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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做个自在人--贾平凹序跋书话集-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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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的篇章,并不是为了写过去而写过去,意在面对现实,旨在提高当今。我
认为,任何行动,任何事业,乃至每一项改革,关键是人的素质,而人的素
质的培养和提高皆都是总结过去的经验教训,清醒其任何美善产生的环境土
壤,和丑恶产生的环境土壤。不就事论事,而是历史地考察,这便可以釜底
抽薪而止汤沸,便可取沙换土而灭毒菌的。

日前与一些朋友交谈,说起当今社会鼓励人民高效率,高收益,高消费,
也就有人鄙夷“发扬延安精神,艰苦奋斗”。这话初听,似乎有道理,似乎
延安精神不宜当今时代了。但又一想,此话是太偏颇,是歪曲了延安精神的。
延安精神之所以提倡艰苦奋斗,并不是要人艰苦了再艰苦,最后还是艰苦,
而主要的是奋斗。难道当年红军北上不是开拓性的壮举吗?在延安那个穷山
沟里硬是丰衣足食,不更是一种开拓吗?延安毕竟是艰苦的过渡地,最后还
不是开赴北京,要宣告新中国的诞生吗?商州目前的情况,也正类同当年的
延安,是在艰苦中拼力奋斗。奋斗就是摆脱艰苦,一种自然的艰苦,一种人
的自身的艰苦。这也正是我的《商州世事》能写出来的信念和动力,也是我
企图争取读者理解的愿望。如果事能如此,我便打算往后再继续到商州去,
到山地去,到生活的深处,再录出一些东西呈献给读者的。


板桥霜——《人迹》序

“人迹板桥霜”。

这是半句唐诗。所有的唐诗释本中,编撰者都在说:此为实写旅人在寒
霜未褪的黎明离开了一个叫板桥的地方。板桥确实是一个地名,今尚在我的
故乡商州的城北,但我总不以这种解释为然。唐人有个杜甫,作诗类如在白
纸上写黑字,也有一个李贺却作诗类如黑纸上写白字,那么,温庭筠一定在
效李诗旨写人生之艰辛了。试想,人的一生怎不是在行走一个后是苍崖前是
黑林上有夹峰下有深渊霜在滑风在扯颤颤兢兢移移挪挪裹脚难迈的独板之桥
呢!

所以《人迹》之集,我便要写这“板桥霜”了。

板上有霜,但毕竟是桥,是桥就得从此岸去彼岸。如果在桥上看头顶之
上的高天有浮云若鹰若鹤,看冰清的月亮走一步随一步永伴不离,听桥下流
水鸣溅,听鸟叫风前,视霜为粉为盐为光洁乳白的地毡,再欣赏欣赏远处的
树影斜荷桥面款款而动的图案,你一时不知水在下走还是桥在上移,是桥面
在晃还是树影在浮,一摇一摆,摇摇摆摆,你不禁该笑一句“嘻,真个做仙!”
这便是幽默,有幽默则是人生进入大境界了。

于是,我说,在有霜的板桥上走着,走着是美丽的,美丽的走着就是人
迹。
1989 年11 月15 日识


《平凹小说选集》序

或问:此本选集编于何年?

平凹说:甲子年末。乡里风俗,甲子年是大灾大难年月,男不婚娶,女
不出嫁,井不深挖,屋不筑建;故老年人最慌恐,阴阳师最清闲,而逢集过
会则空前未有的热闹。噫,天下怎有此等清规?甲为天干之首,子为地支之
元,60 年里第一年,这不是所有曾在世的人皆能逢到的,人的一生有几个60
年呢?我欢呼甲子年,于别人不动时,我进,于别人慌恐时,我恣意,认作
这一年是我的新生,也就在这一年里开始了去旧迎新,编选这本小书了。

