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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2220-黑坟-第35章

小说: 2220-黑坟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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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骡子住了手:    
    “不!不能推!兔子,快扒!快!二哥,你忍着点!”    
    三骡子和小兔子飞快地在二牲口身下扒起了矸石碴。    
    这时,被卡在洞口的二牲口却突然发现:洞口那边还有人!那人就在他身子前下方的一个什么地方蠕动着,他听到了那人的喘息声,听到了他身下矸石、煤块发出的滚动声,他判断出,他在向他身边爬。    
    “兄……兄弟……快……快来救……救……救救我!”二牲口忍着身上的剧痛,向那人呼救。    
    那人不答话。    
    爬动的响声也没有了。    
    “兄……兄弟……好兄弟……拉……拉我一把吧!我……我不……不行了!”    
    那爬动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然而,那人还是没说话。    
    那人爬到了他的身子下方,伸出手来四处乱摸,在摸索之中,那人碰到了他的一只支撑在矸石上的手。    
    “快……快……把我拉……拉出来!”    
    那人的两只手抓住他的手。那人的手像鸡爪子,好像根本没有肉似的。他抓住他的手,又哆哆嗦嗦地喘息了一阵子。    
    “好……好兄弟,快……快帮我一把吧!”    
    那人的手在向他胳膊上抓,渐渐地,那人的头也抬了起来,二牲口嗅到了一股腐尸身上才有的恶臭气味,他吓得将自己的头拼命抬高。    
    他想到了鬼。    
    那人将他的胳膊抓得死死的,手上坚硬的指甲掐进了他的皮肉里,使他感到了疼。他不得不把另一只手移过来,想制止那人的掐挖。    
    可他的手却那么无力,他无法将那双魔爪般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扯开,那人的手仿佛长在了他身上似的。    
    他感到一个球状的东西靠近了他的胳膊,他突然想到,这是一个人的脑袋。


第四部分第59节 他胜利了

    那个脑袋上合乎情理地长着一张嘴,那张嘴里合乎情理地扎着两排牙齿,那牙齿似乎也合乎情理地靠近了他的胳膊。突然,他心里产生了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他想赶快把手抬起来,把那个脑袋推开,可还没等他抬起手,那人已狠狠咬住了他的胳膊!    
    那人将他的胳膊咬得很死、很死,他怎么挣也挣不开。    
    那人连皮带肉从他胳膊上撕下一块血淋淋的肉来!    
    二牲口一声尖利的惨叫,差一点儿昏了过去。    
    “快!哎哟!快!哎哟,快扒,这……这边有……有狼……有狼……”    
    那只狼还死死抓住他的胳膊。    
    那只狼嘴里咀嚼着二牲口身上的肉,手里还抓着他的胳膊。    
    这就是说,他准备活活吃掉二牲口!    
    二牲口不知道这只狼目前活得怎么样?不知道这只狼身上蓄存着多少力气?可他得和“它”斗!得把“它”掐死!活活掐死!    
    你死,或者我死。    
    你活,或者我活。    
    二者必居其一。    
    二牲口不再去想那卡在洞口的身子,他要凭自己在洞这边的两只手,和面前这只狼进行一番非人类的殊死搏斗。他知道面前这只狼是饿疯了,他吃了第一口,还要吃第二口的;他要等“它”再将脑袋探到面前来的时候,用两只手死死掐住“它”的脖子……    
    那只狼果然又将脑袋探了过来。    
    二牲口将支在地上的手一下子悬到空中,强忍着身上的剧烈疼痛,一把揪住了那狼脑袋上的毛发,另一只手摸到了“它”的脖子上。那脖子真瘦、真长,像一只可怜的小鸡,脖子上几乎没有什么肉了。二牲口根据这一点判断出,他的对手可能不是一只成年的狼,而是一只瘦小的狼羔子。这就是说,他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两只手,将这只狼羔子掐死!    
