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路,为谁踏上"争"途 十三-第2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卉卉似乎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呵,若若,人世间的事怎么每每就复杂起来了呢?想想我们以前在学校的实验室里做实验,我计算的数据,我建构的模型,我绘制的图纸,如果一切按部就班,实验结果便与预设的不会有丝毫差异,即使有些许误差,那也是在可控范围之内。于是这回我算计好了所有的所有,然而,到了最后,我发现我唯一无法控制的变量,是人的感情。”
停了一会儿,卉卉像是从回忆中醒来,接着道:“八阿哥的野心的确够大,大到可以与自己的兄弟为敌,大到明目张胆地觊觎皇位,如果他可以再坏一点,我便没什么犹豫。可唯独对良妃娘娘,你见了便明白,八阿哥今天争的一切都只为他额娘明天能够比今天过得再好一点。面对着那样一颗赤子之心,你根本没办法不感动!再者,八阿哥对我也称得上是情深义重了,尽管我一再回避,以各种理由拒绝,但每拒绝他一次,我心中便留下一道划痕……”
卉卉的表情黯淡了下来,语气虽弱,但我听到里面似有说不尽的哀婉和忧伤。
我忽而也跟着她哀伤起来,声音一下子也弱了许多:“……于是你心软了,迟疑了,动摇了。这是何苦来……可是,不揭发八阿哥,你干嘛还要去见皇上,你就不能假装没事地好好呆着么?”
卉卉瞧着我:“我怎么假装没事?我构造的事件,如果我退出了,那它将要朝何处发展?”
“朝……”我的确想不出答语。
“即便有的是办法,但没有的是时间!十三阿哥已被关在宗人府两个多月了,皇上能等,四阿哥能等,八阿哥能等,别人都能等,可你呢?你能等么?”卉卉的问句里却有十二分的肯定。
“我……”
“你不能!你不是就要去面见皇上替十三阿哥顶罪了么?”
我一怔:“你怎会知道……”我的确是有这个想法,但连四阿哥我都没透露半点啊!
卉卉叹了口气:“我还不知道你么……”卉卉看了看发愣的我,“傻若若,我要是还不出来面见皇上,你难道让我亲眼看着你去顶罪,亲眼看着你跳进我埋的陷阱,亲眼看着你救出十三阿哥却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听着卉卉叫我的名字,我心都碎了,我近似低吼地道:“可你呢,你这又算什么!”
卉卉扶上我已有些颤抖的双肩:“这件事必须由我、也只能由我来结束。若是你去跟皇上领罪,皇上不但不会放了十三阿哥,反而会质疑你的动机。别说皇上断然不会相信你的话,即便信了,他也会认为那是你跟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早就串通好了的。那样一来,无论救不救得出十三阿哥,你都必死无疑。”
我刚要说话,卉卉“嘘”了一声:“我知道,我编造的那些所谓爱恨情仇的理由也并没好到哪去。但对于我所处的位置,它毕竟是合理的。加上皇上已为这件事烦扰多日,心里也着实累了,现在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合理的理由,让他能够借着某个台阶将此事作罢。正因为我了解整件事情的原委,所以我才能投其所好地编个无关紧要而又正是此刻他亟需的理由出来送给他,让人们就当这一切是场闹剧地让它过去。这样一来,十三阿哥很快就会被放出来,四阿哥也不会受到任何牵连,而最重要的是……我也不用看着若若你去送死了。”
“可是!可是现在是你在送死!”这次换我激动地抓住卉卉的双肩,“你为什么不来给我送个信儿,为什么不叫我知道半点消息,为什么不跟我商量就擅自决定!就算你被八阿哥打动,不去告发他的罪行,那你有必要就把全部罪责都揽到自己头上来么!”
卉卉轻轻摇摇头,浅笑不语。
我急了,摇晃着卉卉的肩膀:“你怎么就不来找我呢!实在不行,我们可以一起走、一起逃啊,我们可以离开这是非之地啊!”
卉卉伸出一只手,覆在我抓着她肩膀的手上,语声轻柔却好不马虎:“呵,你认为我们走得掉、逃得掉么?即便是能,你肯么?你肯置十三阿哥的生死于不顾、置四阿哥的安危于脑后么?”
