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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王海鸰热屋顶上的猫-第6章

小说: 王海鸰热屋顶上的猫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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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里,燕子向爸爸妈妈展示了她和冯小峰美轮美奂的结婚大彩照,其实她和冯小峰并没有结婚,他们照那张照片纯粹是为了使他们租住的那套公寓有一种家居的温馨气氛。爸爸妈妈喜不自禁,抱着小外孙女亲了又亲。在爸爸妈妈亲小外孙女的时候,燕子环看四周觉得家里的条件实在是太差了,门也关不拢,窗子又有缝。想一想燕子还是拿出十二万给家里买了一套七十余平方米的商品房,又给家里留了两万元钱,略住了几天就和爸爸、妈妈、女儿依依惜别了。
  燕子再次南下时傍身的现金不足五千元。但燕子这次南下和上次南下最大的不同是上次南下燕子是心情很靓无牵无挂的一个人,而这一次燕子却变成了一个有家室拖累的人,变成了一个目前在国内属很先锋很前卫范畴的单身妈妈。此外,上一次南下的燕子浑身洋溢着的青春仿佛水面上跳跃闪烁的阳光,而这一次青春依然存在然而却不再闪烁跳跃了,燕子想男人其实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和冯小峰过的那段日子自己算是廉价批发给他了,燕子在心里鄙视自己和冯小峰的那段情,这鄙视在日子的慢慢侵淫下连燕子自己都弄不清楚来龙去脉了,她觉得仿佛自己当初和冯小峰在一起时就是和许许多多的女人一样是看上了他的金钱的,燕子想她怎么能爱上冯小峰呢,爱情在九十年代不是太古典了吗,要在这样一个年代披荆斩棘就必须卸下爱情轻装前进。燕子懊悔自己在冯小峰痴倩于她的时候怎么那么蠢还一心想着为他省钱,为什么不略施小计让冯小峰给自己买一打一打的皮草和一打一打的钻戒呢。
  第二次来特区后,燕子也做了-阵车衣工,但她发现做这个累死累活的车衣工她是根本无法养活她那玫瑰花蕾般可爱的女儿的。后来有一个男人引诱燕子,他把五张毫不含糊的百元大钞塞到了燕子的车里,燕子觉得自己很悲哀竟无法抵抗这区区几张纸的诱惑,脚步不由自主地就跟着这个男人上了汽车,男人把她拉到一间酒店。一进客房里人就迫不及待地把燕子往床上拉,燕子闭上了眼心里想本小姐既然批发生意都做过了,难道还怕零售吗?!所以燕子清楚地记得她在一件件往下脱衣服的时候还朝那个男人笑了一下。男人递给她的是毫不含糊的百元大钞,动作也就是毫不含糊的动作,一进入实质性的接触那男人就很讨厌地要燕子不停地更换各种姿势,燕子若不从男人的动作便很粗暴,好不容易挨到结束,燕子匆匆把衣服穿好就逃也似地从那间客房里奔了出来。
  有了一次如此不舒服的体验,燕子以为自己就此会金盘收手,哪料事情并不如此简单,-个小时之内就能挣来她在制衣厂要拼死拼活连轴上夜班做十天半月才能挣来的钱,这确实就好像明知此是陷阱但无奈这陷阱太诱惑,燕子就仿佛吸食大麻上瘾的人一般身不由己就纵身跳了进去,且越滑越远了……在这整个思绪过程,燕子的手始终捏着女儿那小小的照片,女儿已经两岁了,在燕子无数个自谴、空虚、自我鄙视的苍白幽暗瞬间,女儿小小的微笑就是燕子逃循这一切的良药,燕子总是对自己说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女儿,花蕾般的女儿就是燕子逃避尘世的乌托邦……燕子把亲爱女儿的照片放在胸前,感觉自己似乎又要睡去,突然她听到房门开了,接着她听到了许多的声音,燕子拉开房门顿时眼中一亮——她看到小雨和她的那位内地至爱张鸿建拎着行李走了进来。
