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极始知花更艳-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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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以相信她么?他能感觉到她现在对他的感情,这份感情不仅给他心灵的支撑,也维系着他和她家族的力量。但是,她会不会像他的母亲,在那个严酷的环境中,慢慢改变,然后从他的身边,走到他的对面?他不敢往下想,或者,不让自己失望的办法,就是不要抱有太大希望。
吃过饭,收拾完以后,大奎赶着车来接他们了,这便是真要回去了。
小竹心里知道,也许这就是与父母道别了,不免有些伤感。但是看着爹娘的笑颜,她又觉得替他们开心,可以抛开这些身外的名利,远离世间的纷争,过他们想过的生活。
逼回自己的眼泪,小竹向往常一样和爹娘道别,然后爬上马车。只是不敢回头,怕自己会忍不住随他们去。
两人沉浸在各自的思绪里,半天都没有说话,后来是小星跳进车里,赖在小竹旁边,她逗着小星,才觉得开心了些。小星比刚来很是重了些,她快要抱不动了。光吃果子它应该不会长那么快吧,这个小家伙肯定是自己去打了野食来吃。
“小星,这两天你一定要乖乖的。”抱着小星,小竹看着它的眼睛,她发现要对着它的眼睛说话,它一般都能听懂。“明天晚上我们可能要赶路,你要是跟不上马的速度,就让我二哥带着你,你不许闹知道么。”
“那你呢,要不要我带着你?”李默笑。
“我又不是猴子……”小竹一气,又想到自己的确不会骑马,这个时候架车是不可能的,恐怕真要李默带着自己骑马才行。想到这,气势就弱了,嘴一瘪,小女儿的娇态毕露。
李默拉过坐在对面的小竹,连着小星一起抱在怀里。贴着她的脸颊,问,“怕么?”
“不怕!跟你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他们一定会保证你的安全。”
李默愣住了,然后嗤笑道,“你果然与那些人不一样,想法总那么奇怪。”
“今天你跟我爹谈了那么久,有什么收获没有。”
“太多了。其实,单从治理国家的能力来看,你父亲还在我父王之上。我明天要整理一下今天的收获,想想进京或退守以后的策略。”
李默又想了一下,“对了,明天你让大奎他们赶紧把府里的马车改造一下,两辆载人,一辆放行李和钱物,要能经受长途跋涉;而且要尽量轻便,然后挑二十匹状态上佳的马和二十个最好的死士,如果明天晚上李锋没有依约前来,我们就连夜赶路离开这里。师傅和你父母那里,你也帮他们准备好车马行李。”
也难为他这个时候还能想着她外公和父母的安全,看来外公他们没看错人。小竹点点头,靠进他怀里。她夫君的身体虽然有些单薄,却让她觉得安全和温暖。
人说患难见真情,或者以后他会拥有很多,但是现在,他是她的,当有一天,他不再需要她的时候,她会离开,而现在,她会陪他一路走下去。说她傻也罢,她只是不想自己以后后悔,或者有一天她可以告诉自己的孩子,曾经她经历过怎样的感情和惊涛骇浪似的宫变。
24
事情顺利的让小竹也觉得一定是有上苍保佑的。
第二日,白天他们还是各自准备着,晚饭后,换上了骑马的衣物到了外公那里;小竹带着小星呆在竹林里,竹子长的非常茂盛了,青翠欲滴,李默和陈阁老在对弈。
晚上,二哥如约前来,但是脸色严肃,她还以为情况不利。不料,二哥只是请李默在夺回皇位后饶恕两个人的性命。李默没问是谁,当场便答应了。
