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想去死一死 作者:小醋(晋江vip2013.12.11正文完结)-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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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想去死一死
作者:小醋
第 1 章
乍暖还寒的时节,京城的大街小巷中却已经新绿遍地,花蕊初绽。
春闱殿试刚过,全京城都添了许多茶余饭后蹈资,此次春闱尤甚:除了探花郎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状元和榜眼都是二十上下的翩翩少年郎,一个是京城世家之子,一个是镇南藩王之孙,正值风华正茂的弱冠之年,不知道有多少闺阁女子为之芳心萌动。
今天的御花园南苑也妆点得分外热闹,琼林折花宴是前朝的时候就遗留下来的,传说当时的城西有一片皇家花园名琼林,一名状元郎惊才绝艳,当时奠子惊为天人,赐宴琼林,着当时及第的进士和王公大臣作陪,席间状元郎折花一支,吟诗一首,献给美艳温柔的当朝公主,两人共结连理,期间经历了叛臣谋反、朝廷动荡也恩爱如初,最终协助避难奠子夺回天下,被引为一段佳话,流传至今。
自此之后,这琼林折花宴便沿袭了下来,就算经历了朝政更迭,也作为文人士子们最风光的盛事,令无数文人墨客趋之若鹜。
当朝的景文帝在位已经二十三年了,这次的三甲算得上是历年来平均年龄最年轻的一次,除了探花郎出身贫寒,年近而立外,状元林承锦乃北齐大儒林蕴风之子,榜眼裴蔺出自镇南王府,打马游街时不知道让多少闺阁女子芳心暗许。
此次赴宴的还有及第的数十名进士和历年来的前三甲,一些王公贵族也在其中,有近一半也是翩翩少年郎,这些北齐最优秀的年轻学子们往御花园中一站,或雅致,或俊美,或英武,让一干随侍在旁的宫女们一个个心头如小鹿乱撞。
一棵老槐树后,两个宫女打扮的女子鬼鬼祟祟地探出头来,只见其中一个身着浅绿色的襦裙,略圆的脸庞的,仿佛能掐出水来,鼻子,双唇嫣红,一双眸子滴溜溜地乱转,狡黠而灵动。
“涟蓝,父皇真的还没有来吗?”她有些惴惴地问。
“是,奴婢打听过了,陛下在紫英阁召见太傅呢,还要一会儿才到。”那个名叫涟蓝的宫女小声答道。
那女子神气地笑了:“那太好了,哼,谁要和父王一起过来坐在那台子上啊,眼睛都不能乱瞟一下,还能看得到谁,涟蓝,走,我们去找状元郎去。”
“哎呀六公主,你小心些,别让人发现了。”涟蓝一看她一下子窜了出去,顿时心里有些发慌,紧紧地跟了上去。
那个女子正是当朝的繁云公主沐语之,她正值二八碧玉年华,生母裴淑妃,薨于康元十七年,当时她才不过十岁,景文帝怜其年幼,又经不住她的外祖镇南王连番恳求,便将她送到外祖的藩地养了两三年。
这一养,景文帝事后便后悔不已,一个粉雕玉琢、娇娇怯怯的小女孩出去,回来以后却全然变了个模样,胆大骄纵不说,还任性得很,就连景文帝的话都阴奉阳违,三天两头偷偷换个宫女、太监的服饰,不是爬树就是翻墙。
景文帝为了磨她的性子,破例将她送到了国子监,可是,圣人诗书也安不了她的心,倒是几个师傅日日被她气得来告状,两看两相厌。
景文帝心里一直念着裴淑妃,虽然这女儿和母亲性情南辕北辙,却也不忍蝎过苛责,只好把她指给了主持后宫的姜贵妃,姜贵妃雍容华贵,处事得体,想必能好好教导她。
整个后宫谁人不知姜贵妃手段厉害,都幸灾乐祸地等着看这位刁蛮公主的笑话,却不知怎的,姜贵妃轻飘飘一句“语之还小,活泼些挺好,看着喜人”,便把大家的嘴都堵了。
