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福春.江湖婚嫁告急 作者:三洋土方(晋江2013.11.01完结)-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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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一切就好似变了,是突然明白自己的时间是斯夫,不知去了何处天涯,如此,不如探究旁人的人生也可以,就像一个抢人故事的贼寇,满心的快感,虽然一不小心,就是伤感。
卫小川在楼下邀点了牛头汤锅,准备再续昨夜被故事冷却的热闹,但我答应了隋荷今时再去府上,这一回要与舒云聊几句,因为毕竟在我看来,女人都是同样的角色,即使有错对都值得可怜。我系紧小袄,穿着最不惹人厌的湖蓝,仆仆而出。
那日隋荷拉我入府,我到底没见到舒云。她说要把过去和我聊聊,本是要简单说起唐千寻,但不料一言下来天暗雪白,那时她静静看着窗外有些失神,是没料到细细算下来另一个女人和他的牵挂原来比自己要多,这种自我认知的挫败感让人绝望。
这一回再回这间偏房,她依旧用一截白蜡点着架起的竹炭,动作麻利像我家服侍主子多年的下人,抬头起身更是微微踉跄,扶着额头一阵晕眩。
“那些事我所知道的都与你说了,舒云他近来就要动身去万蛇谷找她,我不想他去,就劳烦你与他说说了……”
我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报应吗?”
她微微一愣,动了睫毛,“真情何罪之有,既是无罪何来报应。”
我无奈摇头,“可惜我琴棋书画唯不会画,不然就把你主子在牢笼里的样子刻画下来,等你见清楚她的绝望就会想自己何以活的这样自在。”
“当年是她自己说要去找传言中的舍利子为舒云治毒,我也说陪她前去,可是她断言拒绝,让我留下,她说若不回来我就代为照顾舒云,我如今做的又有什么不对?”
我挥手打完早想打去的耳光,火在掌心烧,我第一回打女人,却丝毫不后悔。全因她光鲜亮丽,依旧如朝日蔷薇,可唐千寻却被她藏在背后,成了灰暗死寂的一片暗曙。
“鹊占鸠巢,无耻之最!”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三
我打隋荷并非深思熟虑,只是太气,气到如此。
再把故事推动,光阴层层退后,旧墨洗去直到淮南的紫陌露出。
那两条身影被地平线的光拖长在孤寂古路上,舒云手中匕首一路压在唐千寻背后,他浑身滚烫无力,视线也沉重,力度总是掌控不好,不时有血顺着刀身流过他的指尖。
唐千寻一身轻松,迈着小步,望着岸边斜阳,“该如何说呢,多谢你再次带我出来,虽然你的恨意逼凉了我的脊背。”
“你给我闭嘴。”
她望着舒云的面无表情,终于知道他的视线到了极限。
她抓起他缠着纱布的手放在唇上:“三年一约,三年中我为你治毒,你保我自由。”
舒云厌恶的抽回手,也在量其中轻重,他收好匕首,一阵沉默后走在她前面。
“你这样让我厌恶。”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种混账话当然不是江湖人的哲理,自由与安康,他们获得后就是双赢。两人自是约定,三年后彼此安然,再来斗一场,断定输赢。
