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野战事珍闻全记录-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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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国民党在山东战场也同样进入守势状态。蒋介石收缩兵力的两拳出击战略,此时已败相毕露。
不过,蒋介石真正的失败,不是失败于此。他伸开手臂两边出击,胸膛却露在了外面——这才是他真正的硬伤,一个战略的硬伤。
蒋介石没有发现自己的硬伤,而此时在陕西省靖边县的小河村,毛泽东、周恩来、彭德怀、贺龙、陈赓等人,正聚在一起,讨论确定全国解放战争第二年的战略任务、战略方针和战略部署。这就是1947年7月21日到23日的中共中央前委扩大会议。出席这次会议的还有任弼时、陆定一、杨尚昆、习仲勋、马明方、贾拓夫、张宗逊、王震、张经武等。
小河村杨柳依依,河水涓涓,时值盛夏,也不显得那么炎热。警卫们用柳树枝在“三支队”司令部前搭了个凉棚,再摆几张旧桌子,外加几桶凉水和几个粗瓷碗,就算是前委扩大会议的会场。会议作出了一个令中国为之震动的决定:陈赓、谢富治的晋冀鲁豫野战部队第四纵队南渡黄河挺进豫西。
这是一个大胆的决定,但历史证明,这是正确的!
当时西北战场敌强我弱的态势没有得到根本扭转,非常需要加强兵力击破胡宗南系统的进攻。本来中央已决定,让陈谢纵队西渡黄河,与西北野战部队一起打破胡宗南的进攻。6月12日的时候,周恩来还代表军委向陈谢纵队发电,提出要作好西渡黄河的准备。6月14日时,周恩来又致电陈谢,要求隐蔽集结准备西移。6月20日,毛泽东也致电陈谢,要求7月中旬出击榆林。
但6月30日,整个局势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那天,刘伯承、邓小平率领晋冀鲁豫野战部队15万人一举突破黄河天险,直逼鲁西南,直接威胁着国民党统治的心脏——中原地区。蒋介石看到了危险,惊恐万状,连夜调动几十万部队前去堵截。而毛泽东则感到,一个新的战略格局正在展开。
第三部分:大步进退全面反攻 西野驰骋势如破竹小河村会议(2)
他摊开地图,把华东、华中、华北等地的战略情况反复地进行研究,他发现,如果在豫西和豫皖苏地区再插上两把刀,而刘邓直挺中原,则蒋介石的处境就要告急,整个战略格局就要改变。在7月4日的时候,毛泽东就下定了决心,改变陈谢纵队的使用方向,南渡黄河,直逼豫西,与刘邓成犄角之势,直接威胁国民党的统治心脏。
但这是有风险的,挺进国民党统治区,等于是不要后方去作战。而解放军的战略战术,从来都以有利的人民、有利的地形为依托。现在不要后方,挺进国统区去,结果会不会是孤军深入?更何况,蒋介石对山东和陕北发动的重点进攻并没有完全停止。
毛泽东也有顾虑,7月4日特地发电报给彭德怀、刘伯承、邓小平及陈赓、谢富治征求意见,询问是否妥当。
对毛泽东这个大胆的想法,所有被问及的领导都赞不绝口。蒋介石把主力154个旅中的128个旅放在山东和西北,而内部守备兵力不足30个旅,这正是出击蒋介石心脏部位的天赐良机。只要三支部队一齐出动,刘邓直逼中原,蒋介石必定方寸大乱,疲于奔命。
此想法战略上看起来是缥缈的,但落实在行动上却是实在的。战术上一招不慎,只会损兵折将;但战略上一招不慎,却会满盘皆输。
当然,陈谢纵队使用于豫西还有战术上的有利因素。一是可以减少陕北粮食的压力,二是这里国民党兵力空虚,可以迫使胡宗南分兵于此,又可减少陕北战场的军事压力。