    他用那只摸到狼羔子脖子上的手去掐“它”的喉管,掐了两次都没掐住,那只狼羔子竭力往后挣,“它”那尖利的,生着坚硬长指甲的爪,在二牲口的脸上、脖子上、肩膀上乱挠乱抓,二牲口根本没法躲避。    
    那狼羔子在挣扎、抓挠的时候,还呜呜咽咽地叫着,“它”突起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喉管里发出一种带着浓痰的“呼噜、呼噜”的喘息声,这声音并不大,仿佛是从一只漏了气的皮球里发出的,没有任何底气可言。    
    然而,“它”挣扎的力气却不小,二牲口抓“它”的爪,好几次险些被“它”挣脱掉。仅仅一会儿工夫,二牲口脸上、额上、肩膀上已被“它”抓出了许多道血痕。二牲口忍耐不住,几乎要松开手了,可就在这时,他掐住了“它”那凸暴出的喉管。    
    他胜利了。    
    他掐住了“它”的喉管。    
    二牲口将那只抓毛发的手也松开了,两只手合在一起,掐住了狼羔子的脖子。这时,二牲口又一次感到,这只狼羔子瘦得可怜,“它”那细小的脖子几乎一把即可攥过个来;在下力掐住那脖子的一瞬间,他甚至动了一下怜悯之心,他甚至不想杀死“它”了,可“它”偏偏又挣扎了起来,而且还张开嘴去咬他的鼻子。二牲口火了,两只大手一用力,死死将“它”的脖子掐紧了,一直掐了很久、很久,直到三骡子和小兔子把他身上、身下的矸子、煤块扒松,将他从洞口推了过去,他才松开了手。    
    那只狼羔子死了。    
    三骡子和小兔子也从洞口爬了过来。    
    三骡子问:    
    “刚才是怎么回事,真有狼么?”    
    二牲口躺在地上喘息着,有气无力地道:    
    “人,一……一个人咬……咬我……咬掉了一……一块肉,哎哟,疼……疼死我了!”    
    “那人呢?”    
    “被……被我掐……掐死了!在……在我脚下,你……你去摸摸!”    
    三骡子在二牲口脚下一摸,果然摸到了一个瘦小的尸体,那瘦小的尸体一丝不挂,身上几乎没有一点肉,两条腿像两根干硬的木棍,而且,有一条腿还断掉了。三骡子摸到“它”时,“它”身上还残存着一丝儿温热。    
    “二……二哥,是……是个孩子呀!”    
    “是……是个狼……狼羔子!”    
    “是个孩子!孩子!”三骡子大叫起来。    
    三骡子想起了他在井下做童工的孩子。他也有一个和这死去的孩子一般大的儿子被埋在了这深深的地层下,他没来由地将自己的儿子和这个被掐死的孩子联系到了一起。他想,也许他的儿子就在这条巷道里,也许他的儿子还活着,也许他的儿子正奄奄一息等着他来解救,也许 ——也许这个被掐死的孩子,正是他的儿子!    
    他痛苦地俯下身子,再一次抚摸着那死去的孩子,希望能在尸体上摸到可以证明他的猜测的某些特征。    
    然而,没有。    
    什么特征也没摸到。    
    他想,这时如果有一根洋火就好了,只要划亮一根洋火,他就能看清这个孩子的面庞了—— 哪怕饿变了形,他也能认出他的儿子来。    
    可是,他们早已没有洋火了……    
    在这深深的地下,他们早已失却了光明。一路上,他们只要一碰到尸体便乱摸一阵,可他们再也没发现一盏完好的油灯,没找到一点儿灯油……他们只得像生活在黑暗中的动物一样,凭直觉、凭记忆、凭生存的本能摸索、挣扎。    
    他只得放弃了辨认这个孩子的努力,心里暗暗为自己的儿子祷告着,希望他活着、希望他能在他之前爬上井去。他尽量不去想这个已经死去的孩子,他竭力安慰自己,竭力使自己相信,这个被二牲口掐死的狼羔子一般的孩子和他的儿子没有任何关系!他的儿子哪怕饿死,也不会去啃别人身上的肉!是的!他的儿子决不是狼羔子!    
