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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翅田大介]+cutting+伤痕01+case+of+mio-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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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澪的衣服、发丝、脸颊,无一不在数秒间便遭到雨水强行浸润。她抬起头,火烫的眼眶在大雨之中稍稍得以降温。圆睁的双眸,似乎期盼在大雨中得到上天的洗涤与滋润。
  她轻叹了一口气,右手手指屈得像鹰爪般钩住自己的左腕,衣袖被血水染得火红。炙热的左腕在冰冷的躯体中一举跃升为最显眼的存在,让她觉得这只左手好似将要离她而去。快要结痂的伤口此时又被雨水化开,渗入血水的雨滴顺着指尖滴落地面,尽管此时的她同样是让自己处于自我伤害的环境中,然而,这次她却希冀自己早已习以为常的自残行为,能够带给她截然不同的感受。以往渴求从中获得自己存在事实的澪,却希望让自己消失在这个世界中。因此,她早先在自己左手腕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极力宣扬自我存在的伤口,此时却令她感到极度厌恶。
  澪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将插在房间角落里的登山刀给带出来,心里残破不堪的情感化成一股纯粹的冲动,让她想要划破自己的身体。
  “——嗨,晚安。”
  一个声音仿佛昭示着命运的存在一般,毫无预警地在此刻造访。
  那声音的主人站在澪的正面。
  她抬起头,在朦胧的视线里发现一个打着伞的人影。
  “所谓雨打芭蕉指的就是这副美景吧?呵呵,看你这副模样,应该已经想起来自己是谁了吧?除此之外还有你的伤口代表什么意义、甚至其他一切的一切都也都想起来了。”
  声音的主人将纯黑色的伞缘提到眼睛上方,是一位身形纤细而机敏、容貌端正叫人屏息的美少年。他的年纪看来与澪相仿,应该也是个高中生。那一副锐利而滑顺的脸部线条让人联想到澪,仿佛会将欲伸手触摸的人的指尖给划破。然而他给人的印象,却是与澪截然不同的另一种无机质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特征使然,他的立姿总给人无法摆脱人工合成的联想。
  他看着澪在雨中狼狈的模样,脸上却露出了喜悦的笑容。然而,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张笑容之中除了喜悦之外,却也同时给人包藏祸心的印象,仿佛一杯撒旦调制的鸡尾酒,杯中同时融合了面对恋人时的情爱,以及面对仇人的憎恨,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这绝不是普通人脸上可能看到的表情,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让澪眼前的这名美少年看来更接近无机物。
  “所谓‘真实’,不论你如何弥补、如何试图模糊焦点,负面的结果最后都会反馈到自己身上,你觉得呢,西周澪?”
  少年举起另一只手,手上握有一把以行凶作为天职的大型刀刃。水滴沿着刀身滑至刀尖,凝聚了银灰色的金属光泽在雨夜中闪耀。
  快逃——如此事不关己的念头朦胧地浮现在澪的脑中,却无奈自己的意识全被眼前的刀锋夺去。
  ——不对,我不用逃走了,毕竟我所渴求的利器,此时就在我的眼前……
  少年对澪的反应感到满足,一步步朝着澪走过去。
  “我来接你了,我可爱的同胞。你让无辜的身体留下的血,今天将得到应有的报应。”
  雨势又变得更加凶猛,天空终于收起夏日午后阵雨的幌子,揭开了暴雨凶猛的真面目。此时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一层阴影,被收进灰色的薄纱之中。

  5th Cut 决定

  1

  ——看似夏日午后雷阵雨的天气,结果似乎是台风来临的前兆,一片静默的房间里头只有狂风呼啸撼动着玻璃窗。
  墙上的挂钟,指针已过午夜十二点。
  学姐听到我说的话后,并没有发出笑声,也没有作出任何破坏整个谈话氛围的举动,只是安安静静地盯着我看,不发一语地倾听从我口中吐出的每一句话。那双眼眸和从前的澪极为相像,带着沉静的气质,将目光焦点停伫在我的脸上,这张脸庞让我觉得十分怀念。
  在她还是学生会长的时候,她就是带着这样的表情,在校园各处仔细聆听学生们的要求与抱怨。她不发一语,唯恐漏听对方口中的任何一句话;她便是用自己的视线记录对方,包含语气、态度,甚至小动作等等所有谈话的过程,我所拥有的洞察力其实也曾获得别人的赞赏,不过沙姬部学姐在这方面的表现更是出类拔萃,甚至让人怀疑她的身上是否长了一个能够看透人心的器官。
  “……你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吗?”
