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6-烟花妃子陈圆圆-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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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三桂听后霍然起身,激动地走来走去,咬着牙说:“这个田畹,无耻之尤!身为朝廷重臣,竟敢强抢民女,目中还有法纪吗?士可杀而不可辱,冒兄难道就罢手不成?”
“田畹依恃今上,一手遮天,我一介草民又能把他怎么样?”
“不,冒兄并非草民,复社领袖名闻朝野,谁人不敬?田畹如此欺人之甚,不仅有辱冒兄一人,也是对我复社的蔑视,这种乱臣当政,终有一天会毁了我大明天下,我复社诸君岂能坐视?”
“学生也忍不下这口气,不然也不会生这场病,但一时又想不出对付他的办法。”
吴三桂故作思索,沉吟许久才说:“兄弟是守边的武将,无权直接奏报文臣过失,而数日后我就要回宁远前线,来不及办这件事了。冒兄熟悉的文臣中的复社成员或是同情者中,有没有敢仗义执言者?最好是御史大臣,将田畹诸多劣迹写成奏章,上奏皇上。当今皇上乃英明之主,最恼怒此类乱国行为,不会坐视不理,即使申斥他几句也会打下他的威风,使他再不敢胡作非为,国家幸甚!”
冒辟疆拍案而起,激动地说:“一语惊醒梦中人,大人言之有理。不为私仇而为公义,也不能将此事放过,学生的朋友中确有御史,明日学生就去拜访他们,不能再让这老贼胡行乱国了!”
“如此甚好。哎呀,你我投机,只顾说话就忘了时间,兄弟还有点军务要处理,这就告辞了。冒兄,兄弟誓为复社后盾,有事尽管找我。”
“多谢。病躯不远送了。”
冒辟疆将吴三桂送至门口,二人抱拳而别。
吴三桂喜滋滋登轿,心想:“田畹老贼,这次要你好看!”
四
侯门深似海,吴三桂要向陈圆圆传达自己心意谈何容易?阿驹却把这件事办成了,可见他也颇有神通。
那天,田畹上朝去了,没人缠她,陈圆圆感到一身轻松,一个人躲在书房中画画,她对着镜子在一张绢布上画她自己,镜中人正是桃花喷火的灿烂年华,美得溢光泛彩,她自己也被陶醉了。画完,她却将笔一掷,黯然神伤,她不敢想像,自己这半个囚徒的日子何时是个了期?难道自己的一生就这样葬送了不成?
第六部分:梦 断谁知靠的是座冰山
她正在忧愤不可排遣之时,杨阿萍脚步轻轻走到书房门外,从门缝张望一阵,确信房中只有陈圆圆一个人,这才悄悄推开门走了进来,随手又将门关上。
门声惊动了陈圆圆,她回身子,吃惊地问:“阿萍,是你。干么这样鬼鬼祟祟?”
杨阿萍走到陈圆圆身后,小声说:“圆圆姐,我给你带了件东西来。”
“什么东西?”
阿萍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绢包,递给陈圆圆。
陈圆圆打开绢包,见是块白绫,上面写着:
致陈沅姑娘妆次:
华筵回首记当时,
别后萧郎尚寄诗。
人说拈花宜并蒂,
我偏种树不连枝。
鸳衾好梦应怀旧,
鲛帕新题合赠谁?
料忆秋风寒塞外,
有人犹写断肠诗。
宁远总兵吴三桂敬书
陈圆圆只感到头一阵发晕,手指颤抖,嗓子发干,她问:“阿萍,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是府中一个做针线活的仆妇叫我交给你的。她姓温,家住本城,每月十天到府中做针线活,她认识我阿舅,她知道我同你是相好姊妹,千叮万嘱叫我把这东西交给你,不要被别人知道。”
吴三桂的形象在陈圆圆心中已经模糊,那年她只有十五岁,只记得他雄壮、威猛又有文气,她喃喃自语:“吴三桂,他还记得我……”
“姓温的说,现在这个吴三桂可不得了,当上了将军,手下精兵十万,国家安危全靠他了,连皇上也敬他。圆圆姐,你早就认识他?”
