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90-明亮的疤痕-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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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否爱我?”而对方回答道:“这还用问吗?”即便李红兵理解女人的方式也许与男人不同,她们一定是心身俱往的,即使他这样想,仍不能完全放心。“既然你是爱我的为什么就不能说出来呢?”他追究道。毛洁说:“你到底要我说什么呢?”“我要你说我爱你。”“我爱你。”她说。但这是在他的压力下的表白,不禁令人生疑。“什么时候我不问你而你能主动说这句话呢?”他说。“问题是你一直在问我,我根本就没有机会主动说什么。”“那好,我以后再也不问你了。你真的爱我吗?”她不回答,又开始变得潮湿,或是流泪或是要求和他做爱。每次都这样,弄得李红兵毫无办法。
《明亮的疤痕》 第三部分障 碍(4)
国强前来探望的次数明显减少了。他为他们终于同居而感到高兴。这正是他一手促成的,属于整个计划的一部分,到目前为止一切进展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来的时候总是带着大量的食物、烟酒,然而每次都没吃一点就借故走人了。他的口头禅现在是:“你们还需要什么?尽管说。”他开玩笑地指出李红兵应注意身体。下次再来的时候他买了口服蜂王浆和美国洋参丸送给他们。按照吃什么补什么的理论,国强每次来的时候都带着一副猪腰子,到后来这已成为他的一种特殊幽默。放下猪腰子的时候他说:“你们需要什么?尽管说。”就好像凡是他们需要的他都能够办到。一天李红兵终于问起哪里能弄到三级以上的录像带,这么问的时候他竟然脸红了,毛洁当时在厨房里忙着。实际上这一要求是由她提出来的,此刻故意回避好让两个男人谈及此事。国强为自己的疏忽而抱歉。第二天所需之物就装在一只马桶包里送了过来,此外还有一只牛皮纸的信封,内装猛男和金枪不倒等壮阳药。现在他们终于相信了,国强是一个极有办法的人,而且体贴周到,能为朋友两肋插刀。国强走后房间里的窗帘就永久性地拉上了。那录像看得他们心惊肉跳,欲火中烧,与画面上的那些男人相比,李红兵显得那样贫乏和不中用,当然亦有了一个具体的努力方向,使他不再感到无所事事。然而,受益最大的还是毛洁,与那些淫荡的女人相比她不仅毫不逊色甚至更胜一筹。她那具有无限潜能的身体在刺激下达到前所未有的活跃程度,不禁令李红兵望而生畏。因此他渐渐地厌倦起做爱来。他觉得她身体的适应性可以和任何一个凶猛的男人匹配。也许她巴不得那样的,与那些更粗壮的阳物更猛烈更持久的冲撞联系在一起,在她与他做爱时她定然是这样想象的,因此每次都以失望而告终。他不再陪她看有关的录像,即便偶尔看上一段,那火热发烧的感觉也开始上移。现在,他的胯下已像灰烬般冷却,瘦弱的胸膛里却妒火熊熊。他没再向国强提及换录像带的事,即使对方想到这点也被他敷衍过去。国强也不再坚持,因为他觉得长此以往会损伤李红兵的身体,而他的身体特别是与下面对应的发声部分是需要重点维护的。他开始给他带来戒烟水和润喉片,甚至还有胖大海。与朋友的细心相比,李红兵觉得毛洁也太不知道体贴人了。她更换录像带的要求被他置之不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失去看那几盘旧带的兴趣。她一遍遍地倒带、快进和暂停,现在,她的热情已部分地从他们的行为转移到他们的面孔与身材上去了。当然,他们一概是年轻俊美的,体格匀称,谈吐幽默,没脱衣服以前举止潇洒得当,即便脱光衣服干那事时也一样的风度翩翩。