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烟火,一世迷离 作者:镜鸾沉彩(jj2012-9-28完结)-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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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的意思。
可是我却十分疑惑。当日落日诸神弓的那箭,本就是聆月亲手所射,为何他却说是被魔君父子所赐?难道,这中间,还有些不为我所知的隐情么?
清儿被黎霄放开后,便如脱兔般飞奔到了我俩中间。
抬眼间,望见黎霄看向我的惊疑的目光,我愣了半晌,解释道:“我……我是他后妈。”
“魔君既然知晓了这事,也该早些回魔界才是,总是在我神界地域无所事事,徒惹得两族臣民怀疑。”
我听见聆月冷淡的声音。这逐客令,下得很不客气。
黎霄看着我的目光不甚友好。不过我很理解他,因他定然以为我是聆月君的新宠,而他对红狐精甚好,必然就对我没甚好感。
过了半晌,他终于将目光从我身上离开去,与聆月道:“既然是她的儿子,本君更想收他为徒了。今日既然是天宫帝后同在,本君便不再打扰。小清儿,日后本君还会来找你的!”
话说完,他的身影便如鬼魅般倏尔不见。
地上落下一个人来,竟是昏迷的暮兖。
☆、正传 第十七章
这一日,真是精彩而梦幻。
苏舆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三万多年未曾出过长生境的他竟不辞而别,听聆月说,多半是去找槿颜核对当年的事情去了。也不晓得那个当年发生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儿,竟把个青耕鸟逼得这样。陵光回来时听说苏舆走了,竟也无动于衷,反而嘲笑我道:“那苏舆对你十分不错,你莫不是舍不得他了?”我堂堂神尊,懒得跟他抬杠。
暮兖本是来与聆月君禀报要事的,半途中被黎霄劫了,才有了假扮暮兖挟持清儿的那一幕。黎霄走后,暮兖很快便醒来,并奏报聆月君,说是在外云游的上任天君特特请了西天梵境的灵虚菩萨远道而来与小殿下讲授佛法课,如今那位菩萨已经在天宫候着了。灵虚菩萨是位颇受景仰的神仙,看来天君需得亲自去招待一番。聆月君见天色已晚,便决定明日再动身回天宫,暮兖领命而去。
于是,月上中天之时,吃饱喝足的小清儿赖在了我的床榻上倒头酣睡,今日也颇受了些刺激的不才在下我,歪在泛着寒凉的枕头上,怎么也睡不着。
待我终于下定决心、气凝五指、用仙气冲入清儿的元神内寻找元神最初的记忆时,心中莫名酸涩异常。
溯源术,这门法术还是在挽阳山学艺时,我的五师兄恕颐教与我的。恕颐是个很喜欢混迹凡尘的神仙,他曾经与我说过,当他走在凡人熙来攘往的街道上时,他总有一种前世今生的感觉,虽然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前世今生;他还与我说过,当他与不知其前世如何亦不知其来生如何的凡人们交往时,他有一种作为神仙的由衷的优越感,虽然我一直觉得他这优越感来得很没有道理。为了将这份优越感充分体现出来,他总喜欢举个“神算子”的挂旗四处招摇撞骗与人算命。人说夜路走多了总会撞见鬼,我的五师兄也是这样,算命匡人匡多了,报应便来了。据说是某位神君下凡历劫,被他算出个前世是偷盗窃贼的命,那位神君忒记仇,回归正位后竟还去找了恕颐一回,砸了他的“神算”牌子。此事件过后,恕颐却并未气馁,反而勤修苦练想要成为一个真正的神算,于是便学到了这门探查对方元神本宗的溯源术。这个法术其实只需顾名思义的理解,就是追溯元神的来历起源,施起来却十分耗精力,特别是当你溯源的这个人年龄越大时。
可今日这回溯源术,我却非施不可。我想知道那日落日诛神弓射中过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屏气凝神,我顺着方才打开的通道一路进入了清儿的元神内,摸索着他记忆中的时空方向,逆着辉白的微光,到达元神最初凝聚之时的情境。
眼前是一片耀目的白光,我侧耳细听着远处传来的燕啭莺啼,谨慎寻觅着。因此刻我正处在记忆之流中,稍不留神,便会找不到方向。前进了约摸近百步,耳边的莺燕之声愈发明晰,待踏过最后一步时眼前一变,已是满目的青山绿水。
竟是昆仑山。
诸峦叠翠、绿嶂绵延,温暖充足的日光倾洒,山涧鸟雀鸣啼。山涧上方是一片陡峭的壁岩,壁岩中间有一个岩洞,洞口旁还立了“清风洞”三个字的碑。我虽然站得远,可仍能听到洞内的些许欢声笑语。
“聆月,你怎么这么笨啊?连烤地瓜都不会!”女子清灵爽朗的笑声,那是三万多年前的我。
“不行,清清不能吃这个!听话……”男子的声音小些,有的听不真切,可仍然听得出内中饱含的亲昵与关切。
“为什么不行?我就要吃烤地瓜!我非要吃非要吃!你不让吃我就不要理你了!”
