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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春雪瓶-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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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走到俞秀莲坟前,手抚墓碑,凝视着坟头说道:“大妹,你曾多次劝我收徒,均未如愿,不想竟在你坟前收了雪瓶,这定是你在冥中相助玉成,你见此情此景,一定也是十分欣慰的了。” 
           春雪瓶心里也不禁感到一阵酸楚,说道:“我来巨鹿也是想拜识一下俞姑姑的,不想俞姑姑竟已作古了!” 
           李慕白怃然片刻,说道:“你远来河北究竟为了何事?” 
           春雪瓶略一犹豫,说道:“寻亲。” 
           李慕白微微一笑:“我猜想的也是如此。”。 
           春雪瓶不禁惊诧万分,愣了片刻才又问道:“师父怎会有此猜想?”  
           李慕白:“数日前我在邯郸道上曾遇见一位故人,从她坐骑鞍上的绣纹看,当从西疆来,她也自称姓春,我猜她兴许就是你要寻的亲人了。”  
           春雪瓶急切地:“师父可知她的去处?” 
           李慕白:“她当时行色匆匆,似未注意及我,彼此并未通话,去向不明。” 
           春雪瓶不胜怅惘地:“偌大中原我到何处寻她去!” 
           李慕白:“人海寻人有如荒郊逐鹿,追踪不如守点。你如知她必去何处便到何处守候她去。” 
           春雪瓶一听,觉得正与她离西疆时所想的相合,便忙向李慕白称谢道:“多谢师父指点,我便到京城守候她去。” 
      李慕白:“你我师徒相逢萍水,你又有事在身,我也行踪未定,传授剑法之事就只有俟诸异日了。我和你在此为约,三年后我将去西疆一游,到时一定前去寻你,并传你全套九华剑法。适才我和你交手时用的那路‘乾坤日月’,想你已经记下,你只须好好练悟,便可达到八进,离全进亦已不远了。” 
           春雪瓶凝神倾听,频频点首应是。 
      李慕白又给她讲了一些九华剑法的精华要略,不觉间竞日已西斜,他才对春雪瓶说道:“日已近暮,我和你也该分手了。”他随即转过身去,又向着俞秀莲的坟墓凝视片刻,这才带着春雪瓶回到林里,牵马出林。春雪瓶恭立道旁,等待师父上马。李慕白也不禁油然生起一种依依之情,他临上马前语重心长地对春雪瓶说道:“京城是非多,言行务宜谨慎。勿逞强,勿任性,事毕早回西疆,切勿迷恋繁华堕了自己的志气!” 
           春雪瓶一边点头应是,一边走上前去拉着他的袍袖依依不舍地说道:“师父,我明年便回西疆等候你的到来。你如到期不来,我便到九华山找你去。” 
           李慕白:“我一定会来的。你也上路吧!”他这才翻身上马,一抖手中缰绳向北绝尘而去。 
           春雪瓶一直目送李慕白的身影已经去远,这才上马回城。 
      晚上便是中秋佳节,春雪瓶也无心赏月,只匆匆吃过店小二送来的晚饭,便吹灯上床睡去。半夜里她忽然一觉醒来,但见床前一片清辉。就像天山积雪,夜也是静静的,要不是近旁房里传来阵阵轻微的鼾声,春雪瓶几疑自己已回到了天山木屋。她再也睡不着了。于是便披衣起床,坐到窗前,凝望着正高悬在空中的一轮皓月。蓦然问,她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儿时母亲给她讲述“嫦娥奔月”的声音。天山上那幽静的木屋,木屋后而那终年积等的山峰,又历历浮现在她眼前。也是这样的中秋,也是这样的一轮明月,可故乡般的天山已经遥远,母亲此时也不知身在何处,一科,对天山和母亲的深深怀念之情,竟使春瓶不禁惆怅难禁!她在窗前凝坐久久,一直到月亮已沉下屋檐,房里的清辉已渐渐隐没,四围又变成一片幽暗,她才又回到床上朦朦睡去。 
      第二天一早,春瓶便上路了。她策马向北,一路兼程,三天便过了保定,第五天上午便已来到良乡。驿道上来往的车马越更增多,气氛也显得更加热闹起来。这里已是京畿,离京城已经不远了。春雪瓶在马上不由暗暗盘算着到了京城后应该处置的一些事情。恰在这时,前面来了一队人马簇拥着一乘八抬拱杆大轿,前面是四人鸣锣开道,后面是八人扛着“肃静”“回避”牌示,再后是双手举着旗幡伞盖的两行锦衣执事。执事后面是一顶四抬四扶的绿纱大轿。轿内端坐着一位年已半百、纱帽红袍、面容清肃的官员。大轿后面紧随着一队带刀校卫。这队人马一路鸣锣吆喝而来,驿道上行人远远见了,便忙趋避道旁,骑马的赶忙下马,坐车的急忙下车,垂手肃立,恭敬异常。春雪瓶一来不解官员出行百姓见了要回避让道的规矩,二来她正在马上陷入沉思,无心注意前面出现的动态,仍然漫不经心地骑在大白马上径直向前闯去。走在最前面执杖开道的两名衙役见状大惊,忙抢步奔上前来,举起杖棍指着她厉声喝道:“你瞎了眼啦?见了大人驾到还不快快下马让道!” 
