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赋-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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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太炎晃荡着脑袋,乱蓬蓬的头发下面满是灿烂的笑容,他极尽夸张挥舞着胳膊,说:“放心,放心。不把保皇派批驳得体无完肤,焦头烂额,不骂得他们狗血喷头,心惊肉跳,丧魂落魄,狼狈不堪,显不出我章疯子的气魄和本事。我要大干一场了。”
旁边的胡汉民就问:“那何时给你举行入会仪式?”
章太炎摆着手说:“且慢,且慢。我要问孙先生三个问题,答得对了我的心思,我就马上入会。孙总理,如何?”
孙文笑眯眯的在旁边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说:“请问,孙某有问必答。”
章太炎就问:“你活在世上,最感兴趣的是什么事?”
孙文说:“自然是革命。”
章太炎又问:“除过革命,还有没有你感兴趣的事?”
孙文说:“有啊,那就是读书。”
章太炎高兴得直拍大腿,说:“很好,很好,很对我的脾气。”然后他向着孙中山伸长脖子,又问:“那么在革命和读书之外,还有没有你感兴趣的事,如果有,那又是什么?”
孙文微笑着,慢腾腾说:“有,那就是WOMEN。”
章太炎大笑起来。旁边的人也忍唆不禁,莞尔而乐。
章太炎拍着巴掌笑得站了起来,说:“很坦率,说了真话,我很佩服。好,同盟会我入定了,举行仪式吧。”
正文 第四十一章 东瀛樱花飘零
此时的同盟会,会员已经达到三万多人,成立不到两年时间,其发展的速度是惊人的。兴中会、华兴会两个组织的人全都入了同盟会,光复会的许多成员也相继入,另外,还有其他革命团体的成员,倾向革命的帮会头领以及不少留日学生也都纷纷加盟。与此同时,同盟会在香港、河内、南阳等处也建了分会,国内各省也指定了主盟人,负责接纳志士入会及往来联络等事宜。
章太炎是与梁启超同样级别的文豪,思想深邃,同怀忧国忧民之心、救国保种之意,又对中华的文化及其眷恋推崇,他们两个曾经是朋友同志,但现在两人却一个狂热的倡导革命,一个拼死反对革命。二人继续前边未了的论战,以《民报》与《新民丛报》为阵地,又斗在了一起。
章太炎、梁启超这一交上手,各呈平生绝学相搏,妙论纷呈、文采如花。思想的火花、理论的精髓,人文、历史、国家、民族、专制、民主、君主、国民,种种问题经过他们的妙笔,勾勒出一个个强国富民的梦想,一条条走向梦想的路径。海外的华人、留学生仰头如看天上的彩虹般,看着这二人思想观念的激烈交锋。
章太炎的文风泼辣犀利,最适合于论战拼杀,又有汪精卫、胡汉民等一旁相助,借着《民报》,将“革命”二字的真义发挥得淋漓尽致,将“民主自由”的前景描绘得五彩斑斓,将梁启超他们的观点毫不留情的撕裂剁烂。章太炎号称疯子,其咒骂帝王、攻击专制,批驳“立宪救国”的勇猛与无畏,以“疯狂”二字来形容毫不过分。梁启超及其同门师弟在张疯子的猛烈攻势下,连连失手,斗志全失,只气得呼呼喘气,毫无办法。
梁启超变换了几种办法也无法扭转局面,怒道:“论战结束。不争了,不战了。章疯子这是在玩命,我们不奉陪了!”麦孟华等人忙说:“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们单方面撤退怎行?”梁启超说:“那怎么办?”此刻徐拂苏早已投入了康梁的阵营,就献计说:“我有一法,在报上以读者来信的方式,刊登息战之论,劝止双方勿作义气之争,恢复平和心态。”
梁启超说:“好。那就这么办。”《新民丛报》第二天便登出了“劝告驳论意见书”,以第三者的身份要双方中止论战。
章太炎看到“意见书”,哈哈大笑,对汪精卫、胡汉民说:“梁启超过去一直讲君主立宪是真理,不怕批驳,还说‘天下之士必将洗心革面,争集于立宪的旗帜之下’,现在他终于害怕了,我们饶他不饶?”
