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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黄花赋-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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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禧怒道:“当然是真整,你敢连我的话也不信!”

    岑椿煊说:“太后既是真整,可知如今买一个巡抚,需要多少银子?”

    慈禧大怒,以烟袋狠戳岑春煊的额头,骂道:“你敢恃宠而骄,将我大清说得如此不堪!县令那些芝麻小官或许有人花银子贿买,巡抚乃是大吏,为我大清柱石之臣,岂能用银子来贿买!”

    岑春煊扬着头一动也不动,待慈禧戳罢,这才叩头大哭,说:“太后不知,如今督抚大员、尚书侍郎,皆可以用钱买得,丑声四播,政以贿成,太后若再不下决心整治,大清便将根腐叶烂,不待人攻而自败矣。”

    慈禧不觉也受感动,流泪说道:“久未听你的谏言了,难道政事竟真的败坏到了这个地步?过去对那些小官小吏,我也收点银子卖过几个,但庚子年后,国事多艰,我就束手不敢做了。如今何人如此大胆,不但卖官,而且连督抚这样的大官也敢卖?”

    岑椿煊说:“这人就是军机领班奕劻。此人贪得无厌,广纳贿赂,不管大官小官,只要给银子,他便设法找理由拿出乌纱给人乱戴。”

    慈禧眼睛睁得大大的,急问:“你说奕劻贪财,可有证据?”

    岑椿煊说:“纳贿之事,唯恐做得不密,怎会有证据留下。但奴才这些年所参之贪官,多为奕劻举荐,请太后细想,若不受贿,奕劻为何总举荐这些贪官?”

    慈禧想了一想,点点头,问:“那你说何人可当军机首辅?”

    岑春煊忙说:“太后,这是中枢大事,必须太后皇上亲选大才,奴才万万不敢妄言。”

    慈禧叹道:“皇族中尽多纨绔之辈,我却去哪儿找这个首辅之人!好了,你先下去吧,此事我心中已知,容我徐思对策。”

    岑春煊叩头退出,出宫之后,急找瞿鸿机。瞿鸿机说:“先别急,一棵大树盘根错节,猛一下是扳不倒的,如今根土已松,树倒的日子不远了。”

    慈禧听了岑春煊的话,果然对奕劻有了看法,便找她认为一贯谨慎厚道的大学士兼军机大臣世续,以及还未上任的东三省总督徐世昌,问他们对奕劻的看法。世续确是十分谨慎,不敢说奕劻的坏话,只说庆亲王勤恳为国,忠心素具。

    徐世昌一直是袁世凯的智囊,何等精明,见太后问话,便知意思,忙不迭声的大赞奕劻,说他小心国事,行事做人不越雷池等等,说得慈禧心中又转了弯子,想:“我就说奕劻老实胆小,他是不如岑春煊那样敢做敢为。可老实胆小也有好处呀,掌握中枢的大员,又岂敢用些胆大妄为的人?不过,我还是多找几个人问问。”于是又招瞿鸿机问话。

    瞿鸿机说:“太后,庆亲王谨慎胆小,绝不敢胡作非为,但很多时候,他自己做不了主,老是别人替他作主。”

    慈禧一震,点头说:“我明白了。”缓了缓又说:“你有些眼光,很好。你先归安罢。”

    徐世昌被慈禧问过话后,忙将消息通报给奕劻和袁世凯知道。奕劻叫道:“岑春煊发疯了,要整死我俩,如此奈何,奈何?”

    袁世凯说:“岑春煊鲁莽之辈,不足为惧,怕的是他后边有个瞿鸿机。”

    奕劻惊问:“瞿鸿机和岑春煊联手了,是真的吗?”

    袁世凯重重的点头,说:“一定是真的。此人心机慎密,不贪利禄,谋定而后动,我深为忌惮。”

    原来,瞿鸿机刚做军机大臣时,袁世凯就发现此人大不简单,慎言而极有心机,便忙请人捎话,欲加以笼络。先要求和瞿鸿机拜把子,瞿鸿机摇头不允,袁世凯就再请求递帖子,拜瞿鸿机为师,瞿鸿机还是不允。袁世凯心中暗暗忧虑,从此时起,他便对瞿鸿机另眼相看了,如今既断定他为岑春煊出谋划策,心中大是焦急,急给圈内的人写信传话,说:“大佬被困,情势甚险,请速速设法解围!”

