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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春雪瓶-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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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雪瓶:“姚游击那儿。” 
           马千总迟疑片刻,闪烁地问道:“请问,姑娘是姚大人什么人?” 
           春雪瓶:“毫无瓜葛。” 
           马千总:“那马怎会到你手里来了?!” 
           春雪瓶:“你自问姚游击去。” 
           马千总:“姚大人最爱此马,从不借人,姑娘究竟是怎么到手的?” 
           春雪瓶已萌了怒意:“我不耐罗嗦,更厌人盘诘,你休再絮絮叨叨!” 
      德秀峰见双方语态渐僵,忙起身将手一摆,含笑说道:“姑娘不须烦恼,彼此同是过客,有谁遇上新奇不解之事,问问也是无妨的。常言道‘问话不相亏’嘛。”  
           春雪瓶看了德秀峰一眼,见他虽然一身官家打扮,却也眉慈眼善,并无凌人势气,也就平下气来,说道:“这马乃是我在乌苏和姚游击对刀赌胜赢来的。”接着,便把她和姚游击对刀的经过概略地 
      说了一番。德秀峰听了半疑半信,罗燕听了却不禁惊异万分。马千总只在一旁冷冷发笑,说道:“这刀、马半天云几次三番想从姚大人手里夺回都未得逞,你岂能从他手里轻易赢得?!” 
           罗燕一听马千总提到半天云,蓦然站起身来,嘴唇也急剧地哆嗦了下,似乎想说什么,可又没能说出,只睁大一双惊诧的眼睛。 
           春雪瓶向她瞟了一眼,心里一动,也不禁为她的失态暗暗纳闷起来。 
           德秀峰忙抢步来到马千总面前,而露惊疑之色,问道:“半天云想夺回这刀、马?!莫非这刀、马原是他的?!” 
           马千总:“是的。八年前,姚游击在塔城擒获了半天云,田将军便将半天云这刀、马赏赐给他了。” 
           德秀峰:“啊,原来如此!” 
           马千总又指着春雪瓶对德秀峰说道:“这么一个毛丫头竟胡诌这刀、马是她和姚大人对刀赢来的,谁信!” 
           春雪瓶:“你如不信,咱们不妨也来赌一赌!” 
           马千总:“也赌对刀?也赌这马?” 
      春雪瓶回头看看大红马,又向拴在对面柳树下的那几匹坐骑望了望,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口气说道:“这太便宜你了!不过,为叫你心服,就来吧!”她话音刚落,转身就向店外走去。 
           马千总冷冷一笑,也跟着走出店外去了。 
           德秀峰、罗燕、幼铭和店里其余的几位过客,也一齐走出店来。 
      德秀峰正想上前劝阻,幼铭还不等他爹爹举动,便忙抢步走到马千总面前,说道:“马兄,你在军中也算一条好汉,若是遇上半天云,斗斗倒也值得,和这样一位姑娘争强斗胜,你就不怕人笑话?” 
           罗燕却低声对她身旁的德秀峰说道:“爹爹,这样赌是不公平的!”她声音虽小,可还是传人春雪瓶耳里了。春雪瓶笑了笑,匆匆向她瞟来一眼。 
      德幼铭正伸手想把马千总拉劝开,不料马千总却将他的手一推,负气地说道:“要和我对刀赌马可是她自己提出来的,这就怨不得我了。”他瞪了春雪瓶一眼,又说道:“不对刀也行,马得留下!” 
           春雪瓶恼了,举起她手里的那支竹马鞭,指着他说道:“来吧,你可不要后悔!” 
      二人正要动手,德秀峰忙一步抢到他二人中间,说道:“且慢!咱们不说官阶,就凭我德某这把年纪,也可算是你二人长辈。今日之事,势已至此,我也不再相阻,只请听我一言:二位本无仇怨,对刀原为赌马,彼此会意就行了,切勿任性伤人!” 
           罗燕趁她爹爹说话时,快步走到春雪瓶身边,把她自己佩在腰间的那把单刀拔了出来,递给春雪瓶,说道:“这刀尚还可用。”紧接着又轻轻说了句,“你要小心!” 