  这句话让话题急转直下。学姐带着极为认真的脸庞对我开口问道,似乎一点也不觉得我说的话荒谬。
  我深深地点头表示肯定,那天与沙姬部学姐傍晚在图书室里邂逅的故事,我说什么也不可能忘。
  “我那时候跟你说过吧?你所烦恼的其实是‘理所当然’的事。”
  我清楚记得当天跟学姐交换过的所有对话,因此面对这个问题我同样也点头回应。当时她说:【这种烦恼太过理所当然,所以过去从没有人察觉到。】
  “事后我也说过,‘你心里的阴霾终究将会烟消云散’,对吧?”
  ——你的烦恼会在不久的将来如同夕阳里的暴风雨般唐突地烟消云散。“那个东西”可能会将过去支持你一路走来的信念给摧残得体无完肤。不过你不用担心,就好像风雨过后天空总会出现虹彩一样,你的心里也会豁然开朗——
  这是她在她的毕业典礼之后,离开学校前跟我说的话。
  “那么我现在问你,你已经知道自己心里那种违和感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吗?”
  “……嗯。”
  “你大概一向习惯过度冷静吧。理解这个问题的答案以前,肯定从没有经历过浑然忘我的经验,所以你才没办法理解‘感情’这种事,才会对于来自不同于‘理性’的心理冲动出处抱持疑问。”
  说的没错,我正是不习惯所谓情感这种东西。
  我不曾因为寂寞或悲伤而哭泣、不曾为了快乐或喜悦而感到振奋、不曾让愤怒和憎恨蚀去我心里的理智,打从我懂事以来,我就知道自己是个冷淡无情的人。当时的我看在别人的眼里,大概是个阴沉到极点的小鬼吧。
  于是乎这个阴沉的小孩,不知究竟是为了理解自己无法释怀的情感,还是为了尽可能地忽视它的存在,他开始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理性的一面。
  然而,在他心里那份困扰已久的违和感冰释之后,今天他才终于理解到——所谓感情是不可能用理智去衡量的。
  【理解】是一种理性,是由意识驱使的行为,感情则是属于下意识的范畴,不能用理解的,必须经由【体验】而了解。
  这个阴沉的孩子,最后只能在落魄而凄凉的结局中,得到这样的体认——为何我一直在烦恼这般徒劳无功的事情呢?
  “不过这样的烦恼,不是只有你才会有,其实对每个人而言都是‘理所当然’会经历的。”
  听到学姐温柔的声音,才让我从低头暗自解嘲的情绪中,又将头抬了起来。
  她的脸上露出看似迷惑又好似无奈的表情,带着令人难以捉摸的微笑。
  “因为任谁都有无法承受自己情绪的时候,尤其是那种从内心深处涌出的情绪。”
  学姐的口中,没有那种试图博得对方敬重的大道理,言谈间也不会摆出那种语带同情的高傲姿态;我从她的言词中获得了温柔和温暖,让我仿佛被一团羽绒棉被包覆,内心充满了安适和慰藉。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不是为什么你会遭逢这般严苛的命运,而是你究竟因为什么样的原因而落得这般田地,这才是你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所以,相坂——你现在可以清楚地描述你此刻的心情吗?”
