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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黄花赋-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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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人凤眼瞪着胡汉民,说:“劝君放开眼界,天下事绝非珠江流域可成!我为起义来香港多次,今后再也不会来了这儿了。”于是乘船又到日本。

    中部同盟会没有资金,难以运转,众人渐渐的又都散了。宋教仁失望之下,乘船回国,在上海上岸。

    于右仁此刻正在上海办《民立报》,要以此报为阵地,大力宣传革命,忽闻宋教仁止,大喜下前往拜访,并力下说辞,要聘宋为《民立报》的主笔。宋教仁心情黯淡之下,见于右仁古道热肠,又表示十分欣赏自己的文笔,便应允出任主笔。

    这时的陈其美仍担当着《民立报》跑外记者的职务,与宋教仁很快就熟识起来了,他关系广,门路多,消息来源极广。而宋教仁的文笔老辣,分析精辟,有他两人支撑,《民立报》办得有声有色,在东南一带声誉鹊起,影响日大,于右任心中兴奋喜悦无比。

    这个时候,宋教仁用“桃园渔夫”的笔名写出了一篇篇抨击满清政府的文章,从内政外交、经济军事等各个方面对清廷的愚顽腐败大肆挞伐,正写得痛快淋漓、气势如江水飞泻、欲罢而不能,忽谭人凤从香港乘船到了上海,持黄兴的信件,说孙文黄兴等在槟榔屿已开过了会,要倾全会之力,在广州举行一次惊天动地的大起义,请他速到香港,准备参加即将举行的广州大起义。

    原来孙文离开日本后,径直乘船去了南洋的槟榔屿。到了一九一零年十一月,孙文召黄兴赵声同到槟榔屿,又命胡汉民带同盟会南方支部的骨干胡毅生、陈炯明、朱执信、姚雨平等齐来槟榔屿开会,商讨在广州举行大起义的事。

    众人聚齐开会,由孙文讲话。孙文直立桌前,右拳拄于桌面,目光凛然扫视与会诸人,威严犹如天神,咬牙说道:“我欲发动这次大起义,是抱了破釜沉舟、杀身成仁,不成功毋宁死的决心!此次起义乃是义无反顾的最后一击,同盟会的荣辱聚散,众位革命者的生死存亡,革命大业的成功与否,皆赖此次最后一击。所以这次起义,我欲倾同盟会全会之力,做一次惊天动地的大爆发,成功也罢、失败也罢,俱在所不惜。各位可否同意我的想法?”

    众人无语。

    前边多次起义失败的阴影犹在,多数人的情绪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这时又能说什么呢,大家相互对视,然后一言不发。

    孙文的目光扫过全场,威猛无伦。众人在目光下纷纷低头。孙文目眦欲裂,大声喝问:“有无赞同孙文意见之人?”

    会场又沉默了一会儿。孙文以拳击打桌面,怒道:“难道我会中之人,都被清廷吓倒,再无敢挺身而出的志士了吗?”

    黄兴此时应声站了起来,沉声说道:“成功与成仁,皆黄某所欲。黄兴愿追随总理,拼死一搏!”

    孙文把目光投向黄兴,心中泛起生死一知己的感觉,鼻子微微发酸。定了定心神,他把目光离开黄兴,又转向赵声。

    赵声当即站了起来,大声说:“总理既要破釜沉舟,赵声也愿杀身成仁,为国为民,义不容辞。”

    黄兴赵声表过态,胡汉民、陈炯明、姚雨平等也表态,声言支持孙文的想法。

    孙文的目光柔和下来,怒意渐敛,问黄兴:“克强可否谈谈你的想法,然后大家商议。”

    黄兴说:“既是破釜沉舟,就必须谋定而后动,以我会可以调动的所有力量,运动广东的新旧两军,会党人物,并约请在湖南活动会党的焦达锋,湖北联络新军的孙武,一待广州事起,长沙武汉也同时并举,以雷霆万钧的一击,攻占广州、长沙、武汉三城,然后光复两湖两广,出兵北伐。”

    孙文甚是满意,点头微笑,说:“好,三省并举,广州当先,南国数省若得,清廷的日子就不长了。此次起义,内地同志舍命,海外同志舍财,成败利钝,在此一举。”

