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亭-第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座古老的石殿,空无一人,于空旷之中,盛满的只是岁月的痕迹;神殿最惹人注目的地方,莫过于它左右极度不对称的结构,左边是古朴大气的数间巨石砌成的石室,而右边,则是一方大的令人叹为观止的露台,一直延伸到远处,尽头处,是延绵的山谷,瀑布,青山。这石台,竟是一整块石头。
青亭环顾神殿四周,看来这是一处山谷,四周是苍山,越发显得苍白的神殿高贵而不可亲近。再加上这么一个冷冰冰的大神官……青亭打了个冷颤。
“凌奴。”那人淡淡的站在台阶之上等着她,从他身上仿佛找不出一丝除了清冷之外的情感,连不耐都没有。待她东张西望的跟上来,才唤了一声。随着他的声音,不知从何处闪出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垂着手,恭谨的立着。
“带她去房间。”
“小姐,请跟老奴来。”被唤作凌奴的老人走到青亭面前,示意她跟他走。
青亭微笑着轻轻道了声谢,跟了上去,走起来才发现看上去老态龙钟的老人家,脚步却快得让她差点跟不上。
待走到她住的地方,凌奴说了声小姐早点安歇,就刷的一下不见了人影。青亭呆了一下,只当自己眼花,揉了一下眼睛走入了石室。虽然四四方方的没有什么花哨,不过采光倒还好,西边的阳光柔柔的照进来,一室满是温暖。有个整洁的木床(好在不是石床),一个柜子,一张桌子,四个凳子。其余没有了。真是简洁作风……
青亭把包袱放进柜子里,发现石室后面还连着一个房间,转进去一看,立刻惊喜的尖叫起来。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这一趟来得太值了!
只见后面这间空空的石室中,一眼望去的便是一个冒着热气的小小水池。这秋天还能冒热气的水,除了温泉还能是什么?
青亭舒舒服服的躺在暖暖的水池里,望着窗外的月亮发呆,心里道这真是神仙过的日子啊。这窗下便是悬崖,因此连窗户都可以不关,一边泡温泉一边赏月!
想到自己在干这么诗情画意的事情,青亭就好像自己突然成了暴发户,满心是不能言说的得意和兴奋。因此即使已经泡得身上都快起皱了,还是不愿意起来。
这时候,有人从月亮里飞过……
青亭赞叹的看着那一袭优美飞行的身影,想起了一句诗来:“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念完发现不太应景,再一想青亭就蹦了起来,扑上去砰的关了窗,七手八脚把衣服穿好,才缩在窗下瑟瑟开始发抖。
空中飞人!
青亭可没傻到真的认为那人是嫦娥奔月来着,这世上要真有嫦娥,也被尤里·加加林带回美国航空航天局关起来了。她立刻联想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为大神官护法!
虽然当日在酒楼的时候,她一直追问自己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毛笔都拿不利索,如何为大神官护法,可是那云公子只是坚定的拥护大神官的指示,微笑不语,仿佛凡是大神官说的都是对的,凡是大神官的决定都是真理。青亭眼巴巴的求了他半天,眼见不为所动,(反而是云濯倒似有不同意见,不过他自然也不会为自己求情)只得一咬牙,换上革命烈士上刑场前的嘴脸,命人拿了笔墨,连让云公子写了好几副墨宝,诸如“天下第一楼”、“天下第一厨”、“天下第一美女”之类,那云公子倒也不推迟,只是说憩园有如此风雅、如此好厨,这第一二个荣誉倒也当得,不过写最后一个“天下第一美女”的时候,迟疑了一下,好奇的问这美人是哪位。青亭一咬牙,挤了一丝笑容出来,愤愤的答: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现在回想起当时一桌人吃瘪的样子,倒也值了回价票。
……可是现在,现在一个空中飞人,类似蜘蛛侠Superman这样的飞过神殿来了啊!