“唉,别生气了,气坏了可怎么好……”
后面的句子已经听不清了,可是我却记得。
我记得他不让我吃烤地瓜,记得他说烤地瓜没有营养,记得他无奈地抱着我,对我说:“唉,别生气了,气坏了可怎么好?你一生气,我的心都痛了……”
本以为元神记忆的源头应该是出生之后开始,却没想到,竟从怀胎开始就有了。我思索半晌,决定回去记忆之流,从我不知道的记忆开始看。
由原路返回,此刻我也不确定从何处出去才是我想知道的那段记忆,便只能随便蒙了。顺着流向而下,待我第二次踏出记忆之流时,眼前是金碧辉煌的宫殿,仙气飘飘,仙乐渺渺,宫殿的名字叫做“凌栖宫”。
我许久没到过凌栖宫,此番在这里看到,颇有些感慨,一个晃神,眼前已经是凌栖宫最偏远的院落,也就是三万多年前我住在凌栖宫时的处所。
一身红裳的女子坐在床沿上,满目愤然地看着对面长身玉立的男子,雪白的牙齿紧紧咬在樱红的唇上,浓黑纤长的睫毛浅浅颤动,似乎有水雾泪珠将要落下。
男子将手中的一张纸笺哗的一声扔到地上,怒吼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我在你心里还是比不上他吗?”
女子终究倔强,没有哭出来,只是一再辩解道:“不是我,不是我做的!”
因我背对着聆月,所以看不到他的表情,其实看不到有什么要紧,因为这一幕我到现在还清晰地记得。那是我刚搬进凌栖宫不久,当时魔族已经屡有异动。外出办事的聆月回宫,知道我到了凌栖宫后不仅没任何高兴,甚至冷着脸半天没说话,后来还取出一张据说是从魔族传来的消息,消息说是我将对战局至关重要的行军布阵图从聆月处偷渡给了那时魔君的儿子。那时的魔君是禺疆,他的儿子,也就是黎霄,那个在昆仑山上比聆月还要先认得我并与我成为好朋友的陆吾。聆月质问我为何要背叛他,我那时只以为他是一时搞错了情况才如此,谁曾想,这件事不过是有人刻意阴谋陷害罢了。我还记得,自这次后,聆月君过了有近半年没来看过我,再次看见他时,便是我被割掉脸的那一夜。
真是,看着这些情景,白白给心理添堵。
我悲叹几声,又一次退回了记忆之流。
第三次进入的情景,倒正好是离殇野。
因当年我丢失了脸之后,满头的纱布,故而看什么都不甚清楚。此番有了可以仔细看一遍的机会,我却并不觉荣幸。
世上又有谁会喜欢亲眼看自己是如何死的呢?还是被自己真心相付、倾心以待、全心依赖的人亲手射死。
可既然到了这里,却逼得我不得不看。
衰草连天的平野之上,阴云密布、朔风呼啸,神魔对峙,剑拔弩张。
我的左边是黎霄、槿颜以及数个黑裳玄服的魔族将士。槿颜被黎霄制住双手,正起初可怜的看着远方的聆月,那张脸,梨花带泪却光鲜美丽,原本该是我的。
我的右边是聆月以及银盔白服的神界侍卫,侍卫中间有一个纤弱可怜的女子,素衣素服、雪白的布条缠了满头,甚是狰狞。凛风过处,那个病弱的躯体都要摇上几摇。
只可惜,再如何病弱可怜也换不来身前之人一丝的垂怜,这个在不久前还与她山盟海誓、浓情蜜意、宠溺疼惜的她的夫君,连一个眼神也没有赏给她。
他怀疑她对黎霄暗通曲款,通敌叛逆;又认定她心狠手辣、嫉妒成性;他为了他的槿儿对她挥下利刃,取脸相送;亦为了他的槿儿将她转赠黎霄,换得美人回归。
此刻,他亦是眼望不远处那个美人的身影,脸上眷恋温柔。
多么深情,又多么绝情。
