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赋-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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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锡麟打听到芜湖的情况,自己不好出面,就派了目标较小的陈伯平到芜湖,欲和陶成章等商量秘结力量,共谋暴动。陶成章听说陈伯平来了,立刻转移住处,避不见面,同时告诉陈独秀、刘师培,不能见陈伯平。
陈独秀、刘师培惊问:“陈伯平是徐锡麟派来的人啊,难道徐锡麟叛变革命了?”
陶成章摇摇头,说:“他已入清廷的官场,富贵名利皆可改变人的信仰,我等不可不防,还是谨慎为好。”
徐锡麟是陶成章当年介绍入光复会的,他二人的来往也比较多,如今陶成章这样说话,自然有其道理,陈独秀、刘师培遂也和陈伯平避不见面,以免生出意外。
原来蔡元培、陶成章等相继入同盟会后,光复会的许多会员也纷纷参加了同盟会。这时陶成章曾赴安庆动员徐锡麟入同盟会,徐锡麟却坚决不入,板着脸说:“我与孙文宗旨不同,同盟会不入也罢!”
陶成章心下不喜,将同盟会的宗旨章程讲了一番,称两会章程并无大异之处,力劝徐锡麟与同盟会合力共谋革命。徐锡麟却仍然摇头,瞪眼说:“我素鄙孙文的为人,怎能入他的会,孙文党羽虽众,却只知胡闹,连累无辜死伤枕籍,我决不受他节制。”
陶成章废然而退,后来听说徐锡麟在恩铭恩宠之下,样样事情皆干得十分卖力,平日与安徽的高官交往频繁,称兄道弟,行迹可疑之处甚多,遂对他戒备起来,恐芜湖党人情况被他知道,他若一朝真的心贪富贵、变节降清,则党人命运不堪设想,因此才联络陈独秀、刘师培拒不与陈伯平见面。
陈伯平无功而返,将陶成章等拒不见面之事告诉徐锡麟。徐锡麟大怒道:“没有你等的配合,我难道便不能独举义旗吗?”于是写信,请秋瑾速来安庆相见,商讨要事,不再理会陶成章等人。
秋瑾接到徐锡麟信后,先乘火车赶往上海,再乘轮船沿长江上溯安庆,见到徐锡麟时,秋瑾却不由大大的一怔。
如今的徐锡麟一身警官装束,威风八面,顾盼间颇具势派,和初办大通学堂时的形象是截然不同了。秋瑾不禁笑了起来,说:“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徐兄如今在官场混得如此得意,还能狠得下心来反满?”
徐锡麟脸色攸变,恼了起来,恨道:“连你也这样看我,徐某光复河山之心,日月可鉴,别说做这小小的道员,就是清廷将总督巡抚给我做了,我也宗旨不变,一朝乘时而起,即为我汉种复仇,杀尽天下满人!”
秋瑾笑道:“小妹开个玩笑,你就沉不住气了,看来徐兄的修炼功夫还要再上层楼才对,否则稍稍露出些苗头,你就难得恩铭信任了。”
徐锡麟摇了摇头,肃容说道:“好了,不开玩笑了,你我说正事要紧。我欲在安庆发动起义,需你在浙江响应,请你来,正为协商此事。”
秋瑾敛了笑容,拱手郑重说道:“愿闻徐兄的计划。”
徐锡麟说:“七月八日,是巡警学堂甲班毕业的日子。毕业典礼,旧历自巡抚以下,潘司、臬司、知府、道台以至县令,安庆的官员将齐赴学堂观礼。我即安排于典礼之上,击毙恩铭、毓秀等满族官员,招降汉官,然后率学生与城外的新军配合,如此可一举而控制安庆,安庆一下,整个安徽传檄可定。你在浙江组织以会党为主的光复军,并争取策反新军,一举拿下杭州,然后北上进攻南京,我这儿同时挥师顺流东下,直逼南京,南京若下,则江南一带俱为光复军的天下,这时南下可定闽赣,西进可取两湖,北上可攻取山东、直逼京师,女士以为如何?”
