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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5390-明亮的疤痕-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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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油画颜料也寄到了,锡管上印着愤怒的凡·高。他设法给她打电话。事情弄得很复杂。有一个瘸子家里有电话和某单位的账号,可以少收钱(与邮局相比)。他不会英语,请了一个朋友,会英语的。美国女朋友不在家,接电话的是她妈。这些都凑到一块儿了。她妈怀疑他的朋友不是他。他朋友又冒充他哥哥,说是刚从德国回来。德国回来的哥哥为什么要打电话给弟弟的女朋友呢?等等,不一而足。美国老太太完全可以胜任中国的居委会主任。而他本来可以让他的朋友告诉他妈自己不会英语所以才请人翻译的。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这点。    
    电话费90元。为弥补所犯错误寄出一宝石项链,花去邮资60元,共150元。项链本身价值不明,系祖传,由他妈收藏。她在出邮资的同时贡献了被邮的礼物。他心安理得。没有工作,不嗜烟酒,无任何恶习。在父母家吃饭,没地方需要花钱,除了这一次。他妈将此举看成合理投资。我更爱妈妈了,他说。她给他留饭、织毛衣。他的症状表现在她身上,去见医生,因为他没有公费医疗。发给离休干部的游园优惠券也给了他。嘴上说不去,到底还是去了。一玩就很开心。划船、打靶、套圈、乘过山车,样样都来,收费都含在门票里了。    
    晚上他给女友写信,要求和她生活在一起。猫在窗外叫着,砰的一声从屋顶跳下,落向另一个顶,较矮的屋顶,他的屋顶。    
    他给妈妈送去一件毛衣。她坐在值班室里预感到他的到来。房间很宽大,而她孤身一人。如果她打盹,突起的铃声会把她吓坏的。他这样想,所以徒步而至。那时他的女友是否正驱车穿过内华达山脉?曙光初现,她的头发再次改变了颜色。这种颜色只和美国国土有关。    
    他终于捕住了它,在深夜,它行动最敏捷的时刻。真是难以置信。由此可以测出他的兴奋度。兴奋使他倍感疲倦。猫被暂时封入一个死角,两边和顶上砌了砖头。一间囚室,它将在此度过余生。一个人质,以怎样的电讯方式传达给美国的女友呢?心灵的迷信,执迷和疯狂。如果一周内得到令他满意的答复,它将被释放,被喂饱,得到照顾。他会因此收养它。它死后至今我仍这样相信。


《明亮的疤痕》 第一部分杀 猫(2)

    它三天没叫。他努力忘记,或让它的叫声来提醒。二者都是徒劳的。第三天,他蹲在囚室外学猫叫。它在里面回答。一来一往,变化音调。他盯着砖块,猫眼从砖缝间看他。笑容浮现在脸上。他说,猫咪猫咪,你饿吗?猫咪猫咪,你想吃鱼吗?猫叫着,作出尽可能明确的回答。    
    设定的日期过去了,没有信来。或者说杀猫的事发生在那前前后后,和某件事或其他的事没有直接关联。某一天他动手杀猫。当然是那些日子里的某一天。和信、电话、钳工、游园券等等有关,但也不完全是这些事情的结果。不是某一件事的结果,也不是事情相加的结果。在我的笔记本中有关于他身体状况的记录。心脏早搏,首次发现的时间也在那前后。    