万蛇谷的毒虽然毒辣,唐千寻却精通其中奥妙,万物自有万物降,身边有了安排跟随的隋荷,她有信心治好他。这似乎成了一场战争,一个活在漫天暮色深处,一个活在日起日落之间,时刻记挂着三年后要一斗,索性彼此隔着距离。
唯一的交流是她在他掌心写的字,每日不过寥寥皆是关于试药,此外再无多话,更多的事都交给隋荷代为打理。
舒云自翌日彻底失明后处事便草木皆兵,日夜坐在桌边,掌心按剑,如蓄势待发之箭随时要伤人,他是个早早习惯黑夜的人,多年杀手的苦练,早能闻声杀敌,所以彼时的唐千寻对他满心是戒备。
我想舒云是抵触她的,抵触也不过是因为逐渐不知用恨意还是谢意来对她,当复杂的情绪开始上心,人也无所适从,或者恨自己不知掌握分寸。
那日黎明天下冻雨,她推门去看他,他依旧抱剑坐在椅上,直裾行云流水水垂在脚边,十分安静,隋荷早一步来了,端着厚袍望着她,不敢上前。
唐千寻以为他睡了,去碰他的手却被他一把拧住,当即疼的盗汗。
她有无数话要骂,但奈何当时,没法字句让他知道,闹了半天她将隋荷遣走,在他身边坐下,他转头看过来,盲的眸子有一层薄雾。
“你有什么话要说。”
她的手指在他摊开的掌心上停了又停,写了一个“睡”。
舒云闭上眼,深深运气,“我要再坐片刻,你走吧。”
她裹紧衣物没有走,扭头看那张床铺,与两个月前刚来时一样新,他丝毫没有碰过,杀手的确要时刻戒备,可惜如今他已不是了。
她坐下身,反复在他手上写一个睡字,极度的坚持终于把舒云惹怒了。
舒云猛然擒住她的手,竟似看得见一般将她丢上床,俯身重重压住她的四肢。
唐千寻不惊不叫,知道他根本不会做什么,再次把他的手放在唇上:如果你愿意的话未尝不可。
舒云到底什么也没做,只是开门出去了,长久以来的这一夜唐千寻才顿悟他到底有多厌恨自己。
那夜后唐千寻请人来照料他,自己则极少出面,偶尔会来也只与他说说药的成分,或问一句近况就走了。
一年春来秋去,外面的世界纷扰,舒云的世界依旧安静。
不知何时起,隋荷全全照料他的起居,她变得与唐千寻一般执拗,他不肯喝茶她就一遍遍在他手心劝着,固执的姑娘总能征服旁人,他终于被她说服。
也是不知多久后的夜里,他提起良久不来的唐千寻,隋荷支支吾吾的告诉他,两月前万蛇谷谷主亲自找到唐千寻,把她带回了龙城。
外面下着雪,他的手不经意探进滚烫的茶水,始终没拿出来。
流光依旧不痛不痒,还有身边的女子在,他的药依旧在服,故事到这顺其自然,日久有情,即使舒云是个无需红尘情孽来滋扰的男子,却终究难以放手。
只是可惜,并肩小坐,却好像隔着天地的视线。
他问:“看不到你的样子,会不会让你委屈。”
她往他肩头微倾,小心写着:没人能叫我委屈。
这个感觉太绵绸,超出他杀手的承担力,他将她想的千变万化,却终究愿意让她在手心写每一个撇那。
这个故事好似这样完美,仇恨去了,此后山高水远,天高海阔,在不幸中遇到幸运的人从此光阴荏苒一生一世,可惜天意弄人,只有舒云以为最完美。
很久前入冬的夜里,万蛇谷找到唐千寻,谷主下狠心要带她回,她却气概如枭雄,毫不低头,血战三百人后立在石塔上,大声道:“我不回不仅为我自己,也为另一个人。”
谷主那时到底太爱她,从始至终只问了一句:“他爱你吗?”
她说:“恨不相逢未嫁时。”随后一转头是这一世的再见。
那夜后唐千寻回到舒云身边,在墙边一夜望他,终于明白她为何脱口说出那句话,可她终究害怕他的怒气与仇视,终于想用另一个身份陪伴。
翌日天未亮,她拆去脑后高发,盘着松软的发髻,买了从未用过的玲珑簪,在衣领上擦百合泡过的水,她蹲在舒云腿旁,仰头看他浅淡美好的脸,在他手心写:我来照料你,我叫隋荷。
她是个多么可怕的女人,她会甘心扮成深谷幽兰或胭脂红粉,用万生的姿态却不用自己的模样去问:还好吗?