自己编选自己作品,是易事,也是难事。常言道:别人的婆娘,自己的
文章;可以说,自我从1973 年开始懂得什么是文学的那天起,我的自我感觉
一直很好,总相信我要写一些好东西于世,所以长长短短的篇什一经写出,
就异常兴奋和冲动,召三朋四友,供烟酒茶饮,摇头晃脑朗读于庭。如今年
年过去,重新要收编这些东西了,则羞于这些文章是我写的,如同冷眼看我
的女儿言谈举动,天真是够天真,但实在幼稚,遥想当年竟能写出,又能拿
去发表,可谓的“无知者无畏也”。到现在我方悟出:伟大的作品是从来不
在作家写出时就认为是伟大作品,伟大的作品往往是客观的和主观的发生极
度矛盾之时的境际中产生的。

但我还是来编选了,目的很明确:不管在甲子年前我已经活到20 岁、30
岁,那一切皆成过去,要重新开始,聊且总结以往,这如同前世是猪是狗是
牛是马,今世重新托生为人,或是今世作人,要弄清前世是何物所变,而预
测后世又化变为何物?

甲子年果真是一个好年,使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问题:创作到底是什么?
这本书从第一篇到最后一篇,都在验证我,提醒我,创作只所以是创作,作
是第二位的,创是第一位的,一切无定式,一切皆“扑腾”,如夜里行走,
如湖中荡舟。我作过一幅画,是两座山中夹出一条细水,题诗:流,就是出
路和前途。艺术的秉性是随心所欲的。一位作家说过,自行车的轮胎只有二
指,骑车人至少在三尺宽的地面上行驶。有了三尺宽,他心中就不害怕了,
这就是创作的心理。而要创作出好的东西,克服和改造创作的环境是重要,
但更重要的则是克服和改造创作者的心理。战胜自己,永远是人在这个世界
上战胜这个世界的首先和最终的艰辛工作。

我始终想写一两句话就能概括要写的故事。这样使故事情节完全退居于
人物和情绪的后边和暗处,则更接近生活,更反映生活,更成为艺术。艺术
是朴素而单纯的,它靠的是征服来存在的。我甚至一直想搞些历史故事的新
编,在最古老的民族性保存的故事里,以现代人的眼光来写,写出现代的意
识来。但我未能实现。我是愈来愈觉得我的先天的不足和后天的不足。

可我毫不气馁,自感我还要写,还能写,虽然这本选集里没有一篇令我
满意。选集出来也便是鲁迅先生所说:为了忘却的纪念。而我在甲子年后的
某一年里,再编新的选集时,但愿我的自感能再良好一些。

声明的是:创作12 年里,我是极贱看我的作品的。我是山里人,到西安
这个古都里,仍是山里人德性,不大注意修容,故我的作品,一任的“扑腾”
品,也就全不看重,没有留底稿和目录。花山文艺出版社要我自选时,我竟
不知写了什么,写了发表在哪一个报刊。幸好内蒙古的一位叫钟正平的读者
来信送了我一份我的作品目录,说他喜欢我的东西,多年里一直四处搜寻,


剪贴了厚厚几本,编排了这个目录寄我存念。我拿着这份目录,感动得热泪
长流。有了目录,西安的一位叫竹子的同志又帮我跑了三四个图书馆,翻查
到这些作品复印。读者对我如此厚爱,我惭愧万分,借此感谢我的责编李振
宗同志之时,我向钟正平、竹子,以及那些寄我目录的,虽不全面却诚心鼓
励支持我的读者致谢。

平凹说之为序,时乙丑年正月。

(*此本选集后因故未能出版。)


《守顽地》序

这本散文,收集了好多年内我的一些不讲究的小文章。说不讲究,是因
题材不一致,形式也不统一。原本在去年初就该做这工作,但因为数量太少,
拖了10 多个月。心里常说,快写点吧,却仍不敢敷衍,反倒写得很慢;散文
虽然是一页两页的篇幅,而越来越使我慎重起来,真是体证了没有真的感受
和涌动不敢下笔的滋味。

此书取名《守顽地》,与集中有那么一篇同名小文无关。我喜欢个顽字。

到了现在的社会,人的感觉里地球十分狭小,城市的居民没法奢想那野
山野水的自然,却谁也盼望着在自己的住所前后有一块方圆之地。或者种些
菜蔬,或者植些花草,或者什么也不装饰,裸空出那一方净土:一切都是自
己心性的经营,喜怒哀乐皆放松自由,很受活。这当然不是一种逃避,恰是
真的灵性,顽得幼稚天真,实在是太难得,虽是有些许小家气之嫌。