      春雪瓶虽未伸手来接,脸上却立即浮起了一对装满笑意的酒窝。她凝视着罗燕,眼里充满了感激之情,说道:“多谢姑姑!这情,我领了。刀,我不要。”她随即转过身去,横鞭在手,望着马千总,一扬眉;说道:“放刀来吧!” 
           马千总诧讶地望着她:“你不用刀?!” 
           春雪瓶将竹节马鞭往左掌心上拍拍,说道:“我和姚游击对刀,也是用这支鞭。” 
      马千总的脸一下变成了紫色,一言不发,只将牙齿咬得吱吱直响。他忙解下腰间佩刀,往地下一甩,又举起拳头晃了一晃,说道:“你休太桀骜,看我只用拳头也可打你半死!”说完,他一一跃上前,对准春雪瓶面门猛的一拳击去。春雪瓶不慌不忙,只轻轻将身一闪让过拳头。她也不出手招架,也不挥鞭还手,仍只将那支竹鞭在手里玩来弄去,似笑非笑,似怒非怒地望着他。马千总气极,又连连向她心窝、耳门、肋间击去数拳,春雪瓶或侧身,或点头,或退步,一一轻轻让过。马千总见长拳胜她不得,突然一变拳路,使出华山十八扣,左掌右拳,上肘下腿,盘旋挥臂,腾跃起脚,好似晴空飞雹地向春雪瓶打来。春雪瓶一边闪躲,一边将竹鞭插进项背,趁马千总滚地一腿扫来之际,拔地一跃,跳到他的身后,说道:“该你来接招了!”话音才落,便已亮开架式,使出九华三十六路擒拿法,直向马千总逼来,只见她忽似风摇柳摆,忽如鹤舞鹰翔,时而似猿猴戏树,时而又像麋鹿游林。马千总哪里识得这九华内家秘传拳法,看着她有如儿戏一般的路式,还以为她是在存心作弄自己,一气之下,趁舂雪瓶展翅亮胸之际,猛发一拳向她胸窝击去。只见春雪瓶将翅一闪,马千总的手腕便被她紧紧扣住。马千总还未回过神来,又只见春雪瓶将手轻轻一带,马千总早已站立不住,一个踉跄便跌倒在一丈之外的地上去了。马千总哪肯甘休,就地一滚,腾身跃起,拚着全身气力,一头向春雪瓶怀里撞来。春雪瓶一个摆柳迎风,腰肢一闪,躲过他的头颅,随即顺手—拂,马千总又是一趔趄,又趴到了地上。他还想起身再斗,无奈已被跌得耳呜脸肿,眼里直冒金花、德秀峰趁机忙上前去,扶他起来,一面对他温言劝慰,一边扶他到路边柳树旁坐下。马千总铁青着脸,直喘粗气,一言不发。再说这旁罗燕,一一直在紧紧地注视着这场相斗。当春雪瓶刚一使出九华秘传三十六路擒拿法时,她惊诧得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心想:这套拳法,当年俞秀莲师尊在论拳时也曾提到过。她还说,九华拳剑只单传,当今天下除师伯李慕白外,无人知晓。眼前这姑娘是谁?她怎会使这套拳法?她一边思忖着,一边细心察看着她那变幻莫测的一招一式,她已经料定,马千总注定是要栽在这姑娘手里了,因此,当春雪瓶刚一击倒马千总,罗燕就快步走上前来,拉着她的手,说道:“姑娘,你真是好身手!” 
           春雪瓶只谦恭地笑了笑。  
           罗燕情不自禁地又称叹道:“你这套九华秘传拳法真:是太妙了!”  
           春雪瓶不觉微微一怔:“姑姑,你也识得这套拳法?” 
           罗燕:“我如没有记错,这是九华内家秘传的三十六路擒拿法。” 
春雪瓶又是一怔,心想,母亲曾说这九华拳剑天下除李慕白外,无人识得。这位姑姑是谁?她怎会识得这套拳法?她不禁问道:“姑姑,你怎识得这套拳法?” 
           罗燕:“我也是从我师尊那里见识来的。” 
           春雪瓶:“你师父可是李慕白?” 
           罗燕大吃一惊:“你认识李慕白?” 
           春雪瓶摇了摇头。 
           罗燕:“你这拳法是向谁学来的?” 