令人稀奇的是,自此,姜贵妃真的把沐语之当成亲生女儿一般,闯了天大的祸都有她兜着,各种绫罗绸缎、奇珍异宝都流水便地赏赐下来,让宫里头等着看笑话的人都一个个瞠目结舌。
今儿个这御花园这么大的一个热闹,怎么能少了沐语之这个混世小公主?更何况宫女姐姐们这些日子三天两头便凑在一起聊这春闱的前三甲,聊他们如何得英俊潇洒,聊他们如何得才华横溢,聊他们如何得春风得意……她的耳朵都生茧了。
“你们说的那个最好看的状元郎在哪里?”沐语之顺手从一旁的宫女手中抢过一瓶插着的鲜花,一边装模作样地在场中走着,一边小声问道。
“围着人最多的一定就是。”涟蓝也不认识,只是胡乱应着。
“听说等会儿要折花献礼,你说他要是到时候献给本宫,本宫还怎么回答呢?”沐语之想象了一下这个场面,喜滋滋地问道。
涟蓝掩住了嘴,差点没笑出声来:繁云公主名声在外,京城名门贵族都闻之色变,至今还没有一户人家来求亲的,而别的公主,早已或明或暗有主了。
“听说状元郎不苟言笑,眼界甚高,不易亲近。”涟蓝含蓄地提醒道。
“本宫就喜欢这样藏得住话的,整日里笑眯眯的都不是好东西,有个性的才是真男儿。”沐语之扬起下巴,神气地在人群中梭巡着。
忽然,她的眼睛一亮,不远处的的一株古松下,众星捧月地围着几个人,她急忙揪住旁边的一个小太监问道:“那里站着的是状元郎吗?”
小太监显然不认识她,对她的没见识表示一下轻蔑:“这里状元郎多的是,你说的是哪个?”
“就是那个最好看最年轻最有才的!”沐语之一口气说道。
“哦,你说的是凌卫剑凌小侯爷吧?就在那里。”小太监指了指那棵古松,“最中间的那个。”
“对对对,那个状元就是姓凌的。”涟蓝想了起来,一叠声的说。
“凌卫剑……好名字!太有气势了!”沐语之精神一振,眼前仿佛看到了一个英姿卓然、眼神凌厉的少年英雄,古道西风瘦马,仗剑行走天涯的景象。
那几名男子正在谈笑,侧对着沐语之看不太清楚。她迫不及待地撩起了裙角,小跑了几步,脚下一滑,“啪”的一声摔倒在地上,手中的花瓶咕噜噜滚了出去。
这一跤跌得她头晕眼花,跟在后面的涟蓝大惊失色,慌不迭地喊了起来:“六……六……你没事吧?”
沐语之又气又恼,定睛一看,却是旁边的一棵大树,根太粗壮了,长到路面上拱起了一块。她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恶狠狠地在地上连踩了几下:“哪个奴才把树种在这里?长得歪了也不知道来弄弄,打他二十大板!”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空中回荡,近百道目光朝着她看了过来,原本嘈杂的御花园顿时安静了下来。
前面被围着的几名男子转过头来,其中一个更是瞪大了眼睛。
沐语之自然不怵,冲着那人挤了挤眼睛:那人正是她的表兄,镇南王的幺子裴蔺。
裴蔺身旁的一个男子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朗笑着调侃了起来:“林兄,这琼林宴还没开场,便有这位姑娘将整瓶的鲜花赠与你,林兄魅力,可见一斑啊。”
沐语之一看,原本被她捧在手上的花瓶滚落在一名男子脚下,里面的鲜花掉了出来,正好对着他,看起来真的好像她折花献给他一样。
她的柳眉一挑,气势汹汹地走了几步:“谁说是赠花?谁——”
她的话戛然而止,呆呆地看着那个男子,只见他一双剑眉斜入鬓角,丹凤眼微挑,整张脸轮廓深邃,神情傲然,简直好像一把刚出鞘的宝剑,剑气泠泠,傲视群雄。
“凌……凌公子?”沐语之喃喃地问道。
那人的眉头一蹙,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弯下腰来捡起那瓶花,顺手塞入了她的手中,旋即便往旁边走了几步,在一张案几前坐了下来。
沐语之的心怦怦乱跳了起来,死死地盯着他的侧脸,梦游般地看向扶着她的涟蓝问道:“涟蓝,你掐我一下,掐我一下!”