爱,突然变成一个不断怀疑又不断肯定的过程,肯定到极致就会不顾一切去奉献。那年开春,她将舒云托付给隋荷,独身探入浑水去找红莲舍利为他治毒,实在不忍心他活的辛苦。或许也为了舒云一句话:“人与人像高山与高山,江河与江河,可能连绵将至,可能终生陌途。”
也许天意不成全,那年秋始,唐千寻离开淮南的第二日,风吹过,街道上黄叶纷飞,像被惊散的鸟群,惊魂不定的秋色终于被他看的清楚,像梦里才有的风景。他的毒在长年汤药中烟消云散,他回过头,看见身边的女子先是惶惶不安而后笑着哭的脸,就以为这个真名叫隋荷的姑娘是握住他的手去摸阳光的女子。
什么都错了,错在一份胆怯,错在一份名字,唐千寻这三个字,在他眼里不曾辉煌过。
有些事不能责备这个细节责备那个细节,毕竟人在戏中,无法自清。动情的人是无罪,隋荷到底也不是为了占据他一辈子,只是想在唐千寻回来前继续假装,美梦谁都想更长一些。我告诉隋荷,就算舒云知晓真相,他也未必不爱她,她淌长泪,点了点头。
她带着我去见舒云,他在那门中,与门框相应,几乎是一份裱画。
这是我第三次见舒云,他抬起头来笑了笑,脸侧一个浅浅的酒窝真的很醉人,不知曾将女子迷到几度深。
“小荷,你先避一避。”
他没有细看隋荷的踹踹,亲手合上门,认真看着我,似乎知道我的来意,“我不喜欢拐弯抹角。”
“谁都不喜欢,今天来此是我最后一次登门,是来帮夫人说句话。”
“请讲。”
“听夫人说,舒先生要前去万蛇谷与旧仇斗高下,她身为你家室,担忧生死还是劝阻你不要去了。”
“为何要你来说?”他静静伸手握起一杯冷茶,茶在舌尖酝酿翻滚,久久才下喉,“何况这是约定,不能破。”
“此人与你多年未见,约定也无字句,你却还记得清楚,只怕此人在先生心里还有分量。”
他沉了沉声音,“有分量却未必在对的地方。”
这句话叫人无可奈何,恨的分量越多越伤人,我突然无话可说了。
舒云站起身,翻开手边厚厚书册,下面静静躺着玲珑簪,透亮如名玉,一世光华只为这一时。
“这个髻簪,我聋盲的时候曾在一人身上碰过它,后来重见天光时它却不见了,我也问过小荷,她明白的告诉我,是无意中遗失了,但那日再见它才知,它是姑娘带回来的,这支簪的主人到底是谁?”
“了不起,一个玲珑簪,你盲与不盲之间尚且能辨认,对一个人为何却不能?你是聋是盲,却不是哑巴。”
舒云不是没猜疑,不是没想到真实的可能,是他根本不愿承认,或者说,那几年里,他知道自称是隋荷的女人到底是谁,却不愿在接受的时候连着她原本的身份一起接受。在他重见天光的时候,看见身边的人不是她,他竟就索性不愿承认自己知道的秘密。
“舒先生,你到底有没有对她动过情?”
他的手一松,卷曲的书册落地,被风拼命翻页,终于停在最后终结的空白上。
我叹了口气,忽然在想这若是我的男人,我该如何忍住这一腔眼泪。
“当年万蛇谷谷主来追她,她尚且敢当着百人的面说一句恨不相逢未嫁时,你却连承认她的存在也不肯,你偏偏不找她,却要等,等什么约定,等什么此时,都晚了,今天玲珑簪我带走了,她要我交付她的夫君,呵,想来多么好笑,她竟妄自菲薄把你在她心中的身份承认于世,只可惜在我看来你不是。”
我冲出宅院,看见邵爵在等我,再也没忍住,栽进他怀里捶胸顿足,并把肚子里能掏出的都掏了,“这根本是让我看了活生生的折子戏,比殉情还可怕,不过都是爱而惧怕,爱而不认的小毛病,为什么落了天涯各一方的结局。”
邵爵面无表情说:“天不成全罢了。”
因为这一句,我不开心许久,无论如何,舍利子我到手了,第二日下定决心启程回浔阳。
那天风吹过,街道上黄叶纷飞,像被惊散的鸟群般惊魂不定,这就像是舒云双目回光的那一天。我的马被等待良久的舒云截住,他带着剑,浑身一撇天色,飘离却难被忽略。