      春雪瓶被衙役这突然的一喝吃了一惊,心里也感到十分不快,但她强忍住心头的气恼,只瞟了那衙役一眼,仍满不在乎地策马向前闯去。另一名衙役又大喝一声:“你不想活啦?敢来闯道!” 
      春雪瓶见了衙役那副显得又惊又惶又怒恼的狼狈像,已经升起来的一股怒气竞又突然消散,心里反而感到十分好笑起来。她一扬眉,瞅着那衙役说道:“这么宽的驿道,你走你的,我走我的,闯了你什么道!?”她索性将缰绳一带,大白马纵开四蹄,直向轿旁驰去。执事衙役发出一片喝斥之声,整肃的列队也顿时显得有些混乱起来。跟随轿后的带刀校卫立即一拥上前,拦住春雪瓶的去路,喝令她快快下马。春雪瓶正想挥鞭打去,猛然间,香姑姑临别时的嘱咐,李慕白师父语重心长的告诫,忽又浮上她的心头。春雪瓶强忍下心头的怒火,翻下马鞍,睥睨着拦在她面前的那几名校卫冷冷说道:“你们准备把我怎么样?”  
           一名好似头目模样的校卫说道:“见方大人去,看方大人如何发落!” 
           春雪瓶在几名校卫的押送下来到大轿前站定,那个头目模样的校卫忙上前向着轿内躬身一揖,禀道:“禀大人,有一女子闯道,已被拿下,请大人发落。” 
      春雪瓶听了“拿下”二字,不禁失声笑了起来。恰在这时,只见绿纱轿帘被一只枯瘦的手掀开了,一张清瘦微须的面孔从轿里伸了出来,闪着一双威严带怒的眼睛看了春雪瓶一眼,略略地怔了怔,又瞬过眼来向她打量了下,怒里已微微带着些儿诧异的神情,斥问道:“我看你也不像村姑山女,为何犯禁闯道?” 
           春雪瓶闪起一双带趣的眼睛,不卑不亢地说道:“闯道也属犯禁!?中原还有这样的规矩!” 
           方大人又是一怔:“你从哪里来?叫什么名字?” 
           春雪瓶:“我是天山春雪瓶。从西疆来。” 
           方大人十分惊诧地:“你姓春?” 
           春雪瓶:“姓春。” 
           方大人注视着春雪瓶端详了一会,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春雪瓶:“十七岁。” 
           方大人又沉吟片刻,嘴唇启动了下,似乎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最后只信口问道:“你孤身一人远来河北则甚?” 
           春雪瓶:“到京城去看望一位前辈。” 
           方大人:“你去看望的那位前辈是谁?” 
           春雪瓶:“德秀峰。” 
           方大人颇感惊异地:“你和德秀峰有亲?” 