一路急行,在她以为自己已经散架的时候,终于到了城外的暗道入口,连李默也脸色煞白,恐怕他不经常有这种经历,何况还带着不会骑马的她,可能有些脱力了。
地方倒不是很隐蔽,只是设计巧妙。白天很多人进城的时候会路过,离驻防的官兵也不远,但估计他们不会注意这里,这就是大隐隐于市吧。
大概也正因为如此,守卫的人认为没什么可疑的,所以附近的防卫很松。
进了暗道以后,李锋向他们交代了城中的情况。
北王的部队因为张二虎率领兵勇骚扰,还在头疼。张二虎故意把声势造得巨大,混乱视听,让北王以为是大批部队来袭,还在彻查到底是哪里的队伍。
城中的护卫,关键地方已经悄悄换上了亲卫队的人马。
内宫的人已经被制住,有心腹在旁边盯着,避免他们向外面通风报信。皇太后等女眷被拘在一处,伪太子和其近卫被拘在另一处,等候李默发落。
表面上,一切正常,没有引起北王和其他人的怀疑。很多宫人还在为明天的大典忙碌。
到了陈氏祖祠,他们换上了祈福的大袍,随李默入宫,只有小星太惹人注目不方便带它一起,留在了祖祠的树林中。小竹交代了它几句,不过也知道一会它就会偷偷跑去找她,如果母亲说的是真的,那小星凭感应就知道她在哪了。希望它不要惹出什么乱子。
守卫陈氏一族和宫中入口的侍卫早已被换成了亲卫队的人马,一路上通行无阻。
到了内宫,绍将军已经率人在门口等候。“臣等恭迎陛下。”
入门是内宫的正厅,约有六十个平方,正方形,灰白的基调,厚厚的砖墙,入口对面靠墙处略高出几个台阶,正中摆着一个案几,一个矮榻,两边依次放着几把木椅,东西做的很考究,整体感觉简洁、肃穆,应该是皇上私下会客或临时召见的处所。因为服侍的宫人全部被拘拿,显得有些空旷。
小竹随李默坐上矮榻,李锋和绍将军站在左侧,侍卫们在门口守着。
绍将军又道,“请陛下下令处置叛党人众。”
李默面色苍白,声音却一点也没有犹豫,“除了李锋要求赦免的,其余人等,连同近身伺候的宫人全部处决。”
小竹的心一颤,这就是宫廷争斗,血淋淋,她恐怕永远也适应不了。但是,这个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地方,为了她的家人,她必须忍受。
她不想问她的夫君为什么那么放心的问都不问,就让二哥决定了两个人的生死,也不想问她的二哥,为什么不多救下几个人。
她二哥自然知道什么是对他们好的,她夫君自然也知道他们现在是栓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他们可以那么清醒的看着那些人死,她却不知道自己以后还能不能在这血淋淋的地方安睡。
“臣恳请陛下饶皇太后刘氏和陈氏尚雪的性命。”李锋向李默请旨道。
李默一顿,显然没想过李锋会为太后请旨。不过他马上右手一挥,“准奏!将此二人分开拘禁,日后交由陈氏族人发落。”一边的绍将军马上领命下去处理。
“谢陛下。”
正厅一阵沉默,李锋一边候着绍将军回来复命,一边等着李默的下一步指示。
小竹心念一动,知道一会李默肯定是要夜见北王的。二哥留下尚雪,她是料到的,留下刘氏,难道……
她在这里对他们并无帮助,不如去看看皇太后,她始终不相信一个母亲会害自己的儿子。“夫君,我想去拜见一下母后。”
“此等枉顾国家体制,骨肉亲情之罪人,你无需拜她。日后,寡人也不想看到她。”
明日才登基,今晚她的夫君就变成了寡人。这个冷冷的地方,像一个大坟墓,要把所有人变成绝情忘爱的怪物么。她不管这里以前是什么样的,但是,她希望这个不祥的地方继续冰冷下去了。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父王仙逝,我来不及拜见敬茶,难道,连母后的面都不能见,你嫌弃我么?”小竹不理他,装作不知道他的意思,故意带一丝埋怨看向他。