目光相接,我会意的点点头,取出玲珑簪丢过去,并告知他唐千寻的位置。
“你若还有疑惑就亲口去问她,不能半途退缩,否则天涯海角我也要把玲珑簪追来。”
他清浅一笑,紧握髻簪,单枪匹马就此远去,风萧萧,似乎从此就断了谁的音信。
我最后驾马背道而行,却没有告诉他,都晚了。
唐千寻早是垂危之人,只是靠着红莲舍利的力量苟且活下来罢了,在她把舍利交给我之后,她靠在笼边是赶赴了黄泉,我只是在想,至少让他为她辛苦,让他愧疚。那时候她拼命爱着等他承认,他心知肚明却迟迟不提,我也恨他了。
他不会明白,今生曾有几个春夏秋冬,他在黑暗中寻求一片光,她却在阳光下寻找他这片黑暗。
回家的这一路我看着天,一日看尽冬云离散,想起晚芙与卫容,想起唐千寻与舒云,忽然在想,持子之手有何可乐,持子之手之后还有更多误解愤恨和伤痛,与子偕老有何可乐,其中不知年华岁月里有多少伤痕,留下多少伤疤,最后的两人早不会是最初的那一对,还不如一遇到爱的人,就抓紧与他赶赴黄泉留下一世赞颂的好。
小豆子双手合什,“阿弥陀佛老天爷,让我娘一辈子遇不到爱的人。”
卫小川趴在马背上,抚着马毛看过来,“纵然婚嫁告急,你这姑娘也不能这么偏激,倒是想吓死谁啊?你看看邵公子的脸。”
邵爵肩头僵硬,默默驱马走到前面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洋已在外摸滚打爬了,还要兼顾更文,好累好累啊····
☆、一
都说西风助断肠,容易白了人发梢,因为信了这句话,邵爵带着我们在雪停之前急赶慢赶进了浔阳,城中路上有浅扫的痕迹,只是鲜有人出,四处炉烟,白雪上竟是仙境迷蒙之色,才进城,我便收到骆生的催人书,信的结局仓促写道:我重病将死,你不回来我死不瞑目,依字迹来看极有可能是鸟飞出去又被他扯回来硬加上去的。后面还画了一个上吊的人,我险些以为是苍蝇。
以前骆生多次以死逼我,起初上当,后来就会嗤之以鼻,在我心里他死过百次,有时逼急了我会画圈圈咒他喝蛋花汤齁死,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他真的死着,半死半活的还念着我,虽然真实感不足,但我想着他死的像纸上这苍蝇便极想啜泣。
小豆子抠着耳蜗问,“大舅又死了?”
我揉着眼睛搪塞了一句,“舅舅给娘找了好多相亲的男人,娘很激动。”
卫小川半路接了江湖人的重金活儿,所以一路折返,索性武林盟这边也不给答复,奔金山银山去了,走前还驻步调侃,“我说,穆夫人改姓时候记得留一杯新酒给我,让我也沾沾喜气,娶上娘子。”
我笑道:“是是,一定口水酒水参半。”
“淘气。”他回眸一笑,左眼微微一眨,敲着怀中金算盘出城去了。
我扭头看着邵爵,对视良久终于败下阵来,假意心不在焉的问:“小哥,你去不去府上坐坐?”问完就悔了,通常他会简明扼并说着重点拒绝,然后我唯一的力量就是哭着喊着求他。
他垂眉酝酿,平静的问:“恩……有没有新酒喝?”
我当然很为自己的胡说后悔,连番解释相亲什么的都是胡诌,然而当我到了苍崖山庄,看见骆生便知他有问题,他穿起端庄的玄服,两边黑发缠在脑后,似乎有大事当为之,他抬起胳膊做了一个严肃的动作,有板有眼道:“来,知道你一事无成,哥哥我给你准备了相亲的事,慢慢来。”打从这件事起,我改掉了乌鸦嘴的好习惯。
我估计,骆生一定虚夸了我,否则大堂不会满满当当人头颤动,乍一看忽如一夜春风来,后宫佳丽三千万。
因为骆生以答谢之意将邵爵请去一旁,只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