她翻来覆去地看着,就那么几张屁股几张脸,还要加以比较,说出个所以然来。看得出来她最倾心于其中的一个舞男,那家伙有一双忧郁恍惚的眼睛,看来她是爱上他了,眼睛直勾勾的,有时还噙着泪水,每当这时李红兵恨不得将电视机从窗口扔到楼下去。他决定不再与毛洁做爱。既然在性的奇迹上他永远无优势可言那就尽量保持自己的尊严吧。他不是没有努力过,也曾经受了真正的刺激,但由于体力的极度消耗和好胜心切反而越发不堪了。这真是一种恶性循环,越是不堪就越焦躁,越是焦躁失败得就越惨,到后来他发现自己已经无可挽回地阳痿了,即便偶尔勃起也必定早泄,那还是不做为好。只有在无欲之中他所幻想的爱情才能产生,或者说那爱的现实才能沉淀下来———如果它确实存在的话。现在的李红兵从精神到肉体达成了难得的一致和默契,就是不想也不能与毛洁做爱。他开始从头做起,从谈话、爱抚和优雅的接吻开始,对方自然瞪大了吃惊的眼睛,不合作和抵抗亦在所难免。李红兵并不灰心,在极度困难中坚持着自己的方向。现在在室内他也尽量地穿戴整齐,和衣而卧时用一根手指轻抚着对方的手臂,仅仅手臂。他不断地向她表白自己爱得如何深切,为她而感到心疼和难过。现在,她反倒不哭了,躺在一边的李红兵却热泪长流。虽然她始终光着身子,他对她的接触仍是一点一滴的,范围在漫长的时间里逐渐扩大。每次他都避开了她的敏感部位,坚持着充满爱意的琐细的探索。她当然极不耐烦,抓住他的手拼命将它带入下面。每当这时李红兵就停止了动作,竭力去体会自己是一具僵尸。她松开尸体的手长叹一声,然后背转身去。这时他的手又活了,像一只小动物似的,在她光裸的脊背上轻轻地扒抓着。她使劲地抖动着肩胛,像驱赶讨厌的苍蝇一样地试图赶走它。他虽然感到屈辱,但没有忘记自己的计划,这样坚持的结果至少她现在不再看那些录像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问。“我在爱你。”他说。“那么结果呢?”他不说话了。“结果还不是和我做爱?就好像我们没有做过似的,就好像我没有和别人做过似的。”从此引入,她开始谈论她的第一个男朋友。“你能有这样的耐心吗?我们在一起好了三年没有做爱。我们做爱是三年以后的事。光是摸我的手他就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李红兵感到很惭愧,他自以为温柔而纯洁,可没满三天手就从她的手臂挪到了她的锁骨上。三年的时间真是不可想象,恰好与他的刑期相等,真是长夜漫漫啊!李红兵正在唏嘘感叹时,毛洁却愤然说道:“在我看来那纯粹是浪费时间,我们在一起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全都是因为那见鬼的偏见!”说罢就泣不成声了。李红兵也落泪了,当然,原因是不同的。他在想:她还爱着他,她的眼泪是为他而流的。从来这里的第一天起她就在流泪,现在终于真相大白了。她与他在一起只有性,而与她的男朋友在一起却躺了整整三年,什么都没有干。她当然不想重新来过,而他却永无机会补上这一课了。即便他能花上与坐牢一样长的时间和她周旋而不做爱,那也不过是拙劣的模仿。李红兵既绝望又尴尬。他既不能像录像上的那些男人给毛洁以充分的满足(这正是她向他索取的),也不能像她的男朋友那样带给她纯洁的爱的感受。因此,当毛洁再次提出要求时他没有拒绝。他十分生硬地拥抱着她软软的身体,一面抽送一面流泪,干得既不特别漂亮,甚至悲伤之情也显得莫名其妙。