  小雨娇媚的脸红扑扑地,放下自己拿的那个较小的行李包就急忙替张鸿建把那个较大的行李包放下。燕子笑着和小雨打招呼,小雨,要不要帮忙。小雨笑了,笑得很灿烂一扫往日的忧郁。小雨说,燕子不用你帮忙,只不过张鸿建来了要给你和丽莎带来一些不便,好在我们很快就会找房子住的。在小雨说这话的时候,张鸿建只是礼节性地朝燕子点了点头。说起来张鸿建和燕子已见过数面,在燕子和小雨合伙租这套房子的两年间,张鸿建每年大约都要来看小雨一两次,他总是尽量地呆在小雨的房里,轻易不出房门。大约四十好几的他很痛恨自己在燕子面前展示的这种尴尬形象,所以他总是把自己隐没了又隐没,有一阵子燕子只是看到小雨在厨房里一碗碗烧菜才知道小雨的骑士还没有走。燕子总是在厨房对小雨耳语,喂,小雨你这样又煮又炖的是不是让他吃了晚上好长力气呀。小雨脸唰地就红了,第一反映就是把厨房门关上,然后对着燕子说,死燕子你小声一点,千万不要让张鸿建听到,他一生气就要走了。看小雨如此紧张燕子也就不怎么开玩笑了,但心里却对张鸿建充满了鄙夷,他凭什么一生气就要走,他凭什么,他这个白面书生每年像候鸟一样飞到这里享受着小雨一日日相思积淀浓郁得化也化不开的爱情,他采足了花蜜便拍拍翅膀飞走了,飞到他的妻儿身边,尽管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小雨说他人走了心却留在了珠海,留在了小雨身边。但他所说的那颗心并不是一颗物质的心,他到底留下了还是没留下是无从检验的。他也可以在启程来珠海的时候对他的妻子说他虽然要离开家但他的心却留在了家中。同理他的妻子也无法检验他的话是真是伪,因为他说的那颗心归根结底只不过是一颗文学词藻的心罢了。
  此刻见张鸿建终于向自己点头致礼,燕子便笑着说,你好,张生。欢迎你来到珠海,小雨盼这一天好久了,你真要好好善待她才是。说到这里,燕子觉得自己的眼圈竟有些发热,她看到张鸿建没有回答自己的话,而是将眼睛转向了小雨,满眼溢出了深深的爱意,小雨微微笑着,在张鸿建目光的抚惜下面容愈发灿烂愈发娇媚……
  燕子退回了自己的房里,眼泪夺眶而出,虽然燕子相信在九十年代真正的爱情仿佛珍稀动物般寻常不见,但她知道自己心底里还是渴望这旷世奇宝有一日能奇迹般地出现在她的眼前,每当燕子潜意识中感觉到这深深的渴望时,她四周的背景就会变成一片灿烂的黄色,而她整个人也就变成了梵高画笔下被阳光晒烤得呈焦灼状态的向日葵,这时候燕子无论在干什么就算是在最最没有诗意的洗手间只要燕子的思绪闪到这里,燕子就觉得自己立即就被一种神奇的力量迅速地镶嵌在古老的画框上通体呈现出那么灿烂那么焦灼的黄色……这焦灼的黄色寻常不见,然而在燕子深深的睡眠中这罕见的黄色总是摇晃着它那镶满钻石的翅膀在空间盘旋,给燕子的梦境带来深深的析求和叹息……
  因为没有真正的爱情燕子觉得自己已变成了一部组装精密反映敏感的机器。她在和那些外表衣冠楚楚内里却被倩欲反复煎熬的男人做爱时总能恰到好处地假做高潮把那些蠢男人一个个也带入高潮,其中还包括一些有阳痿病症的男人。叫燕子感到奇怪的是,所有的男人不管身家如何在性高潮时动作表情竟是如此相似,在思绪转到这里时,燕子的脑海同步闪现出一个画面,还是很多年前,妈妈杀了-只鸭子,那鸭子无声无息地在盆里躺了许久,大家都以为这只鸭子死了,可突然间那只鸭子抬起流血的脖子抽搐着从盆里蹦了出来,蹦了大约一米才壮丽地倒下,而男人的高潮一无例外地叫燕子在脑海中想起鸭子生命历程中的最后一米,那抽搐那带血扭动的脖子也就和无数个男人的形象重叠在一起……在这种时候燕子就觉得自己的灵魂从自己乏味陈旧无奈的皮囊挣脱了出来,灵魂像羽毛一样轻盈地悠然上升伴随着一种月白色镶紫边的音乐,灵魂变成了一片薄薄透明发光的晶体贴在天花板的吊灯玻璃上不动声色地注视着自己和身边的那个高潮过后瘫软一团的男人……在进行这样思绪的时候,燕子已有条不紊地穿戴整齐,拎着精美的意大利真皮手袋行了出去,燕子第一要吃中餐,第二要购物,第三还要上发廊洗发。
