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赋-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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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的“王气”究竟还剩下了多少!
京师一派升平景象,全城都为慈禧太后的六十大寿而忙碌。清朝给太后或皇上过生日,不叫做寿,谀称为万寿节。慈禧的万寿节动用了全国的人力物力,各地大员搜罗来各种稀奇古怪的宝贝源源不断的献上来,为太后贺寿。京城的市民百姓也给店铺门前悬挂着彩绸等物以志喜。运送奇石花木的车子隆隆从大街上驶过,各饭馆酒楼生意兴隆,喧闹腾天。孙文摇头叹息,说:“病入膏肓了,再无良药可以治了,缺个掘墓人而已。如此腐朽的王朝,轻易便可灭掉,这件事我就来干!”于是取道迤逦南下广州。未几,甲午之战爆发,大清的海陆两军全部惨败,大清上下一片哭声。
一个风清月白的夜晚,孙文召集朋友陈少白、杨鹤龄、尤列,此三人连同孙文一起,藐视传统、痛恨旧俗,常常聚而叱骂当道,因而被时人称做“四大寇”。孙文又找来好友陆皓东、郑士良,六个人会于白云山上的抗风亭内。四周夜色朦胧,月光迷茫,孙文将北上南京、天津、北京的感受讲给大家听,愤激感慨之余,孙文郑重说道:“满清将亡了,我们造反吧!”其他五人一听,先是一怔,接着血脉贲张,呼吸也急促起来。做帮会头领的郑士良赚紧拳头低声叫道:“干,干,干,孙悟空能大闹天宫,我等便能造反!”众人一齐攘臂,说道:“反了,满清无道,正是造反之时!”
正文 第二章 双携手,欲将南天翻卷
孙文造反的决心既下,心中怒潮汹涌,热血奔流,但在广州地面却不能大声疾呼,于是远走檀香山,向这儿的华侨痛陈国之将亡,满清无道,当灭满清以救国家的道理。
当时的檀香山王国也将亡国,女王已被赶下台来,新政府允诺五年之后与美国合并,因而当地华侨对“亡国”一词,深有感触,经孙文一番鼓动,哥哥孙眉首先赞同了灭满造反的想法,孙文又到檀香山主岛及其它附属岛屿上往来游说宣传,得到了岛上深忧国事的邓荫南、刘祥、李昌、许直臣、郑金、黄亮等二十多人的支持,众人遂聚集于银行家何宽的家中,经商议成立了一个组织,起名叫“兴中会”,选刘祥为会长、何宽为副会长,以助孙文覆灭满清。孙文起草兴中会宣言,称:“中国积弱,非一日矣!上则因循苟且,粉饰虚张,下则蒙昧无知,鲜能远虑,列强压境,堂堂华夏,不耻于邻邦,文物冠裳,被轻于异族。有志之士,能不抚膺!夫以四百兆苍生之众,数万里土地之饶,固可发奋为雄,无敌于天下;乃以庸奴误国,荼毒苍生,一蹶不兴,如斯之极。方今强邻环列,虎视鹰瞵,久垂涎于中华五金之富,物产之饶,蚕食鲸吞,以效尤于接踵,瓜分豆剖,实堪虑于目前。有心人不禁大声疾呼,亟拯斯民于水火,切扶大厦之将倾。用特集会众以兴中,协贤豪而共济,抒此时艰,奠我中夏。”
众人一齐鼓掌,通过了宣言,然后宣誓入会,决心不惜一切,推翻愚顽专制的满清。组织成立起来了,孙文的救国思路也清晰明朗起来了。但檀香山离中土有万里之遥,要救国,还是得回国内去。众会员于是各自捐助了些钱,送孙文回广州联络同道。