徐锡麟当上巡警处会办之后,曾有意识的常到安庆的新军中走动,或将新军军官请到自己的寓所喝酒,安庆当时只有一标新军,下辖炮营、马营、步营、辎重营、工程营五营兵力,这五营的管带如步营的薛岳、炮营的吴介麟等和徐锡麟都相当熟识,来往频繁,他们似也对朝廷有不满之意,但徐锡麟此时还未和这几人挑明杀满光复汉家河山的事,不过徐锡麟自纣策反他们不难,只需在适当时候挑明就是了。
秋瑾默想片刻,猛然抬起头来,两眼熠熠闪光,神情振奋激动,说:“徐兄的计划宏大厥伟,我决意配合你图此大计。如今浙江的会党培训已小有成效,新军的策反也初见端倪,如借起义契机以资号召,众人必踊跃而从,只要掌控得宜,大事不难成功。”
徐锡麟见秋瑾认同自己的计划,又极力表示支持,大喜下挺然而起,舒臂杨眉而笑,说:“有你支持,我信心百倍,反满兴汉,便在你我此次的壮举。”当下又安排陈伯平、马宗汉与秋瑾见了面,四人将各种细节反复商讨了几天,感觉一切都在考虑之中了,秋瑾这才离了安庆,折返绍兴安排浙江方面的准备工作。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月照燕山,惹起狂潮卷
镇压了萍浏醴起义之后,大清朝廷又为预备立宪的改官制一事而争吵论辩起来,闹得拂拂扬扬、剑拔弩张。
原来清廷预备立宪,涉及三个方面的主要内容:一是改官制,二是立国会,三是地方自治。改官制在立宪中首当其冲,慈禧觉得改官制可趁机将督抚等地方大员的权力收回来,便全力支持,但改官制也触犯了许多王公贵胄的利益,反对的声浪潮一般涌起。慈禧急得流泪,召奕劻、瞿鸿机、载泽等人问策,这几个人都说:“与其坐以待亡,不如下决心强改!”
慈禧于是下了决心,命军机处起草改制方案。
此时袁世凯虽在直隶总督任上,但对立宪之事十分热心,招众幕僚商量后,提出了一个官制改革方案:裁撤军机处、吏部、都察院等,成立责任内阁,以代皇帝行政。按袁世凯的设想,奕劻可作责任内阁的总理,此人与自己关系密切,又喜欢黄白之物,他做了内阁总理,内阁的事袁某人就能做半个主,那时候妙施手段,将亲信军政各界遍地安插,使皇权真正只作为一种象征,这不但符合立宪精神,而且,即使光绪皇帝复出,也对自己无可奈何了。慈禧这时已七十多岁了,虽然她一直对袁宠爱有加,但她还有几年活头,袁世凯不得不为自己的后事早作打算。
袁世凯的方案一出台,立刻招来轩然大波。醇亲王载沣、军机大臣铁良、荣庆等人大肆反对,说:“有内阁而无国会,谁来监督内阁?若要立内阁,就必须立国会,不然,内阁专权,无以为制!”
原来预备立宪之初,袁世凯因表现得过于激进,满族亲贵对他十分反感,这些人以铁良、荣庆为代表,到处活动,说袁世凯要趁立宪之机,改官制裁撤官员之时,趁机大耍诡计安插亲信掌权,说他野心大得狠,甚至连宫中的太监也要尽数赶出宫门,另换新人。一时弄得人心惶惶,众官害怕丢了饭碗,对袁世凯又恨又怒,如今袁世凯的方案又因私藏揽权之心,极不规范,给铁良、荣庆等人提供了攻击的口实。
慈禧太后即命袁世凯进京,然后在储秀宫召集众官商议他的方案,将光绪皇帝也请了出来。袁世凯振振有词的解释自己的方案,说:“皇上太后明鉴,改官制须得先行,立国会不妨稍后。宪政之行,上下阻力必大,阻力的来源便是旧官制,旧官制不打破,官员们人人为自己的利益而争,立宪之事如何能顺利施行。立国会却不用着急,当待民智渐开,各项法律制定完成之后,方可实施。如今《国会法》、《选举法》都没有制定,光凭说几句话就能把国会立起来吗?”