由于他再次和她做爱了,她对他的态度变得比较友好。她告诉他:他是她男朋友之外的第二个男人,除了和她的男朋友做过那就是和他了。她明显有安慰他的意思,可他仍闷闷不乐。她问:“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是一个处女?男人是不是都这样啊?”此时他的心思特别细微,听得出来她的后半句话完全是言不由衷和应付性的。既然在他之外她只与她的男朋友做过,又怎么知道别的男人也都是这样的呢?她和她的男朋友做的时候还是一个处女,想必他也是一个童男,否则不会在一起摸索长达三年时间。她知道他并非因为她不是一个处女而不高兴,她之所以强调这点显然有避重就轻的意思。他说:“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处女,我巴不得你和很多男人睡过觉呢!”她说:“你这是什么话!”他说:“我说的是实话。”于是她委屈地哭了,他就陪着她落泪。事情往往是这样的,人们为各自的伤痛而悲戚,但原因各不相同。对李红兵而言,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毛洁不是一个处女(她也没有试图隐瞒),她对做爱的热衷曾使他怀疑她在这方面态度随便。现在,疑问得以澄清,他是否应该感到高兴呢?也许有一点吧?但随后更强烈的忧伤向他袭来,甚至都感到了心室的收缩和疼痛。“要是她和很多男人睡过觉就不会只记得那一个了。”他想,“或者我只和一个女人睡过觉并且恋爱过也可以与之抗衡了。”这么想的时候思路就进入了死胡同,再也无法转身。珍珍再次被从记忆中召唤出来,她的形象更加缥缈,还有他经历过的其他女人,在脑袋里模糊混杂一片。作为相应的坦诚他开始谈论她们,当然不限于当年报纸上所披露的。报纸上的内容通过国强毛洁已经了解得很多,但只有他的坦白才是真正隐秘和丰富的。
《明亮的疤痕》 第三部分障 碍(5)
她对他的描绘并未表现出很大的兴趣。她说:“虽然你有过那么多的女人,但那是过去的事了,我不会嫉妒的。”言下之意是否是:你有那么多的女人我都不嫉妒,因此你也没有必要嫉妒我的男朋友,我只是和他做过爱。正因为如此他才嫉妒得发狂,然而这是很难被理解的,也说不出口。她再次抑制住了他,让他自惭形秽,感到屈辱。他是一个如此不堪的人,甚至连嫉妒的权利都没有。在他们之间只有一件正大光明的事,就是她对她男朋友的回忆。实际上,她并不是很愿意提到他的,和李红兵同居的这一个半个月里她就只字未提,后来为了阻止对方愚蠢的渐进游戏她才提到她以前的男朋友,即便如此她的谈论也是遮遮掩掩的。在简略干涩的叙述中李红兵越发感到事情的重大以及那人的重要。她不想让他分担她的过去或是怕他嫉妒?说到底这是一回事。他装作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身体却禁不住阵阵发抖,他知道自己是不会漏掉她所说的有关他们的每一个字的。“我们很平淡,没有什么浪漫的故事。他是我的同班同学,从大一到大三在一起三年,后来他退学了,就这么简单。”毛洁如是说。这里面有太多的问题。他为什么退学?这和他们最后分手又有什么关系?是谁离开谁的?她还爱着他吗?还有他们后来的做爱,是如何发生的?那个人的名字?难道她将永远地称他作“男朋友”吗?其后的一周里毛洁一一回答了这些问题。虽然可供谈话的时间足够漫长,她的回答仍是干巴巴的几句,而且被分割在不同的时空里(商店、保龄球馆、酒吧、夜市、东郊、游泳池、校园、餐厅、马路上以及李红兵的住所)。
“他退学是要出国,和我们分手没有什么关系。”
“我们分手是因为他要出国,而我不可能出去……”
“是他离开我的,他想去欧洲读书。”
“也许我还爱着他,我不知道。也许相处下去就不会再爱了,我们的关系是突然中断的。”
“我们没做过几次爱,他不怎么会。刚刚有了一点感觉的时候他就离开了。”
“他叫朱原,朱文的朱,马原的原,很普通的名字。他曾经是我的男朋友,现在不是了。我现在的男朋友是你,我那么说是习惯了,真对不起。”
“我们能不能不谈他啊?求求你了!”