    此时的上海道台蔡乃煌给袁世凯献了一条妙计。

    蔡乃煌认识天津照相馆的一个技师,他请技师将岑春煊的照片与康有为的照片翻拍后合成一张照片,似乎两人聚首密谈的样子,将此照片呈给袁世凯,说:“大帅,太后若能看到这张照片,奕中堂之围一定可解。”

    袁世凯看了照片,喜得抓耳挠腮,继而哈哈大笑,说:“此计妙绝天下,堪称杰作。太后最恨的人便是康、梁,岑春煊竟和康有为这么密切,真是大胆呀!”

    于是急派人将照片送给北京的奕劻。奕劻拿着照片端详时,激动得手都颤了起来,迫不及待,马上就入宫求见慈禧,呈上照片并加以说明,说岑春煊和康有为早有交往,如今密谋将朝中忠于太后的人统统参倒,以遂其悖逆心肠。

    慈禧拿着照片细看,脸色凝重,以她的水平,哪能猜到照片之中竟有文章,当时的照相技术不普及,一般人根本不知道照片的生成过程。慈禧看着照片,不觉伤心起来,幽幽叹气,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拿他当亲人看待,他却和康有为是朋友。唉!”

    奕劻忙将袁世凯教的话说了出来,说:“太后,奴才相信岑春煊绝没有害太后之意,但康有为要救皇上却是真的。请太后千万留神。”

    慈禧咬着嘴唇不说话,过了一会,问:“孙文在两广煽动闹事,周馥看来对付逆党手段不够,催促他要狠,对逆贼乱党,绝不能手软。”

    奕劻忙说:“太后,两广之地民风强悍,会党众多,又和安南、香港毗邻,易生祸乱,须得勇猛之人前往震慑,方可保得太平无事。周馥年事已高,昨日才上了告老的奏折,请太后定夺”

    慈禧想了想,点点头,无精打采的说:“我明白你的意思,那便准了周馥的奏请,让岑春煊去两广吧。”

    奕劻大喜,叩别慈禧后,忙安排起草上谕,任岑春煊为两广总督。岑春煊接了上谕,哪肯就这样走了,急匆匆入宫,哭倒在储秀宫内,泪流满面,不肯离京。

    慈禧说:“两广之地素称富庶,你也辛苦了多年,这就去哪儿吧。”

    岑春煊叩头说:“臣不要官、不要钱,也不要命,只求留在京师为太后看紧门户,以酬太后对臣的恩宠。”

    慈禧摇头不许,说:“两广的门户也很重要,孙文领些人在哪儿捣乱,你且先去平息哪儿的乱事。”

    岑春煊苦求多时,无奈慈禧坚决不允,他只好擦干眼泪,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储秀宫。回寓收拾了行装,岑春煊却不去广东上任,径直乘船又到上海,然后上折子说须在上海看病,内心深处尚盼着慈禧能回心转意,再招他回京。

    岑春煊这一出京,袁世凯便立刻欲设法参劾瞿鸿机,苦于找不到有力的理由,派人与奕劻商量。奕劻神色慌张,说:“我如今自身难保,,且帮我先过了这个坎再说。”

    袁世凯惊诧不已。原来瞿鸿机见岑春煊突然间就遭暗算,被赶出了北京,心想必须下狠手了,不然自己也将很快就要倒霉。情急下与相好的朋友御史蒋式理商量对策。恰在此时,铁良、荣庆因他事见慈禧,哭谏道:“袁世凯居心叵测,若不早除,后必为患,我大清江山早晚要毁在他的手里。”又说:“奕劻受袁世凯的贿赂,为他通风报讯,遮风挡雨,请太后明鉴。”

    慈禧半信半疑,犹豫不决,好言抚慰了铁良、荣庆一番。

    这时蒋式理抓住时机,急上奏章参劾奕劻贪贿,奏章措辞激愤,历数奕劻受贿、卖官等多种聚财之法,并声称可清查奕劻的家产,以验证其人的贪廉。这道奏章一上,弄得朝野震动,舆论哗然。奕劻这下子真的慌了,袁世凯也一时想不出好办法救他,奕劻惶急无策下,听从了儿子载振的建议,急急忙忙将家中黄白之物化名存往洋人的银行,又将府内稍微值钱些的东西转移亲旧家中,三五天之内,府内一空。