    某一天他动手杀猫。挪开一块砖头,将手探入。它的身体软软的,有些湿。他抓住它的后腿,向外猛拽。脑袋被卡住了,他把它留在那儿,回到房间拿所需的一切:一盒火柴,一根蜡烛。烛光中看见它的后半截挂在外面,后腿轻微地蹬踢着,尾巴下垂。他将火焰移近它的肛门,凑上去。猫负痛,奋力一挣,整个身体都出来了,被卡住的脑袋也出来了。它的力量使囚室轰然倒塌。    
    他把它带回房间,放在桌上。他仅仅在想:下一步该干些什么?再次看见了“必扑”。用筷子撬开它的嘴巴,对准,扑哧扑哧扑哧扑哧扑哧扑哧。至此,它已彻底完蛋了。用一张报纸将其裹好,出了门。外面的街巷白天是农贸市场,此时鸡粪的臭味被冻住了。街边放着一溜肉案,不见刀斧。否则他会斩下它的头或将它穿上铁钩。屠宰之地刺激了他的灵感。双手握住猫的后腿,把它举过头顶,向下猛掼。猫头恰好落在案沿上。一下,两下,三下……猫的重量滑入一端,他就像提着一只装着铅球的长筒袜。最后,袜子被扔上附近一间平房的屋顶。    
    我太兴奋了,夜不能寐。他说。接着我请求他作出解释。我有虐待狂心理。他说,什么都承认。虐待狂的行为只说明了虐待狂吗?我们展开讨论。三人中唯一的女性洗碗回来。她关心另一个问题:猫真的死了吗?当然,他说。第二天你在屋顶上又看见它了吗?她穷追不舍。没有。那它肯定是苏醒后跑了,猫有九条命。不可能,他说,感觉到已经受辱。那么好吧,她说,以女人特有的温柔平息他,同时并不放弃自己的主张。它不在屋顶上是一个事实。有两种可能。或者它已经死了,尸体被别人捡走。或者它仍然活着,躲藏起来。没有人知道它到底死了还是活了,这比知道它已经死了要好些。    
    我向你证明我怎样善于拥抱,温柔体贴甚至能让你毫无风险地从平台上飞起就像美丽的烟火在我母亲的窗口起落    
    ──摘自同名诗作    
    事情是这样的:    
    国庆节这天,我起了一个大早,开始整理我的住所。我从沙发下面掏出一些无法确认的瓷器的碎片。就像一次伟大的考古发现那样,它们让我回忆起半年前我和我的前妻之间的那场壮烈和殊死的战争。我就像是从废墟上刚刚爬起身来,花去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发掘、整理。既发掘又整理──捡起地上的碎片又将七双臭鞋踢入了床肚。    
    收拾完地面我开始收拾桌面。当房间里垂直于我的平面都光洁如新,剩下的只是四面墙了。美好的生活景象正是要从这四面风景中体现出来,我灵机一动,想起去年年初吕翔送给我的一本美人挂历。整整一年,我拥有这本挂历,但始终没有机会展开。自从我在吕翔家分别瞄了一眼那六个泳装美人(平均一人值日两月)后,从此再也无缘相见,更别说高挂上墙了。    
    并非由于我妻子(前妻)生性嫉妒,而是我一直力图使她相信,凭她那份天资足以以一当十。十,何止六?春夏秋冬四季,她有完全不同的装束。白天黑夜,也能眉眼各异。再加上人前人后,上班下班,有她一个,何须成千上万?于是我便把那不过六个美人的挂历交给了她千万个美人中宽容的一个。那千万个美人中警惕的一个问:“谁给你的?”我如实相告。智慧的一个判断道:“吕翔是怕她老婆。”最终,挂历被我前妻中果断的那个非常恰当地锁在了她的樟木衣箱中了。    
    我只是去玻璃店订制了无数的镜子,装饰在卧室里当初有可能悬挂挂历的地方。从此我们的卧室里充满了我的前妻,当然也充满了我。当她坐在梳妆台前变成千手观音时,我也有了一千只眼睛好观看欣赏她。当然,一旦她离开卧室,离开这所房子,就像有整整一个军团离开了。而我,就是被一个广大的集体抛弃了,被千万个女人(而且都是美女)同时抛弃了。和她(我亲爱的前妻)的分手真是加倍的孤独、十倍的孤独、千万倍的孤独。于是,在她最后一次离开这所房子以前,我终于痛下决心砸碎了卧室四壁的所有镜子。这样一来,离开我的只是她的千万分之一了。另外的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则在一场白热化的离婚大战中被我一举全歼了。    