当他面如表情地说出那句“你自己走过去吧”时,我仿佛又一次听到轰然碎裂的声音,是心碎,亦是情碎。我好想冲过去问一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来招惹她,又为什么在招惹了她之后如此狠心地对她?他说她阴险狠毒,伤了槿颜的脸,好,可她已经还了啊,她已经成了一个人见人怕鬼见也喊打的卑微低下到极点的人了啊,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她?
不,他不是狠心,他是没有心。
或许有,只是全都系在远处那个让他如焚烈火中的美人身上罢了。
此刻的他,与昆仑山上那个对她温暖微笑、点亮三千世界烟火的他,真的是同一个人么?
我望了一回乌蒙蒙的天空,润泽的水渍有幸被含回了眼眶子。
眼前如话本子般的剧目与我的记忆中的场景毫无差异,不紧不慢地行进着,直到三万年前的那个窝囊可怜的我跌跌撞撞走向了远处的黎霄,聆月那一直粘在槿颜身上的目光才有了转移。
以前我曾设想过,若是再让我重新来一遍,我会不会最后回头看他那一眼,当时得出的答案是坚决不看,即便是死了也可以欺骗自己说这并不是那个自己喜极爱极的聆月下的手。可如今我走的这一遭,却也不知为何,目光一直看着聆月,不想放过他的一丝表情,我摸摸心口问自己,到底是秉着个什么心态,到底是想找到他神情的漏洞证明他此举不为人知的隐情呢,还是想得到他仍舍不得我的哪怕一点点讯息呢?
不管心态如何,今日司命总算让我走了一回运,虽然我本没有那么期待他真会有什么异样出现,可终归却出现了。真不枉费我耗这么大劲儿进了清儿的元神记忆,也不枉费我又一次看着自己如何死去的无奈与苦闷。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章情节牵涉太多与前文衔接的地方,所以有些卡。。不过我会努力加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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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传 第十八章
我一直以为,当年聆月君认定我是设计残害槿颜容貌的狠毒的女人,觉得将我安全送去魔宫有点太便宜我了,所以才用那落日诛神箭欲杀我而后快。虽然这个理由有太多站不住脚的地方,可也只能有这个理由来解释了。却不曾想,竟还有其他的可能。
我看见心若死灰、全身僵冷的清清,也就是三万年前的不才在下本神尊,一步一步,仿佛踏在尖刀利刃般的艰难沉重,走向远处的黎霄,身影如同此刻的天幕,晦暗凄冷。她的夫君,那位此刻正痴迷而热烈地看着另一个女子。痴迷?我实在怀疑我是否看花了眼,因我与聆月认识这么许多年,委实从未见过他痴迷女子的神情。还有那痴迷中带着的那么些缠绵的暗光,又是怎么回事?怎么仿佛是种痴迷而不可得的痛苦?
这神情与聆月平日的形容与心性都太不搭调了。他对槿颜最多不过是神情相爱,又哪里来的痛苦呢?这不像聆月,倒更像是某位槿颜天妃的迷恋者,虽然万分迷恋却只能眼巴巴看着她与聆月君出双入对,图惹伤悲。
还没来的及仔细研究这聆月何以会是这个神态,我就被另一个变故吸住了眼球。
本是多么顺其自然的事情,两方人质交换便大功告成,并不需其他动作。可在清清还未挪到黎霄跟前时,她身后的聆月君却忽然周身仙泽翻涌、气血逆行!