涟蓝哪里敢掐,只是小声地说:“六公主,好些人看着你呢,我们快走吧。”
沐语之抬起手来,狠狠地在涟蓝的臂上掐了一下,涟蓝痛叫了一声,跳了起来,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不是做梦,涟蓝,你快看,他就是那个状元郎,名叫凌卫剑,凌卫剑,真是人如其名,”沐语之的双眸中闪烁着灼人的光芒,那神情,让涟蓝担心她会不会一下子就扑上去,把那个叫凌卫剑的男人拖回她的明钰殿。
“我喜欢上他了,涟蓝,原来这便是一见倾心……”沐语之的神情。
涟蓝不以为然,这位六公主每日都要对很多东西一见钟情,用尽法子坑蒙拐骗来以后,却丢在一旁,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再想起来。
“你看他连坐着都那么好看,那么威严,笔挺笔挺;他看起来真的不太喜欢说话,我就喜欢他这种酷酷的模样……”沐语之喃喃念叨着。
一块帕子从旁边递了过来:“姑娘,你擦擦,有口水流下来了。”
沐语之顺手接了过来,放在嘴边抹了俩下,忽然回过味来,朝着递帕子的那人看了过去:那人正一脸正经地看着她,适才赠花的调侃正是出自此人之口。
“胡说八道,本宫……本姑娘哪里流口水了?”她悻悻地辩解。
一旁涟蓝冲着她挤眉弄眼了两下,沐语之不解,重新又打量了那人一番,只见他身着一身暗纹白色锦袍,风姿卓然,眉目温润,一张薄唇轻抿,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风流俊逸。
沐语之隐隐觉得他有些眼熟,却一下子想不起来,不由得困惑地歪了歪脑袋。
那人微微一笑,那嘴角勾了起来,魅惑丛生。
仿佛一道灵光闪入脑海,沐语之顿时想了起来,杏眼圆睁,双唇微颤:“你……原来是你……你这个虚伪的笑面狐混到这琼林宴来干什么!”
第 2 章
沐语之不认识此人,可是却着实吃过此人一个大亏。
几个月前,景文帝赏了瑜妃一个稀罕的彩贝,里面有一颗还未取下来的硕大的珍珠,沐语之看着眼红,又听说这几日有外邦进贡来许多宝物,便换了一身太监的行头,准备去藏宝阁瞅瞅还有什么好东西。
藏宝阁就在落墨阁的东边,落墨阁是景文帝批改奏折、召见大臣的地方,她不敢过于放肆,东遮西掩的,在走廊上一头便撞上了这个笑面狐。
当时不知怎的迷了心窍,她觉得此人十分好看,忍不住便捏住了他的下巴,学着戏文里的恶霸公子,色迷迷地抬了抬,又顺手摸了一把他的脸,觉得手下又滑又腻,
笑面狐有些呆了,想来是第一次被人调戏。她得意得紧,正想再捏一下他的手臂,可不知怎的,脚下一滑,便冲着他扑了下去,两个人跌倒在一起。
她摔得头晕眼花,手脚并用爬起来,才发现自己坐在那人身上,把人家的衣服和发冠都扯得东倒西歪。那人一直浅浅地笑着,沐语之以为他是吓傻了,便威胁道:
“不许告状!”