“我……”我迟疑了,“我不能……可是!可是你……”
卉卉没有听我可是下去,直接打断我的话,道:“我问你,如果必须以一个人的死来平息这场风波,十三阿哥和我,你选择谁?”
“……”这次我真的卡住了。之前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在卉卉和十三阿哥之间做这样一个关乎生死的抉择。今天我才知道了,这是我有生以来遭遇的最难的选择题。是什么力量这么可怕,竟让我就眼睁睁地看着此刻就站在我面前的卉卉却犹豫着不能说出答案。
其实想想,一切都是过眼云烟,穿越大清、进宫选秀、娘娘疼惜、皇子错爱,发生了这许多的许多,在生死面前也不过是浮华一场。而对于我来说,唯一真实的,就应该是此刻与我同在一个屋檐下呼吸着浊气却仍能牵着手倾吐心声的人儿。除了卉卉,这里的一切与我无关。我不知道我在犹豫什么,我质问自己,难道这里还有什么比卉卉更重要么?!
这一刻,我责备着自己内心的迟疑。可是就是有那么一股力量,让我脑海中不断浮现十三阿哥的身影和我们沉醉夕阳下,策马草原边的种种过往。原本,十三阿哥对我来说,不过是小说和电视剧里的一个角色罢了,可从几时起,他竟不在我的耳目里,不在我的记忆里,而在我的生命里。不管周遭的一切再纸醉金迷、再奢华虚无,对于我来说,十三阿哥却与卉卉同样真实。
面对面如此接近地站着,却不能发自内心地对卉卉说句“别人我不管,我只要你”的话,我突然觉得好对不起她。看着卉卉写着“不用回答,我明白”的眼睛,我哭了。
卉卉抚了抚我耳鬓一缕凌乱的碎发,嘴角带笑,露出我曾说过无数次我喜欢的大酒窝,语气中尽是理解和包容:“我们的若若长大了,也懂得爱了。”
我于是哭出声:“不!怎么就成了这样的?我们穿越大清的结局就是这样的?从最开始的难以置信到后来的渐渐融入,再到对这段奇幻经历的遐想和憧憬,可我从未想过在这里我们还要经历死亡!”
“呵,”卉卉抬起手来擦拭我如雨下落的泪,“傻若若,是人就总有一天要面对‘死亡’二字,即便是穿越回了大清,也一样会经历生老病死。”
“什么生老病死!可是你都还没有经历老、经历病,你说我懂得爱了,你自己却还没经历过爱,怎么就要经历死了呢!”我实在不能接受,完全不能接受!他一个三百年前的皇上凭什么就赐死卉卉!就算我们最后真的在大清生活了一世,然后在这里死去,好,那也算是完整的一生了。想开了,人不过是百十来岁的寿命,管它是唐宋元明清还是二十一世纪,在哪活着还不一样。可是作为来到人世走一遭的一个生灵,卉卉还有那么那么长的人生没有走完,就要在最美好的年纪里结束自己的生命,我不甘心!
卉卉继续替我擦着无论怎么擦都擦不完的泪,道:“谁说我没经历过爱就要死了的?如果说在大清的短短几年就构成了我此生生命的全部的话,那么,我没有遗憾。”
我睁大眼睛,视线迷蒙地看向卉卉。没有遗憾……这话什么意思?莫非是在过去的几年中,卉卉已在大清皇宫遇见她所谓“前世今生”的爱人?
跟卉卉分开几年,我竟连她的半点情况都不知晓了。让卉卉爱到可以在死亡面前说没有遗憾的这个人会是谁呢……应该不是我身边的人了,因为连我都跟卉卉没有任何往来,别人恐怕连卉卉是谁都不认识。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早就警告我不让我再去见卉卉,他们更是将卉卉视为危险引线而避之不及,他们也不会让自己这一圈子的人跟卉卉接触的。
那么就是跟卉卉朝夕相处的人了?八阿哥对卉卉的一往情深连我也看得出,可是卉卉三番五次的拒绝已表明她的态度。但是有一种可能,卉卉在八阿哥府上呆久了,真的为八阿哥的性情所动,表面上的拒绝,是因为长久以来的计划和周遭形势的复杂,实则卉卉内心却欺骗不了自己的感情。不然谁肯将筹谋了这么久的大计就如此这般连同自己的生命一块毁掉呢?!卉卉自己刚才不是也说,唯一无法控制的,就是人的感情。她若不是对八阿哥有情,又怎会到最后一刻终究不忍告发,而替八阿哥揽下全部罪责呢?