毛洁撞墙终于有了结果。这天上午说好了要去学校上机,将论文提纲打印出来,九点以后她仍赖在李红兵的床上。李红兵倒是早就穿戴整齐,在厨房里为她准备了早餐。他让她快点起来,不然,预约的机位又要被别人占了──近来他们系的计算机房总是人满为患。后来他索性来到床边帮她穿衣服,每穿上一件衣服她都会再次倒下去,喉咙里同时发出哼哼的撒娇声。她对他的依恋是明显地增加了,这让李红兵感到稍许安慰,但他还是硬着心肠把她弄了起来。毛洁说她头晕、困倦,一面抱怨一面听任他的摆布。大约十点左右他们出了门,来到外面的马路上。李红兵将一只手搁在毛洁的后腰上,几乎是推着她向前走,阳光下她的面孔异常苍白,眉头紧锁,还在为他逼她上学而不高兴。突然她停止了迈步,声音异样地对他说:“我来例假了。”说着她蹲下身去。她就这么双手捂着肚子在街边蹲了一会儿,显然因此她不能再去学校了。她有必要回去收拾一番,她对他说:“呼的一下,有一大股。”他们就这样带着那东西回到了房间里,毛洁马上跑进卫生间。她让李红兵赶快过去看,声音显得很兴奋。只见在她内裤的底部兜着一团血肉,有她的一个拳头那么大,原来她流产了。李红兵让她把那东西扔进马桶里,他亲自拉动栓柄,随着一阵水流声它就消失不见了。他第一次发现那陶瓷马桶竟如此的洁白无瑕。深色的淤血之后她的月经也转红了,现在,他们终于可以放心了。可以说这是自他们认识以来最轻松愉快的一天,或者说是半天(良好的心情并没有保持到晚上),她不用去上学了,也不用去那该死的医院。况且他们起得那么早(与平日起居相比),外面的天气那样晴朗,虽然他们只是在外面待了一小会儿,还是受到了感染。现在,他们知道外面有一个风和日丽的世界,呆在这所黑黢黢的房子里就安心多了。毛洁换了一条内裤,粘上一条卫生巾回到床上。她让李红兵过去陪她躺着,后者没有理由反对。她让他把衣服脱光,对方也照办了。她提议他们做爱,李红兵犹豫了一下,也只是一下,也就同意了。他去卫生间里仔细认真地擦洗了一番,然后就进入了她的身体。那里面多汁而润滑,他知道是鲜血滋养着他的阳物,这一想象使他激昂澎湃或萎缩疲软,一时他还拿不定主意,总之他觉得怪怪的。毛洁不时用垫在身下的线毯擦揩着。没有任何奇迹出现,她仍达不到需要的高潮。由于不满足她开始责备李红兵,说她那样难受他还要逼她去学校,说她来例假的时候他还要跟她做爱,甚至都不是一般的来例假,是小产,他还要跟她做,还要同意她的要求。她那么年轻,少不更事,而他和那么多的女人干过,使她们堕胎流产,他应该是知道的,他怎么能这么对待她呢?李红兵无言以对,他不禁问道:“你和朱原没有在这种时候做过?”“没有。”毛洁顿时警觉起来。“那我感到非常荣幸,只有我和你在这种时候做过爱。”他说。“他根本不会让我怀孕。不是他不能,而是他根本就不会这样做!”说着毛洁痛哭起来。李红兵喃喃地说:“你还在爱他。”这么说的时候他伤害了自己,但除此之外别无他它法。现在,她是彻底的通畅了,下面流着血上面流着泪,由于他的错误她可以任性使气,表白着对朱原的思念而不必遮遮掩掩。
他买来桂圆红枣,给她做了鸡汤,尽其可能地照顾她。在毛洁休养期间李红兵还冒充家长给她的指导老师打电话请假。按照习俗,他们至少一个月内不能做爱。可他们坚持了不过三天,甚至毛洁还没有完全干净,她又一次向李红兵提出要求。这次他犹豫的时间比上次稍长,但也不过三四分钟。毛洁说:“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啊?上次是我不好,求求你啦,别因此而折磨我。”她又说:“反正我们已经做了,再坚持又有什么意义?只要你洗干净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