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意风流 修改版-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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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说了会不疼不痒的话，永辉皇帝的精神头开始萎靡不振，顾写意适时请辞。永辉皇帝眼角不经意间瞥见角落里有个清秀瘦弱苍白的太监。那小太监抬眼，澄亮的眸子，泛着丝丝寒气。　
总觉得有些异样，永辉皇帝使劲眨了下眼，再看，待看清那人面容时，不由的浑身一震。。。并非十分相似，但那同样俊秀美丽的轮廓，同样冷傲清高的气质，还有此刻眼中一模一样的神情，与深埋在心底深处的某张脸重合，清晰勾勒出刻意遗忘的往事。　

永辉皇帝想大喊，却发不出声音，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五脏六腑似乎都被震移了位。　
屋里太监丫鬟们大惊失色，忙成一团。　

怀前沿着墙边，慢慢退出门去，转身，快步追向他的主子爷。　
顾写意负手而立，站在正殿门外九九八十一节台阶上。阳光撒在他身上，镀出明亮的光圈，宛如神祗。察觉到有人，顾写意转过身，眸中光彩四溢，洞若观火。　
怀前忐忑迟疑的停下脚。　
他的主子，眼里容不得一粒沙，更不要说刻意的隐瞒与利用。　

顾写意皱眉道：“傻什么呢，还不快走。”　
没有放弃，顾写意没有放弃自己！怀前先是紧紧抿着唇角，快速垂下头，终究还是忍不住咧嘴开心的笑了。　

第四十七章　

“需要这么多嫁妆？”顾自在一把夺过清单，拿在手里晃了晃，道：“国库里没那么多钱！”　
顾写意道：“我心中有数，国库绝对掏得出来。”　
顾自在气笑：“至亲王是谁，自然是明察秋毫。可你要是把钱全拿走了，我们这些人都去喝西北风不成？”　
顾写意微笑：“这个数是新戈那边暗示的，你冲我发火有什么用？”　
“是，新戈那边全是神仙，要的数额不多不少正巧是国库的所有！”顾自在咬着牙，冷笑着睨了他一眼，烦躁的在屋里走来走去。　
“光是想想我都觉得要疯了！”顾自在光火的嘲讽道：“难不成叫我们这些皇亲国戚领着手下官员去要饭？还是到百姓嘴里抢吃的？”　

低头绞手指的悠然周身明显一震，抬头望向顾写意，后似笑非笑的睨他一眼。悠然欲言又止，双手交叉紧握，重又垂下头。　
顾写意撑头看向在桌对面，小猫似张牙舞爪的顾自在，戏笑道：“怎舍得叫你去要饭讨食，实在不行我来养好了。”　
顾自在一怔，蓦然安静下来。朝外别过脸去，耳根处渲染出一小片红晕。　

“唉～”　
耳边传来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然，顾悠然的笑里寻不出阴霾，层层叠叠，丝丝缕缕，水样的温柔。是他把感情埋得太深，还是真如表现出的这般无怨无悔。。。　

顾写意强行移开视线，微眯起双眼，目光掠向外面的天空。残阳如血，却异常绚丽。薄云似幻化的红雾，飘渺虚无，诡秘难以捉摸。是夕阳映红了白云，还是白云映衬了夕阳？　

顾写意拥有很多，拿出任意一样都是旁人穷极一生也难以企及的。可他也失去了很多，那些失去了的，即使倾尽所有也换不回。就像顾慧中所评价的那样，很多时候，他连对自己都是残忍的。　
目光看向双胞胎，两张略显稚嫩的脸庞，身体透着少年独有的清新而又青涩的气息。那样的年轻，又是那样的鲜活。　
他的弟弟们，两个不过才十七岁的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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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兜转转，纠纠缠缠，剪不断理还乱。也许，没有了爱，恨也不会独立存在。　
待顾写意再度踏回雍京时，也该与这一切做个了断了。　

明日就要起程去西北，顾写意放下手头所有工作，亲自送承欢回宫。从谋划如何得到军权的那天开始，心里就有了送他再入虎口的准备。可真当这一天来临，除了无言凝望，只剩下满心愧疚。在这几年时间里，顾写意倾尽我所能教授他。荣贵妃死去的那一刹那，顾写意方明白一个道理。保护一个人的最好办法不是自己变强，而是帮助他变成最强的。　