翻开我以往的散文,凡心中不畅之期,正是我散文多写的日子,我想,
在往后的可能的混混沌沌里,在可能的许许多多难以解脱的忧患愁闷中,该
于我的,只有这小小的一块地了。

我得在这块地上守住我的顽。

1989 年1 月20 日


寂寞的心——《抱散集》序

作家出版社要编辑这本选集,嘱能为序,我除了道声感谢还能说些什么
呢?

初习散文,我真的是为了自慰,喜时是为了把喜一分为二多喜,忧时能
让忧以二化一少忧,无喜无忧则不提笔。回头看来,这实在一副小家相!散
文发展到了今天,又是一个已经38 岁的老大不小的人,在国人普遍恶感了的
那些或贴假胸毛充汉子,或白肥甜腻作媚态,或花拳绣腿或迂腐酸臭或作成
年人天真的文风,我怎么办呢?我的散文的格局再不能拓宽了吗?多少世事
的沧桑、人生的觉悟哪里去了,还只是柔柔弱弱的花草水月、鸡肠小肚的恩
怨是非吗?

我不止一次地警告我了:再这样下去,大丈夫不为散文矣!

面对着这本选集,独坐了一个上午,又独坐了一个下午,深深地悲哀着,
只想起前人论说伯牙的一句话了:

学琴三年,

精神寂寞。

1990 年6 月17 日


《太白》序

这一本书对我来说有不寻常的意义。

1988 年的7 月,我因病住进了医院,至今病未痊愈。我知道我的“病从
何起”,数个年头的家庭灾难,人事的是非,要病是必然的。但这一病,却
使我“把一切都放下了”,所以我说病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参禅。

有一种“应无所住”的“平常心”,于文学却十分有益,这就是我写出
了这本书中的绝大多数的作品。我不敢说这些作品写得怎么样,但自我感觉
良好,是比我病前的作品少了几分浮躁气。

再无可宣言,书交读者如老爷过街,我只能“回避”。

1990 年7 月11 日静虚村


手艺人的话——《贾平凹小说精选集》序

公元1991,这一年多雨,水星值日,什么都淋淋地湿,文学应该与水的
关系亲近,我却害病了。西施害病,我害的什么呢?卧在病床上想,有的人
命里要当官的,可福分太浅,只能在戏台演官,我或许是要蹲几年牢的,念
我良善,改作住院了,写文章挣钱,挣了钱吃药,这一身的肉都发苦,杨七
郎死于箭下,若将针眼比箭眼,计算起来我早已万箭穿身了。

生病生到这个份上,也是体验人生的一个法门,回首近40 年的月亮太
阳,能给我的只是这一支水笔,出门在外,人唤我“著名作家”,听之觉得
心酸,常常坠在无名状的惆怅里,生不尽的孤寂,我到底写了些什么呢,值
得让人知道我?即使小小名气,成名岂是成功?作家充其量是个手艺人,我
的“活儿”做得并不好。

忽一日有人来医院看我,是陕西人民出版社的编辑和一位中年人——介
绍说中年人是益书堂先生,新城汽车配件公司的经理,优秀的企业家。益先
生话很少,始终微笑,亲善而充满智慧。——说,他们两家横向联合,有一
个计划,希望我能合作,就是由企业出钱,让出版社牵头组织编委会,编选
我的一本50 万字的小说集。这事我有点窘,我的小说值得这么大动干戈吗?
编出来能卖得了吗?但他们的兴趣似乎很浓,我也不好说什么,鸡下了蛋,
蛋就不属于鸡的了。

益先生是声誉颇高的企业家,同时热情爱好文学,组成的编委会的七位
编委,都是名望很大的专家,多次开会研究,工作严肃认真,这样的编选,
这样的出版,于我还是第一次,我珍贵着他们的厚爱和支持,在此深表谢意。