  “……惨绝人寰吧。”
  “嗯,应该就是这么回事了,看来你还能够保持直接而正确的自我认识呢。”
  面对我吐露出的情绪,学姐用她的笑容予以回应。
  “那么,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让你怀抱如此悲苦的情绪呢?”
  “……我不知道。”
  “不,你应该知道的,只是你假装自己不知道而已。”
  “……”
  “相坂,任谁都有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即便那是自己最真切的一面,无论是我们的父母、兄弟姐妹、挚友,甚至是我,每个人都有。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当缘分这种东西降临到你我身上,难道有人不希望跟对方和乐相处吗?果真如此,那么有谁会刻意让别人看到自己污秽的一面呢?”
  的确,其实我非常清楚这样的心理。
  过去在我心里,我所感受到的那种身心乖离的违和感,是别人所不曾有过的,当我察觉到了这点,我便对于这样的事实感到深刻的恐惧。虽然时至今日,我才发现自己困扰许久的烦恼其实可以一笑置之,不过回首过去——尚未察觉自己这种烦恼的本质时,我一直都很刻意地试图隐藏自己心里的那种违和感,让别人知道自己是个异类的感觉,其实非常可怕。一旦自己隐藏的真实面貌被人揭开,那种恐慌,好比自己已然被排拒在世界的门外,让人难以招架。所以我始终努力让自己保持在所有行为都能以自己的意志解释、用理性衡量的状态。
  “不过话说回来,一旦我们希望加深彼此之间的羁绊。甚至这种强烈的情感俨然成为一种渴望的时候,我们将会被迫坦露出自己始终拼命想要隐藏的真实面貌,因为如果不让对方更了解我们,彼此之间的羁绊也不可能变得更为紧密……我想,这点你应该也清楚了,毕竟你也曾想过要让那个叫做澪的女生多了解你一些吧?”
  我忆起了澪第一次主动找我攀谈时的情景。当时的我深切地渴望多了解她一些,也抱持同等强烈的心情,希望她也能多了解我一些,这都是因为我希望能够加深自己跟她的牵绊。
  “人呐,其实就连以自己为对象的时候,也不可能得到全盘性的理解。我想这点你一定非常清楚,所以就更遑论去了解别人了,这种情况当然可能成为彼此分道扬镳的结果。不过话说回来,每个人极力去隐藏的真实面貌,其实也只是因为无知与错误的理解,而成就的其中一小部份人格或外貌上的特征。所以人们背后隐藏的真实究竟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了解到对方真实面貌的你,究竟打算怎么做。”
  “……真是这样吗?”
  “是啊。”
  学姐耸耸肩继续开口说道:
  “不过残酷的是,这种无知与错误的理解,而成就的小部份人格或外貌上的特征,却终究还是在人与人之间全盘性彼此理解的课题上,造成了令人绝望的结果,因为我们即便以自己为对象也无法理解嘛。但只是如果我们因为无法理解对方而放弃,每个人都生活在暧昧不清的人际关系之下,你不觉得寂寞吗?那个叫做澪的女生,其实就是因为无法理解自己的存在,因此接受了暧昧的自己。然而她同时也拼命地抗拒,这般暧昧的自己与心里寂寞的情绪,这就是她为何自残的原因了。”
  她端起了放在榻榻米上的茶杯,伸出纤细的指尖轻抚陶瓷茶杯的杯缘,杯中的咖啡不再冒出热气,大概已经整个凉掉了。
  “我想最不幸的状况大概是‘真实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被掀开来’吧?那个叫做澪的女生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状况,根本无法反应,甚至不问你的意愿,将你也一并卷了进去。而且,我觉得你们两个人之间,如果要更进一步深化彼此之间的牵绊,她所隐藏的真实面貌迟早要由她自己对你坦白的。因此这次发生的冲击,你们两人迟早都会碰到,是避不开的。其实这个问题跟自己的恋人拥有诡异的兴趣差不了多少啦。”
  学姐说着提起了手里一直把玩着的茶杯,一口气将冷掉的咖啡饮尽,随后便带着锐利的眼光盯着我看。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做?”