           春雪瓶迟凝了下,说道:“他从未对我说起过他的名姓,也不让我告诉任何人,我答应过他的。” 
           罗燕宽容地笑了笑,也就不问了。她对着春雪瓶凝望片刻,又说道:“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师尊是俞秀莲。” 
      春雪瓶也吃了一惊!她立即想起母亲也曾几次提到过这人的名字,说她是女中豪杰,武艺超群!还说今后如遇上她时,要多加尊敬,不可和她较量。她万万没有想到,站在眼前的这位姑姑,就是俞前辈的弟子。她立即感到自己和这位姑姑之间也似乎更亲近起来。 
      二人正谈着,马千总绷着脸牵着他那匹白马走过来了。德秀峰紧紧跟在他身后也踱了过来。马千总来到离春雪瓶五步远之处站定,说道:“今天的事,我马骧认了!这马由你牵去。” 
           春雪瓶:“我们原说对刀,既然不是对刀,也就没有赌马。这马我不能要。”  
           德幼铭见姑娘这般大度,心中暗暗钦叹,忙上前对马千总说道:“姑娘所说,可谓通情达理。适才之事,马兄也不必介意。咱们且进店里叙叙。”  
           马千总默然片刻,忽抬起头来对春雪瓶说道:“多谢姑娘贵手高抬,请留下姓名,日后也好相见。” 
           春雪瓶毫不在意地:“我叫春雪瓶。” 
           马千总一抱拳,说了声“后会有期”,又转身对德秀峰说道:“德大人,此去沙湾已经不远,恕我不再相送了。望多珍重!” 
           德秀峰怔了怔,忙说道:“千总请回,多劳远送,德某已觉十分过意不去的了。” 
           马千总又对几名军校关照了几句要他们沿途小心警卫的话后,便跨上:马,向来路飞驰而去。 
      德秀峰目送马千总已经远去,这才转身来到春雪瓶面前,含笑拈须,十分赞赏地对她说道:“春姑娘真是艺高量大,令人钦佩!德某在外行走三十余年,纵横数千里,也见过不少人物,像春姑娘这样的拳脚功夫,在女子中除俞秀莲姑娘外,就再没有见过比姑娘更精湛的了!”  
           罗燕也在旁添言插话,不住称夸,说得春雪瓶也不好意思起来,不知怎样对答才好。她只腼腆含笑,斜眸四顾,稚态楚楚,惹人怜爱。 
           几个军校见日已偏斜,上前催请上路。罗燕依依不舍地问春雪瓶道:“春姑娘此行将去何处?” 
           春雪瓶只说了二字:“往北。” 
           罗燕忙又说道:“我们是去塔城,正好与春姑娘同一方向,至少也能同段路程,咱们结伴同行几天,彼此再细聊细聊,如何?” 
           春雪瓶也觉中意,便欣然应允。 
           于是,大家一齐进入酒店,会了酒饭银两,取过行囊,出门上马,向沙湾方向进发。 
      此刻不过未时刚过,天空早已日斜过顶,河畔吹来一阵南风,带着天山雪意,顿觉遍地生凉,人在马上,也感神清气朗,闷倦全消。春雪瓶听说德秀峰父子翁媳来自京城,便满怀新奇地向他们探询一些京都情况。德秀峰也是个热心爽快的人,不仅有问必答,还翻出许多与所问并无多少关联的话来,从京城世态的炎凉到显贵的兴衰,又从街巷奇闻到市井异说,一路勃勃谈来,只听得春雪瓶神驰意逸,咋舌摇头。她真想不到尘世上竟有这么多她想无从想、闻所未闻的事情。德秀峰谈着谈着,忽然把话题一转,又谈起半天云的事情来了。他问春雪瓶道:“春姑娘,听说半天云在西疆横行二十年,官兵也奈他不得,你可知他的为人、行事究竟如何?” 
           春雪瓶:“有人说他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汉,孝义双全的大丈夫。” 
           罗燕忙问道:“是谁这样对你说的?” 
           春雪瓶略一迟疑:“牧民们都这样说。” 
           德秀峰:“听说他近年来率领着他那帮马贼在乌伦古湖一带多次和犯境的邻部交锋,不知是否果有此事?” 