“那还是我在苏州唱卷梢戏的时候,在一个大官家的堂会上与他见过一面,他还写了一幅字给我,字写得很好,我一直舍不得丢。想不到他文武全才,还当上了将军……”
杨阿萍坐到陈圆圆的身边,揽着她的肩说:“圆圆姐,冒公子的事你告诉过我,以我看,这些酸秀才都是软骨头,危急时不但保护不了我们,还要拿我们做交易,这种人怎么靠得住?你从心上抹掉他是对的!”
陈圆圆眼圈不由红了,说:“阿萍,你我身为女人,命运不得自主啊!我嫁给冒公子是慕他才华,也是为了终身有靠,谁知靠的是座冰山!这些富家公子风流成性,情无所专,见异思迁,找不到我立刻又娶了董小宛,知道我被田畹抢来,不但不设法救我,反而用我作交易!他伤透了我的心,只怨我所托非人……”
“圆圆姐,我看这吴将军对你倒是一往情深,这些年都没有忘记你,传送绢诗进来其实是向你表达他的一片深情,你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我被抢进田府,陪着个老朽木,心中苦楚只有你知道,我时时都想跳出苦海,可又谈何容易?吴将军远在关外,田畹势可遮天,背后有皇上,他能救我出去吗?”
阿萍年纪虽轻,却是个有主意的人,她想了想说:“圆圆姐,吴将军还在京城,他既然传了绢诗进来,你也该回赠一物,让他知道你的心意,我想,他一定会设法救你!圆圆姐,托你的福,也许我也能跳出苦海。”
陈圆圆不由点头:“你说得有道理。吴将军知道了我的心意也许有办法。我如果能跳出苦海怎会忘了你?可是,让我回赠什么给他呢?”
阿萍一眼看到案上的绢像,问:“圆圆姐,这是你画的?”
陈圆圆点头。
阿萍说:“画得神似!圆圆姐,你真是多才多艺!有了,就赠他这幅绢像,你再题上一首诗,不是极妙的回赠吗?”
陈圆圆微笑,拈笔略一思索,题诗道:
萧郎犹记琵琶弦,
小莲含泪读新词;
樊笼一觉姑苏梦,
鲛帕化作连理枝。
陈圆圆将绢像递给杨阿萍,阿萍赶紧折起揣入怀中。
田畹笑呵呵走进书房:“爱姬,老夫回来了!”
陈圆圆和杨阿萍施礼:“国丈万福!”
田畹看了看杨阿萍,说:“咦,你不是歌女阿萍吗?不在后庭练习歌舞,来这里干什么?”
陈圆圆说:“阿萍是我的乡亲,国丈不在,妾身实在烦闷,便叫她过来唠唠家常。”
田畹挥手说:“去吧去吧!”
第七部分:归 吴红绡帐里情切切意绵绵
吴总兵软硬兼施,田国丈违心献美。红绡帐里情切切意绵绵,将军不思戍边关。鼙鼓动地来,棒打鸳鸯各一端。
一
这是个雨雪交杂的阴霾天气,田畹脸色比天气还要阴沉,像一头关在笼中的老狼,在客厅中倒背着手转来转去,不时唉声叹气,不时咬牙切齿,肚子里暗骂:“章御史,你好大狗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不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老夫就不姓田!”
三天前,章御史联合五名年轻的大臣上了一本,弹劾田畹强抢民女,贪鄙误国,祸乱朝纲等十大罪状。崇祯皇帝十分震怒,当众申斥了田畹。田畹惶恐异常,伏地连连叩头。他把复仇的希望寄托在女儿田妃身上,他不敢进宫,买通了一名太监,传话给田妃,请田妃回家商议对策。妃子出宫回家并非易事,要经皇太后恩准,田妃总算把事办成,说是上午回家,如今天已近午,还不见田妃的影子。田畹急得心如火燎,不时探头向外张望。
这时,门官急步进来,说:“禀大人,娘娘鸾驾回府!”