    慈禧迫于百官的议论,派人往奕劻的王府查看财产情况。这时的庆王府清贫寒酸,十室九空,成了真正的寒舍,那还像个手握权柄的王爷府邸。慈禧听了回奏,哑然失笑,说:“我大清的亲王竟贫寒到了这个境地,列祖列宗一定要责我待下苛刻。”

    此情此景,她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就招见瞿鸿机,决然说道:“奕劻看来不宜作军机首辅了,你给朝廷多操点心,今后有要紧的大事,可直接见我商议。”

    瞿鸿机口中唯唯,心中道一声“侥幸”,想:“奕劻一倒,袁世凯,你还想这么逍遥自在的混吗?!”

    当晚回家,瞿鸿机心情一松,微笑不言,吩咐妻子拿菜斟酒,自个儿一人自斟自饮,捋须顾盼间,想到种种艰难曲折,而今终于可将奕劻扳倒,不禁脸露欢颜。妻子怪而问之,瞿鸿机笑道:“巨贪奕劻就要倒台了,政治就要清明了。”

    妻子听了也代瞿鸿机欢喜,她与英国公使朱尔典的夫人素有来往,第二天,便忍不住将奕劻将倒的消息告诉了她。数日之后,清朝的驻英公使刘玉麟忽然看见《泰晤士报》上刊登消息,说大清国的首辅大臣奕劻即将去职,刘玉麟大惊,不辨真假,忙发电向国内询问。慈禧得讯,怒道:“不识相的瞿鸿机,竟与英人私通,欲卖我大清矣!”因为慈禧此前只将欲罢奕劻的想法说给瞿鸿机一人,如今消息泻露,非瞿鸿机而谁?

    袁世凯获悉此事的一鳞半爪,兴奋莫名,忙派出人手,使出浑身解数打探消息,终于弄清了事情的原委,便策动御史恽毓鼎上折,参劾瞿鸿机“暗通报馆,阴结外援”,请予罢斥。慈禧盛怒之下,立刻准奏,下旨将瞿鸿机开去本兼各职,罢职归籍。

    瞿鸿机黯然离京回原籍长沙,奕劻与袁世凯哈哈大笑,弹冠相庆。却不料此时慈禧突命军机处拟旨,免了袁世凯的直隶总督,调京到军机处行走,这一下子明升暗降,斩断了袁世凯与北洋军的联系。袁世凯惊骇下力辞军机大臣之职不就,慈禧却绝无商量余地,严命他速速赴任。袁世凯咬着牙不断点头,心道:“还是太后厉害呀!我自以为胜过了瞿鸿机,可安枕无忧了,哪知太后早给我想好了去处。”

    北洋军的悍将段祺瑞、李纯等来为袁世凯送行,说:“大帅,我等不论归谁管,都是北洋军,北洋军的首领,永远都是袁宫保。”

    袁世凯心灰意赖,想:“你俩这样说,别人却不一定这样认为,何况另外四镇兵早归铁良管辖了,时过境迁,一切都难说了。”但看他两人忠心耿耿的样子,还是有点感动,心里升起一股温暖,就叫着段祺瑞的号说:“芝泉,我没办法,必须上北京去了,你把弟兄们照管好,不论时局如何变化,不能让北洋的弟兄们吃亏。”

    段祺瑞说:“大帅放心。只要大帅人在,北洋的弟兄就有主心骨,就人心不散。”

    袁世凯点头。

    此时段祺瑞是北洋第四镇的统制,对袁世凯感恩戴德、忠心无比。当年北洋常备军新建时,出任高级军官必须经过考试,王士祯、冯国璋两员虎将早早就通过考试,当上了协统,可同受袁世凯器重的段祺瑞考来考取就是考不上,袁世凯知道段祺瑞有本事,但又不能坏了自己定下的规矩,心中着急,便在成立第三协时,早早将考协统的试题暗里告诉了段祺瑞,段祺瑞这才通过考试,当上了协统。段祺瑞对此事常铭于心,练兵打仗格外卖力,以报答知遇之恩。当然,袁世凯对冯国璋、王士祯,以及后进的曹锟、王英楷等各有笼络之术,在当时的北洋军系中,大家都把袁世凯当衣食父母看待。