轮船在大洋上向东而行,先到日本横滨靠岸一次,然后直发香港。孙文在船上,按耐不住心中造反救国的想法,凡见到华人,便宣传反满救国的道理,即使是毫不起眼的贩夫仆役,只要肯听他说,他就会滔滔不绝的讲上半天,将满清欺压汉人,卖国求安的事大声声讨。这条船上有个华人叫陈清,侨居日本横滨,从檀香山推销货物回来,听了孙文的反满宣传,大起共鸣,船到横滨停靠时,陈清便急急忙忙上岸,找朋友印刷店主冯镜如、洋服店主谭发,说:“我乘的船上,有一个高谈反满造反的人,名叫孙文,极是有胆有识,出口成章,你们不认识一下实在太可惜了。”冯镜如谭发都是华侨,对大清的腐败苟安也很是不满,听了陈清的话,急忙跑到船上来见孙文,请他上岸细谈。孙文说:“船就要开了,不及登岸。”便把兴中会的章程、宣言等材料等一大叠子交给冯、谭两人,说:“你俩拿去阅读散发,若有意加入兴中会,日后我找你们联系便是。”冯、谭两人双手接了这些材料,满脸羡慕钦敬之色,但轮船鸣笛起航了,不能深谈,只好依依招手,向孙文告别。
孙文回到了广州,一边行医,一边与陈少白、郑士良、杨鹤龄等频繁见面,商量在华南联络有志之士,建立兴中会的事。杨鹤龄满脸喜色,告诉孙文香港有个人叫杨衢云可称志士,他说:“此人素有大志,举止凝重,任侠好义,尤精武术,见到国人受外人欺负,便不平而起。如今他组织了一个辅文书社,被推为会长,聚集起了十多位志同道合的人,欲推翻满清,另立新国。你无论如何得和他相识。”孙文听了大喜,急与杨鹤龄、陈少白等一同到香港,与杨衢云见面。
杨衢云,福建海澄人,曾在香港的湾仔皇家书院作教员,又任过香港招商局书记等职,现在新沙宝洋行作副经理,时年三十四,长孙文五岁,一身西装,风度俨然,与孙文会与鸿云楼上。二人拱手为礼,坐而探讨国事,议论风生。陈少白、杨鹤龄及书社的骨干谢瓒泰、黄咏商等也加入议论,商量着将两方的人马合并,在香港成立兴中会总会,大胆造反,以暴力推翻满清。
孙与杨一时谈得兴起,便摩拳擦掌,纵声大笑,一时又语不投机,为推翻满清后建立什么样的国家而争吵不休,互不相让。杨衢云年长,盛气呵斥孙文,孙文哪肯相让,也厉声还击。杨衢云大怒,便起身奔孙文,欲以老拳教训,孙文毫不示弱,叉手相迎。陈少白等忙过来解劝,分开两人。两人于是又坐下来争辩。
一八九五年二月,孙杨两人终于认识一致,决定造反成功后,废除皇帝,建立民主共和国。两人就同意双方联合,当下召集了众同志三四十人于鸿运楼上,成立香港兴中会总会,宗旨章程议过,即选会长。谢瓒泰说:“杨衢云年长有德,久有覆满大志,学贯中西,志坚聪智,可当会长。”书社方面的黄咏商、陈芬、周昭岳、罗文玉等人一齐赞同,纷纷鼓掌。杨鹤龄、尤列等默思片刻,也无异议。陈少白、郑士良反对,欲举孙文为会长,但他二人不足以扭转形势,无奈下服从了多数。杨衢云便做了会长,布置广泛联络同道入会,结交帮会人士为援,伺机而动,暴力造反。众人应诺。
匆匆到了三月,孙文在广州发展了不少会员,除学界、帮会中人外,居然将广东海军的管带、可控制珠江中吨位最大的安澜、镇涛两艘军舰的程壁光、程奎光两兄弟也发展入了会。当时两广总督是谭钟麟,七十多岁了,年老眼花,不修武备,况且多少年没有造反的事了,因此官衙上下,只知做官受贿以享太平,总督衙门也无兵丁把守,只三、五个衙役招呼着门户,旗兵们竟然在镇守的炮台内卖茶水鸡蛋用以谋利,或者招赌抽头。孙文久在广州,知道虚实,便萌生了即刻便能暴动的念头,遂往香港找杨衢云商量。杨衢云说:“好,若一举而占领广州,将总督巡抚或杀或擒,广东的军兵官吏群龙无首,不战而降,我等便可雄据广东,北进湖南,东抢福建,以与满清一争高下了!”杨衢云这时在香港也发展了一批会员,并与香港的三点会联系密切,因此胆气大壮。两人相商,起义成功后建立国家,便称“中华民国”。