  “……我没有头绪。”
  “那是指你无法理解那个叫做西周澪的女生这个问题吧?我要问的是,你打算怎么处理‘你的感情’啦。”
  “可是现在的她可能已经不是之前的她了,我究竟该如何看待又经历一次死亡的她呢?”
  “谁说她死了?”
  “这……”
  “那个叫做西周澪的女生死过一次,然后又复活了,对,这的确是一个令人费解的体验,不过这对你来说只不过是‘她将自己隐藏起来的真实面貌’暴露在你的面前而已。一旦某人极力隐瞒的事实被他人知道了,也许知道事实真相的人会觉得失望,或者觉得自己遭到对方背叛。不过我们可以打个比方,将真实面貌暴露给对方的人,其实对知道他的真实面貌的那个人来说,不也等于经历了一次<死亡>?我们不是可以常常听到某人对断绝往来的另一个人批评说:他已经死了。不是吗?所以,单凭你的一己之见,其实早就可以将<死亡>以及<复生>的命运加诸到你所接触的对象身上了。”
  “换句话说,西周澪的生死是由你决定的。”
  学姐将她的见解在这里划下句点。
  她的说法其实近乎诡辩,然而却充满了她所体验过的真理。蕴藏其间的深刻意涵,比起诉诸言词的话语更为贴切地展示了学姐自己的人生哲学,她将这般深刻的思绪倾注于视线中,饶富深意地凝望着我。那一对温润的眼眸不疾不徐地在我身上巡梭着,意图看穿我的思绪。
  窗子喀嗒喀嗒地摇晃着,风雨声中回响着大气的震荡。暴风雨的呼吸宛如仪式中的祝祷,一字一句缓慢轻柔地层层交叠、慢慢沉淀。我是一只被残败枯叶包覆的虫蛹,瑟缩在自己的躯壳里头战战兢兢地留意外界的模样。
  ——为何我的胸口如此苦闷?
  毫无疑问,原因出在澪的身上。回首邂逅了澪之后的那些日子里,她的身影占据了我所有思绪。在她身边读书让我得到安适;当她主动找我攀谈让我觉得开心;言谈之中,她为我筑起一个祥和的世界;我在家里等她来访、因为和她约会而紧张,没有她的每一刻都让我觉得痛苦。她死了——如学姐所说,她苦苦掩饰的“真实面貌”涌现,将我的思绪打入了千头万绪的浑沌之中——为什么?我清楚知道她是让我陷入狂乱的症结,却不知道她到底为何能够如此轻易撼动我的心绪。
  理由……其实单纯得很。
  “学姐……”
  “嗯?”
  “我——喜欢澪。”
  “……你还真不害臊。”
  “是,因为我喜欢她。”
  “是喜欢吗?还是爱?喜欢跟爱不一样哦!”
  “是爱。”
  “一见钟情?”
  “对,我对她一见钟情。”
  “还真是青春呀。”
  “嗯,是吧。”
  “现在也还爱她吗?”
  “我不知道。所以我要去找她,我得去确定我对她的情感。”
  “这是你现在最想做的一件事啰?”
  “对,这是我现在最想做的事。”
  学姐听完我说的话便站了起来,走出房间后不久又折了回来。她将我那套放在烘衣机里烘过的制服给抱了进来。
  “既然如此,那就现在快去。如果你所说的一切全都属实,那么她现在的情况可是非常危险呢。”
  “咦?”
  “你忘了吗?那个叫做西周的女生是怎么死的?”
  “!”
  对了!我一直到刚刚都将整件事的异常状况放在澪的身上,却没有注意到最危险的事——她是被杀死的!
  “如果这件事只是普通的阻街杀人魔干的,那么应该会引起很大的骚动,然而就目前的情况看来,警方仍没有针对这个事件作出什么反应。听你说自己窝在家里将近两周了,不过期间我并没有看到媒体报导阻街杀人魔的相关新闻,顶多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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