还未踏进承欢的居所永乐殿，已听到里面熟悉的说话声。顾写意拉着承欢大步走入，环视一圈，来的真叫齐全！　
顾康健扫了眼承欢：“大家得知十弟回来，专门前来接风。”又看向顾写意，“再者五弟即将离京赴任，亦算为你送行。”　
顾写意轻推承欢道：“承欢，上前给诸位哥哥问个安。许久不见，难为大家都惦记着你。”　
承欢依言礼数周到的请安问好，这两年猛窜个头的他抽高不少。除了在顾写意面前还留有昔时三分调皮，在余人面前举手投足俨然小大人一个。　
顾写意笑道：“原本该是我一一上门告别，最近忙昏了头，还请大家海涵。”　

“五弟（哥）太见外了。”众人答时表情各异，堪比染坊。　

事到如今，结局早已成了定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连惺惺作态都属浪费感情。顾写意打从心底就不信太子、老三之流对我重掌军政大权的事心里能舒坦的了。无所谓，来日方长，帐一笔一笔慢慢算！　

“去拿酒来。”顾写意吩咐道。看着屋里众人：“明儿天不亮我就得起程上路，今日先简单敬各位几杯，他日回朝，咱们在好好聚聚！”　

下人们手脚利索，不一会酒就拿了上来。顾写意瞥了眼个头小到可怜的酒杯皱眉道：“去换大的来！如此小家子气怎能表的心意！”　

转眼酒碗换了上来。顾写意一手拿着酒碗，一手拎着酒坛最先走到顾康健面前，亲手将两碗统统倒满。道：“我是诸位兄弟中学问最差的，临别在即，离愁难解，不知所言，若是说错了话还望大家见谅。”　

顾康健平端着酒碗，眸色沉沉。　
顾写意道：“一年明月今宵多，人生由命非由他，有酒不饮奈若何！我喝干，您随意。”言罢往顾康健酒碗重重上一磕，酒水溅落，顾写意仰头喝尽。　
顾康健眸子闪了两闪，定定看着他，也是一口喝干。　
顾写意笑道：“痛快！”　

来到顾成双前，也是倒满酒水。　
顾写意道：“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照旧我喝干，你随意。”酒碗相扣，清脆凛冽。顾成双眼中少了傲慢，皱着眉头喝下酒。　

第三个是顾天赐，顾写意呵呵一笑：“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干杯。”　
顾天赐脸上挂着虚伪的假笑，只是太过不自然，让人瞧着难受，白白浪费好皮相。　

老四顾慧中此刻没了那股混迹花丛风流不羁的潇洒，正色以待。顾写意睨着他许久，方笑道：“不用闭门防俗客，爱闲能有几人来？”　
顾慧中脸霎时变白，随即缓缓展露出笑起来，道：“说的好，当服一大白。”　
顾写意笑容加深，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碰杯，酒干。　

“你算不赖了，论功课我恐怕才是倒数第一！”老六顾正凛嘿嘿笑道：“你要送我句什么？”　
顾写意哈哈一笑道：“而今何事最相宜？宜醉、宜游、宜睡。”　
“说的好说的好，我就爱听这样的，简单易懂，内容还实在！”不等顾写意反应，顾正凛举杯主动碰了我的酒碗，喜呵呵的喝干了酒。顾写意摇头大笑，喝干酒水。　

老七顾谦谨依旧那副谦虚谨慎的样儿，只是看顾写意的眼里多了罕有的光芒，顾写意拍拍他肩膀道：“志士幽人莫怨嗟，古来材大难为用。哥敬你一杯。”　
顾谦谨慌忙接过酒碗张嘴就喝，结果不小心被呛到，不停咳嗽，显得很狼狈。　
顾写意看着他笑了，不再言语，转到下一个人面前。　

面对顾悠然，一时竟不知说何才好。捏紧了手中酒碗，怅然轻叹一声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顾悠然举高酒碗，直视着他，幽幽道：“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说完仰头喝尽。顾写意楞了一愣，一饮而尽。　