经过充分论证,在小河村会议上,毛泽东统一了大家的意见后,说:“我们决心不等敌人的进攻被完全粉碎,不等解放军在数量上在装备上超过对方,立刻由战略防御转入战略进攻,以敌人兵力薄弱的中原地区为主要突击方向,实施中央突破,转入外线作战,直插敌人的战略后方,将战争引向国民党区域,从而改变整个战争的态势。”
23日,会议的第三天,毛泽东又致电刘伯承、邓小平、陈毅、粟裕、谭震林,刘邓要“下决心不要后方,以半个月行程,直出大别山”;“陈粟谭率鲁中兵力并在刘邓到大别山后指挥陈(陈士榘)唐(唐亮)担负整个内线作战任务。”
一个改变中国内战格局的决定,在不到十天的时间里就完成了。
在座的所有将领们都感到了一个新的局面正徐徐展开,才一年时间,主力就可以打到外线去,战局的发展确实有些出乎人们的意料。
对蒋介石的战争,毛泽东还列出了一个时间表。“用五年时间来解决。”毛泽东激动地伸出五个指头,却比蒋介石多了几分理智几分冷静,“但这个时间不对外宣布,不像蒋介石那样,先说几个月消灭我们,不能实现又说再过几个月,到了现在又说战争才开始。”
彭德怀一直端坐在一条没有靠背的木凳上,他额头发亮,眼睛有神,思维一刻没有停止,他正在筹划着陈谢纵队出击豫西后,西野在陕北如何展开下一步行动。按照毛泽东先前的说法,陕北战场是一个战略牵制区,西北野战部队的任务就是把蒋介石的战略预备队牵制在陕北,配合其他战场的战略行动。怎样把胡宗南钳制在陕北,这是彭德怀思考的焦点。
胡宗南现在长进了很多,兵力轻易不分散,十几万兵力抱成一团,行则同行,宿则同宿。靠直接出击胡宗南来牵制他,效果不会很理想,弄不好还会被胡宗南的优势兵力反咬一口。彭德怀在脑子里把陕北战场形势过了一遍,渐渐把目光盯住了榆林。
第三部分:大步进退全面反攻 西野驰骋势如破竹邓宝珊与榆林(1)
榆林可以称为一座塞外古城,原为陕西军阀井岳秀的老巢,从民国初年起他就盘踞于此,一直到1936年,死后其职由部下高双成继承。榆林坐落于长城脚边;西边有一条时断时续的榆溪河,西、北均是没有边际的浩瀚沙漠,而东南全是黄土高坡,沟壑纵横,少有人烟。这么一座偏僻的小城,能引起彭德怀对它的兴趣,源于它重要的军事地位。
榆林是国民党晋陕绥边区总部所在地,总司令为邓宝珊。驻军有邓宝珊所部第22军以及胡宗南整编第29军第36师第28旅,总兵力1。5万余人。防区东起府谷、神木,沿古长城经榆林西至横山、宁条梁、安边一线,绵亘350公里,把西边的马鸿逵、北面的傅作义、东边的阎锡山连成一线,又与南边的胡宗南遥相呼应,形成对陕甘宁的全面包围。榆林是这个包围圈上的重要据点,出击榆林,足可以牵动整个陕北战场。
总司令邓宝珊与榆林的历史要从十年前说起。那时他任新编第1军军长,驻防甘肃兰州。1937年秋,太原、归绥、包头相继落入日军之手,日军趁胜大举西进,大有席卷大西北之势。国民党军事委员会紧急下令,把驻甘肃的新编第1军、第165师和驻榆林的第86师(师长为井岳秀部下高双成)编为21军团,以邓为军团长进驻榆林,堵击西进日军。
邓宝珊到榆林的时候,察、绥两省政府及其他机构和办事人员,还有万数逃难的群众,潮水一般涌入到榆林地区。原来冷冷清清的榆林城,因为大批流亡群众的到来而立刻热闹起来。摆在邓宝珊面前的任务,不仅要派兵堵击日军的西进,还要妥善安置各地涌来的难兄难弟。从这时起,榆林作为在军事上堵击日军西进的桥头堡,同时作为在政治上安抚各方难民的避风港,它的地位立刻突显出来。