李默当然不好当她兄长之面再驳回她的要求,不然便是承认嫌弃她。
果然,李默看着她,莫可奈何的准了她的要求。或者他心里,虽然恨,却也不能真正割舍母子情分吧。
绍将军回来后,李默叫他命一个侍卫领小竹去找刘氏,再派一个侍卫以太后的名义去请北王到内宫,然后开始与两人商量今夜邀北王事宜。
虽然夜色如墨,但是他们都知道离天明越来越近了,入口边沙漏里不停流泻的沙砾,提醒他们要做的事情很多,而时间不多了。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见到刘氏的时候,小竹以为见到了鬼。内宫的宫人都被处死,所以她还没来得及对这个朝代的宫廷妆有任何的准备,就看到了一张惨白的脸涂了厚厚的粉,眉明显是刮过以后拿什么描上去的,嘴唇正中点着血红的胭脂。
老实说,一个人进了一间空荡荡的屋子,屋子里只有这么一个人,而且里面那一盏小小的烛火,随时都可能熄灭。忽明忽暗的光线下,没有尖叫着晕倒,小竹都很佩服自己。
难道古人的欣赏水平是这样的么,村里的人都很朴实,到了李府她也没有花时间研究流行趋势,不过她记得五个月前看到尚雪的时候并没有那么吓人啊,虽然描了眉画了唇,但是整体上还是能看出长的什么样。
不像眼前的,根本看不出她真实的面貌来。加上她周围冰冷的气息,和毫无表情的样子,小竹觉得身上冒起了鸡皮疙瘩,常人看到小星,一般来说第一眼都会被它吓坏,可是比起这个前皇后,她觉得小星长的真的可爱多了。
一想到尚雪可能已经变成了这样,而她自己也会被她们弄成这样,就不寒而栗。这里真的能把活人变成厉鬼,她要改变它,也一定会做到的。
只是,首先,要从改变眼前的这个女人做起。
25
“见过母后。”小竹忍下对这张脸的震撼,低下身子行了个参拜之礼。
刘氏冷冷的打量她,然后冷笑一声道,“你就是那个人的女儿?哼!默儿让你来的?他让你带来了什么,毒酒还是白绫?”
“母后说笑了,陛下舟车劳顿,今晚刚赶到京都,还要准备明日的大典,抽不开身,便命我来拜见母后,请母后安心歇息。”
“拜见?哈哈,不必了。成王败寇,没什么可说的。”
听着刘氏冷酷的笑声,小竹觉得她也很可怜,在这个深宫中,是什么把一个女人折磨成这样,心理扭曲以至于要和自己的儿子争夺政权。
对刘氏来说,也许,死反而是一种解脱吧。
“母后既然提到这个,儿媳也想问问,虎毒不食子,母后难道宁可要一个外人来侍奉终老,也不愿与自己的儿子享天伦之乐么。”
小竹看着刘氏有些软化的脸,又道,“这个世界,比孤儿更可怜的,便是那些被父母抛弃的人。”
刘氏冰雕的脸出现裂痕,身体仿佛再也支撑不了自己的重量,滑坐到地上,喃喃道,“他为什么要回来?”
“这里是他的国家,这里有他的娘亲,母后以为,他为什么回来?”
走到刘氏面前蹲下,小竹扶着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现在,陛下正在与北王面谈,母后,这个时候,您希望他一败涂地么?” 她不信有母亲会看着自己的儿子死。夺位是一回事,弑子又是另一回事了。
“什么,默儿在与北王面谈?他在以卵击石,你们赶紧带他离开这里,到南方去。”刘氏慌乱起来,抓住小竹的手,催促着她。
这才是一个母亲的真正面目吧,不管为了什么,做了什么,自己的孩子还是自己疼。
“来不及了!”,小竹反抓住刘氏的手,握的紧紧的,“明天,陛下一定会登基,之后的结果无法预料。不过,我和我的族人已经准备与陛下同生共死,母后,您呢?”
刘氏被镇住了,半天不能出声。
过了好一会,终于刘氏平静下来,坐到梳妆台前,整理好仪容后,问道,“你叫什么?”