青亭苦恼的想了半晌,自己到底要不要过去“护法”。
后来叹了一口气,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虽然目前连晚饭也没有吃他一餐,不过泡了个温泉,也算是受了点恩惠,不好就这么袖手旁观,只得从包袱里取了个东西,小心翼翼的拉开门,往有灯火处摸去。
还没走两步,白发凌奴幽幽的出现在眼前,差点把青亭吓得晕过去。他依然是恭谨的样子,慢慢的道:“小主人请小姐过去静室。”
推开门,微生行简正坐在石桌后面,桌上摆着两双筷子,看来在等她吃饭。
……等她吃饭?青亭抬头望了望斜斜的月,不确定这吃的是那一餐。那凌奴见状,好心的解释:“小姐在沐浴,小主人吩咐不必打扰。”
青亭只觉得脸都要出血了,回过头狠狠的盯着凌奴:“你你你怎么……”
凌奴面色波澜不惊,依然垂着眼睛,沉声答道:“水声不断。老奴一直站在静室外。”
青亭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从这里到她住的地方,少说隔了三四间房,你站在这里听得到我洗澡……她突然觉得自己一向很强壮的心脏,最近跳的老是不规则,是不是心脏病的前兆,或者说,即兴心脏病?
强做镇定的在石桌边坐定。猛然记起刚刚见到的空中飞人,连忙告诉了他,不意他只是淡淡听了,脸上还是任何表情都看不出来。本来么,晚上都戴着面纱,能看出什么来。看你一会吃饭怎么办。青亭也懒得去瞎操心了,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凌奴手脚麻利的端上热乎乎的饭菜,打算好好看一看这人如何戴着面纱,把饭吃下去。
他也似乎迟疑了一下,然后伸手把面纱摘了下来。
冰壶一色,云海路应迷
他一直淡然的吃着饭,动作优雅高贵。
她一直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的脸,不能动弹。
这无疑是她见过最美丽的面庞。是的,美丽无比。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脸上,五官被恰到好处的点缀其上,墨玉色的清冷眸子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窝下投出秀气的扇形阴影,□的鼻子,薄薄的近乎淡紫色的唇。一切看起来完美得不真实。对,淡淡灯光下,他像那神话中的神祗,如此高贵又如此魅惑,好看得——简直可耻!
青亭清清楚楚听到自己内心嫉妒的声音,为什么一个男子,可以长得这么美!想到这里,自己也吓了一跳,为自己的想法微微觉得有点惭愧,便也不好再盯着人家看,低头闷闷的扒饭。然后才发现菜都是素的,虽然比起龚师傅的手艺还是差一点,不过也算是十分可口。
沉默的吃着饭,一室的寂寞突然被一个冷冷的女声打破:“她就是你寻遍世间,找来的护法?”
青亭一抖,什么时候身边多了一个身着白纱的女子,亦是白纱蒙面——现在流行玩神秘么?——她冷冷的看了自己一眼,青亭发誓那眼中绝对含着深深的鄙视,然后那人把目光转向了微生行简。
微生行简的筷子都没顿一下,继续吃饭。
那女子气极,突然伸手往青亭的喉间抓去,瞬若急电。但是有人出手比她更快,凌奴又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愣是把一双筷子塞到了那女子的手里,恭恭敬敬的说:“若望小姐请用膳。”
青亭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不动神色的往边上挪了挪凳子。性命攸关的时候,反而没那么怕了,只是觉得不真实,像是做梦一般。
那女子更加愤怒了,厉声对凌奴喝道:“凌奴,连你也帮她!”