    除碎瓷片外,我从沙发下还打扫出了不少镜子的碎片。它们依然能映照出我今天十二分的孤独。    
    还是让我们回到那本美人挂历上来──我终于第二次展开了它。美人下方那未曾被我们使用过的日历似乎在暗示有一年的时光我算白过了。我裁去那些因为争吵怄气而白白流淌的火红的日子──像出炉的钢水?除此之外挂历上的六个美人个个光彩依旧,也不见老。我就此用图钉和糨糊把她们同时装饰在那原来挂满镜子而本该是她们存在着的四壁之上了。继千手观音之后我重又拥有了六个英姿各异的美女。我的居所于金秋时节再次温暖如春了。    
    当然,作为一个足够聪明的人,我还不至于自欺到那个地步。我自然知道她们(我的六个美人或美人小组)看上去乳峰高耸,摸上去却是平的。她们如此热情地大笑,如此火热,如此燃烧,其温度也不会超过我那冰冷的水泥墙四壁。我悬挂她们当然另有目的。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越有钱就越有钱,越砸锅就越卖铁。如果你喂过鸽子就会有这样的体会。如果你只喂了一只就会被老王家的一对带走。如果你想得到老王家的三只就得再养上两对。我家四壁高挂的六个美人功用相同,不过是招蜂引蝶而已。    
    这只蜂或蝶就是小彭。她下午四点半准时到了。    
    和小彭一齐进门的还有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小伙子,小彭管他叫“小弟”。是否真是小彭的弟弟我不得而知,反正看上去肯定比我要年轻。我对他们的到来表现出了异常的冷淡──都让我自己吃惊。可厨房里,那从上午起就开始用小火煨着的鸡汤暴露了我整整一天焦虑等待的秘密。在一个为晚餐的尽兴而宁愿放弃午餐的人闻起来它尤其地鲜美,简直有些刺鼻。小彭姐弟虽说吃过午饭,但难免保证如此喷香的美味他们会嗅而不闻。    
    我抢先一步关上厨房的木门,可鸡汤的香味已经在客厅里缭绕不已了。    
    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话中光线越来越暗,鸡汤味儿若有若无。我的冷淡态度是否会使小彭另作他想,认为我所以如此只不过是不想让她的小弟弟与我们分食鸡汤?这个吝啬鬼的形象甚至比一个别有用心的男人更让我无法忍受。因此,在极端凶险的非此即彼的选择中,我毫不避嫌地将姐弟俩让进了我的卧室──那儿离厨房相对较远。


《明亮的疤痕》 第一部分杀 猫(3)

    卧室里的六个美人同时呈现。对此小彭毫不吃惊,而是被南面墙上明亮的窗户吸引住了。她开始仔细地看着窗外,并一步一步地穿过美人画廊向它(窗户)走去。七小步之后正好到位──卧室里的第七个美人是背向我们的。朝南的窗户此刻成了一幅巨大的以黄昏为背景的图画,小彭,以她无与伦比的剪影跃居其上,使其他六个壁上女郎顿时暗淡失色了。    
    她终于走进了我的卧室!──虽然我得到的只是一个缥缈的剪影。    
    但要做到这一步,本来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甚至会令我大为头痛的。鸡汤以外也许我还得谢谢那个小弟,是我们三个一齐跨越了卧室的门槛。如果没有小弟,小彭未必会这样爽快地说跨就跨。如果没有小弟,我也未必就有理由和勇气邀请小彭进入我的卧室。问题是,小弟的使命圆满完成以后他会知趣地离开吗?或者我有什么妙法,能把他无心做出的好事变化成有目的的善行?    