“儿媳是李氏,闺名一个竹字。母后以后唤我阿竹即可。”
“好,以后哀家便叫你阿竹,不管你还有什么其他的身份,我只认你是我的儿媳妇。”刘氏说着,站起来,脸上虽然仍然冰冷一片,但眼神透出一丝温暖。“现在,哀家要去见陛下和北王,你能给我带路么?”
“当然。”
小竹带着刘氏走在空寂的内廊上,门口的侍卫本来想阻止,但是又没有接到命令,不让这个女人被带走。而且后来领来的这个年轻的女子来头不小,他们也不敢太坚持。
还没走到内宫的正厅,便听到北王的声音传来,话语缓慢,语调平和,音质低沉而浑厚,看来不是个一般的人物。“默儿凭这些便想让吾等就范?”
“北王是我的舅舅,本来就是一家人,你想要什么,可以直接说。”李默也慢条斯理的,好像只是在聊天,而不是在谈一个关系国家命运,各人生死的大事。
李默看的出来,北王现在已经动摇了,毕竟他出现在这里,大大超出了北王的预料,北王现在根本不知道情势发生了哪些变化。不过这个老狐狸没那么快妥协,在没摸清底以前,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他的时间也不多了,或者说,他急于多争取一点喘息和准备的时间。明天的登基大典没有什么问题,北王在这里,实在不行,他们会就地灭口。但是明天之后才是大考验,一定要拖着北王的军队,等待李氏王族的勤王之军。
正在这时,一个亲卫队的侍卫,跑到绍将军跟前汇报了什么,绍将军看向他,似有话说。
“绍将军,有事但奏无妨”
“回陛下,是皇后和皇太后求见”。
李默一惊,转瞬看到在座众人表情各异,左侧的绍将军是惊讶中带着顾虑,旁边的李锋是惊讶中带点了然,而右侧首张椅子上安坐的北王极力掩饰还是泄漏出震惊,扶在椅子上的手微微发抖。于是,本想回绝的话咽了回去,改口道,“宣她们进来吧”。
他虽然不再相信他的母亲,但现在,他愿意相信他的夫人。明天,她会成为她的皇后,和他一起站在这个国家的最高处。
小竹走进去,首先看向他们头号对手北王,都说外甥像舅舅,北王虽年近五十,但仍看的出长相俊美,较之李默还多了几分英气。
这么看来,刘氏如果不打扮的那么恐怖,应该也很美,听说李默的母亲当时艳绝天下,哪天要看看她不化妆的样子。
皮相虽好,只可惜北王的眼睛有些浑浊、阴冷,使的整个人看来便不那么舒服。不像她的夫君,小竹往李默看去,依然清澈的眼睛,像海水一样望不到底,平静的时候会淹没你,汹涌的时候会吞噬你。
小竹冲她的夫君牵起嘴角,示意他放心。
其他人之前都见过刘氏,所以都不如李默来的那么惊讶,这完全不是他记忆中的母后了,那个虽然寂寞委屈,却还是会微笑看他,生怕他冷着热着的美丽妇人。
他看到了一具活着行走的空壳,里面其实什么都没有了。
“陛下,还有一个时辰就要进行登基大典。您和皇后都该去准备了。”刘氏稳稳的领着小竹踏着宫步进入正厅,在屋子正中间停下,对李默吩咐着,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和语言。然后转向北王道,“北王近日以来辛苦了,天色已晚,便留在宫中住下吧。绍将军,去吩咐侍卫收拾间屋子给北王,好生伺候了,北王可能会多留几日。”
绍将军还有些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听她的,李默给他使了个眼色,他忙领人温柔的架起北王。
北王现在完全坐不住了,冷冷哼了一声,起身道,“太后这么快就改变主义了?你忘了过去的事情,我可没有忘!”
太后身子一抖,回身叹道,“我没有忘,但是时过境迁,我们何必做无谓挣扎呢?我保证皇儿不会追究于你,你还是回去做你的北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