    当时在会上议定,由黄兴、赵声分任起义的正、副总指挥,军事方面由他二人全盘指挥。孙文、胡汉民则负责筹款及枪械弹药的采买运输。

    会议之后,赵声先到香港,于跑马地三十五号设立起义统筹部,安排人手侦缉广州城清军军力分布情况,与新军旧军中的党人接头联络。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回首羊城三月暮

    黄兴在南洋筹措了几万元资金后,也到港与赵声相会,两人商量,先将统筹部内机构成立起来,明确职责任务,于是召集各骨干,决定于统筹部内成立八课:

    第一调度课,以姚雨平为科长,负责运动新军及巡防营;第二交通课,以朱执信为课长,负责联络广州附近的会党;第三储备课,以胡毅生为科长,负责运输枪械子弹;第四编制课,以陈炯明为课长,负责制定起义方案;第五秘书课,以胡汉民为课长,负责起草檄文、对外宣言等文件材料……

    各人接受任务后,立刻分头行事。

    姚雨平先赴燕塘及北校场的新军之中,找军内的党人马锦春等联系,却得知新军士兵虽都倾向革命,但如今他们有枪无弹,难以起事。自上次一标的新军起义失败后,当局对剩余的二、三标严加提放,除过操练打靶时每人给发几粒子弹外,平日概无子弹可用,军营之内也不许存放弹药等物,这样,新军就等于失去了战斗力。

    而巡防营与李准的水师营因受遣清乡,此刻都在外县。姚雨平便派李济民、何振芬二人就近到顺德等地联络巡防营官兵。自己急到香港,将新军的情况禀报黄兴、赵声。

    黄兴、赵声对新军的有枪无弹深感忧虑,一番考虑后,两人决定另行组织一支生力军,名为“选锋团”,即敢死队的意思,选南洋、九龙流落的新军起义失败者及在日本的党人五百名为选锋,倒时在城内首先发难,控制了城中重要目标后,打开城门迎新军入城,城内军械所弹药堆积如山,新军无弹的问题自然迎刃可解。

    姚雨平、陈炯明等对此办法大加赞成,当下黄兴赵声或写信、或发电,请日本总部,南洋及内地各处的同盟分会挑选适和作选锋的党人前来香港。

    一九一一年元月,谭人凤风尘仆仆从日本赶到香港,黄兴大喜,付给谭人凤二千元,请其北上武汉长沙,与在那两处活动的焦达锋孙武联系,响应广州。谭人凤说:“宋教仁如今在上海,难道不请他来?”

    黄兴说:“自然要请他来,前次伯先已写信给他,不知他收到没有,我再给他写信一封,你带了去,催他速速南下。”

    谭人凤点头应诺。

    宋教仁见了黄兴的信,当即向于右任辞职,就要南下,事为陈其美王金发等所知,也抢着要南下参加起义。谭人凤交待了黄兴赵声的地址,嘱托他们一路小心,就乘了江轮,沿长江一路直上武汉。上岸后在汉口长清里共进会机关找见孙武与居正,告以同盟会将在广州大举起事,约请武汉方面配合。

    孙武,武汉人,毕业于湖北武备学堂,后在湖南新军中任教练、队官等职,与吴禄贞为挚友,经吴禄贞的介绍参加唐才常的自立军,事败逃往日本入成城军校,后又回武汉参加日知会等组织,运动新军革命,萍浏醴起义失败后逃往各处,最后又逃到日本,与焦达锋、居正等组织共进会。共进会成立一年之后,主要人员均回国联络新军或会党,实行革命,孙武于此时到武汉,联络同志成立湖北共进会,要把清军一队一队,一营一营的争取过来,这时已有小成,约摸联络了二、三千新军兵士了。

    听了谭人凤配合广州大起义的话,孙武居正欣然同意,谭人凤便交给他俩一千元,请其加紧活动,壮大力量,然后又启程赶往湖南长沙。

    焦达锋这时却不在长沙,党人彭庄仲、曾伯兴、刘文锦等接了谭人凤到下处密议,谭人凤告以广州之事,请他们运动新军倒时配合,众皆应诺。谭人凤于是将他们做了分工,然后坐于长沙城内,静等焦达锋归来。