邓宝珊处变不惊,把供奉在百灵庙的成吉思汗灵位运到兰州安放起来,初步稳定了蒙古人的动荡心理。接着立即组织了5个游击支队,进驻包头的黄河沿岸,日夜骚扰日军,阻其西进,又与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第二战区北路军总司令傅作义联系,加强了晋陕绥三省联防力量。邓宝珊所下的一番苦功,初步稳定住了榆林的局面。从此,他在榆林的地位也与日俱增,无人能及。
抗日期间,西北局面比较稳定。邓宝珊集团的职能由刚开始阻日西进,逐步转变为配合胡宗南封锁陕甘宁边区。
对邓宝珊来说,这是一段非常苦闷的日子。前线炮火纷飞,多少热血儿女陈尸疆场,而他的第21军团却在陕北这个小镇封锁共产党,无所作为。因为不是嫡系,有时候连粮食、饷银以及枪枝弹药都无法到位。部下埋怨,百姓指责,邓宝珊也感到非常难堪。封锁边区时间一长,有时候又与八路军一起与日本人打上几仗,不久就与共产党混熟了。邓宝珊曾几次去延安,毛泽东亲自接待,不仅热情招待,还在政治上给予很多启发,邓宝珊既感动,又激动,对毛泽东的钦佩与日俱增。而共产党将领如肖劲光、王震、南汉宸、陈其涵等更是走马灯似地跑榆林,或公或私与邓宝珊频繁往来。在与共产党相处的这些日子里,他逐渐发现共产党的主义、纲领还有路线、政策与自己的想法是如此地相近,并且能得到老百姓如此热烈的拥护。他明显感到,共产党要比国民党得人心。
邓宝珊与共产党这种密切的关系,蒋介石、胡宗南都心知肚明。在1946年国民党六届二中全会的时候,国民政府要邓宝珊绕道宁夏去重庆开会,而邓宝珊以路途遥远为由,故意经过延安,并且在延安一住就是二十多天,与毛泽东、朱德彻夜交谈。邓宝珊时而为时局叹气,时而为毛泽东的大智大勇击掌叫好。临走时,还拉着毛泽东的手依依不舍。
第三部分:大步进退全面反攻 西野驰骋势如破竹邓宝珊与榆林(2)
在会间,蒋介石有一次问邓宝珊对国内时局的看法。邓宝珊胸脯一挺,振振有词地说:“我愿意把领袖拥护成华盛顿,而不愿意把领袖拥护成拿破仑。”蒋介石一愣,没想到邓宝珊会如此回答。当时没说什么,但已经感到邓宝珊与自己在感情上有了距离。正好,六届二中全会一开完,邓宝珊就告了个病假跑回老家陕西三原去养病了。蒋介石喜上眉梢,一面劝邓宝珊赶快回榆林,一面又密令胡宗南选得力可靠之人去榆林主持大局。胡宗南也早就感到邓宝珊靠不住,立即派了自己的心腹董钊去榆林,安了个副总司令的头衔,邓宝珊仍为总司令。
当时榆林的第二号人物是第22军军长左世允。1944年高双成病死后,他接替了高双成的职务。他办事一丝不苟,对邓宝珊忠诚不二。左世允与董钊是同乡,按理,左世允应该与董钊好好共事,同谋党国大计——这也是蒋介石和胡宗南选中董钊去榆林的一个重要原因。但榆林守军带有浓厚的封建地方观念,从左世允以下对董钊的到来,表面上客客气气,但私下里却结成了“拒董”统一战线。几个月时间里,董钊除了看过几处防御工事,其他一事无成,有关军机大事,更是一句话也插不上。董钊越来越觉得没有意思,还不如继续做他的整1军军长去。为了脱身,他向胡宗南说,根据老弟几个月来的观察,榆林军事非邓宝珊坐镇不可。
这几个月里,告病回家的邓宝珊也浑身不自在,日夜魂牵梦绕的地方还是榆林,那里的山,那里的水,那里的古长城,还有那里的百姓,哪一件他都无法放下。在榆林十年的感情,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猛烈地撞击着他的心。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已与榆林结下了生死之缘。
在蒋介石的再次催促下,邓宝珊又到了榆林。
他到榆林的那一天,榆林全城军民打着腰鼓,扎着大红花,夹道欢迎他的到来。邓宝珊完全被感动了,坐在吉普车里心潮起伏,不能平静。