汪、胡一起说:“这须听孙、黄二位的意见。”
梁启超见“意见书”登报后,《民报》方面没有反应,于是又请徐拂苏走访同盟会人予以调停。徐拂苏便夜访宋教仁,说:“卓如与《民报》辩驳,实出于不得已。宋兄可否调解罢斗,双方以后平和相待,不相互攻击?”
宋教仁说:“我与大家商量,有消息便回复你。”于是将此事先说与章太炎。章太炎笑道:“可以许其讲和。”宋教仁又往见孙文黄兴。孙、黄却异口同声,说:“不打到康梁之说,便无法革命!保皇君宪之论,必须痛斥恨驳,打烂砸碎!”
宋教仁一笑,便不管这档子事了。
对康梁之战稳操胜卷,孙文便开始考虑武装起义的事了,和黄兴商量了多次,定下了以两广之地为起义重点的方略。遂派会员许雪秋潜入广东潮汕一带联络会党,又派会员邓子瑜入惠州联络会党,想这两处联络成熟后同时起义,一举而据有粤东之地。黄兴以起义事大,欲亲往华南一带布置,孙文允诺。黄兴当下将庶务一职交宋教仁暂代,自己乘船离日赴港。
两广总督周馥因岑椿煊拒不到任,告了老却无法还乡,只得暂摄两广之政。得知黄兴到港,周馥立刻行文给港督要求引渡黄兴,又派出刺客数名入港,欲杀黄兴以绝后患。这时香港同盟分会的会长是冯自由,他得知周馥的计划,急忙催促黄兴离港,黄兴无奈又到了日本。
许雪秋、邓子瑜到了广东紧张的进行工作,二个多月后,会党的联络基本就绪,这时候东京的孙文却遇麻烦了。原来萍浏醴起义失败后,清廷从被捕的会党人物的供词中,得知此次起义受同盟会的发动,便不断照会日本政府要求驱逐孙文出境。日本人不愿意得罪革命党,也不愿意和清政府闹翻,拖延了很长时间,就派人悄悄和孙文谈话,要他选择自行离去,说这样可以保全双方的面子,并允若赠送路费给他。孙文无奈答应了。日本人便在三河屋酒楼举行欢送孙文的宴会。革命党方面参加宴会的有章太炎、宋教仁、刘师培、胡汉民、汪精卫等人。宴会之上,艺妓奉酒、歌舞并作,众人不觉大醉。宋教仁醉中问章太炎:“送行之宴,为何没有黄克强?”
章太炎一怔,说:“不知道啊,其中必有蹊跷。”宋教仁还要问别人,却被刘师培拦住了。刘师培说:“酒宴之上,休谈正事,来来来,你我再干一杯!”
这时孙文来与大家碰杯,宋教仁就撇开刘师培,对孙文说:“总理,前次黄克强去华南,将庶务一职交我暂代,现克强已回,理应将庶务仍移交于他。”
孙文冷冷说道:“此事你与黄兴商量。”
宋教仁心内疑惑,愀然不乐,章太炎也甚感诧异。
孙文就说:“我不日便将赴安南等地筹划起义,兼代发展会员,东京本部的工作,你等商量着办吧。”
宋教仁说:“总理走,本部一切大事自应由黄克强主持,我已打定主意,要去东北一带联系马贼。”
孙文默默然喝完了酒,对宋教仁的话不置可否。
第二天,宋教仁到《民报》社,章太炎吃住都在这儿,算是守门的,恰好黄兴也在,宋教仁便要将庶务一职交还,黄兴却不说话。宋教仁又说了一遍,黄兴叹了口气,良久,方说:“不必了。我正要退出同盟会,从此以后,一刀两断,会内任何事也不要来找我。”
章、宋吃了一惊,宋教仁忙问原因,黄兴却摇头不说,章太炎连忙解劝,要黄兴不可意气用事,黄兴一句话也不说,又坐了一会儿,忽地站起,提拳在桌上狠狠的砸了几下,然后大踏步走了出去。
黄兴这一走,章太炎宋教仁两个面面相觑,惊疑不定,急切间也猜不出个原因,只隐隐感到一定发生了极为不祥的事情,并且此事多半与孙文有关。宋、章两人一阵紧张恐惧:孙黄之间到底怎么了?