    日本的同盟会员接到黄兴赵声的电报,情绪激动,争着要来香港,最后大家议定,学业未完的不能去,家中已有人参加的不能去。福建籍会员方声洞因为姐姐方君瑛已在广州为起义联络奔走,会员林文、林觉民等便不许他去。方声洞力争无果,急找给起义采运枪械的吴玉章帮忙。吴玉章说:“稍后就给香港运送枪械子弹,你真想去,就安顿好家小,咱俩一同押运前往。”

    方声洞大喜,归寓说于妻子王颖。王颖怀抱周岁的儿子,泪如雨下,哭道:“我与你一起去吧,不然你死了,我又岂能独活!”

    方声洞执王颖之手而笑,说:“我福大命大,哪能这么容易就死,你看黄兴出生入死多少次,身体却越来越是壮健。”

    王颖无奈,只好嘱他多加小心。

    喻培伦与林文、林觉民等即将启程,喻培伦的弟弟喻培棣却背了行囊,要与他们一同离日赴穗参加起义。喻培伦家中祖父年迈,母亲卧病,所有事情全靠父亲一人料理,因而家事艰难。喻培伦便对弟弟说:“此去难以生还,我死志已决,你却必须留日完成学业。”

    喻培棣说:“为了革命,我兄弟俩就死在一起吧!”

    喻培伦怒道:“我二人俱死,家中希望断绝,免不了一家俱死,你忍心父母见两子齐丧,然后绝望而亡?”

    喻培棣不敢再说,但知就此一别,从此就生死异路了,不觉流下泪来。兄弟俩抱头痛哭一场,然后洒泪分手。

    这时候,从南洋九龙,从内地、日本各处赶来作选锋的,已经到了好几百人,孙文从美国也汇来了部分款子。黄兴安排人手进入广州,在大街小巷租赁了房屋院落三、四十处,用于安排选锋暂住,又用租屋开了几家粮店、杂货铺,以作往来联络之用。

    陈炯明拿出了起义的草案,拟以选锋先在城内发难,控制了各主要衙门后,打开城门迎新军入城,然后据城招降不肯附义的旧军,广州的新旧军全部反正之后,即挥军四出,收复不肯反正的其他地方

    赵声却感觉五百选锋人数太少,无法迅速控制广州城,欲增至八百人,找黄兴商妥后,

    又找来林文、林觉民等人,请他们回家乡福建召集已从日本归国的会员前来;找来陈潮,请他到东江一带,招当地的同盟会员前来……

    林文、林觉民得令立刻启程赶回福建,奔走各处,将广州大起义的消息说给他们看好的会员,请其同赴广州参加。会员陈更新、刘元栋、陈可均等三十多人得讯之后,踊跃别家,齐集福州,准备统一乘船东向。会员冯超骧父病在床,妻弱子幼,从其他会员处得了消息,也忙整装离家,急急赶往福州集合,行到福州,其父已亡,噩耗传来,冯超骧抹泪痛哭,说:“此次起义,我本未想着生还,若起义成功,我又侥幸不死,即当自刎以谢不孝之罪。”

    众人聚齐后登船将行,送别的亲友含泪叮咛。众志士挥手向亲友告别,齐声说:“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此后我等俱为民国的功臣烈士,大名不朽,万古流芳,你们又何必悲哀伤感!”

    遂命开船。船沿闽江入海之后,折而向东,直发广州。

    此时在香港起义指挥部,朱执信、姚雨平联袂归来报告说:两标新军已全部联络成功,广东四郊的番禺、花县、大塘、三水等地的会党也十分踊跃,约好等广州起事成功,他们即揭竿而起,占领所在地方。

    黄兴赵声大喜,吩咐二人休息待命。

    三月十日,姚雨平派往郊县联络巡防营的李济民、何振芬二人也回指挥部报告:巡防营对党人革命多持同情态度,巡防第三营的官兵已全部策反成功,其他各营也表示若广州起义成功,他们即会马上反正。