另外一种可能,卉卉拒绝八阿哥是因为卉卉的心另有所属。那么,八爷党那边……细致柔情风月优雅的九阿哥?威武粗狂直来直去的十阿哥?朝气洒脱聪颖执着的十四阿哥?抑或是另有其人?
正当我将几位阿哥在头脑中过电影似的一一揣度之时,我瞧见卉卉的眼神飘向旁边的桌角。顺着她的眼神,我也瞧过去。我这才赫然发现,残旧的桌子上端端正正摆着的,不是别的,正是皇上赐死的毒酒!
卉卉无声地走过去,我当下完全没了呼吸。看着卉卉的手指慢慢触碰上那酒壶的瓷盖,我从指尖开始,整个身体瞬间冰冷。那壶盖与壶身的摩擦间发出的嘶嘶声让人抓心挠肝,仿佛在就要掉入漆黑无望的深渊时,一边想要拼命地抓住最后一棵脆弱的稻草,一边却想要快些焚身而化以结束痛苦的挣扎。
我眼前一道眩晕,但卉卉抚上桌角的衣袖让我逼着自己重新清醒。我踉跄着早已不会动弹的脚步,冲到桌边,一把按住卉卉的手。
我死死地盯着卉卉的眼睛,泪流满面。
卉卉也终于不能如她所愿地假装平静微笑而去。她上来抱住我,用软绸般的头发摩挲着我满是泪水的脸颊。
我知道她是在告诉我不要哭,她想说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她想要我看着她的酒窝留给我一个最甜美的笑容,她想让我答应她在她离去之后不许为她悲伤,她想叮嘱我以后想到她的时候记得要微笑、要坚强、要幸福地活下去,她……
不,我不要!
重新与卉卉对视,我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扳过卉卉的双肩,心中燃气了最后一丝希望。我因激动而声音颤抖:“不,卉卉,你等着我!等着我,啊!”
说罢,我疯狂地冲出房间,冲下阁楼,乞求寻找黑夜中那最后一丝光亮。
第 36 章
许是刚刚在黑暗的布满旧尘的房间里呆久了,太快冲出来的我一时间没能适应外面的光线。虽是子夜,四周也被暗夜漆黑的朦胧笼罩,但月光如水般倾泻下来,而后冻结在雪地上。于是雪地就成了一面巨大而冰冷的镜子,明晃晃地直照入我的眼睛,冷淡而强烈,不经意间让人寒彻心扉。
从阁楼上凌乱着脚步劈哩噗通地冲出来的那一刻,我看见在茫茫大雪中背光而立的四阿哥的身影,登时我的眼泪就“唰”地一下夺眶而出,那感觉竟像是在危难之际看见我久别的亲人。
听到我慌乱的脚步声,四阿哥慢慢转过身来,倒背着手瞧向我,脸上的表情却看不清楚。我三步并作两步踉踉跄跄地冲到他面前,焦灼而激动地看着他。我好不容易张开颤抖的双唇刚想说话,四阿哥却轻叹一口气,微微摇了摇头,而后再瞧向我时,眼底竟有一丝令人万念俱灰的愁殇。
四阿哥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他的叹气是在表示他的无可奈何么?莫非他的摇头是在表示他的无能为力么?莫非他眼底的愁殇是在宣告这一切就无法挽回了吗?!不,不,四阿哥,你是我最后可以信任、可以依赖的人啊!