杨、孙两人于是召集会中骨干,商讨起义事宜,并选举起义成功后民国的总统。众骨干们一致同意运动会党造反,,却为具体的起事日期争论了好久。因为广州的水师营有随时捉拿嫌疑人的权利,如大批会党人物进入广州,引起他们的警觉,造反将会前功尽弃。孙文熟思片刻,说:“若要起事,农历九月九重阳节最是合适,因为这一天广东人为祖先扫墓,东莞、佛山,三水等地入广州的人将剧增,年年如此,几千会党夹在其中,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众人一听有理,俱都同意。接下来选举总统,就选了孙文。孙文心下高兴,便于杨衢云相约:由杨衢云等在香港负责购买枪械炸弹等武器,并与三点会联系好,到时带三千名三点会员进入广州参战,;孙文等则与广州联络附近的会党,制定详细暴动方案,筹措所需款项。
檀香山兴中会得知孙文将举旗造反的消息,马上筹集了一笔款子,派会员邓荫南直接送到广州,交给孙文;黄咏商卖掉了在香港的一座小楼,陆皓东卖掉了翠亨村的房产,孙文行医多年,也有一些积蓄,就全部取了出来。这时,日本横滨的陈清带了冯镜如、谭发的捐款也来了,孙文大喜。陈少白、尤列、杨鹤龄、郑士良等人四出联络,将广州城内外的会党头领晓以大义、诱以金钱,促其造反,然后请孙文审查,发给他们活动经费。会党头领领了经费,到时便必须带部下前来举事。当然,头领手下的弟兄越多,发给他的经费也就越多。
当时广东一带的会党,都是洪门的分支。洪门的前身为天地会,经数百年流传,其分支遍布各地,或叫三点会。或称哥老会,也有叫三合会,添弟会的,但反清兴汉的宗旨不变,洪门讲究平等,一入洪门,大家便是兄弟,头领当然就是大哥,邦内兄弟互助,因此,大受普通贩夫走卒穷苦人等的欢迎,会众极广,实是社会上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
这时香港的三点会经杨衢云联系后,大小头领争相要参与造反。孙文便入港审查,一个一个问那些头领:“你有多少人?”头领或答八十人,或答一百人,数目不等。孙文在广州时,曾受过骗,许多会党头领虚报人数以冒领经费。孙文因此心有警惕,便问:“何以证明你的人数?”头领们便发誓赌咒,说:“绝对不假。先生若不信,可以先点名后发饷,若不够我报的人数,情愿一分饷银不要。”孙文笑了,摇头说:“香港地面,我却如何能集众点名!”那些头领就说:“这很简单,可以约好时间,我招我的兄弟去茶楼喝茶,先生来时,我做手势,弟兄们便全站起来,任凭先生点数。”孙文一想不错,于是和众头领分别约了时间地点,到时前往点名。
那些头领们手下兄弟并不多,所报人数多为虚数。他们却到熟悉的工厂里,请工友们下班后喝茶,并分派任务,那个班组去多少,另一个班组去多少。工人们如期赶到茶楼,头领便告诉他们:“一会儿我有个体面朋友要来,到时我做手势,大家都起立向我的朋友点头为礼,可好?”众人说:“好,你的朋友,大家应该给他面子。”
孙文在约定时间去了多个茶楼查点人数,人数都与各头领所报之数相符,孙文心喜不已,便给各头领一一发了经费,告诉他们到时听从杨衢云的统一招呼,开往广州助战。众头领轰然应偌。
时间越来越接近重阳节了。陆皓东已租下了东门外咸虾栏张公馆和圣教书楼礼拜堂两处地方,作为先期进入广州的帮会兄弟居留的所在,兼且存放武器,还设计了一面青天白日旗,准备起事后插向总督衙门。附近的会党络绎朝广州进发。孙文暗中布置一切,忙碌异常,表面上却依然在小诊所里忙碌,接待病人。