蒋介石要邓宝珊继续出马榆林,是因为邓在榆林的威望,而不是出于对邓的信任。派人取代邓宝珊不成,就只有给邓宝珊安钉子了。在1947年3月胡宗南大举进攻延安的时候,蒋介石以加强榆林防务为由,授意胡宗南空运了整编第28旅6;000多人去榆林,胡宗南还派了一个姓蔡的高级参谋常驻榆林,加强联络。过了好些年相对和平生活的榆林,一下子被弄得火药味十足。不仅老百姓不习惯,连邓宝珊及其部下也极不习惯。
整编第28旅旅长徐保和这个蔡参谋对胡宗南都是绝对忠诚的。胡派他们两人去榆林,一则联络榆林共同进剿共产党,另一则是加强对榆林的控制。打那时起,邓宝珊心里就极不舒服。当时他作了两种打算,一是,只要有机会离开榆林,他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已今非昔比了;万一走不掉,对上面的命令就阳奉阴违。
这是邓宝珊的两种打算。他也曾考虑过起义的事情,那个时候,国民党将领率部向共产党投诚的比比皆是。但此时的邓宝珊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和把握来做这件事。
彭德怀率领西北野战部队驰骋陕北,打得胡宗南、马鸿逵、马步芳连连叫痛的时候,邓宝珊也在密切注意着彭德怀的行动。虽然他曾派部队配合胡宗南出击西北野战部队,但那些行动都是象征性的,没有什么实质作用。
无论从感情还是从信仰上来讲,邓宝珊都不愿意与共产党为敌,更不愿意与解放军兵戎相见。他拿着国民党的俸禄,捧着国民党的饭碗,配合胡宗南采取行动实则不得已而为之。他也相信,凭自己与共产党的交情,共产党是不会对自己真的采取行动的。
但在共产党眼里,邓宝珊是邓宝珊,不等于榆林守军。榆林守军一万多人,把守着陕甘宁边区北边的咽喉要地,让西北野战部队时时都有腹背受敌的威胁。对这么个据点,当然是拔之而后快。
第三部分:大步进退全面反攻 西野驰骋势如破竹战前较量(1)
7月30日,烈日当空,阳光泼洒下来,像着了火似的热。有道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西北野战部队主力顶着骄阳,在这个三伏天轻装出发了——沿大、小理河向榆林开进。第二天,军委来电,决定由彭德怀、习仲勋、张宗逊、王震、刘景范五人组成西北野战部队前委,彭德怀任书记,同时决定将西北野战部队定名为西北人民解放军野战军,彭德怀任司令员兼政治委员。
彭德怀和张文舟各骑一匹高头大马,行进在队伍中间。小河会议上决定晋绥军区重归陕甘宁晋绥联防军建制,贺龙任司令员,习仲勋兼任政治委员。会后,习仲勋就同贺龙一起到山西组织后方工作去了。
彭德怀下定了决心要拿下榆林,这样就可以得到充足的给养和弹药。他说:“战士只带了6天的口粮,我们必须在一个星期之内解决榆林战斗,打下了榆林,粮食、弹药还有药品、兵源就都不成问题了。”
天太热了,坐在马上还汗流浃背。张文舟抹了一把汗:“是啊。榆林可比第二个蟠龙。中央决定陈谢出击豫西是完全正确的,要是西渡黄河,上万人的口粮根本没法解决。我们的后勤司令刘景范可愁死了喽!”
彭德怀深有感触地说:
“晋绥军区许光达、孙志远的第三纵队马上要西渡黄河来陕北,这样一来,粮食的压力更大了。军委这次决定贺老总统一领导陕甘宁和晋绥的地方武装和后勤工作,我们有了可靠的大后方了。晋西南可是个富饶之地啊。去小河村开会的时候,陈赓几匹骡子驼得满满的,全是绿豆、木耳、大米,好货色呢。我和习政委一身的泥巴跑过去,两手空空,还白吃白喝了几天,真是不好意思哦!”
俩人说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