正文 第四十章 且看国士笔如巨椽

    第四十章归去来兮,且看国士识似大海,笔如巨椽

    袁世凯和新上任的直督杨士骧交接了手续,即到北京的军机任上报道。慈禧却又下旨,任袁世凯的大儿子袁克定为商部的尚书。袁世凯知道这是慈禧安慰自己,想着如今事已至此,有进无退,便渐渐安下了心来,为慈禧太后的预备立宪出力。

    与袁世凯同时调往军机处的还有张之洞。他二人心知肚明这番明升暗降,是慈禧为中央集权所作的安排,在当时的封疆大吏之中,以他二人实力最大,如今免了原职进军机处,一方面剪除了地方上拥疆自雄的倾向,一方面以张、袁二人的才具威望强化朝廷的份量。张袁二人此刻也盼立宪早日成功,入京不久便向慈禧推荐杨度,说他精通宪政,才堪大用,宜入宪政编查馆任职。慈禧立刻准奏,赏杨度为四品京堂,委以编查馆提调之职。袁世凯忙发电给驻日使馆,请其催促杨度速速回国任职,参与立宪。杨度得信豪气满胸,仰天大笑,笑罢,即收拾行装,别了梁启超等人,兴匆匆、高视阔步乘船回国。

    杨度回国,先到湖南湘潭自己与熊希龄等合办的华昌公司去看了一遭,问起经营境况,得知资金短缺,杨度就说:“不要发愁,资金由我来解决。”然后飘飘然北上入京。

    杨度到了北京,先奔袁世凯的府第锡拉胡同而来。袁世凯满面春风迎了出来,执杨度之手而笑,说:“旷世逸才杨先生来了,立宪之事这可就全靠你了。”说着将杨度迎进客堂。

    杨度说:“这是我一直盼望做的事。我会尽我的所能,把事情做好。不过,我有一不情之请,还要请袁大人帮帮忙。”于是说了华昌公司欠缺流动资金、希望袁世凯以官款协助银帮助的事。

    袁世凯爽快地答应了,说:“没问题。这点小事要都办不了,那还不让杨先生你小看我了。”

    杨度连忙称谢。这时侍女报说饭菜已经备好,袁世凯即命将饭菜端到会客室。立刻就有五六位下人忙活起来,片刻工夫摆好了桌椅,然后一盘盘菜肴端了上来,宽大的八仙桌上海陆横陈、色香俱美。袁世凯吩咐下人:“传克定,克文来拜见杨先生。另外请周老师也来作陪。”

    袁克文,袁克定分别是袁世凯的长子和次子,而周老师则是袁世凯的女家庭教师,名叫周道如,因博学有才,颇得袁家的爱戴。袁世凯因杨度是大名鼎鼎的文人,所以请出周老师来陪酒,好让席上的共同语言多一些,以增加宴饮的的气氛。

    一小会工夫,袁克定袁克文两兄弟就来了。袁克定的年龄约和杨度相仿,袁克文则只有二十四五岁的样子。袁世凯向两个儿子喝道:“这位就是我常说的杨度杨先生,快来拜见!”

    两兄弟一齐向杨度拱手,说:“见过杨先生。家父常说先生博学多才,我俩只恨不能亲聆先生的教诲,今日可如愿以偿了。”

    杨度忙还礼,说:“不敢当,那是大人爱才心切,所以给我脸上贴金,咱们以兄弟相称吧。”

    正在和袁氏两兄弟扰攘客气的时候,周道如进来了,她似乎三十岁不到,美貌而文雅,乌黑的头发盘在顶上,给人以高雅、安详的感觉。袁世凯忙将杨度介绍给她,笑着对她说:“我怕我这个粗人招呼不好杨先生,这才请你来相陪。”

    周道如对着杨度福了一礼,杨度还礼。周道如微笑着说:“杨先生风神俊朗,确是大师的风范,我听你的大名很久了,可巧在今日见到。”

    杨度谦逊说:“我只是浪得了一点虚名,没有干过什么实际事情。”

    袁世凯招呼杨度等入席坐定,侍仆们斟上酒来。玻璃杯里绿莹莹的酒色如春叶方绽。袁世凯笑容满面,举杯说道:“此酒是山西有名的竹叶青,味道和一般的酒略有不同。我以酒喻人,用它为杨先生接风。大家共干一杯,贺杨先生得朝廷看重,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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