    他的眼窝里滚下了两滴热乎乎的泪珠。泪珠顺着脸颊、顺着鼻根,流进了他的嘴角里,他尝到了泪水那咸丝丝的味道。    
    “二……二哥,你……你不该掐死他!”    
    二牲口还躺在地上呻吟着。他一边呻吟,一边道:    
    “骡、骡子,你……你……你说他……他娘的混账话!我……我……我不掐死他,哎哟,他……他得吃……吃了我!哎……哎哟!”    
    “可你不该掐死他,不该、不该!”三骡子扑到二牲口面前,揪住二牲口的头发,在空中晃荡着,“我们还有马肉!我们过来以后,可以给他马肉吃!他……他还是个孩子呀!我……我也有一个孩子在……在这矿井下呵!”    
    三骡子脸上的泪落到了二牲口赤裸的胸脯上,他那抓着二牲口头发的手松了下来,他的脸痛苦地埋到了二牲口的胸脯上。    
    二牲口挣扎着要起来,起到半截,又躺下了,他身上压着三骡子,起不来。    
    他气喘吁吁地道:    
    “骡、骡……骡子,你要……要恨……恨我,就……就把我掐死吧!我……我田老二不是人!我……我……来……来掐吧,骡……骡子!”    
    三骡子却没有动手。    
    三骡子呜呜咽咽地哭出了声。    
    哭了好大一会儿,三骡子才道:    
    “二……二哥,咱……咱们走吧!我……我懂!我他娘的都懂!这……这事怪不得你的!走吧!走……走吧!”    
    三骡子扶起二牲口,像扶着自己的亲兄弟似的,顺着巷道的一侧,慢慢向前摸去,小兔子一步不离地跟在后面,静寂的、黑暗的巷道里又响起了三个用生命的脚步踏响的声音……    
    地下开始出现了水。    
    越向前走,水越深。


第四部分第60节 他们这帮人完全疯了

    开初,这地下的水是浅浅的,仅仅没过他们的脚踝;后来,渐渐没过了他们的膝盖;再后来,竟淹没了他们的大腿。正面依然有一阵阵温吞吞的、带着烟味的风吹过来,这说明,巷道是通的,地下水并没有将整个巷道都淹没。    
    然而,他们不敢冒险向前走了。情况很清楚,他们在向一条下巷走,越往下,水积得越深,尽管巷道是通的,可能否走得过去,却很难说。    
    水面上漂着一具具尸体,尸体散发出一种难闻的恶臭,他们感到头晕、恶心。小兔子呕吐了两次,把吃进肚里的那些变了质的马肉又从嘴里吐了出来。二牲口也扶着棚腿一阵阵干呕,只有三骡子好一些,他没有要呕吐的欲望,只是感到有些饿,浑身上下一阵阵发冷。    
    在没到大腿根的冷水里,他们站住了。    
    “二哥,不行,不能走下去了!咱们得先找个地方歇一歇,吃点东西!”三骡子道。    
    “行,行呵!可……可也不能退回去,那得退多远,咱们还是往前走一段吧,说不定巷道旁边就有避风的洞子!”二牲口道。    
    “还是往前走走吧,现在水还不算太深!”小兔子也说。    
    三骡子不再讲什么,又扶着二牲口,“哗啦、哗啦”蹚着水向前摸,摸了大约有二十步左右,真的在巷道边上发现了一个斜上去的洞子,那洞子的洞口处也积满了水,水上漂浮着一些木楔子,洞子里不透风。三骡子带着试一试的心理,扶着二牲口,扯着小兔子进了洞子。在那洞子里向上走了七八步,水没有了,他们脚下又出现了干松的煤末子。    
    他们松了一口气,像软面团一样,全瘫倒在地上了……    
    这时,又发生了一桩意外的事——    
    他们坐倒在地的时候,洞子的深处突然传来了一阵乱七八糟的响声。开头,他们以为是顶板上的矸石在冒落,后来才听出,这是许多人的爬动、滚打制造出的声音。    
    这里还有人!    