两人正在胡乱猜测,张继却哼着小调来了,一进门看见章、宋都在,便气呼呼一屁股坐下,说:“黄大哥亏了,冤了,我也替他抱不平!”宋、章忙问原因,张继就讲了起来。
原来近日孙文做了一面青天白日旗,张挂在寓所的墙上,欲以此旗为光复后中华民国的国旗。黄兴见了,以为不妥,回寓细想,觉“井”字旗有暗示“平均地权”之意,可作国旗,便自己动手在寓内设计井字旗,先画一遍,起身端详一番,又再修改。正忙活着,刘揆一却带会员焦达锋来访,黄兴便放下手中的活,笑哈哈让他们就坐。
焦达锋只有二十一岁,也是湖南人,年轻好动,精力弥漫,他一坐下就说:“黄兄,同盟会成立这么长时间了,只在日本搞搞宣传,在外面建几个分会,这有什么意思,应该积极筹备,在内地发动起义。”
黄兴说:“此事我与总理商量过,已经着手准备了,两广之地弹药枪械容易接济,总理已经在那儿妥为布置了。”
焦达锋大摇其头,说:“两广僻处一隅,能成什么事,若要起义成功,必须选两湖一带!”
黄兴说:“不要胡言,起义的计划方针总理已经拟定,怎能随便就改。”焦达锋噘着嘴,不以为然,说:“谁说的对听谁的!总理是广东人,搞起义就只想着两广一带。黄兄是湖南人,应该力争把起义的重点放在湖南。”
黄兴大笑起来,说:“坏小子,尽出这种主意。”
正说着话,孙文却与胡汉民来了。二人刚坐下,焦达锋便对孙文说:“总理,同盟会革命的步伐太慢了,这样慢慢腾腾,何时才能推翻满清?”
孙文说:“谋定而后动,革命岂是儿戏,说成功便成功。”
焦达锋说:“总理,我们不能老是这样,整天和梁启超那些人打口水仗,应该真刀实枪的发动起义。”
孙文生气了,说:“革命不搞宣传怎么行!不搞宣传,谁来入同盟会,又靠谁去国内发动起义?你太单纯了,把革命想的那么简单,都按你的想法,革命怎能成功!”
焦达锋却激动起来了,扭着脖子说:“总理,我就是抱着这单纯的想法才入会革命的,大部分会员还不都是单纯无邪的年轻人,同盟会没有把大家领导好,却怪怨大家单纯。”
孙文气得两眼冒火,站了起来,手指焦达锋的鼻子,大怒说:“你看不起同盟会,你可以走,有志青年多的很,我孙文只要振臂一呼,参加革命的青年就会络绎不绝,少了你一个,难道中国就不革命了!哼。”
焦达锋的犟脾气却也上来了,两腿一挺便欲起来与孙文辩理。黄兴狠劲一拉焦达锋的衣服,拉得他“扑通”一声又坐了下来,同时踢他一脚。焦达锋回头不解的看着黄兴,黄兴瞪他一眼,却对孙文说:“总理,不要和这些年轻人计较,他们的出发点是不错,但沉不住气,少年意气还没有退掉呢。”
孙文仍是气呼呼的。黄兴便用手肘顶了顶焦达锋的腰,焦达锋就“嘿嘿”笑了,说:“总理,我的方法是不对,向你认错。但我积极提意见,发表想法,也可以供总理参考呀。”
孙文在屋内走来走去,又斥责了焦达锋几句,焦达锋笑嘻嘻的,随口做着检讨,却又说:“总理,你自然比我老练,但我等年轻人也有很多优点呀,也是很厉害的,你可千万不要轻视。”黄兴、刘揆一、胡汉民一齐笑了起来。孙文也笑了,气氛融洽起来。
黄兴此时起身,拿了自己画的“井”字旗给孙文看。孙文笑道:“画得不错,黄兄多才多艺。不过中华民国的国旗只能是青天白日旗。”
黄兴大笑,说:“井字旗象征我会平均地权的宗旨,还有隐喻人人平等的思想,我看最适合做民国的国旗。”孙文摇头,不高兴的说:“建立共和,乃是开天辟地的盛事,那井字旗有复古的意味,不可以用。”
黄兴说:“可青天白日旗和日本的太阳旗何其相似,让人看着就不舒服,怎可用它做共和国的国旗,可速速毁掉。”
不料孙文大怒起来,逼视着黄兴,嗔目叫道:“你可知道,这是陆浩东的血染过的旗帜,我在华南起义,上万的人为此旗而流血牺牲,你要毁掉它,那就先除去我,只要我在,民国的国旗就是青天白日旗,谁也不能改变。”
孙文疾言厉色,怒不可竭。刘揆一、胡汉民、焦达峰一脸愕然,不知所措。
黄兴“忽”的站了起来,须发戟张,怒道:“我哪有本事除去总理,总理事事高明,永远正确,我自己辞去庶务职务,退出同盟会便是!”
