧失，而渐渐失去。而今，虽然醒来会面临更痛苦的解毒，但毕竟多存了些好转的希望。
然后，由乾隆扶住永琪，太医则以金针，将他全身的穴道封住。最后一针扎下去时，永琪顿时浑身颤抖起来，齿间不住相叩着。模糊之间，他只觉得有股极冷的气流，在自己的体内窜来窜去，让他好像进入了冰窖一样。乾隆紧紧地抱住他，并叫人加了些炭炉进来，可似乎并没有为永琪带来多少暖意。他仍是颤抖得厉害，小燕子伸手摸摸他的手和脚，竟都是冰凉的。
“冷，好冷，好痛……”永琪模糊不清地说道，颤抖得更厉害了。小燕子的泪，再也忍不住了，平时的永琪，即使再痛再难受，也会克制住自己，不让自己的脆弱流露出来。可现在，一定是实在受不住了！
因为永琪身上全扎着金针，又有乾隆扶着，她也无法去抱他。只能不住地安慰着永琪，也安慰着自己：“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