    这些人还活着。    
    三骡子高兴得浑身发抖,他不顾一切地喊了起来:    
    “喂,伙计们,上面的道儿通不通?”    
    “不……不通!”    
    远远的黑暗中传出一个颤巍巍的、有气无力的中年男子的声音。    
    “你……你们有灯火么?”二牲口接着问了一句。    
    “没……没有!”远远的黑暗中又传出那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你们是几号柜的?”三骡子又问。    
    黑暗中响起了一阵嗡嗡的议论声,从这嗡嗡的声音中,三骡子和二牲口判断出:这洞子里的人不少,起码有七八个。    
    他们没回答三骡子的话。    
    三骡子又问了一句:    
    “你们是几号柜的?”    
    那黑暗中的人们依然没做出明确回答,他们反过来向三骡子提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们……你们有几个人?”    
    “三个,我们有三个!我们还带着点马肉哩!”三骡子自豪地回答。    
    这回答声马上引起了一阵骚乱,前面的黑暗中立刻响起了一阵煤块滚动的声音和人体在地下的爬动的声音。继而,一阵扬起的煤尘扑到了他们面前,随着煤尘的到来,一阵由人的喘息组成的强大共鸣声,也在黑暗中响了起来。    
    小兔子突然感到害怕。他带在身上的马肉丢的丢,掉的掉,再加上吃掉的,所剩的已经不多了,充其量不过三五斤。他怕这帮饿疯了的人会分光他的马肉,更怕二牲口和三骡子会硬叫他把马肉分掉,于是,他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便站了起来,悄悄往洞子下面溜,一直溜到大巷的积水处,才屏住呼吸站住了。    
    他打定主意,要保住他的马肉,谁敢冲上来夺他的马肉,他就和他们拼!哪怕是二牲口、三骡子,他也要拼!    
    这时,洞子里已乱作了一团,小兔子听到了“扑通”、“扑通”的扭打声,听到了一声声凄厉的嚎叫声,也听到了三骡子的叫骂声和二牲口的惨叫声。    
    他们打起来了!    
    他们果然扑上来抢三骡子和二牲口的马肉了!    
    他们这帮人完全疯了!    
    假如三骡子和二牲口没带马肉,他们也许会活活吃掉他们两人,这是完全可能的,要不,他们为什么一开头就问他们有几个人?人少,便好吃哩!    
    小兔子毛骨悚然地想着,不顾一切地顺着积水的巷道向前摸,他想,他就是被淹死,也不能被这帮疯子当作食物吃掉!    
    水渐渐没过了他的肚子、没过了他的胸脯,没到了他的脖子下面……    
    他不敢向前走了,他抱着一根浮在水上的棚梁,迷迷糊糊地歇了一阵子。他的眼皮不由自主地往一起合。他恍惚是扒着那根木梁打了一个盹……    
    醒来的时候,他身后响起了一阵“哗啦”、“哗啦”的蹚水声。他吓了一跳,连愣都没打,便抱着那根救命的棚梁,两脚打着水,拼命向前划,他料定后面的人是来追他的!他们一定是搞死了三骡子和二牲口,又来追他了!    
    他划得很卖力,不时把水花溅到自己的脸上、头上。他紧张得浑身发抖。他盼望着他的窑神爷,盼望着那个蓝面孔的窑神爷赶来救他,否则,他就完了……    
    真的要完了——    
    积水几乎淹没到巷子的顶端,他觉着几乎没有从这条巷子游出去的希望了。他的头已紧紧贴到了巷道的棚梁上,冷冰冰的黑水,就在他的鼻翼下波动着,晃荡着,时时有可能钻进他的鼻孔,呛进他的肺里。他已放弃了那根救命的棚梁,棚梁没有用了,成了一种多余的累赘。他的手抓着巷道顶部的一根棚梁,静静等待着死神的到来。    
    然而,就在这时,那个蓝面孔从面前的黑水里悠悠地飘了出来,他在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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