    黄兴赵声喜上眉梢,击掌对笑,当下召集指挥部所有人员开会,会上议定分八百选锋为十路,由黄兴率福建及南阳来的选锋一百人为第一路,进攻总督衙门,打死或者擒获总督张鸣岐;由赵生率江苏安徽来的选锋为第二路,进攻水师提督李准的衙门水师行台;徐维扬、莫纪彭帅江北选锋一百人为第三路,进攻清军督练公所;陈炯明、胡毅生率东江选锋一百人占领归德,大北两座城楼,为第四路,黄侠毅、梁启率东莞来的选锋约百人攻占警察署坚守南大门,为第五路;攻占归德、大北两座城楼;姚雨平率选锋百人为第六路,攻占飞来庙,小北门,大开城门延燕塘的新军入城;李文甫、张六村、洪承点、罗仲霍等各率五十人,为七到十路,分别攻占炮营、电信局等目标;另设防火委员若干人,起事之时,潜往满人聚居的城区,大肆纵火、虚张声势,扰乱清兵军心。

    十路选锋任务分定,然后议决以农历三月二十九日为发难日期。

    众人正为十路齐出夺占广州的壮举兴奋不已,忽有会员来报:吴玉章采买的枪械由李恢、方声洞等押运,搭乘德国轮船,傍晚时分即到香港靠岸,请安排人手接船。黄兴、赵声大喜。胡毅生当即安排人手,吩咐枪械等物下船后就近存放,明日即运广州备用。

    第二天,由香港开往广州的客轮上出现了好几位出嫁的新娘,扮新娘的是同盟会的女会员方君瑛、徐佩萱、梁梅玉、曾醒等人,喜轿内放着短枪、子弹,送亲的队伍抬着箱笼被褥等陪嫁物品,长枪炸药等藏在箱笼被褥里,上岸后吹吹打打,热闹非凡,通过检查站入城后,婚轿伴着悠扬的唢呐,抬进广州大街小巷里早已租好的新房之内。

    喻培伦、熊克武等早在莲塘街的吴老翁公馆住下,炸药一到,他们便紧张的制起炸弹来,暂无任务的党人方声洞、徐佩萱等也来帮忙。但重要的技术活却须专家喻培伦亲自动手才行,喻培伦夜以继日,舍不得睡觉,眼睛都熬红了。炸弹以每日二、三十枚的速度增加着。

    此时已是三月中旬了,诸事进展顺利。黄兴欲先往广州主持,赵声也要同往。黄兴说:“你在广州驻军数年,认识你的人太多,早去危险,我先去,起义之前你再来。”

    黄兴即秘密潜入广州,在小东营的朝议第将起义总指挥部建了起来,从各地陆续赶来的选锋迤逦进入广州,枪械子弹也加紧从港入穗。但连着好多起香港的新娘出嫁广州,香港方面的出入境检查站首先警觉起来,吩咐检查人员对新娘的陪嫁物品小心严查,不得大意。消息很快由检查站内的同盟会员传给赵声,赵声急令停止新嫁娘出动,另组运枪队,划渔船将枪械偷运出港,沿珠江运入广州。

    运枪队乘凌晨大雾未散时,载货出港,那消几个来回,枪械炸弹等物就全部运抵广州。黄兴命胡毅生安排人员接船,将枪械炸弹另租石屏书院存放,免得集中一起目标过大、一旦暴露前功尽弃。运枪队的陈镜波等随胡毅生搬运完枪械,各自散归。

    此时的两广总督是张鸣岐。这是个足智多谋的官僚,早年做岑椿煊的幕僚,他曾屡献奇策,帮岑椿煊固宠邀名,惩贪镇土,成就了一番显赫的名声,因此才蒙岑的推荐进入官场,步步高升。由广西巡抚升任两广总督之后,张鸣岐丝毫不敢轻松,他知两广一带是革命党活动最为频繁的地区,因而上任伊始,就建起了一套情报系统,从南洋、香港等处收集党人的动向消息,汇总分析。最近一段各处传回的消息越来越令张鸣岐感到不安,从蛛丝马迹分析,党人将于近期在广州举事,除过举事的准确日期及党人的详细布置不得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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