凌奴摇了摇头,却望向了青亭,絮絮的道:“这是小主人的同门师妹,明月若望。请小姐手下留情。”
青亭讪讪一笑,只是装傻,暗中把左手中扣的一个袖筒收了回去,这是晏部长某一日献宝似的送给她的一个暗器,据说是收缴自某江洋大盗,威力极大,一丈之内,可以将人打成马蜂窝。倒也没有想到有一日真的要用来对付别人,不过自己生命不保的时候,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就说不好了。
那女子还待要发飙,那边微生行简吃完饭了,抬起眼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那明月若望居然就呆在了那里,愣了半天,脸上泛了点红潮,默默的收起了爪牙,坐了下来。
坐下没多久,又弹了起来。
青亭缩了一下脖子,手又往袖筒里摸去。不料这次倒是误会她了,她伸出手来颤颤的指着微生行简,声音里透着不能抑制的兴奋:“今天已经八月十三了,师兄还能自己动手吃饭!”
青亭眼角抽搐了一下,不由用了怜悯的目光看她。她却置若罔闻,高兴得不能自己,就差没有跳起来:“师兄的忘川之毒已经痊愈了么?恭喜师兄!”
微生行简却没有被她的情绪感染,只微微摇了摇头。
白衣女就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瞬间没了声音,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喃喃道:“可是往年,这个时候师兄不是都已经……”说到这里,倒是忌惮的回眸看了青亭一眼,对上青亭看神经病似的目光,眼看又要暴怒。
“解了一半。”微生行简往椅子后微微一靠,凌奴立刻上前来把桌上的碗碟都收走了,青亭早给白衣女闹得没了胃口,也往椅子上一靠,倒要看他们俩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明月若望沉默了一下,担忧的目光看向微生行简的腿。微生行简点了点头,说道:“腿还不能动。”
青亭疑惑的看着他绝美的脸,不像说谎,可是下午的时候,他不是还好端端的爬台阶么?
这到底怎么回事?
最终是那女子恨恨的瞪了青亭一眼,离开了静室。青亭也想告辞离开,可是走之前看了他一眼,却看到他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痛苦,似是刚刚这许久,一直在强自压抑自己的痛苦一般。
青亭心下疑惑,靠近了几分,果然看到细细的汗珠在他的鬓角冒出来。他却轻轻的闭上了眼,面上一片平静。
于是青亭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愣了半晌,心里一横,在他边上坐了下来。自己可是他亲口请来的护法!……其实最主要的一点,是怕回到自己的石室,转头就给那白衣女捏成了尸体。
半夜的时候终于抵不住瞌睡,趴在桌上睡了去,半醒半寐间,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问:“小主人,需要动手取千年碧吗?”然后一个年轻的像佩环响起的声音说:“暂且不用。我……无妨。”千年碧是什么,那个声音那么年轻,却又为何像隐忍了无数的痛苦……带着这些疑问,她沉沉的坠入梦乡。
早上醒来时,却依然是在自己的石室,窗外已经阳光明媚,从窗口看下去,乳白色的云气从深壑里溢出流动,衬着远处青山,颇有几分仙境之意。从窗户里探身出去,可以看到一小角神殿的巨大露台,青亭揉揉眼,看到露台上坐着一个玄衣的人影,晨风扬起他的衣袂,似乎会将那人托起来,随风而去。
青亭走到他的身后,一路小心的看着四周,生怕白衣女从哪个角落里跑出来,很庆幸的发现她今天还没出现。大概还没有起床吧,青亭坏心眼的想,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懒惰呀。
“嗨,早安。”青亭走到他边上,看了看他的锦椅,正打算席地而坐。凌奴突然冒出来,递上了一把同样的椅子。青亭讪讪的接过来,忍不住由衷的赞了一句:“凌叔,您老太潇洒了。”凌奴的老脸上泛起可疑的红色,唰的一下又不见了踪影。
他头也未回,只是默默的看着云海翻腾。他的手平放在椅背上,身子如石刻一般,纹丝不动。秋日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透明的角度,可是青亭看着他,却有一种感觉,他一定很冷,这阳光从未到过他的心底。突然有想要触摸他的冲动,等她从这魅惑之中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真的这么做了,她的手,覆盖在他的手上。触手之处,冷得彻骨。
他微微转过头来看着她,却没有把手缩回去。
青亭看着那双清冷的眸子,觉得心底有个无比熟悉的影像似乎呼之欲出,然而仔细想的时候,却如朝露一般,了无痕迹,不可复寻。青亭甩甩头,不去想那难以捕捉的影像,只微笑着迎着他的目光,真诚的说:“你真应该多穿一点。”
他摇了摇头,转过头去。
青亭心想,又是一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人。可是心里却被他不顾身体的做法给激怒了,眼睛骨碌一转,见锦椅上缠着繁复的五彩长绫,突然有了主意。
她虎虎的跳起来,麻利的解下那些五彩长绫,将一端在手上缠了几圈,然后把另一端递给了微生行简。他不明就里的接过去,迟疑的看着手上的长绫。
青亭笑了,大喝一声:“现在我们开始——拔河!”