  二
  张鸿建听见燕子出去的脚步声,立刻放下手中正在折叠的衣服,以一种极其敏捷的姿势将小雨一把搂在怀里。小雨正在衣柜挂张鸿建那套惟一的名牌西装。张鸿建猛然的拥抱使她几乎站不稳,张鸿建稍一用力小雨就整个儿跌进他的怀抱了。张鸿建紧紧地搂抱着小雨,小雨也紧紧地搂抱着张鸿建,两人就这样紧紧地抱在一起,不说话也没有其他的动作,惟一的动作是两人的手臂都在暗暗地增加力度,这种增加很默契带有一种磁场般的向心及凝聚力,以至于他们的肋骨在这紧紧的拥抱中把皮肤和肌肉都挤得塌陷了下去,两人一根根凸出的肋骨在彼此的磨擦中发出了一种有质地的响声,响声中窗外一支摇曳的树枝上所有的绿叶顿时全变成了盛开的花朵,这些红的绿的紫的黄的白的蓝的花朵传递着浓郁如腾腾蒸气般的香气,齐心合力在他们的窗前热情洋溢地怒放。响声和香气在他们心中燃起了旺盛的情欲火焰。他们不由分说地同时将衣服一件件剥去,然后迫不及待地躺在床上动作起来,小床在他们纠缠的身体下不负重荷痛苦地呻吟起来,这铁架和木板合奏的悲苍曲仿佛及时注射的催情药使他们愈加昂奋,他们也呻吟起来,和铁架木板一起达到了高潮。
  高潮过去后,他们双双躺在小床上,他们脱去的衣服零乱地撒满了一地,小雨本色丝黄的文胸和内裤仿佛电影镜头一般在地上定格,他们本人则慵懒赤裸地躺着仿佛是一幅十九世纪欧洲盛行的人体油画,他们就这样躺着享受着肌肤相亲的温馨和高潮之后的宁静。
  首先是小雨破坏了油画的效果,她抬起了她的上身,她瀑布似的长发顿时垂直了下来,一直及到她赤裸腰部的凹陷处,小雨对着仿佛沉思又仿佛睡去的张鸿建说,建,我们立即登记结婚吧,好不好?
  张鸿建很久没有回答,小雨又说了一遍,等了-刻张鸿建才点了点头。小雨立即将身子俯在张鸿建的身上,高兴得小声笑了后来又小声地哭了起来,她瘦削的肩膀在长发的环绕下抽动着,张鸿建伸出手臂搂着小雨,两人都沉浸在他们以往岁月长长的恋情中……时光随着他们思绪的沉浸迅速地向后移动,一幅幅的画面在他们脑海中连续不断地展开,许多的色彩和声音随着无数只透明飞翔的翅膀川流不息地在这间小屋涌动。
  小雨大学毕业后分配到省城的日报做了记者,开始的时候小雨按惯例在校对组做校对。小雨每天早早地上班,她总是从办公楼旁的小路匆匆地走,裙子一闪就走进了与办公楼相连的校对组所在的小搂,和报社的主办公楼相比,校对的小楼简直是太小了太灰扑扑了,和小雨一起分配来的其他几名大学生几乎一天也不能在这座小楼呆下去,他们一有空隙时间就像那乱飞的麻雀一样唧唧喳喳地飞到那座带电梯的大楼,顿时整座办公楼的走廊都布满了他们好奇和兴奋的脚步,他们感觉良好地在每一个部门都停留那么十几分钟,东问西问了解自己有可能分配到哪个部门。此外他们都有好为人师的共同特点,他们甚至直截了当地向头上白发数量超过黑发数量的德高望重总编辑直陈自己如何办好报纸的我见,有一位叫王子若的就因为当时屡屡向总编辑陈述,所以在他还在校对组的时候就被本报的老记老编们称呼为王总,这称呼一直保留到现在,现在的王子若一年半载也不进总编的办公室了,但人们还是王总王总地叫着他,甚至连真正的老总也这么叫他。当时几个初出茅庐年轻大学生的嚣张气焰把报社人事处的几位同志后悔得要命,他们想当时大学把所有的优秀生档案都摆出来了让他们挑,他们怎么就走了眼挑了几个这样的宝贝。所以在结束校对组的工作后,从不往主办公楼跑的小雨反而分到了报社最好的工交部,王子若王总呢却分到了报社最没有色彩永远洋溢着黄昏氛围和更年期综合症的资料室,和一帮老头老太为伍。