           春雪瓶:“全西疆的人谁不知道,正是有了他,才保得那一带的牧民不被掠夺,怎能不确!” 
           罗燕迅即向她投来赞许的一眼。 
德秀峰默然片刻,不胜感慨地说道:“这半天云虽是马贼,确也是条汉子。没想到,一位屡建奇功的玉帅竞被他两次三番害得摘印罢官,几乎弄得声败名裂!” 
           春雪瓶一听德秀峰提到玉帅,不由心里一怔,忙说道:“德前辈,我亦曾多次听人说起过玉帅,只知他八年前因半天云被擒后又逃脱的事,被召回京城去了。你怎说他两次三番被半天云所害?” 
      德秀峰拈拈胡须,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这已是十八年前一桩扑朔迷离、至今尚令人难解的公案了。”他转头看了看春雪瓶,“那时恐怕这西疆还没有你呢!”接着才又继续说道:“十八年前,玉帅的千金小姐玉娇龙在京城出阁那天,花轿刚刚到闹市街口,这半天云突然从酒楼上跳了下来,拦住花轿,说了一些疯不疯癫不癫的话,不仅将玉小姐羞辱一番,还将新郎鲁翰林揪下马去,摔成中风,晚上他又闯进鲁翰林府里大闹一场,鲁翰林又惊又气,竟当场死去。这一来,玉小姐没成亲就成了寡妇不说,还弄得北京满城风雨,造出许多有损玉小姐清白的谣言来。当时玉帅正足京都九门提督。半天云捉拿不到,谣言中伤又不利于他,最后,他竟因此丢了官职,待罪在家。玉小姐亦因此落得在妙峰山投崖一尽。至于半天云当时为何要冒险潜入北京,又为何干出这等骇俗之事,亦只有姑妄听之了。” 
      春雪瓶听得心里疑云乱滚,思绪乱成一团,好似到处都露出了端绪,却又理不出一点头来。她俯首沉思一会,只充满感伤地说了一句:“那位玉小姐也真可怜!” 
           大家也都不说话了。大道上只敲响着杂乱的马蹄声。这样走了很长一段路后,春雪瓶忽又问道:“那位玉小姐长得如何?” 
           罗燕:“神态雍容娴静,体态好似玉树开花一般,美极了!” 
           春雪瓶:“她会不会武艺?” 
           罗燕迟疑未答,德秀峰接过话去:“她如会武艺,也许就不会落得这般下场了。” 
           春雪瓶:“那玉帅后来怎又到西疆来了?” 
      德秀峰:“玉小姐虽然死得悲惨,却因此博得个孝女的声名,圣上也下旨表彰,玉帅也因此又官还原职。八年前他奉命重镇西疆,在塔城擒获了半天云,不知怎的,他常佩身旁的一柄宝剑又落到马贼手中,马贼就用这柄宝剑假充他的兵符,从肖准手里赚去了半天云,玉帅又因此罢职回京。圣上震怒,下旨刑部追究失剑情由,玉帅便将失剑过失推在沈班头身上。那位沈班头却早已因玉帅归途遇刺,为挺身护他而死去了,这样一来,玉帅的死罪倒是得免了,只是可叹那位对他一向耿耿忠心并为保他而死的沈班头,却连‘义仆’的封赠都没能讨到一个,就不明不白地死在这西疆了!” 
      春雪瓶听得魂动心惊,眼前又出现了八年前林边雪地上那番情景,她不禁哆嗦了下,只感到心头更乱,使她不解的事情更多了。大家又沉默下来,好像各自都在想各自的心事。走着走着,忽有跟随在身后的一骑军校拍马来报:前面沙湾已到,准备在此歇马过夜了。 
      第二天清早,大家将行李收拾停当,正要起身上路时,驿站门前来了一位瘦瘦的壮年汉子,闪着一双冷冷带刺的眼睛,走到春雪瓶面前,盯着大红马看了一会,说道:“你这马该换掌了。”他说着,也不等春雪瓶答话,便走到大红马身旁伸手去提它后蹄。春雪瓶怕他被踢,急忙喝了一声:“这马烈!”不料那汉子毫不在意,早已握脚在手,并将马蹄翻了转来。说也奇怪,那大红马竟由他捉弄,毫无怒意。春雪瓶迅即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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