顾不得被凛冽的寒风狠狠吹过后结着冰碴的泪水在我脸上发出侵入皮肤的刺痛,我一把抓住四阿哥的衣袖,低声大叫他的名字:“四爷——!”因不能自已而颤抖的尾音,让我自己听了都一阵阵地揪心,于是眼泪便流得更急了。
接下来发出的声音模糊得连我自己都快听不清楚,我摇晃着四阿哥的胳膊,哽咽着求他:“四爷!求您!求您救救卉卉!卉卉她从来没有要害十三爷,也从来没有不忠于四爷,更从来没有忘记德妃娘娘的知遇之恩,她只是、她只是……”说到这里,我早已泣不成声,嘴里呜呜咽咽地也听不出说的是什么。天上冷月,脚下苍雪,我听到自己的心一瓣一瓣被风影撕裂的声音。
四阿哥站在原地并没有动,侧对着我听我口齿不清地在嘴里含糊着混有眼泪的词句,而后仰头望向天空中孤零零的一抹残月,叹息。
一声叹息道尽多少无奈,我怎会不知在这个年代“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君臣之道,我又怎会不了解四阿哥虽身贵权重一呼百应,但也不敢违背皇上亲传的圣旨的残酷现实?可是为了卉卉,为了那个为我才铤而走险把自己逼上绝路的卉卉,我愿意竭尽全力地让时间停下来,再倒回去。
我胡乱地用衣袖抹了一把脸上早已糊作一团的涕泪,重重地抽了下鼻子,而后扬起脸坚定地看向四阿哥,但声音仍是不受控制地颤抖:“四爷……我知道这是欺君之罪,可蒖若这辈子只求您这一次,求您救卉卉,求您救卉卉!求您救卉卉……”这些声音在子夜幽冷的空气中搁浅,苍白而无力。看得出来,四阿哥的低头不语是不忍戳破这层薄过窗纸的脆弱。
我想起小美人鱼在巫婆面前乞求得到一双能够像人一样走路的腿时,不惜用自己宛若天籁的曼妙声音去做交换,我于是再度抓住四阿哥的袖子,口不择言地道:“只要卉卉能活下来,我愿用我任何的东西交换,哪怕是您要了我的命去,我亦心甘情愿!”
四阿哥仍是不语,也不看我,只是摇头。
我强忍着随时都会汹涌而出的泪,紧紧攥着四阿哥的袖子,仿佛一松手就会丢了最后的光亮般:“您有办法的,对吗!我知道,四爷您一定有办法的!”
四阿哥像再也听不得我的话、见不得我这副模样般将脸别向一旁,而后闭上眼睛,依旧不语。
我“噗通”一声跪下来,跪在四阿哥面前,跪在冰凉的雪地里,跪在我心中仅存的一线希望上。
四阿哥显然一惊,睁开眼睛低下头来定定地瞧着我,紧皱的眉宇间写满复杂的情绪。我亦不语,仰头回望四阿哥的眼睛。我看见倒映在他眼底的我的眼神凄楚而坚定,水雾迷蒙却透着强烈的渴望。
四阿哥竟像是有些避开似的不肯与我对视,他弯下腰来,一手扶上我的肘腕,试图拉我起来。我轻轻挣脱开他的手,仍旧一动不动地跪在原地,直直地看进他无处可逃的眼睛。无可奈何,四阿哥也只好与我对视。那一刻,仿佛这整个凄冷的暗夜中唯有这一处温暖可以让我栖身。平时总是冷峻着一张脸的四阿哥,此时我却在他的眼里看见了和我一样的悲伤。看着这样的一双眼睛,不知不觉地我便再一次泪流满面。
四阿哥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慢慢抬起手,在距我眼角一个指头处停下来。许久,他终于还是放下了他的手,又是一声无言的叹息,而后站起身。
听得他这又一声叹息,我彻底绝望了。我闭上眼睛,感受着整个世界崩塌的全过程,任凭眼泪肆无忌惮地在脸上纵横交错。
“蒖若,起来。”我听见四阿哥的声音,觉得在长久的寂静中它来得如此突兀却又前所未有地真实。
我疑惑地睁开被泪水糊在一块的眼帘仰头看过去,只见四阿哥冲着远处轿子旁垂手而立的高福儿摆了摆手示意他过来,待高福儿走近了,与之低声耳语了几句。高福儿点头称是后便退到旁边不远处。
四阿哥绕过仍跪在雪地里不明就里的我,独自往阁楼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