顾自在瞪着眼睛盯着他，呲牙笑笑，到了这时候仍不忘挑衅。　
顾写意道：“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　
顾自在冷哼一声，混不在乎的样子，喝干了酒就别过脸去，看也不看他一眼。　

顾写意走到承欢面前，小人儿举着同样大小的酒碗，顾写意见状刚挑起眉梢，承欢便道：“哥哥就要远行，就让弟弟敬你一杯吧！”　
顾写意笑道：“那祝你身体健康，茁壮成长。”　
承欢抿唇一笑，道：“你送诸位哥哥的诗开头一字笔划皆与年龄排行相同，怎么到我这就改了？”　
顾写意笑了笑，慢慢吟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承欢眼睛亮晶晶的闪着光，捧着酒碗就喝，“咕咚咕咚”牛饮一般，直把顾写意也吓一跳，心道难不成我弟弟天赋异秉，海量不成？　
刚要夸他，只见承欢酒碗一扔，张大着嘴，拼命用手扇风，被辣的泪珠直转。还不忘一脸无辜的看看他。　

顾写意强忍着笑，伸手抚摩他的头顶，道：“哥一走就是几年，你要学着照顾自己。”顿了下，接着道：“记得记下我离开后发生在你身上的点点滴滴，回头一件一件说给我听。”　
承欢仰着脸，重重点头。　

顾写意直起身子，目光扫过四周，朝众人抱拳拱手道：“真心期待下次与各位的再见！”言罢，领着怀前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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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写意不单要回边洲上任，还需担负起送亲的职责。此次联姻的是宗室第十三公主，顾蔚蓝。记忆里模模糊糊有这么个女孩，但要他具体说清长什么样还真困难。据说曾有人上书请求用宫女代替公主出嫁，顾蔚蓝得知后竟公开声明，心甘情愿嫁到新戈，为此着实掀起不小的声浪。原本对于顾写意来说哪怕联姻是一大老爷们也毫无干系，但十三公主最后强硬决绝的表现让他印象深刻，难以忘怀。　

浩浩荡荡出行，依旧气派，依旧奢华，心境却不复往昔。　
赔上韩家子孙后代的前途，赔上无数将士百姓的性命，赔上难以估计的宝贵财产，赔上。。。自己的原则立场。。。换来军权，换来他夺嫡的本钱。。。值吗？顾写意扪心自问。现实容不得他迟疑，更容不下悔意，已没有后悔路可走！　

赶路数日，女眷们皆怨声载道。正好途经平原地带，视野辽阔，顾写意遂下令扎营休顿。怀前依照惯例跑前跑后料理琐碎事务。顾写意站在他身后，看了半晌后转身上马，拽起缰绳，坐下马匹扬蹄嘶鸣，飞驰而去。口中喝道：“本王去去就回，无需跟随。”欲跟随而上的护卫们听到此话，纷纷停下脚步，为难地面面相觑。　

怀前急忙上马追逐，顾写意猛夹马腹，良驹宝马风驰电掣，快如疾风。怀前坐骑比不上，骑技亦不如他。两匹马一前一后驶出很远，拐过一座小山，来到人迹罕至处。怀前忍不住开口喊道：“主子爷，您离开队伍太远了，奴才害怕会有危险。”　

顾写意驻马回望，道：“你怕什么，论杀人功夫十个我都不是你对手。”环顾四周笑道：“好地方，在这杀了人后绝对跑的掉。”　
怀前一惊，先是怔愣望着顾写意，而后缓缓下马跪在地上，道：“主子爷，奴才做错了什么？”　
顾写意亦下马，慢慢走到怀前面前，用马鞭挑起他的下巴，仔细端详着笑道：“可惜了一张清秀可人的脸，被你逐日用药物掩盖。”　

怀前跪在地上仰头望着我的眼，四目相对，顾写意看到了眼底隐忍的光芒。　

顾写意道：“你没做错什么，相反，你事事都办的很好。”马鞭暧昧的在怀前脸颊摩挲，“从收留你的第一天起我就在等，可十五年过去了，整整十五年里我没听到过你提出任何要求。哦，除去上次要求见永辉皇帝。”顾写意笑：“怀前，你究竟想得到什么？”　

怀前道：“没有，奴才没有什么想得到的。”　