……
一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过去了。
半个小时过去了。
青亭满头大汗,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拉住长绫拼命往后拽,可惜对面那个人,手中轻轻的握着长绫的彼端,纹丝不动。
气得青亭一跺脚,大喝一声:“凌叔!凌叔来帮忙!”
凌奴影子般出现在微生行简的椅子后,慢吞吞的说:“小主人自己可以对付,不用我帮忙。”
青亭差点晕倒,瞪圆了眼睛,气呼呼的说:“是帮我啊!他作弊!你看他都一动不动的!一定是椅子很重,所以我才拖不动他的呀!”到最后声音越说越小,终于恨恨的消了音,将长绫一甩,飞快的跑开了,洗澡去也。
凌叔看着她跑远,弯腰拾起了长绫,抬头的时候,猛然发现他的小主人低头看着那绫,嘴角似乎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他大惊失色,揉了揉眼睛,再去看时,哪有什么笑容的影子。果然是自己老眼昏花了。
明月何皎皎
第二天下雨,青亭拿了未绣完的阿布枕头,坐在露台有檐的地方,静静刺绣。
微生行简坐在她边上,闭着眼睛,肤色透明如玉。
青亭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意看到他淡紫色的唇上有深深的伤痕,似是为了压抑某种痛苦而自己咬伤的。突然就想起了头天夜里,她因为拔河累到(本想让某人运动一下可能暖和点,没想到只把自己弄了一身的汗不说,还累了个半死),早早就睡下了,半夜似乎感觉有人在床头立了半晌,还以为是白衣女,但是睁开眼睛时,鬼都没看到一个。倒是窗外,月亮不见了,开始淅淅沥沥的下雨。
心里就微微内疚了一下,好歹自己也是护法,光顾着睡自己的大头觉去了。
想到这里,轻轻问他:“你中毒了?”
他没有出声,眼睛都没睁开。
“这毒晚上才发作?”
长长的睫毛抬了一抬,又落了下去。
“发作的时候痛不欲生?就像满清十大酷刑一样?”见他老是在那里装酷,青亭有点不痛快,心里转了邪恶的念头。
那眼睛睁开了一点,看了她一眼,又合了回去。
“话说这满清十大酷刑,你肯定不知道是什么。待姐姐我一桩一桩给你娓娓道来,这是某个光头国流行的刑法,分别是剥皮、腰斩、车裂、俱五刑、凌迟、缢首、烹煮、宫刑、刖刑、插针、灌铅……”
“小姐,这是第十一大酷刑了。”神出鬼没的凌奴突然接了一句,青亭连忙掰着手指一回忆,果然多说了一个,脸色就有点清白交加,说不下去了。
一边的微生行简却睁开了清亮的眼,认真的说:“凌奴懂的刑罚比你多一百倍。”凌奴谦虚的笑着,微微点了点头,像只高傲的鹅一样,慢慢走远了。
青亭只觉得全身一抖,赶紧埋头飞针走线,再不敢多做言语。
过了一会,雨小了一些,天色却因为雨云聚拢而越加阴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