  小雨开始还不知道自己怎么有这么好的运气分在工交部,后来张鸿建告诉她就是这个原因,张鸿建说我的窗口正对着那条小路,每天我都看到你穿看摇曳的长裙从那条小路走过,而上班的时间在小路就看不到你的身影了,当那帮大学生像一拨乱飞的麻雀从那条小路走过时我怎么也寻不见你那摇曳的长裙,我想你分得这么好大概和这有关。小雨看着张鸿建,张鸿建也看着她,小雨想那么在那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张鸿建每日都注视着那条小路吗……她心里想着这句话,嘴里并没有说出来但她的神情却把她心里想说的这句话写到了脸上。张鸿建对小雨点了点头,小雨说张老师你为什么点头。张鸿建说你不是想问我是不是每天都注视那条小路吗,我点头就是告诉你我每天都注视着那条小路,目光也总是寻找你那飘逸的长裙。在说这一段话之前,小雨和张鸿建已在一起谈过几次了,张鸿建那时在文艺副刊部,他算是最后一届的工农兵学员,在重视文凭的新闻单位他算是凭自己的本事终于在报社站住了脚,张鸿建写诗,但他轻易不写,只要一写每一首诗都悄悄地拨动小雨的心弦,小雨还在大学的时候就留意了张鸿建的诗。当她知道自己分到这家报社的时候,最大的喜悦就是想以后可以看到张鸿建了,可以直接从阅读他的诗到阅读他的人了。当小雨从校对组来到这座电梯楼的时候,寻找的第一块牌子不是工交部而是文艺副刊部,她看到文艺副刊部的牌子就满怀喜悦急忙忙地走了进来,连门也忘了敲。她走进的时候正逢张鸿建一人坐在办公室,小雨其实从来没有看过张鸿建,但不知怎么一回事她就知道这个穿整洁白衬衣瘦削忧郁高鼻子凹眼睛牙齿瓷样闪光的人就是张鸿建,小雨一点也没犹豫地就说,你好,张老师,我是报社新来的麦小雨。张鸿建立即笑了,那笑像风一样立即将他脸上的忧郁吹拂而去。小雨现在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张鸿建微微笑过之后说的第一句话是——
  你好,小雨。
  这一句平平常常的话在当时那个已永远成为过去场景的地方以一种无比亲切无比丰富的内涵承随着一种看不见物质的流动缓缓融入小雨的心中,这物质虽然看不见但小雨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它们的颜色和质量,它们的颜色是阳光下那种闪亮的淡紫色,轻盈起伏带着早晨的露珠随风飘扬,质量则等同于乳汁的浓度,最紧密的地方它都可以畅通无阻地经过。
  这句话后,他们就彼此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他们不寻找话题,感觉在没有话题的空间迅速地滋生出许多看不见的植物,他们在没有话题的空间并没有停止交谈,他们四目交视思绪在和思绪交谈。这样的状态也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有另一个人走进办公室。有了第三个人后,场景中属于他们两人的气氛就不可扼止地起了变化,小雨站起来走了,走到门口她又回头看张鸿建,张鸿建也正在看她,他们彼此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
  一个深夜,他们很自然地就走在了一起。那一天小雨为了赶一篇稿子,在办公室一直忙到十一点。她走过副刊部办公室时,看见办公室里有灯光。小雨一点也没有犹豫就推门进去了。张鸿建抬起头看见是小雨就向她微微地笑了。他一点也不惊讶,看见小雨就自自然然地笑了。小雨便听任自己的脚步把自己带到张鸿建的身边,她走得是那么近以至张鸿建的呼吸把她的一缕长发弄得起伏不定。她就这样站在张鸿建的面前,她渴望着来自张鸿建的抚摸,这渴望仿佛红色信号弹一样一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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