           春雪瓶:“无亲,也无故。我和德老前辈是数月前在西疆才认识的。” 
      方大人满脸的寒霜已在交谈中渐渐消融,他这时的情态却变得和蔼起来,脸上也露出了可亲的笑意。他以手拈须,点头含笑对春雪瓶说道:“德秀峰与我是多年故交,彼此又是通家之好,你既远来看他,也可算是我家的客人了。我这番奉旨前往泰山进香,大约九月底即可回京,你可在德府多住一些时日,我回京后当派人去德府接你到我家玩玩,那时我再和你仔细聊聊,我还要向你打听一些有关西疆的事情呢!至于适才之事,你就不必介意了。”他随即向站立轿旁的校卫吩咐道:“传谕起程,休要为难这位姑娘。”他又凝视着春雪瓶微微颌首,这才放下轿帘。一行人在校卫的一声吩咐下又继续鸣锣向前行去。 
           春雪瓶等那一行人都已去远,才向道旁的一位老者问道:“那是个什么官儿?一路上为何这等威风?” 
      老者望着春雪瓶,显得十分为她担心而又十分为她庆幸地说道:“那是当朝的礼部侍郎,是奉旨去泰山代圣上进香的。姑娘真冒失,这样奉旨出行的大驾是岂能闯得的!我真为姑娘捏了一把汗呢!” 
           春雪瓶:“那礼部侍郎叫什么名字?” 
           老者:“姓方名垄。” 
           春雪瓶不觉一怔:“啊,他就是方垄!”她停思片刻,又问道,“那方大人是否十七年前曾在肃州任过府官来的?” 
           老者:“听人说早年是曾在肃州做过一任府官。” 
      春雪瓶不禁回头望望那乘已经远去的官轿,一些与那方垄关连的事儿又浮上心来:母亲这番进关在玉门关前就曾打听过这位方垄的下落,这是为了何故?那位令人厌恶的豹二太太原来就是这位显赫官员过去的小妾,她那欺心换舍的女儿当然就是这位礼部侍郎的亲生女儿了,也不知他心里现在还在思念他那丢失的女儿没有?今后如再见到他时,应不应把自己不久前在肃州所见。有关豹二太太的一切情况告诉他呢?春雪瓶望着那已远去的官轿凝思一会,才又回过神来,告别老者,上马向京城走去。 
      春雪瓶在马上一边策马不快不慢地向前行去,一边心里老是想着适才发生的情景:方垄在见到她时那奇怪的眼神,在交谈中那神色的变化,这些都使她感到困惑不解,总觉其中一定伏有什么隐情。但究竟隐伏的是什么呢?她却又是一片茫然。特别是方垄最后对她所说的那几句话语:说等他回京后还要和她仔细聊聊;还要向她打听一些有关西疆的事情。他要细聊的是什么?他要打听的又是什么呢?是西疆局势,还是罗大伯的所作所为?兴许是他自己的什么私事?春雪瓶又蓦然想起他曾丢失女儿的事来!他要打听的又是否与这事有关?春雪瓶想到这里自己也不觉好笑起来:这与她何干!方垄能向她打听什么,她又能告诉他什么呢!春雪瓶一路思索着,猜疑着,不觉已来到永定门前。她举目一看,但见高大雄伟的城门洞口,熙熙攘攘,人来轿往,车进马出,真不愧是京城气象,确也别有一番热闹。春雪瓶策马进城,决定按照香姑指引暂时住到“四海春”客栈去。她向街上行人打听清楚虎幄街的去向后便一路穿街过巷,不用多久便已来到虎幄街南端街口,进入街口,前面突然出现一座惹人注目的府第。春雪瓶约马街心举目望去,耀然入目的首先是门前那一对巨大的石狮,不仅雕琢细腻,而且妩媚动人,栩栩如生。它鼓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凝神而视,似在摇尾,又好似要跳下石座向她扑来。春雪瓶感到有趣极了,不禁走到它的身旁,伸出手去拍了拍它的颈项。她那带有几分稚气的举动,惹起了正守卫在门前两名带刀校卫的注意,其中一位校卫步下石阶向她走来,打量了下她和她身后的大白马,说道:“姑娘快去,这是侯门玉府,闲杂人等不得在此逗留!” 
           春雪瓶不觉一怔,瞅着那校卫问道:“侯门玉府!?这侯门玉府里住的是什么人?”  