慈禧对立宪一窍不通,袁世凯一番说辞,似乎很有道理,但她总感到那儿不甚妥当,却又一下子说不出来,所以就绷紧了脸不说话,铁良、荣庆等却立刻发言,驳斥袁世凯的方案,不过,袁世凯在提出这个方案之初,早已想好了对付反对意见的办法,铁良荣庆却是临时寻找理由,因此,被袁世凯三言两语,轻轻的就将他们说倒,驳得两人返不上话来。此刻的袁世凯如坐春风,满脸得色,奕劻、载泽、徐世昌等又在一旁为其叫好助威,越显得袁世凯气势如虹,袁世凯趁铁良等锐气受挫之时,爬下“咚咚”叩首,说:“请皇上、太后速下决心,以立内阁,为我大清万世皇图就此奠定基石。”
慈禧犹豫未决,正自沉吟。坐在旁边的光绪却是旁观者清,看清楚袁世凯要利用改官制,以奕劻做傀儡,自己从中渔利,致使今后即便自己复出,也对其无可奈何。光绪猛然间就冷笑起来,大声说:“袁世凯,你的心思我全知道!”
袁世凯大吃一惊,吓坏了,冷汗直冒。他忙垂下头,不敢和光绪的目光相接,心下一个劲想:“我的心事皇帝怎么会知道,这可怎么得了?”
慈禧看看袁世凯,又看看光绪,似乎脑子里透过一丝亮光,明白些许东西,想了想,就作主先不设责任内阁,,原来的军机处仍然保留,却取了袁世凯方案中的部分内容,又综合其他人的意见,将兵部改为陆军部,将刑部改为法部,巡警部改为民政部,户部改为度支部,增设邮传部,管理路、船、电报、邮政,又决定将东北之地设黑龙江、吉林、奉天三个行省,同时设一东北总督总摄其事。
慈禧这么一决定,铁良、荣庆立刻奏道:“陆军部设立之后,各地督抚所编练的军伍,须得交由陆军部统一辖管,各省的财政大权也应上交度支部,请皇上太后定夺。”
袁世凯的北洋新军,一直是满清贵族虎视眈眈的目标,慈禧太后对之也不无忌惮,上次搞练兵处没能削弱袁对北洋军的控制,反让他玩手段,借练兵处对河南、江苏等省的军务进行插手。因此这回铁良、荣庆的话刚说了出口,慈禧的眼睛就攸然一亮,不由自主朝袁世凯这儿看了过来。
袁世凯脑中轰的一响,心也突然紧缩,暗想:“完了完了,我的六镇兵保不住了。”
但慈禧并没有逼他,又缓缓将目光移开,对奕劻说:“此事请军机处拿出办法,容后商议。”
御前会议散后,袁世凯急于出宫,找地方和徐世昌商量对策,哪知刚出储秀宫不远,便让一群太监围上了。
太监们吵吵闹闹、推推搡搡、拉拉扯扯、七嘴八舌问袁世凯:“你要立什么宪,却为何拿我等做伐?”“你怎敢让太后赶我们出宫,你好大胆!”“我们出宫靠什么活命,你既然断了我们的活路,我等就和你拼了这条小命!”
袁世凯急得满头大汗,恨不得马上生出十个嘴巴来解释澄清,可太监们哪肯信他的话,缠夹不清,只是混闹。袁世凯脱身不得,一边招架,一边急得纵声大叫:“奕中堂,奕中堂,快来救我!”
走在后边的奕劻听袁世凯喊声惊慌急迫,忙一路小跑,赶了过来,见了这个阵式,只好帮他解围,好说歹说,又拍着胸膛担保决无裁撤太监之事,众太监这才不甘心的放了袁世凯。铁良、荣庆等人在一旁暗暗发笑,看见不可一世的袁世凯受窘,大家都感觉痛快解恨。
袁世凯出了宫,满肚子的委屈,又气又恼,到了徐世昌的寓所,忍不住便大声发起牢骚来。徐世昌此时在军机大臣上学习行走,对朝中形势知之甚详,也知道袁世凯的心思在北洋六镇上,就说:“小不忍则乱大谋,北洋六镇事小,立宪事大,请宫保深思。”
袁世凯哀声叹气,说:“太后已有疑我之意了,看来我无可选择了。那么,拱手将这些兵马都交上去?”