忽一日,杨衢云来到广州,见孙文的诊所里暂无病人,便说:“孙兄,你在广州布置起义,易为官府注意,你却兼着总统之职,这多不好,可否将总统先让给我,待造反成功,我再让还你,如何?”孙文心下不喜,强忍恼怒,说:“这怎么可以,总统是大家选的,怎可私下里让来让去!”杨衢云说:“怎么不可以,你召集大家说明就是了。”这时又有病人来就诊,杨衢云便让孙文考虑,自己先出去了。
晚上,陈少白与郑士良来看孙文,汇报各路会党进入广州的情况,见孙文情绪低落,若有伤心之事,便问孙文。孙文将杨衢云的话说了,陈、郑二人大怒。郑士良本身是会党头领,性格刚猛,武功又高,便高叫道:“孙兄勿忧,待我去杀了杨衢云,以绝后患!”孙文忙说:“不行,起事在即,弹药枪械都由杨衢云购买,我等不能因小失大。”郑士良急道:“那怎么办,难道凭空将一个总统之位,白白的就让了给他?”孙文长叹。陈少白说:“此时不宜与杨衢云闹翻。依我看,让便让与他,待起事成功,另行选举总统,若不成功,这总统的名号也毫无意义。”孙文点头。于是召集会中骨干开会,宣布将总统一职,让与杨衢云担任,同时将馕中余款,全部交给杨衢云,嘱他快快将采买的武器归拢,按时运入广州备用,杨衢云微笑点头,说:“军需各物,已采买得差不多了,不日便可完备。”孙文便又安排会员朱淇起草反满檄文,何启起草对外宣言,二人应诺。
阴历的九月初二日,兴中会骨干齐集香港,举行战前最后一次会议。会上决定:以广州城内的帮会约五十人为炸弹队,由陈清带领;北江一带会党约一千人,由刘裕率领;顺德一带会党约八百人,由陈锦顺率领;潮汕一带会党约一千二百人,由吴子才率领;惠州一带会党约一千五百人,由郑士良率领;香港一路的会党约三千人,由杨衢云率领。各路人马须于九月八日晚以前齐聚广州,分别住在张公馆和圣教书楼的礼拜堂。九月九日清晨,炸弹队在各城门投放炸弹,夺取城门。其他各队听见炸弹响声,立刻臂缠红布,携抢械分别赶往总督衙门、巡抚衙门、水、陆师提督衙门等处,强攻入内,擒杀各大员官吏,不可使其脱逃。城外旗兵及绿营兵若出营攻城,则由程壁光、程奎光指挥水师发炮攻击,加以拦阻。布置完毕,众人一齐应命,心中又是紧张、又是兴奋,急匆匆散会实施各自的任务。
九月七日,一批军械先运到了广州,可到了八日,第二批军械还没有运来,众人苦等。起草完檄文的朱淇见两千支快枪、三万发子弹已到,便想:“这次起义一定成功!”欣喜之余,却想到在西关清平局做督办的哥哥朱湘,就赶到西关,劝哥哥也加入兴中会,免得起义成功后他和满城清官一起倒霉。朱湘一听弟弟的话,大惊失色,说:“造反是满门抄斩的大罪,怎可与匪人勾结干这等事情?”于是力劝朱淇脱离兴中会。朱淇不肯,急道:“你若执迷不悟,过了九月九,你便和满城官员一样,沦为阶下囚了!”朱湘惊得跳了起来,这才知兴中会起义在即,便一把抓住弟弟,要即刻带他去自首,朱淇那肯去。兄弟两个大闹起来,先是吵、后是打,最后朱湘喊来几个士兵,将朱淇软禁起来,自己急急忙忙跑去替弟弟自首去了。
香港的杨衢云忽发来电报,称香港的三合会因故不能按期赶到广州,要求起义延期。孙文见了电报,肺都气炸了。万事俱备,只等香港方面的人手和枪械,他们却来不了啦。陈少白说:“延期事必泄密,几千会党人物聚于城内,若滋生事端,露出消息,定将为官方一网打尽。不如通知已到的会党及本会会员撤走,再发电给杨衢云,通知他撤销起义计划。”孙文皱眉想了一会儿,确无别法,遂命杨鹤龄给杨衢云发电,命陆皓东陈少白分别通知张公馆、及圣教书楼礼拜堂的人员撤离。孙文自己照常应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