做了神尊,真是与普通神仙大不一样了,竟然连仙者内里的仙气紊乱都能感觉到,若是以前,我必然是不会发现的。他这仙气骤然紊乱,虽然元神已是受到极大冲击,可外表却并未如何显露,通体看去只不过那双深眸变得血红,身体暂时僵硬罢了,是以他身边的一众侍卫并没觉察。他此刻也顾不得继续给美人抛去深情凝视了,面色忽然苍白,唇线紧抿,额上冷汗直流,仙体内气势磅礴的火红色气息逆流翻涌!
即便知道这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我不过是以局外者的身份看戏罢了,可还是忍不住紧张起来。他这副形貌,依我这九万年的仙者经历来看,必定是元神受到巨大冲击所致,带来的后果轻则修为流失,重则灰飞烟灭!
幸好,不过片刻时间,那烈如炙焰的气息竟忽然又平静下来,可我还没来的及道一句阿弥陀佛,待抬眼看到聆月的面色时,不禁又大吃一惊!
容颜还是那副绝美的容颜,身形还是那副挺立的身形,可是那双惯常漆黑如深潭的沉静的眸子,竟然成了血红色!不是方才因仙气翻腾而气息不稳导致的气血不调的眼色发红,而是有着真真正正的鲜红的瞳仁而导致的血红!而且此刻他的神色,疯狂,嗜血,冷笑,活像是神志不清、精神紊乱之相!
这却是怎么回事?
红色的瞳仁在仙者里其实也并不少见,因为许多神仙的原身眼睛就是红色的,譬如我在挽阳山学艺时英雄救美救下的白芪,就是只红眼睛的兔子,化作人形后偶尔在身体虚弱时眼睛就会变成两枚甚好看的赤色宝石;还有与我梁子结的很大的赤夷,眼睛也是红的。可是谁能告诉我,龙族的眼睛什么时候也成红色的了?
红色眸子的聆月,我以我九万年的丰富无比的做神仙的经验,以及我与他相知相遇相恋三回的经历打包票,定然不是真的聆月,或者,并不是真的理智清醒的聆月!
原来,这就是他之所以会忘却之前的海誓山盟,用落日诸神弓狠心射我的原因么?那先前的利刃取脸呢?是不是也有类似的隐情?回想起来,那日他可并未如此刻在离殇野这般眼睛血红啊!那会不会有其他我不知道的隐情呢?
心中那最深处的褶皱仿佛被狠狠地敲击了一下,我简直被骇地脑子暂时空白了。
实在说不清此刻是什么心情,仿佛打翻了五味瓶,一时之间也不知是喜是悲。若他真是有什么隐情,真是有说不出口的苦衷,那我要如何?若是没有呢,若这一个疑点不过是我多想了呢?那我又要如何?
一时脑中如乱麻,纠结不清。
让我重新关注眼前境况的自然是那根金灿灿如旭日东升的落日诛神弓的箭矢。
只因那光芒太闪太亮,在这乌蒙蒙的离殇野,实在吸人眼球。瞳仁被莫名染成红色的聆月忽然从身旁护卫手中拿过的弓箭,搭臂弯弓,那枚美丽而致命的剑飞啸而出,夹着离殇野上凌厉的风刀,射向不远处的蒙满头布的女子。
她转头,中箭,倒地。
动作一气呵成,快得让我有些目不暇接。
我看着她如失去生命力的布娃娃般倒下,眼不由又望了一回天。
倒不是怕会掉眼泪,而是心中太多感慨。
原来,这便是三万年前我死的经过了。原来,三万年前,我就是这样死掉的。
说死掉其实不大合适,因我终究没有死掉,还留了一口气在。
真是感谢我伟大的阿爹阿娘,给了我如此坚强不屈百折不挠的血统。
不过眨眼功夫,倒地的清清的肉身便蒸发殆尽。那位还保持着双臂抱她的姿势的男子,面色灰白,喉中如困兽般呜咽,痛不能抑。
恍惚中,我看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