           校卫:“吏部侍郎玉大人。” 
      春雪瓶也曾听她母亲谈起过,侍郎之职朝廷也算二品官了,难怪府第门前有此尊严气派!只是这侯门和这玉大人是否与玉帅有关!?她心里又不禁嘀咕起来。本想再问问那校卫,却又不知如何问起。她一边逡巡着一边侧目向府门内望去,只见玉阶翠柏,广宇重堂,豪华中带着威严,威严中又隐露出一片肃穆森森的气氛。春 
      雪瓶正侧目张望间,忽见一位女子手挽竹篮,迈着轻盈的步伐从里面走了出来。那女子身著红衣黑裤,虽已年近四旬,却仍灵秀健敏,犹存风韵。她刚一跨出府门,便迎着两名校卫笑吟吟地招呼道:“二位辛苦了!”随即探手入篮取出两枚月饼,分别塞到他二人手里,又说道,“这是玉大奶奶赏赐给我的苏州月饼,请二位也尝尝 
           两名校卫和她似乎已很熟悉,并不多加推让,只说道:“我弟兄累次分享你的口福,真感有些不好意思!” 
      那女子挥挥手,说道:“啥话!都是自家兄弟,有盐同咸,有糖就同甜嘛!”她边说边步下石阶,向街上走去。当她走到春雪瓶身边,两人一照面时,她突然停下步来,盯着春雪瓶打量片刻,又看了看她身旁的那匹大白马,脸上不禁露出十分惊异和羡慕的神色,情不自禁地脱口赞道:“哟,好一匹骏马!真是少见!真是难得!”她随即又略显疑诧地看了春雪瓶两眼,然后才步至街心折身向北而去。 
      春雪瓶早在那女子刚一走出府门时便已将她认出来了:原来她就是春雪瓶在巨鹿客店里隔窗见过的那位妇人,不料竟又在这里碰上她了。春雪瓶心里感到有些奇怪:这女子不仅和俞秀莲有旧,还认识德秀峰,又在这侍郎大人的府门进出,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 
      春雪瓶边想边牵着大白马向前走去。一路上,她从容自若的风度,潇洒飞扬的神采,俊秀清丽的姿容,再加上她身后那匹神骏异常、势欲腾空的大白马,引来不少的注目和惊叹。一些游手街头的闲汉和聚坐茶馆的好事之徒,竟不约自来,始而三三两两,逐渐竟至成群,随在她身后,或指背谈议,或高声呼喝,形态渐渐狂慢,语言也逐步下流。春雪瓶虽然感到有些气恼,但想到临行时香姑姑姑对她的叮嘱,只好沉下气来,仍毫不在意地缓缓向前行去。 
      走着走着,不觉已来到北街街口,春雪瓶举目四望,见就在前面不远处有家很大的店铺,门上高悬一块招牌,牌上大书“四海春客栈”五字,春雪瓶不由一喜,心想,香姑姑姑指引她去投住的客栈准定就是这里了。她毫不迟疑地牵着大白马迳直向那家客店走去。到了客店门前,她将马拴在门前柱上,跨人店堂,迎着正坐在柜台里拨打算盘的一名中年汉子问道:“请问,这客店的店主可是姓刘?” 
           那中年汉子抬起头来打量着她,应道:“是姓刘。” 
           春雪瓶略略迟疑了下,又问道:“你可就是刘掌柜?” 
      中年汉子连忙摇手:“不,不是。我姓伍,是帮刘掌柜照料客店的。刘掌柜一大早便有事到阜城门去了。”他又将春雪瓶打量了下,才又说道,“姑娘是要住店还是找刘掌柜另有他事?” 
           春雪瓶:“店要住,刘掌柜也是要见的。” 
           中年汉子:“姑娘从哪儿来?” 
           春雪瓶:“西疆。” 
      中年汉子赶忙起身走出柜台,满脸堆笑,说道:“远客,远客:姑娘就请先到内院客房住下,刘掌柜至迟下午就会回来的。”他说完这话,一面忙又招呼店里伙计前去牵马,一面领着春雪瓶向内院走去。正在这时,忽听店门外传来一片嬉笑喧闹之声,笑闹声中还夹杂着一些浪言谑语: 
           “我敢说,那妞儿定是苏杭货色,才会长得那般水嫩!” 
           “我看倒像是山里人,要不,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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