田畹急忙整理了袍服,出厅俯伏在台阶上。
先进来四名执拂太监,分列两侧,又进来四对手提纱灯的宫女,分班站好,后面才是一乘八人抬的鸾轿,在厅前落下,两名宫女将田妃从轿中搀扶出来。
田畹伏地说:“臣田畹恭请娘娘金安!”
田妃面无表情伸伸手“平身,请起。”
田畹爬了起来,等田妃进了客厅,他才低着头随后跟进去。
田妃由宫女扶着在正面一张太师椅上坐下,说一声:“赐坐。”
一名太监搬了个锦墩放在田妃侧面,田畹用半个屁股坐下了。
田妃对太监宫女们说:“我同父亲唠唠家常,你们都退下去吧。”
太监宫女应了一声,倒退着出厅,关上了门。
田妃剜了田畹一眼,声音虽低却很严厉,说:“父亲,你怎么这么不知自重?做得太过分了!皇上看了御史的奏章气得没有用膳,连我也受了牵连,被申斥了!”
田畹不由惶恐,躬身站起来,说:“章御史这个狗才罗织罪名,陷害老夫,可皇上朝房中当着那么多大臣的面斥责我,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娘娘,你要为老夫做主,不然,我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啊!”
“那奏章我也看了,桩桩件件都有证据,我相信没有冤枉你!”
田畹更加惶恐,低头无语。
田妃一阵伤心,掏绢子拭了拭眼,说:“你怎么不想想,为了主政西宫,我费了多少心机,经了多少磨难?能得到皇上宠幸是容易事吗?这一切都被你毁掉了,我哪里知道你干出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啊!”
“是,是老夫糊涂,事情已经发生,后悔莫及,还请娘娘设法……”
“如今还有什么法子?皇上已经三天不到西宫了,我担心从此失宠,连皇上的面也见不到了啊!”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田畹的心直往下沉。
田妃也默默地流泪。
“娘娘,你冰雪聪明,一定能想出挽回的办法,不然,田氏一家可没有依靠了……”
田妃沉思了一阵后问:“奏章中说你强抢民女,那个女人叫什么来着?”
“叫,叫陈沅,又名陈圆圆……”
“你把她带过来,我看看。”
“是。”田畹不明田妃为何要看陈圆圆,也只好遵娘娘玉旨。
陈圆圆被带进来了,在田妃面前跪下叩头说:“贱妾陈圆圆恭请娘娘千岁!千千岁!”
田妃伸手说:“平身。”
陈圆圆起身,站在旁侧。
田妃又说:“你抬起头来。”
陈圆圆微微抬头,看了看田妃又低下头去。
田妃心中一跳,暗想:“果然是天姿国色,宫中数千女子没有一个及得上她的。”又问:“你会歌舞弹唱?”
“贱妾在苏州卷梢戏班唱过昆曲……”
“你识字吗?”
“贱妾略识几个。”
“你下去吧。”
“谢娘娘。”陈圆圆又给田妃叩了个头,倒退着出了客厅。
田妃目送陈圆圆退出,脸上挂着冷笑,说:“果然是个尤物,莫怪你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娘娘……”
田妃抬手止住田畹:“别说了。你教她宫中礼仪,三天后我设法安排你同皇上见面,将她献给皇上。”
田畹不由着急:“娘娘,这,这是为什么?”
“你对皇上说,此女是你用千金买来的,并非强抢,买来后养在府中,教她歌舞弹唱,就是准备献给皇上,愉悦龙心的。如果皇上收纳,就减轻了你的罪责了。”
“可是,老夫已经离不开此女,离开了,寝不香,味不甘啊……”
田妃本已憋了一肚子火,这时爆发了,她重重击了一下桌案,说:“你真是老糊涂!你已经年过古稀,再美的女人对你又有多少好处?不如把她献给皇上,只要龙心大悦,你我这场霉运就算过去了。”
“是是,娘娘说得有理。可是老夫担心……”
“你又担心什么?”