孙文傲然说道:“来去自由,你自己选择吧,孙某人从不勉强别人。”说完起身,也不给胡汉民等打招呼,独自昂然就出了黄兴的寓所。
黄兴大叫道:“我黄克强再也不是同盟会的人了,同盟会以后的兴衰荣辱,从此一概与我无关。”说着挥拳在墙上乱打。
胡汉民、焦达峰、刘揆一很同情黄兴,但不知道该如何说,因为他们都不愿意看到同盟会分裂。孙文刚才的态度他们也感到难以接受,不过,他毕竟是总理。
大家正面面相觑,想着该怎样劝黄兴的时候,脚步声响,一个小伙子走了进来。刘揆一抬头一看,却是《民报》的前任主编张继,他从南洋回来了。
张继穿得很单薄,瘦瘦小小的。不过精神十足,他一进来就笑嘻嘻向大家问好,看屋里的人都脸色不对,他便问:“好奇怪,你们几个都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焦达峰,你怎么也不吭声?”
焦达峰就把刚才发生的一幕讲给张继听,口气中对孙文明显不满。
张继一听,暴跳如雷,嚷道:“这不是欺负黄大哥吗?他的总理也是黄大哥一力保举的,这人强横霸道,想这样镇住华兴会的弟兄,他没走远,我去揪他回来,”
刘揆一胡汉民忙起身拦住,说:“别冲动,此事还要从长考虑。”
张继挥舞着拳头,说:“同盟会要兴旺,总理就必须讲民主,不然,咱们就和他闹。焦达锋,对不对?刘揆一,你也说句话。”
刘揆一胡汉民一齐摇头,脸有忧色。焦达峰也不置可否。
张继就跑到黄兴旁边,说:“同盟会成立的时候,你就该当总理,可你说孙文德高望重,硬是提议孙文来干,现在吃到苦头了吧,怎么办?你发句话,弟兄们还是拥护你的。”
黄兴回转身子,眼中滴下泪来,茫然看一眼张继,又看了看刘揆一、胡汉民,然后摇了摇头。
张继看黄兴流泪,不耐烦起来,说:“婆婆妈妈的,这是干革命的样子?振作起来,别装个女人样子。”
黄兴脸色剧变,大吼一声,冲前来抓住张继的肩膀,右臂一用力,已将张继提在空中。黄兴脸色铁青,左手握拳,瞪眼问:“你刚才说什么?”
刘揆一等惊叫一声,围拢过来。
张继被抓在空中,两只拳头乱舞,口中嚷道:“你的左拳为什么不打下来,你刚才就应该用拳头教训孙文,我宁愿你打得我躺上一年,也不愿见你像女人一样流泪。”
宋教仁刘揆一等齐声喝骂张继。
黄兴咬着牙,左拳举了起来。
刘揆一胡汉民等齐声喊:“黄兄不可!”
黄兴的拳头越举越高,眼中喷出怒火。张继恍动着腿,说:“要打快打,别这样老提着,让人难受。”
黄兴的拳头又慢慢收了回去,当收到胸前时,他右臂一振,将张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