徐世昌说:“立刻就交,不可迟疑,不然大祸就在目前。”
袁世凯重重的点了点头,即日回天津,就写了奏折,称愿将北洋六镇兵力全部交由陆军部统辖。铁良、荣庆等见了奏折一齐欢呼,说:“好你个袁世凯,你到见机得快呀!”
慈禧却说:“给袁世凯留两镇人马。”于是将第二、第四镇新军仍归直隶总督管辖。
袁世凯心中一喜:“原来太后对我这么留有余地,并没有特别疑我呀!”心中又高兴起来了。
接着上谕发了下来,令铁良为陆军部尚书。然后铁良、荣庆等奏请慈禧:“袁世凯兼职太多,大权独揽,宜开去其参与政务大臣、练兵大臣等多项兼职。”原来袁世凯因行新政而得慈禧宠爱,他又喜欢争功揽权,不断借各种机会争位子,几年下来,兼职竟达八项之多,如铁路大臣、商务大臣等等,都是有权有油水的差事,满清亲贵们自然对此不服,如今铁良、荣庆便要趁改官制之机,将袁世凯揽到怀里的权力夺了过来。慈禧说:“新官制既行之后,旧官制自然取消,这个不用你们奏请。”
铁良、荣庆听出了慈禧话中之意,欢喜而退。
袁世凯却气得咬牙,背地里把满清亲贵们一个一个痛骂,但他知道此时形势对己不利,一切活动不宜张扬,只能暗暗布置,于是便又上折子辞去了自己的八项兼职,然后在天津埋头搞地方自治的实验,借以韬光养晦,不再多言多语。慈禧见袁世凯两次主动交兵交权,疑心顿去,反觉得有点委屈了袁世凯。
朝廷大张旗鼓地在国内为立宪忙活,只高兴得海外的康有为梁启超手舞足蹈,欣喜若狂。两人通过电报书信商量对策。梁启超说:“我们保皇会该改名了,夫子以为何如?”
康有为连连点头,说:“该改了。‘保皇’一名,针对慈禧欲害皇上而定,如今慈禧要立宪,我等当予她有相当的尊重,今后,‘妖后’‘逆后’是不能叫了,改称‘圣母’比较合适。保皇会的名字,莫若改为‘帝国宪政会’。”
两人议妥后,就于零七年三月在美国纽约开帝国宪政会的成立大会,康有为从欧洲专程赶往纽约亲自主持。会场上布置得花团锦簇,鼓乐悠扬。主席台上,特设一位置最高的座位请康有为就座,以示尊荣。徐勤、麦孟华、欧榘甲、徐拂苏等人及保皇会各埠的负责人济济一堂,为中国即将迈入宪政时代而兴奋不已。当然,最兴奋的人应该首推康有为,开幕式上的致辞一讲便是三个钟头,情绪激动,表情夸张,满腔热情讴歌君主立宪,并大倡“君民同治,满汉不分”,讲得与会众人热血沸腾,雀跃不已。大家最后选了康有为做宪政会的会长,以梁启超、徐勤为副会长,会议结束时,众人齐声高呼“中国万岁”,“皇帝万岁”,“康会长万岁”。梁启超虽因主持和革命派的论战没能出席会议,但心中和其他人一样,兴奋而且激动。
不过,康有为梁启超等没能高兴多少日子,慈禧太后不但不承认“帝国宪政会”,康梁的“钦犯”帽子也不取,而且将康梁的徒众同仁一律视为“准钦犯”,严禁其入境活动,下令说一经发现,立刻逮捕。
康有为却痴心不改,号召徒众在海外写文章,搞活动,为清王朝的立宪献计献策,同时又通过各种渠道,将立宪救国的各种设想、建议传给朝廷大员。他要不遗余力地接近朝廷、感化朝廷,为了这一目标,百折不挠。
时任清廷军机大臣的瞿鸿机常收到康有为寄来的建议,却密藏起来,不敢示人。瞿鸿机,湖南善化人,进士出身,康有为组织公车上书的时候,瞿鸿机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庚子之变后,军机大臣中刚毅死了,启秀、赵舒翘等因助拳乱而被罢黜,荣禄便推荐瞿鸿机到军机处行走,这一年,瞿鸿机五十二岁。
瞿鸿机被一般时人认为是清流派,瞿本人又擅长文墨,颇有见识,因而慈禧太后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