“老夫担心,如果陈圆圆在皇上面前得宠,会不会弄巧成拙,留下祸害,将来夺了娘娘你的位子?”
田妃是个阴狠毒辣的女人,在夺位斗争中什么手段她都用过,听田畹一说,她冷笑一声,咬着牙说:“果真有那一天,我让她死无葬身之地,连骨碴也找不到!”
田畹是知道女儿的性格和手段的,但用那些手段来对付他心爱的女人,使他也不由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从头顶灌到脚下,但为了身家性命,顾不得陈圆圆了,忙说:“好好,娘娘这样一说我就放心了,就把她献给皇上!”
田妃走后,田畹将陈圆圆拉进一间密室,屏退了使女和仆人。
陈圆圆疑惑地问:“国丈,看你神秘兮兮的,拉我到这个空屋子来干什么?”
“教你宫廷礼仪。”
“什么宫廷礼仪?”
“就是见到皇帝怎样行礼,见到后妃怎样行礼……”
“我又不见皇帝,学这个干什么?”
“唉,你就要见皇帝了……”
陈圆圆吃了一惊,问:“见皇帝?我为什么要见皇帝了?”
“唉,皇上不知从谁口中听到了你的艳名,叫我把你送进宫去。”
“这么说,这么说你是要把我献给皇上?”
“唉,圆圆,你是我的心头肉啊,我怎么舍得你?可皇上的御旨谁敢违背?”
陈圆圆不由脸色大变,一进皇宫就再也见不到天日了,不要说吴三桂,就是吴九桂也无法救她了。她还幻想田畹能够留她,故意撒娇,摇着田畹胳膊说:“我不去!我不去!我死也不离开你!你找个借口推辞,就说我病了,死了!”
第七部分:归 吴欺君之罪罪灭九族
田畹摇头叹气说:“辞不掉啊!欺君之罪罪灭九族啊!”
陈圆圆痛哭起来:“我,我好苦的命啊!”
“圆圆别哭,你花容月貌,倾国倾城,皇上见了你必然会龙心大悦,宠幸有加,那时你就一步登天了。也许老夫还要借你的金光啊!”
陈圆圆冷笑说:“哼,一入宫门,如入牢笼,自古以来有多少女子将青春葬送?宫中美女成千成万,有几个能得到皇上宠幸?我不抱那个幻想,也不进那个牢笼!国丈,如果你一定要逼我进宫,我不如寻个自尽,就算报答了你的知遇之恩……”
田畹闻言大惊,他知道这陈圆圆外柔内刚,说得到也做得到,如果她真的自杀了,那可就鸡飞蛋打,自己和田妃都失去了讨皇帝欢心的本钱,不能让她死!怎样才能防她自杀,又能让她乖乖去见皇上?总不能用绳捆着她进宫吧?想来想去他认为只能“以柔克刚”了,顾不得身份和面子了,他“卟通”跪下,对陈圆圆连连叩头。
陈圆圆大吃一惊:“国丈,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田畹仍然跪着,老泪纵横,说:“圆圆呀,你千万不能自寻短见啊,如果那样,我田氏一家子,包括九族和奴仆,上千口子人都得做刀下之鬼呀!”
陈圆圆震惊异常,倒吸一口冷气,问:“啊!真有那么严重吗?为我一个人害了上千无辜?”
“千真万确!圆圆呀,你还不知龙颜震怒的可怕,可你总听过一些大臣被罪灭九族刑场上人头滚滚,血染黄沙的惨剧吧?圆圆,你不可怜老夫,就可怜可怜田氏九族那些无辜之人吧!你救救我,救救田氏九族吧!”
陈圆圆没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