“好。”
“就说你自己摔的。”
“好。”
“没见过我。”
“好。”
后宫中人,不是十分讨厌她便是十分顺从她,从来没有一个人如此温言细语、笑意昂然地和她说话,害得她当时心痒难耐,眼珠一转道:“你将我撞倒了,要赔我,跟我走一趟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好。”
她心花怒放盘算着,等到了藏宝阁见了什么宝贝便顺手牵羊地带走,留下这个傻呵呵的公子在那里当替罪羊,反正能进宫的非富即贵,父王一定不会太过责怪。
沐语之坏事做多了,这次十分谨慎,拽着那个冤大头绕到藏宝阁的后墙,炫耀了一下她的爬墙神技,只是她刚刚落下脚拍了拍屁股便呆住了:她的父王景文帝正带着两个使臣模样的人谈笑正欢,见到她那身姿矫健的翻墙神技,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个软弱可欺的冤大头便大义凛然地站了出来,一身的衣袍不正、狼狈不堪,开口便道:“陛下,臣来迟了,请不要责怪六公主,公主刚才没有压着微臣调戏,也没有硬逼着臣陪公主来偷点宝物,都是微臣的错。”
结果可想而知,景文帝雷霆大怒,当着两个使臣的面便把她爹身宫女和太监叫了过来,各打了五个大板,又罚她禁足半个月,每日抄女诫、女训各一百遍。从此,后宫便传出了繁云公主生性风流,被景文帝不喜的传言。
她在她的明珏殿悬梁刺股,抄了两日女诫之后,终于脑中灵光一现:那人早就知道她是六公主了为何不见礼?那人真的是在被她调戏吗?那人明明是被景文帝召见在藏宝阁,却还引着她入了陷阱!无耻的小人!
沐语之禁足了五日,便被姜贵妃放了出来,开始满后宫地打探那人的身份,甚至鬼鬼祟祟地在落墨阁前守株待兔了几日,却一直都没等到那人,天可怜见,今天终于让她碰到了!
她怒目圆睁,瞪着那个笑面狐大喝一声:“本宫命你站住不许动!”
说着,她左右瞧瞧,没找到趁手的东西,只好顺手抄起手中的花瓶,便朝着笑面狐扑了过去。
四周的人都看傻了,尤其是裴蔺,看着这个表妹如此凶蛮,头一次觉得头皮发麻:这可是皇宫不是镇南王府!这在坐的可都是王公大臣、青年才俊!怪不得在外面别人一说起繁云公主都一脸叹息只会摇头!
那笑面狐一动不动,眼看着沐语之扑到了跟前,却忽然迅疾地往旁边一让,沐语之一个收势不及,整个人便朝着场中的那些案几扎了过去。
笑面狐飞快地伸出手来拉住了她的衣袖,轻笑着说:“公主小心!”
沐语之又气又恼,哪里会要他那劳身子的好心,使劲地一扯着自己的袖子,只听得“嘶”的一声,衣袖断了,她站立不稳,蹬蹬蹬地冲了几步,整个人趴在案几上,上面的瓜果点心噼里啪啦撒了一地,好几个案几撞翻在地。
沐语之□了一声,几乎把牙都要咬碎了,刚想爬起来,却见一双暗黑带金纹的靴子出现在她眼帘里。
她的眼前一黑,下意识地便跳了起来,以袖掩面,捏着嗓子道:“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这就收拾!”
只是她养尊处优惯了,哪里会收拾这些破盆烂瓦,无奈之下捡起了两个破盘子,垂着头,缓缓地往后退去,盼着赶紧找棵大树做掩护撒丫子溜走。
“语儿,你怎么又来捣乱了?”景文帝的声音淡淡地响了起来。
沐语之僵在原地,好一会儿,终于把袖子放了下来,定睛一瞧,只见景文帝沐天尧一身明黄色的龙袍,神情冰冷,一干皇兄皇姐都神态恭谨地跟在他后面,只是眼神或轻蔑、或同情、或漠然。
她扬起下巴瞧着景文帝沐天尧,神情倔犟:“父王,我只是想来瞧瞧我们齐国的才子们,没有来捣乱。”
沐天尧看着满地的狼藉,语气冰冷:“这是不是捣乱,朕看着就明白了。”
沐天尧的脾气向来寡言,脾气不温不火,可君威甚重,很少有这样冷冰冰的口气,沐语之一听便知道要糟糕,不由得也有些心慌起来。
果然,沐天尧的目光落在了涟蓝身上,一旁服侍的于公公便走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