顾写意微微眯起眼，马鞭抵在怀前的喉咙上：“永辉能登上帝位，有两人功不可没。一为如今赐予国姓的太子太傅，大学士顾先知，还有一个就是谋士吴墨。”　
怀前的眸子沉了三分。　

顾写意接着道：“顾先知擅长阴谋诡计，为求目的往往不择手段。虽计谋过人，却注定上不了台面见不得光。而吴墨则称的上是出色的阳谋者，不屑于阴谋的曲折手腕，拥有骄狂不可一世的气度及霸气，君临于正义与不义之上。两人一明一暗，一刚一柔，为雍慧夺位奠定了基础。可惜，吴墨太狂，他学不会顾先知的巧违趋利与忍气吞声。永辉皇帝怎能容得下他？　
永辉二年秋，有大臣向皇帝上书，说吴墨妄自尊大、违法乱纪、不守臣道，在地方上派头甚至超过皇帝。永辉宠信顾、吴二人人尽皆知。可这次竟亲自下旨追查，态度严厉。吴墨心知不好，留书辞官，携全家远走高飞，就此了无音讯，不知生死。但事情远结束，永辉皇帝大发雷霆，全国通缉追捕。并利用皇权，抹煞吴墨的存在。还记得永辉五年春，顾先知曾离开皇宫数月之久，皇子们的功课都交由他人教授。现在想起来，很可能穷极全国之力都抓不住吴墨一家，也只有靠相识多年，才智不相上下的顾先知才找的到。而你出现在宫里的时间与其相符。　
我是不是可以做一个大胆的假设，你，就是吴墨的儿子！”　

怀前紧抿着唇不说话，只死死盯着顾写意的眼。　

“怀前。”顾写意轻声道：“你不惜残了身子进宫当太监，还尽心服侍仇人之子，这份决绝连我也要敬佩。”　
怀前嘴唇微微发抖，哑着嗓子道：“听说父亲。。。父亲被抓回宫后，是被凌迟处死的。。。我没想那么多，就想着，看看能不能找到哪怕一块血肉。。。我。。。”　

顾写意闻言呼吸一窒，那压抑的，颤抖的哭腔。和脆弱到一碰既碎的神情，是他从没见过的怀前。　

顾写意攥紧手中的马鞭，怕它掉落，道：“怀前，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怀前深吸一口气，收敛起所有的情绪波动，沉声道：“主子爷可能永远无法理解，仅仅因为崇拜和敬仰而心甘情愿为某人生为某人死的想法。主子爷。。。”怀前的脸上有悲而不哀的坦然浅笑，“您拥有奴才所有的渴望，您就是奴才梦想的化身。”　

顾写意退后一步，转过身去。许久，才能开口：“对不起。。。还有，我了解你说的那种心情。。。”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压制胸口喷涌的思念，他回不去原本的世界，见不到最想见的人，他只能向前看。　

顾写意伸手将怀前从地上扶起，紧握着他的手道：“怀前，别怪我。。。我不能输，更输不起，我不能放任任何一个可疑的地方。”　
怀前默默反手将他的手握住：“奴才明白。。。瞒着主子爷这么久，是奴才的不对，怪不得爷疑虑。”　
顾写意道：“怀前，你跟我时间最久，能耐本事是顶尖的。放你在我身边只当佣人使唤太屈才了！”顾写意按住他，不容反驳：“我有件重要事交与你去办。”　
怀前：“什么事？”　
“去启国，有关赫连漠月。”顾写意冷笑：“劳他照顾多时，该是时候回报了。”　
怀前点头。　

顾写意与怀前回到驻扎营地，刚进主帐，就听外面喧哗。门帘掀起，一个火红色身影闯进来。十五六的年纪，浓眉大眼，神采飞扬，脸上是高傲张扬的神情，凶巴巴瞪视着。　
不用介绍也知这位姑娘是谁，敢问整队近千人里除了十三公主，谁敢如此对至亲王？　

“估计你也认不出我是谁。”十三公主声音干脆直接：“我是顾蔚蓝！”　

第四十八章　

怀前有些紧张的看向顾写意，怕他恼这个小丫头。其实大可不必，对于女人，顾写意还是喜欢那些上能窜下能跳，只手可撑半边天的现代女性。自信、自尊、独立、聪慧、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