    无益的思虑中,小彭从窗边退了回来。当她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支烟,小弟的打火机已经捏在手上了。他给小彭点上烟。火苗熄灭后室内更暗了。如果再不开灯他们准以为我是为了节约用电。何况,既然已没有希望利用黄昏的伤感,让这姐弟俩呆在昏黑之中坐立不安又何苦呢?我拉开顶灯。墙壁上的六女郎突然原形毕露,既荒唐又热闹。姐弟俩看了就笑,笑了又看,几乎在我五尺宽的大床上滚成一团了。我庄严而慈祥地立着,继吝啬鬼和别有用心的男人之后的第三种自我感觉在我的身上诞生了──一个宽容的长者向两个顽皮有余的孩子陪着他那皮皱打褶的笑脸。    
    他们闹够了,肚子饿了,开始闻见我的鸡汤了。“好香!”姐姐说。“哇!”弟弟使劲吸着鼻子。    
    “是鸡汤。”我说,不无遗憾地舒了长长的一口气。我终于把自己解放出来了。自从我承认炉子上煨着一锅鸡汤后人也变得坦然了。“我去厨房做饭。小彭你来帮我的忙吧。”小彭爽爽快快地答应了。我从门后找出围裙系上,领着小彭向厨房进发,沿途将所有能打开的电灯都打开。    
    我本以为可以安然无事了。这个晚上(无论感受如何)都可以过去了。可我的厨房窄小,炉子上的火焰热烈。我不禁回忆起我的前妻,我们两个一道忙活晚饭的情景。就像今天一样,只要稍一转身,就会互相磕碰。可不?此刻我炒菜的肘已经碰着了那扫地的腰了。    
    局促不安夹杂着难言的欲望重又抬起头来。因为明显不过的欲望所以更加局促了。我干脆熄了炉子上的火,问小彭:“你干吗要带你弟弟来?”    
    小彭似乎早有准备──就像我早就想那么问一样,她慢腾腾地说:“不能带他来吗?”眼睛并不朝我看,盯着她手里的塑料笤帚说:“笤帚都是塑料的了。”    
    如此高深莫测,我无法再问下去了。能做的只是再次打着火。炉子上的鸡汤不一会儿又小沸了。    
    虽然这样,话却已经挑明。我表达了我明白无误的愿望:想和她单独呆在一起。在通常情况下,这和把她领进卧室一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说恶劣的环境反倒能激发人们的斗志或干劲。水在一个地方被塞住,就会从另外的意想不到的地方流出去。    
    也许我下面的话属于画蛇添足了。    
    我说:“你别是以为我小气,怕你弟弟来吃饭啊。他到我这里来玩,我还求之不得呢。我是说,好像不带你弟弟或者别的什么人你就不敢到我这里来一样。”    
    “你是说我带小弟来是保驾的?”她替我往下说。    
    “是啊,就像我会吃了你一样。我会吃了你吗?你也太不相信人了。”我满腹委屈。    
    “老曹,”小彭正色道,“是你自己想得太多啦。不相信你,我还到你家来?再说就是我一个人到你家来,你能吃了我不成?(她的话软中有硬,温柔之处有野蛮)正是我相信你,不怕你吃,(天真的笑)才到你家来。我不仅不怕你吃,还要吃你的。不仅我一个人吃你的,还要带上小弟一起来吃,难道这还不是对你的相信?(多么了不起的诡辩才能和伶牙俐齿!)再说,你一个堂堂的知识分子,就算是想干什么坏事,面子也拖累不起啊。有那个心还没那个胆呢──我说句玩笑话你别在意。我就是不相信全世界的男人也要相信你啊。(难道我是一个阴阳人?)普天之下,除了我爸爸,我最相信的就是你了。(我有这么老么?)”


《明亮的疤痕》 第一部分杀 猫(4)

    此番宏论不由你不折服。貌似卖弄风情却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看似严严实实却又煽情不已。男女相待,能使自己位于这样一种进退自如的境地实在难得。显然,对方是一个久经战阵的老手。由于多年来处于不幸的婚姻中,对外界的行情和发展一无所知,此时的我真有点晕头转向了。    
    可那难能可贵的欲望却不服输,凭借不堪重负的理智它一心要抓住这场较量中对方的漏洞。她只是问,为什么不可以带着自己的弟弟一道来,并没有说不可以和我单独相处啊。看来关键还是,那个此刻在我的卧室里翻看画报的小弟从本质上来说是多余或附加的。我得想个办法把他调开,或者找个人来把他缠住。顺理成章地,我想到了好兄弟吕翔──他原本就有义务帮我促成此事的。    
    我谎称酱油用完了(反正小彭也弄不清我家的油盐酱醋),得下楼去买。一到杂货店我就给吕翔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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