选编的篇目,涉及到我写作以来的各个阶段,自然不可能囊括进长篇,
短篇也有限地收了几篇,便以中篇为主了,依我所见,这本集子编选得很有
特色,但愿读者能同我一样喜欢它。

1991 年端午节


《晚雨—贾平凹民俗小说选》序

这本书是魏泉鸣先生编选的。我与先生不熟,却认识,他从兰州拍来电
文,又托人带来具体方案,我被他的热情感动,同时也颇作难。这一二年里,
好多的出版社让我将作品自选或组织人编选,是印刷了那么几种,苦于病与
琐事缠身,新作不多,翻来覆去就以前的那些篇目,别人未非议,我也觉得
没有意思了。张爱玲有一句话:人生是件华美的睡袍,里边长满了虱子。在
当今作家出书普遍艰难的情况下,我害怕魏先生要编选的这本再使我尴尬。
但先生的使者说,先生并未满意过以前的选本,他要从民俗的角度来编选,
即使篇目有重复,其意义不同,况且泱泱大国,以前印册不过几万,拔一毛
而飘太空,哪里还有踪影呢?她言之有理,我无可奈何,事情就这么定下来
了。

对于民俗,我写作时并未意识,魏先生说:我的作品有这方面特色。这
倒使我对我的作品回顾了一下。我是山地人,大多写的是商州山地里的人事,
因为我太熟悉那块地方,作品里自然就有了民俗的成份吧。我写作品时从来
没有想到过要不同凡响,作导向或挂战旗,就刻意要制造出什么。我的故事
很平淡,笔法憨笨,但我是真诚地写的。我不属于锐敏的作家,现在有各类
流派的文学集团,我大概难归任何家门。常常一个很热的浪头涌过之后,我
才写到这浪头的某种题材和学用着某种格式,总是慢一步。这恐怕也是我的
作品未爆红的一个原因吧。不过又想,在眼花缭乱的变幻中老是慢一步,从
另一个角度讲,或许也可以是快一步。这样的无为处之很好,很清静,不至
于分散我的注意力和疯狂我的浮躁,一走进书房就坠入我的幻想世界中去。
支撑我能继续写下去的是这一种静气,还有,便是读者在读,文学批评家也
在注视;虽然批评家认为我的作品不好评价,难于写文章,写了也难于发表。
这一种还有人读有人注视的现状令我欣慰,何况写作的过程对我有着极大的
快感。

这个选本的篇目能不能体现民俗小说的特征,魏先生有他的编选标准,
自不必干涉,于是我不管什么特征和特色的,我面对的只是小说,只是写下
去。

1992 年3 月11 日西安


《逛山》小引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已经是一个很好的掘墓人,每一次回故乡去,恰恰
地就碰上某一位长辈过去,我认定这是缘分,尽力完满孝道,作想某一日里
埋葬了所有的长辈,故乡就再不魂绕梦牵,我将流浪他方,如经天的一片飘
叶。葬礼的天始终阴着或下雨,人活着我并不体会到他活着对我的好处,当
想起他的好处的时候,他已经死了。遥远的初为人的年月,亡者与我的见面
总是抓我的生殖器,手粗糙如树皮,你是怎样地哭,他依然在问你要不要媳
妇。稍大了,踏着热烫的牛粪跟了他和牛去坡田,他提着犁把吼叫着让你去
整理绊住了的曳绳,牛蹄乱蹬,你不敢近去,牛就被骂过一个晌午,你也被
骂上一个晌午,收工了,立在你家门前当着父母的面还要骂。工作了,牵着
妻子女儿回去,巷道里打个照面,递一颗香烟给他,他看不上这种纸烟,这
种纸烟没劲,却嘎嘎笑着,凑近鼻子大着声响地闻,然后夹在耳朵上,还是
把口水淋淋的旱烟锅的玉石嘴儿塞进口去,“这是吃你第十颗烟了,”他说,
口音灰浊,“活着吃你一颗烟,顶得住死后你哭十声的!”现在我不哭,我
已经没有眼泪,脱掉城市的服装,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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